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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不祈十弦 -【水銀之血】《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1 PM     標題: 不祈十弦 -【水銀之血】《連載中》

【書名】:水銀之血

【作者】:不祈十弦

【內容簡介】:

    眾神曆917年,長眠導師奈若拉發起瘟疫復興;

    眾神曆921年,大巫師梅林在新白塔宣讀人權宣言;

    黃昏曆元年,南風之環在世界範圍內發動宗教改革……

    羅蘭來到眾神之地法恩斯,為了避免自己被命運的車輪倒回去再碾一遍,他不得不以先知的優勢選好大腿牢牢抱住,誓要成為史上最強牧師。

    「黃昏將至,我已開始禱告——」

    ——————

    PS: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三觀不正的深井冰逐漸重拾友情、正義與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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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3 PM

白塔傾塌

    死去的白鴿躺在荊棘之冠上,斷裂的劍刃擱置在一旁,最高的尖塔上傳來呼喊,凶兆的群鳥染黑了天空——一場正義的謀殺即將到來

序章 黑袍德魯伊

    漆黑的狂風自西向東的刮過啞光小道,翼樹的枝葉被風吹動,大幅度的舞動著,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隻全身漆黑狼頭猴身的掠影無聲無息的伏在被風吹動的枝椏上,低下頭用那雙幽綠色的眸子冷冷的注視著不遠方的一片灌木叢,隨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黑色的風中。

    在它剛剛注視的方向上,逐漸傳來了馬車輪的吱嘎聲。在馬車還沒有在視野中出現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便四處巡視著,率先牽著一匹棕色健壯的馬從中走了出來。

    就在這時,漆黑的風正好迎面吹在了他臉上。他臉色一變,立刻回頭喝止同伴:

    「等一等,起風了。」

    他用眼神示意身後的一個年輕人接過他牽著的馬,然後把腰間的斬劍連鞘一起取了下來。

    大風颳過,吹起了他的衣角,隱約能看見他外面套著的鎖子甲下面還套了一層硬皮甲。

    一個帶著單片眼鏡的青年皺著眉毛向前一步,壓低聲音向中年男子詢問道:「昨天晚上不是剛起風嗎?為什麼三天內會連續兩次起風?」

    他的右手拄著一個前段已經有些髒污,但卻沒有多少劃痕的水晶木手杖。因為物美價廉——當然,主要是後者的原因,使得低階巫師很喜歡這種材料。從那幾乎油亮發光的杖首就能看出他經常使用這把法杖,而且並不擅長法杖的保養。

    站在青年身邊的是一個略微發福,滿臉絡腮鬍子的盾戰士。和那個神色堅毅看不出國籍的中年男子不同,這個有著茶色捲髮的盾戰士很輕鬆的就能看出他法拉若人的血統。與他身後的大盾所不相稱的,他身上穿著一件沾滿油垢而且大到不合身的廚師服。

    「畢竟已經快到陰影之月(十三月)了,那頭怪物睡得也沒那麼安穩。不過放心,德爾拉莫斯從來沒有在下雪之前醒來過,」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那麼緊張,他把右手提著的斬劍連同劍鞘一起交到左手,微微回過頭來向那個巫師解釋,「我決定接下這個任務之前專門找老約翰問過,他說在三號之前不會有雪的。」

    「現在已經二十九號了。」

    巫師皺著眉毛,用力的頓了一下手杖強調道。

    中年男子不滿的咳嗽了兩聲,也把聲音提高了一個調:「我知道。你不用管這些,安若思。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比如把那群該死的猴子給我趕跑。你剛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後頭馬車裡的大小姐很急,她要去卡拉爾贖她那惹事的哥哥……所以你要是還想讓我在你的實習報告上籤字就給我把注意力放在有用的地方,別關心那些有的沒的。」

    「我只是想說……」

    「好了好了,小安若思,瑪肯沒有惡意。他就是這樣的人,我瞭解他。」

    比起一個盾戰士更像是一個廚子的法拉若人用他那雙沾滿油膩的肥手指拍了拍年輕巫師的肩膀。

    「說起來,之前我救回來的那個德魯伊怎麼樣了?聽說那位大小姐出手給他治療過了?」

    「嗯。只是背刺引起的腎臟破裂而已,一個穩定傷勢加上鼓舞立刻氣息就平穩了。可是……」年輕巫師的眉頭鎖的更深,他有些不滿的嘟噥著,「他是個黑袍啊……」

    「黑袍又怎麼了?」

    廚子眉毛一挑,嘴角帶上了一絲像是嘲諷般的笑容,「我跟你說,瑪肯在幹這份活計之前還是個拿俸祿的呢,在那之前更是乾的指頭沾血的活……」

    「克魯維恩!」

    中年男人不滿的呵斥道。

    法拉若的大廚挑了挑眉毛,聳了聳肩說道:「好啦好啦,我不說我不說。我只是想證明職業並不能說明一個人的全部。就比如說你,我一直覺得你現在這份活計挺好的。你從骨頭裡就不是個能幹壞事的人……」

    「對,我不是,你倒是幹的挺順,」中年男人回過頭來,板著的嘴角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還有,別糊弄孩子。什麼黑袍不黑袍的,你把他帶回來恐怕只是職業習慣而已。我賭你看到那位黑袍的臉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把他當成女孩子背了回來。要不是洗手不幹了你現在只准第一時間就原路跑回去倒手把他賣給街角的夜鶯,這個點只怕已經在數錢了。」

    「嘿嘿嘿……」克魯維恩訕訕的笑著,「畢竟是德魯伊,自然的眷顧者,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我以前倒過一個精靈,純種的,都沒那個黑袍好看……可惜是個男的……」

    「就你這見識。有時候就是男的價才高呢。」

    中年男人對自己的老朋友嗤之以鼻。

    但很快,三個人的臉色逐漸都變了。

    「……風已經刮了三分鐘了吧。」

    瑪肯的臉色沉了下來,嘆了口氣。

    「安若思,你去通知一聲後頭那兩個戰爭女神的牧師。告訴他們咱們惹上大.麻煩了。」

    看著在漆黑色的風暴中逐漸亮起的一對對幽綠色的眸子,瑪肯面色一片嚴肅,右眼棕色的瞳孔中漸漸浮起了大片蝌蚪大小的黑色符文,從眼中蔓延著,爬滿了瑪肯的大半張臉。

    「……可是,隊長,你這裡沒問題嗎?」

    安若思吞了口口水,有些膽怯又有些興奮的看著大片的掠影將自己這裡包圍。

    瑪肯氣急反笑:「滾你老子的,不到一百隻的猴子而已,我還沒放心上。」

    「真正具有威脅的是一會要出來的東西……對了,你順便去看看那個德魯伊醒了沒有。如果能下地就把他也帶過來吧。」

    「能不能活,就看他們三個的了。」

    年輕的巫師很快認清了形勢,認真的點了點頭,扶了一下自己的單片眼鏡立刻回頭跑向了身後不遠處的馬車。

    聽著身後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瑪肯一邊緊盯著數量依舊在增加的幽綠色眼眸,一邊低笑著拔出了手中的斬劍。

    「老夥計……咱們先把這群雜種猴子幹掉吧,畢竟這些蹦來跳去的猴子對低級職業者的威脅太大了。」

    克魯維恩用那雙沾滿油膩的手撓了撓頭皮,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獰笑著把身後的大盾拿了下來,微微一旋,半人多高的盾牌邊緣便刺出了一圈鋒利雪亮的刀刃。

    黑色的風,逐漸變大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4 PM

第一章 羅蘭

    羅蘭是被痛醒的。

    左邊的腹部不斷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內臟翻攪的感覺難受的他臉色發白。

    ……發生了什麼情況?

    他茫然的睜開了眼睛,身邊陣陣熏香的味道讓他昏昏沉沉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對了,他應該是在達隆斯弗領上帶領水晶之火公會的戰友們一起對抗一波被黃昏感染了的玩家。這群玩家是和平議會的,他們一直戰鬥在黃昏種與惡魔侵略的第一線,也因此在角色死亡之後被感染的幾率遠遠大於自己這些馳援的玩家。

    雖然羅蘭的職業並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東西,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那些人毫無疑問是值得尊敬的,而且如果不把他們被黃昏感染的軀體焚化掉的話,那些玩家的角色便無法在秩序之井復活。哪怕是從大局出發,哪怕全公會死上三四次也必須把他們的屍體燒掉。

    事實證明,他們真的小看了和平議會的高玩們。哪怕只是系統AI模仿他們的戰鬥方式,也不是水晶之火這些二線的公會能抵抗的。一共七名被感染者,自己和公會的首席巫師各拉住了一個,然後剩下那五個直接在短短三十秒內把水晶之火近百人的精英團直接打穿。羅蘭也在分心之下被對面的那個輝耀之手不知怎麼繞到了身前,然後當著臉一個堂堂正正的正面腎擊直接把自己這個板甲職業撂倒在地。

    就在他被輝耀之手聖化過的腎擊命中,屏幕變得一片漆黑的瞬間,就彷彿被人一個悶棍直接敲暈一樣,羅蘭自己也失去了意識。

    怎麼回事?家裡進賊了嗎?

    這是羅蘭的第一個反應。

    勉強睜開眼睛,他卻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既髒又硬的某個地方。感覺有些像是馬車車廂,非常狹窄。從窗口望出去,外面卻是一片漆黑。玻璃的反光面隱約映出了他自己的臉,因為不知為何的失血和疼痛便的蒼白而虛弱。

    但是,就算自己真的被人一悶棍敲暈了帶到這裡來,為什麼現在腦袋絲毫不疼,肚子不斷傳來跟被捅了一刀一樣的劇痛?

    就在羅蘭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的時候,昏黑的車廂對面傳來一聲驚喜而清澈的呼喊。

    「等等,你醒了?」

    在羅蘭意識到那聲音並非英語也不是漢語的時候,乃至於並非地球上任何常用的語言自己卻能毫無阻礙的聽懂時,他立刻吃了一驚。

    那是【眾神之地】裡地表種族的通用語。作為一種完全的獨創語言,一開始玩家只能用【通用語】技能帶來的翻譯字幕來瞭解原住民的意思。但當遊戲發佈三年以後,基本上玩家們不用字幕也能聽懂並說出一口流利的通用語了,在版本到了3.3.0,遊戲時間進行到整七年之後,甚至大多數玩家都能用通用語寫藝術字了。

    可是無論怎樣熟悉這種語言,除非是重度中二病患者,否則肯定是不會在日常交流中選用這種語言作為交談方式的。

    「願主予我光明。」

    低低的一聲禱告,讓羅蘭的眉毛挑了一挑。

    這是星界語,或者說是神語。在2.2.3以前,作為牧師之間流傳的語言而存在。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羅蘭不由得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金色的光線收束著,化成了一個像是「了」一樣的虛幻符文,懸浮在一雙潔白纖細的小手上,不斷旋轉著綻放出了明晰的光芒。映出了對面那個有著一頭漂亮的鉑金色長髮,眸子像湖泊般湛藍純潔的白袍少女。

    光亮術?

    我沒做夢吧?

    「怎樣了?感覺還好嗎?」

    少女並沒有注意羅蘭的表情,而是從對面走過來,俯下身來認真檢查著他的左腹部的傷口。

    這時候,羅蘭才注意到自己還穿著官方送來的特製周邊睡衣。

    這個睡衣是羅蘭作為第一個就職背棺者的玩家,並幸運的和一些真正的高玩——比如那些和平議會的玩家——一起參與第三章的主線任務,並得到了系統的高評價之後官方贈送的絕版紀念品。在二十多種紀念品的選擇中,作為實用主義者的羅蘭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個用高檔材料製造的舒適又透氣的睡衣。

    不僅僅是因為他除非必要基本不出門,一直待在事務所裡玩遊戲。而且他更多意義上是看重了這個睡衣的樣式。

    這套睡衣在保證了輕盈貼身的前提下,模仿了眾神之地裡T1的德魯伊套裝黑藤之怨的樣式。羅蘭一開始之所以不玩那個德魯伊的大號轉開小號,除去生意上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哪怕滿級了也死活刷不出T1套,由此認為自己當德魯伊妥妥的不吉利。黑藤之怨可以說是羅蘭最大的怨念之一,所以在看到這個睡衣的介紹之後就直接選定了它,後面的紀念品他連看都沒看。

    可是,在這套他無比心愛的睡衣下腹部的位置,卻有一道兩指長的刀口把其中一條紋路整個切斷。而且和平時不同,整套睡衣都散發著一股幽靜的香氣,沒有被切斷的紋路還在隱隱散發晦暗的光。

    ……慢著,腹部?

    聯想到昏迷之前的戰鬥,羅蘭隱約有了一個令他吃了一驚的想法。

    但他不太敢確認。所以羅蘭只是平靜的看著那位不知是哪位神祇的牧師低著頭俯在自己身前,緊貼自己腹部的右手隱隱泛出金色光輝。

    「我能問一下,我的傷口怎樣了嗎?」

    羅蘭想了想,開口問道。

    「現在好多了。其實被刺破腎臟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傷勢,只是你的傷口周邊有著非常狂暴的正能量躍動著,阻礙了治療術的發揮。」金髮少女很苦惱的歪了歪頭,「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純粹而狂暴的正能量……簡直就是……」

    說到這裡,她卻突然打住不再說話。

    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羅蘭心裡明白她想說什麼。

    如果這個世界的確是眾神之地的世界法恩斯的話,那麼羅蘭恐怕比她的神明都要明白現在的情況。

    沒有見過這麼純粹的正能量是理所當然的。不如說就是這樣才正常。

    既然這個牧師的神術還沒有被剝奪,就說明現在還是眾神之年,三聖還沒有從混沌海中回歸,那群把持至高權柄的神明自身都沒有這麼純粹的力量,更別說把它賜給信徒了。

    不出意外的話,腹部的傷口是那位輝耀之手一匕造成的傷勢。作為失去潛行和偷襲能力的補償,輝耀之手的每次攻擊都被視作弱點攻擊,即使他們的敵人本身不存在弱點。同時輝耀之手的攻擊在面對不擁有傳奇護具的敵人時可以無視所有防禦,並且每一擊都帶有可疊加的持續性耀光傷害。這種傷害本身是一種dot,卻不算毒也不算詛咒,因此用常規方式根本無法驅散。

    可是,話說回來。被那個輝耀之手傷到的應該是他的角色而不是他自己吧?他玩的是女號,就算是穿越,要麼他自己過來,要麼他角色過來。他本人帶著角色受到的傷害穿越過來又算是什麼?

    他的睡衣——現在也可以說是法袍——的口袋並不深。羅蘭粗略的查看了一下,現在帶在身上的東西只有一本薄薄的本子和一支圓珠筆,那是他為了隨時記下論壇上新發生的重要事件和一些與特殊任務的觸發有關的資料。多麼多年積累下來,這已經是他的第十四個記事本了。

    不漏痕跡的,羅蘭裝作整理衣領,在慢慢坐起來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在內兜裡的記事本。不出他的意料,本子的前幾頁都變成了一片空白,但羅蘭捏了捏,厚度和滿頁數的本子基本無二,說明上面有內容的部分並不是被誰撕掉的。

    甚至就連羅蘭的一些使用痕跡都還保留著,比如說,羅蘭喜歡一邊寫東西一邊慢慢的搓本子的角,此刻羅蘭懷中的本子紙頁的角依舊被搓的捲了起來,可裡面的內容卻是一片空白。

    真是可惜了。羅蘭嘆了一口氣。

    裡面記載的東西如果還保留著就好了,這裡面記載的東西說是無價之寶也不過分。

    那可是來自未來的記載啊。

    「對了,我們現在到哪裡了?這位……?」

    裝作不經意的,羅蘭突然回過頭對牧師少女笑著問道。

    「我叫克勞迪婭,克勞迪婭.克勞利。你直接叫我克勞迪婭就好。」

    金髮少女呼了口氣,站起來面帶笑容的對著羅蘭說道。

    「是克魯維恩大叔在晦光叢林裡發現的你,現在我們大約已經到啞光小道了。」她藉著指尖的光,向窗外示意著。

    「你看,那是德爾拉莫斯的呼吸。」

    啞光小道……?

    羅蘭微微皺了一下眉。

    這個他有印象。

    那是班薩王國的老版本二十級的地圖,曾經因為其處在班薩和卡拉爾邊境線上而被不少偷渡客和走私商販關注。但其之所以在玩家中出名,還是因為在地圖最中心,那頭沉睡千年的上古魔物德爾拉莫斯。

    德爾拉莫斯是史詩級的野外首領,挑戰等級有八十級。也就是說想要擊敗德爾拉莫斯需要一隻至少四十人的小隊,小隊成員的平均等級達到八十級以上才有基本的可能。

    羅蘭記得德爾拉莫斯的首殺就是上個月和平議會完成的。

    當時論壇上吵得沸沸揚揚,有責備他們不好好抗擊黃昏種和惡魔出去瞎逛的,也有力挺和平議會,說不能把所有難以完成的任務全部丟給人家的。所以難得羅蘭對此還有印象。

    當然,德爾拉莫斯是到了失落聖誕的版本才醒來的。在那之前它一直沉睡在古代德魯伊頑橡大師所設的封印中。也就是包括夕光平原、晦光叢林、啞光小道和無光之痕的四個地圖,挑戰等級從二十五級到四十級不等的危險區域。

    在這裡,德爾拉莫斯的呼吸中所蘊含的魔力魔化了這裡所有的生物。外界稀有的翼樹因為魔力的滋養生的到處都是,但翼樹枝葉顏色卻由純白色變成了黑色,所以完全失去了它的價值。

    除此之外,這裡還有許許多多奇形怪狀,如同縫合怪或是合成獸一般的掠影生物。掠影是由動物的外形拼裝而來,由什麼組成都不奇怪。這些掠影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所有的掠影外表都是一片漆黑,還有一雙狼一樣的幽綠雙眼。

    在啞光小道里出現的掠影大多都是擁有猿猴身體的直立種掠影。彈跳能力超群,很容易對布甲職業造成巨大傷害。

    這東西在班薩也算得上一代新人殺手了,雖不比卡拉爾公國的死屍出名,卻也是殺人無數的危險物種了。

    最關鍵的是,如果已經前進到了啞光小道,就會有來自無光之痕的精英掠影出沒了。

    這些掠影掠奪到了足夠多的影子,全身已經完全陰影化,平常的偵測手段全部失效,物理攻擊要免疫大半,而在這個等級,巫術和神術也沒有足夠多的傷害。可以說一旦遇到就是滅團的危機。

    羅蘭心中嘆了口氣,下定決定提醒一下這個不知道是商隊還是傭兵團的隊伍。

    實在是不能繼續往裡前進了。

    可在那之前,他想要先看一下自己能做到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5 PM

第二章 半妖精

    羅蘭只是轉念一想,熟悉的幽綠色光幕就慢慢浮現而出。上面顯示的,正是他現在的狀態和屬性。

    羅蘭.(白槲/金橡/死木),半妖精(均衡血脈),男性

    生命:2/21(中等傷勢)(停止惡化)

    等級:1(見習階)【剩餘經驗:0】

    職業:見習德魯伊1級(0/3)

    起源:未覺醒

    屬性:力量2.0(1.4),敏捷2.0(1.0),體質2.0(0.7),感知2.0,意志2.0,血脈2.0

    特性:自然之心(職業特性),天然魅惑(種族特性),多才多藝(種族特性)

    掌握神術:無

    狀態:中度貧血、內臟損傷、耀光

    除去因為中度貧血和內臟損傷帶來的身體屬性減值,這是非常正常的玩家標準屬性表,和羅蘭遊戲裡角色的開局屬性完全一樣。

    在眾神之地裡,所有種族的玩家都無法選擇初始屬性,只能通過就職後升級所增加的屬性點和其他玩家表露不同。順便一提,見習階升級時是不加屬性點的。

    初始職業的選定是以心理測試的方式在十三個見習職業中生成三個適宜職業,然後玩家在這三個職業中自由選擇一個。在見習完成之後,玩家就會得到一個正式職業,也正是進入了正式階(1~10級)。所有的職業升級時增加的初始屬性都有所不同,相同職業不同種族也會有所差異。

    在玩家進行升階時如果條件滿足的話可以選擇轉職,也可以選擇繼續提升自己的職業。而所有的轉職任務都由玩家完成的成就和任務自動生成,使得玩家在達到三十一級青銅階以後屬性和特性多樣化,基本不可能出現兩個完全相同的玩家。

    而羅蘭名字後的三個選項,是選定見習德魯伊作為初始職業後的改變。

    進入德魯伊教派則需放棄自己的姓氏,也就等同於放棄世俗的身份,包括爵位、莊園或是土地之類的繼承權。在見習德魯伊通過考核以後,導師將會為他夢啟出三個被祝福的姓氏,讓弟子三選一。不同的姓氏也會作為一個參考量決定玩家之後的轉職和起源的覺醒,更會影響德魯伊的神術效果。通過這三個姓氏,羅蘭可以看出自己那也許只存在於背景中的導師也許是專精植物領域的白袍守護者。

    這三個姓氏中,白槲偏向於植物的控制和生命汲取,以後的發展路線屬於半輸出半控制,金橡則是相當強力的輔助姓氏;死木姓氏只能轉枯萎者,可以說是綁死在邪惡陣營了,直接排除。

    如果在遊戲裡讓羅蘭選,他肯定是會選金橡的。畢竟按照玩家的尿性,輸出職業絕對不少,選一個輔助職業更熱門更搶手。但在真實的世界,實際上他並沒有選擇。

    因為羅蘭現在穿著黑袍,代表他願意放棄和平的護林生活,志願加入德魯伊教派的懲戒機構枯萎者——雖然他本意並非如此,但他未來的神術導師卻不可能無視這一點。

    金橡是德魯伊的貴族姓氏,只會由其他的金橡德魯伊教導,且每一個人的名字都在譜上有明確記載,就連祖宗八代也會被查的清清楚楚。而且他們都是身穿一身飄逸的輕紗一般半透明的白袍,手持黃金鐮刀,宛若仙人。一旦羅蘭被發現聖名是羅蘭卻穿著黑袍,毫無疑問會從那群古板的老德魯伊那裡惹上一身的麻煩,他的導師也不會願意教導一個終生不再護林,而是專心制裁破壞自然之人的枯萎者任何神術。

    可如果放棄這件衣服,羅蘭又捨不得。

    這件套裝的屬性甚至夠他穿到白銀階,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脫下來的;而他一旦青銅階就會考慮捨棄德魯伊這個短板不少的職業轉行去當牧師。換言之,這件裝備將陪伴他度過整個的德魯伊生涯。

    因為以上的原因,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也懼怕被「查無此人」的羅蘭必然是無法選擇金橡的。

    至於選擇死木,那就等於逼別人殺你。

    死木屬於稀有姓氏,能力倒是很強——凡死木德魯伊所行之處,莊稼枯萎、牲畜得疫、蠅蟲相隨。這種災星級別的光環讓其他德魯伊根本就不敢讓他們呆在森林裡護林,只能讓他們穿上黑袍出去當專門殺人的劊子手。

    考慮到自己很可能來到了法恩斯世界,而且在白塔傾塌之前邪惡陣營並不如善良陣營混得好。如果直接選了死木很可能羅蘭根本活不到瘟疫復興的年代。

    所以,羅蘭只能選擇白槲作為自己的姓氏。

    「嗯?」

    當他伸出手去準備點選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半妖精?為什麼是半妖精?

    羅蘭差點就叫了出來。

    那是他在遊戲裡人物的種族。為了同時得到天然魅惑和多才多藝這兩個種族特性,他專門選擇了均衡型血脈,也就是各佔百分之五十的濃度。這樣的話,在【加速學習】【多才多藝】【天然魅惑】和【震懾凝視】的四個天賦中,他就可以從父母兩邊各繼承一個。

    同時,他的屬性比純種人類玩家的開局屬性多出一倍,相當於是有著兩倍正常人的屬性,但前五十級的升級難度卻只有一點五倍的懲罰——如果是純種妖精,在得到四倍屬性開局的同時,所有職業的升級經驗都變為兩倍。這樣的選擇是羅蘭計算很久之後才得到的相對划算的開局分配。

    妖精與精靈不同。純血的妖精從妖精之湖中誕生,從誕生之初便是十七八歲少女的樣子,只是出生時身長只有幾寸而已。隨著年齡增長,妖精的體長會逐漸長大,最終和人類無二。這種美麗而純潔的生物會受到任何生命的喜愛,在所有陣營中都有友善以上的聲望。同時,妖精和高等精靈一個等級,同屬於白銀之民,比人類高兩個等級,她們的混血子嗣擁有不純的白銀之血,等同於青銅之民。但妖精的壽命卻是白銀種中最短的,甚至比人類還短。

    但是……

    半妖精的血統是他的角色血統,本體穿越過來的羅蘭自己的血統應該是純種人類才對啊。

    聯想到之前自己腹部的傷勢,羅蘭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單純。

    嘗試性的,羅蘭伸出手去點選了白槲作為自己的姓氏,隨後把特性一欄展開。準備查看一下和遊戲裡又沒有什麼不同。

    特性——

    自然之心(職業特性)

    效果:使自然種野外動物對你的初始好感為友善;你不會被魔化動物和植物主動攻擊;你在對於和自然有關的所有檢定上得到+1判定

    ——傾聽自然的聲音,對你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天然魅惑(種族特性)

    效果:你的勸說、鼓舞、誘騙等可能影響他人決定的一切行為對於中立或友好單位自動視為一次魅惑術,且不會受到意志屬性以外任何因素的阻礙;你在對於和魅力有關的所有檢定上得到+3判定

    ——這只生物超凡的魅力本身就是一件無比鋒利的武器。

    多才多藝(種族特性)

    效果:你可以得到一個免費的兼職位置,同時之後所有兼職的經驗懲罰減少50%

    ——能適應多種多樣的生活方式正是人類的優點之一。

    果然。

    羅蘭的眉頭微微鬆開了一些。

    整個系統頁面和遊戲中完全一樣,唯獨沒有斷開連接的選項。

    羅蘭對於自己的處境實在是沒有實感。

    自己究竟是來到了遊戲中的世界,還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遊戲?如果是在遊戲中的世界,那麼還會不會有玩家這種東西出現?如果沒有玩家的出現,這個世界又如何在黃昏種的入侵中生存下來?

    「……先生?你沒事吧?」

    就在羅蘭低頭思考的時候,對面的少女許久等不到回答,有些擔憂的問道。

    他微微一怔,慢慢抬起頭來。

    在他的臉進入克勞迪婭的視線內的時候,溫潤而平和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非常抱歉,克勞迪婭小姐。我在想我們接下來要何去何從,稍微有些走神了。」

    羅蘭的表情變得謙遜而溫和。

    「突然想到,我還沒有進行自我介紹呢。我是羅蘭,羅蘭.白槲,卡拉爾的見習德魯伊。對了,別看我穿著黑袍,其實我不是枯萎者,是一名督依德。」

    「督依德?」

    克勞迪婭的注意力被羅蘭輕易的轉移。她臉上帶了些許疑問。

    「對。您一定是來自班薩的大小姐吧。」羅蘭捂著腹部的傷口,臉色蒼白卻溫和的微笑道。

    「誒?您是怎麼知道的?」

    「就像您所說的,現在已經到啞光小道了,穿過這裡就是卡拉爾。所以我猜您不是班薩的牧師就是卡拉爾的牧師。而督依德是卡拉爾的獨有職業,立志維護傳統、守護古代知識的德魯伊學徒才會選擇這條道路。在卡拉爾公國雖不能說是人人知曉,但是神職人員肯定是知道的,」羅蘭說到這裡,眼中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說起來,您為什麼要走這條小路呢?要知道這裡可不好走。」

    「……我也不怕告訴您,」克勞迪婭臉上微微有些害羞,「我的哥哥剛從瞭望白塔放假回來,在卡拉爾因為惹事被抓了起來……您知道的,卡拉爾的土包子對於巫師……不那麼友好。」

    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卻仿若雷霆瞬間劈在了羅蘭頭上。

    一瞬間,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愛德華.克勞利,三環戰鬥巫師,卡拉爾戰鬥巫師的轉職導師。

    他第一次出現是在某個小城鎮裡的監獄。那個小鎮的鎮民就像卡拉爾公國多數的普通人一樣,對巫師持有一種無知的畏懼態度。一提到巫師或是女巫,下意識的將其視為「間諜」、「騙子」、「和魔鬼打交道的人」。在確認在那裡借宿的愛德華身份正是巫師之後,他們立刻聯繫鎮裡的牧師把愛德華軟禁了起來。

    作為白塔出身的正統巫師,愛德華非常尊重秩序,對於這種情況雖是萬分無奈,卻也只好通知家裡來贖人。從父母那裡得到了一言片語的妹妹誤以為情況非常嚴重,和家裡大吵了一架,然後頭腦發熱雇了一夥傭兵帶著擔心自己安全的導師一起繞邊境的小道日夜奔襲準備去卡拉爾去「劫獄」。

    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卻並不是那麼喜聞樂見。

    誰都沒想到,南風之環的邪教徒當時正在無光之痕裡做人體改造實驗。在她的導師拚死拖延之下,小姑娘雖然沒被邪教徒當場滅口,但在追殺之下慌不擇路的撞見了一隻掠影翼龍,當場就被撕成了碎片。她的導師也沒什麼好下場,雖然是白銀階(31~40級)強者,但在幾十個青銅級的灰燼之徒和呼嘯者的圍困下,他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性。

    一個月後從家人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愛德華性情大變,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了起來。在某個玩家無意間從監獄的一個隔間發現全身髒兮兮的他的時候,甚至沒有人能看出他還是個巫師。

    而他發佈的一個很出名的任務,就是【斬斷圓環】——清剿無光之痕的邪教徒。正是這個任務牽扯出了1.2.0的資料片,說是主線任務也不奇怪。

    也就是說,現在是眾神歷916年,內測剛剛開始的年代。

    再過半年,白塔傾塌,所有的巫師受到神職者追殺。再過三年,瘟疫復興結束,風水輪流轉,所有神明近乎全部隕落,舊神術職業直接被完全廢掉。

    然後是宗教改革、人權宣言、失落聖誕、黃昏入侵……

    還能改變很多——

    羅蘭心中微微一動,正要開口向克勞迪婭問一些事。

    但就在這個時候,馬車車廂的門卻被人冒冒失失的從外頭一下子打開。冰冷粘稠的黑風一下子灌入了車廂,讓羅蘭一時難受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克勞利小姐——」

    一個帶著單片眼鏡的年輕巫師在外面氣喘吁吁的大喊。

    那個大手大腳的年輕人一手拄著門,一手扶著自己的膝蓋,猛地喘了幾口氣。

    然後他猛然把目光投向羅蘭,眼睛裡面滿溢的希望讓羅蘭感覺到燒灼。

    「還有,德魯伊先生……」

    「羅蘭.白槲。」

    羅蘭立刻說道。

    「好吧,羅蘭先生……」

    巫師終於喘勻了氣。他沉聲說道。

    「恐怕出大事了,兩位。這次不是黑風,是真真正正的德爾拉莫斯的呼吸……魔物已經把我們包圍了!你們兩位最好馬上到前面去看看……我這就去叫克洛德神父。出了車廂一路向正前方走就行,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5 PM

第三章 沉默劍士

    瑪肯默不作聲的提起沾血的斬劍,向後退了半步。

    他身邊的幾隻掠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破綻,不顧剛剛被斬首的同伴,四足著地慢慢接近著他。

    可還不等這幾隻掠影發力躍起,瑪肯立刻搶前一步,把微微收起的斬劍大力揮動。染血的卡拉爾斬劍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空中舞出豔紅色的圓弧,瞬間把剛才圍在瑪肯身邊的幾隻剛剛躍起的掠影一分為二!

    ——圓弧斬!

    這是卡拉爾的軍用劍術,在攻擊判定成功的瞬間能得到一個等級的力量加成,在前期也能做到腰斬敵人的可怕效果。可惜的是,除非是武器大師,否則的話只有用右手持卡拉爾特有的單刃斬劍才能發揮出全部效果。

    但就在劍弧閃過的瞬間,一隻稍微強壯一點的狼頭掠影卻狡猾的俯下身體,避開了瑪肯的攻勢。

    隨後,他前爪發力,以一個詭異的動作翻滾著從地上躍起,帶著倒鉤的後足在空中劃向了陷入僵直的瑪肯的頭顱——

    可就在這時,一個邊緣滿是鋒刃的圓盾發出可怕的嗡鳴聲,高速旋轉著把那隻狼頭掠影一份為二,在刃盾的高速旋轉下掠影被魔力污染的黑色的內臟從切口處擠出,連哀嚎一聲都做不到就失去了生命。

    隨後,盾牌中央連接的細長鐵鏈被猛地拉直,還在高速旋轉著的盾牌便被拉扯著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弧,把瑪肯和克魯維恩身邊的掠影腰斬或是逼退。

    終於,能騰出點空間的瑪肯呼出一口氣,臉上的黑色符文退回了右眼。他一邊警惕的和克魯維恩相互掩護著向後退去一邊低聲道:「謝了。」

    「沒事,我都習慣了。」

    克魯維恩滿是肥肉的臉上露出一個近乎嘲諷的笑容,他用鐵鏈引著盾牌旋轉著飛了回來。停止旋轉的盾牌上滿是淺淺的劃痕,還帶著一些內臟的鋒刃因高速的運動變得過熱,烤著卷在鋒刃上的肉塊發出滋滋的聲音。

    「打起來就上頭……這個毛病你到死也是改不了了。」克魯維恩警惕的看向數量還在繼續增加的掠影,一邊把沾了血的肥膩手指在瑪肯身上蹭了蹭,「不過,稍微給老子注意點啊,現在不是在鬣狗軍團裡了,可沒那麼多舞盾者保護你發瘋。」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裡,又有新的掠影從陰影處出現。二十多雙幽綠色的眼眸從遠方冷冷的盯過來,遠遠一看就像是一大片螢火蟲一般。

    數量是三位數。還在源源不斷增加數目的掠影給瑪肯一種小時候在枯木荒野裡遇到狼群一般的感覺。悚然的感覺使他心驚,就連手中的劍彷彿也有些抓不穩了。

    微微晃了晃頭,摒棄掉心中不詳的感覺。突然瑪肯聽到了背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同樣被新的獵物吸引到的掠影也把頭轉了過去。幾乎是瞬間,瑪肯就聽到了背後傳來了牙齒大戰的聲音。

    大概是安若思。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畢竟是學院派的巫師。假期實踐就是出來增加實戰經驗的,遇到掠影時怕成這樣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那是掠影啊。

    要不是以前自己在白塔那邊做過殺手,還參過軍,恐怕如今自己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克勞迪婭小姐,請對這位巫師先生釋放一次鼓舞。」

    一個輕柔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過於中性的聲音一時間讓瑪肯難以分辨男女。

    但當他發覺這個聲音從未聽過的時候,他立刻意識到,這恐怕是那個克魯維恩救回來的黑袍發出的聲音。

    「可是……鼓舞是用來屏蔽傷痛的,而安若思他……」某位大小姐牧師的聲音傳來。和那個中性的聲音放在一起,立刻就能聽出其中的不自信和猶豫,「我剛才對你用了兩個一環神術,現在神力值已經不太夠了……」

    「請相信我,克勞迪婭小姐。」

    那個中性的聲音悠悠傳來。

    「鼓舞這個神術是在眾神歷891年才開發出的止痛效果。在亡靈戰爭結束以前,它主要是用來給友軍的底層戰士抵抗對面的恐懼光環用的。用來抵抗掠影生物的掠奪勇氣同樣有效。難道你在神殿裡沒有學過嗎?」

    「是……這樣嗎?好吧,我相信你。」

    牧師小姐聽起來完全沒有聽過類似的說法。可她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決定按黑袍所說的做一下。

    然後,身後金色的光輝一閃而過,那聽著讓人牙發酸的打戰聲立刻停了下來。不光如此,就連瑪肯被光稍微照了一下都感覺到畏縮的內心平靜了許多。

    ……那個黑袍是什麼來歷!

    如此理解戰爭領域的神術,不會是枯藤或是死木家的那群瘋子吧……

    同樣出身卡拉爾的瑪肯不由得對身後的黑袍起了好奇心。若不是眼前的這些掠影咄咄逼人,他真想立刻回過頭去看看那位黑袍究竟長成什麼樣子——之前他忙於判斷前進的方向,根本沒機會去看看那個被克魯維恩誇出花來的「好看小子」究竟能長成什麼樣。

    可就在這時候,那個好聽的沙啞聲音再次傳來:「前面那位拿劍的先生……看您臉上的咒印,您是一名沉默劍士對嗎?」

    聽到了他的話語,瑪肯心中大震,一瞬間幾乎抓不穩劍。

    沉默劍士是前年才被白塔的研發部開發出來的職業。目前只有和白塔有官方合作的卡拉爾軍方刺客才能轉職。

    這個特殊的職業也許比不上影武者或是淬毒之爪那樣危險,但對於經常要完成刺殺或斥候任務的瑪肯來說,成為一名沉默劍士比精研刺客職業的陰影力量有用得多。

    沉默劍士的特點就是攻擊和行動完全無聲。沉默劍士臉上的黑色咒印就是附魔的力量來源,沉默咒印會隨開啟時間逐漸變淡消失,在徹底消失之前,沉默劍士的武器和身體周圍會覆蓋一層非常薄的沉默結界,無論是行動還是攻擊都會變得悄無聲息。

    雖然不如對人類那樣好用,可配合稍微被耽擱下的潛行,對於只用耳朵和眼睛來鎖定目標的掠影來說也算的上一件利器。

    ——但關鍵是,這個職業的消息應該還是絕密等級才對!

    瑪肯一驚,心中殺意頓時泛起。可他剛想回身過去滅口就立刻回過了味。

    想想德魯伊教派在卡拉爾公國的影響力,似乎一個黑袍知道也不奇怪……

    作為德魯伊這種學者機關唯一專業的殺人機構,黑袍們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從這個角度出發,知道沉默劍士的信息似乎也並不是那麼奇怪。

    聽到了黑袍德魯伊說話的瞬間,瑪肯心中想法百轉千回。他認為自己這時候還是什麼都別說最好。

    似乎是沒有得到回應,沙啞輕柔的聲音在身後再次響起:

    「那麼,請您先把咒印關上,節約一下能量。聽我說,我有一個計劃,可以殲滅所有掠影——」

    身後的聲音這麼說著,緩步向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碧綠色的光環從瑪肯身後閃耀而出,沿著地面快速劃過。

    頓時,所有掠影彷彿被定身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群體怪物定身術!

    瑪肯心中大喜,放鬆下來回過頭來。卻正好看到那個黑袍把兜帽拉了下來。

    精緻的面容中帶著一絲虛弱惹人憐愛,凝脂般的肌膚因缺血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地步,一對靈動的黑色大眼睛中滿是自信。這只像蘇澤帝國的人偶一般美麗的生物包裹在大一號的黑袍中,散發著近乎魔性的魅力,讓人不自覺的對他產生好感。

    不怪克魯維恩把他認作女孩子——

    出乎瑪肯自己的預料,他在看到黑袍的第一時間竟沒有意識到絲毫的恐懼和敬畏,而是在腦中冒出了這樣近乎不敬的想法。

    說真的,真挺漂亮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47 PM

第四章 督依德

    離開馬車以後,感覺到黑風的冰冷粘稠,羅蘭立刻意識到這的確是德爾拉莫斯的呼吸。

    德爾拉莫斯在每年的第一場雪落在無光之痕時會醒來四十七個小時,這個挑戰等級有八十級的野外首領在當前時代可以說是天災一般的存在,要不是它無法離開無光之痕,卡拉爾和班薩都會被它夷為平地。

    只有德爾拉莫斯醒來前一週左右的時候,它的呼吸會充滿混亂的魔力。普通的遮擋視線的黑風轉化為蘊含魔力的德爾拉莫斯的呼吸,將一切剛出生不到三年的生物——包括巨龍和惡魔——魔化成掠影生物,並讓被它的呼吸魔化過的掠影生物充滿了攻擊性。

    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裡,不會有任何商隊和巡邏軍隊路過這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南風之環的邪教徒才會在這個時候聚集起來進行實驗。

    「克勞迪婭小姐,掠影生物喜歡進攻落單的敵人,我們先不要獨自行動,等那位巫師先生和克洛德神父回來再到前面去吧。」

    羅蘭看了看周圍,然後對身後面露一絲畏懼之色的克勞迪婭說道。

    他還需要時間理一理自己的思緒。而且的確如他所說,掠影喜歡攻擊落單弱小的敵人。

    此刻他只剩下兩點生命,哪怕是被掠影碰一下都有生命危險。

    「嗯……好的,羅蘭先生我聽你的。」

    從溫室里長大,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黑風的克勞迪婭不由得有些害怕。

    之前在馬車裡還好,一旦被這些黑風吹在身上,她甚至有一種正在被深海的巨獸吞嚥的感覺。

    所以她聽到了羅蘭的建議,便也十分自然的順勢答應了下來,站在這裡等待巫師和老師過來。

    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這些邪教徒是在進行有關惡魔轉化的實驗。從斬斷圓環開始,這條任務線一直延續了三個版本,最終在失落聖誕結束。

    在南風之環的首領希格拉爾的筆記中,第一次的惡魔轉化實驗就是在無光之痕裡進行的。掌握了古老督依德知識的他們不會被這裡的掠影生物襲擊,而玩家是一直到實驗結束六個月以後才發現這群理應算扭曲生物的掠影生物仍然享有德魯伊自然之心的感化效果。

    順便一提,那段時間裡,每天去無光小道撿屍體的德魯伊不計其數,而且的確有那麼一撥人是從這裡發家的。

    話歸正題。南風之環的第一次惡魔轉化實驗理所當然的失敗了。他們把失敗的試驗品丟在無光之痕裡把鍋丟給德爾拉莫斯,隨後南移到了蘇澤王國。

    之後南風之環經歷了一場巨變,有一批邪教徒從中脫離了出來,成立了灰燼之環這個激進組織,卻不再信奉混沌。

    在發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個年代、這個地點,還擁有德魯伊學徒的身份之後,羅蘭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想辦法進入無光之痕,憑藉信息優勢打入到南風之環裡,得到最正統的督依德傳承。

    其實德魯伊這個職業本身就應該唸成督依德。只是因為在亡靈戰爭年代,一部分督依德站在了水銀之王的旗幟下,導致亡靈戰敗戰後清算的時候一批傳承被抹消了。

    事隔五十多年,當年的督依德學者在離他們的老家埃爾卡特很遠的卡拉爾以「德魯伊」的名義重立督依德教派的旗幟,才有了如今的德魯伊。

    德魯伊這個詞彙就是埃爾卡特地方語裡「督依德」這詞用帶有卡拉爾方言音譯之後得到的。而且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梗應該是在說地球中德魯伊這個詞誕生的過程——同樣是「督依德」被多次轉譯之後成為了和原詞讀起來完全不同的「德魯伊」一詞。

    別看南風之環信奉混沌,但他們的確擁有最古老的督依德傳承。或者說,如果他們的德魯伊等級不夠高,感知屬性沒有強到一定程度,他們根本無法察覺被奧姆的法則和蓋亞之壁隔絕在外的黃昏種的存在。

    雖然督依德是和牧師以及德魯伊一樣是增加感知的職業,但督依德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們並不會因為升級而提高哪怕一點的意志屬性,因此特別容易被各種邪神迷惑。不過同樣,他們增加的感知屬性卻比牧師和德魯伊加起來都高。

    更何況……

    羅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世界的歷史的確朝著自己記憶中的方向前進的話,那麼恐怕不久之後就會有各種難以抵禦的災難降臨。

    要知道,NPC是無法通過經驗升級的。而沒有快速成長且數量極多的玩家去填命,在失落聖誕剛剛降臨的年代近乎沒有任何辦法去抵抗惡魔軍團的強襲,更不用說黃昏種的入侵了。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玩家的話,那麼自己就要變得足夠強。比任何人都要強。起碼要在四十年代就達到五十級,而在六十年代要達到七十五級以上。

    同時,羅蘭還要把一切有可能削弱整個世界力量的事件從開始以前就斷絕,增強整個世界的實力,才有在未來源源不斷的災難和浩劫中活下去的可能。

    羅蘭不想死。無論如何也不想死。至少,他不想回到過去也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被命運的車輪倒回去再碾一遍——那樣的死法,他絕對無法接受。

    重新回到內測的版本,這個羅蘭無比熟悉的年代。如果他在這個年代還無法扭轉那充滿了悲傷的未來的話,就算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他也無法做到更好。

    這是羅蘭的責任。雖然他認為自己只是單純的怕死,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那種程度的危機面前,如果拯救不了世界,毫無疑問自己也會毫無價值的死去。

    絕對不能接受。

    雖然羅蘭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但他也不介意順便拯救一下世界。同樣的,在遊戲裡就坑得無數公會支離破碎的羅蘭更不會介意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會使用怎樣的手段,會傷害多少無辜的人。

    首先,先提高等級吧。然後在瘟疫復興開始以後從德魯伊轉成三聖的牧師。

    沒錯,羅蘭準備成為一名牧師——因為眾神之地這個遊戲並不存在法爺一說。雖然巫師也很強,但是眾神之地裡最強的職業毫無疑問是神術職業。不過這個世界只有唯一神奧姆,現在天上的眾神實際上是竊取了聖者權柄的神使,本質上是偽神,只能賜予相當有限的神術給牧師。先不提復活術和真相回溯,就連治癒疾病這樣的神術都沒有。

    在瘟疫復興結束之後,三聖歸來重拾權柄,偽神紛紛隕落,權柄重回於聖者。從那以後的牧師才能稱得上是牧師爸爸,就連羅蘭這個公會首席坦克,也是在轉職了背棺者這一長眠導師的聖殿騎士職業以後才崛起的。

    得知近十年內未來的羅蘭深刻的清楚哪位神會首先隕落,哪位聖者第一個回歸,哪位聖者的牧師戰鬥力最強。回到過去,就一定要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抱緊最粗的那根大腿不放手,不能成為教皇也起碼也要成為史上最強牧師。只有這樣羅蘭才有足夠的底氣解決失落聖誕以後的災難。

    現在羅蘭最需要的就是等級。督依德雖然也屬於稀有職業,可它的晉級速度實在太慢了。想要快速升級,羅蘭必須得到一個不常見的邪惡側的職業。因為只有邪惡側的職業才能讓羅蘭在人形生物上得到經驗,而只有一個不常見的職業才能讓他在瘟疫復興到來之前能不被太多人針對,安全的成長。

    綜合考慮一下,南風之環出產的灰燼之徒這個職業就相當不錯。首先它作為基礎職業羅蘭很快就能進階,其次這個職業在升級增加屬性足夠多的基礎上,還能提供大量實用的神術,以及一個能夠隱藏自己邪惡陣營的特性。綜合考慮,灰燼之徒在瘟疫復興到來之前可以作為一個相當好用的前期職業。

    而在瘟疫復興之後,羅蘭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在不影響屬性的情況下把職業洗掉,把自己的陣營洗白。

    ——首先,先和無光之痕的邪教徒搭上線吧。

    羅蘭眯了眯眼,看向無光之痕的方向。

    現在南風之環還沒有出名,除了極少數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如果這個小隊的人沒有知道南風之環是什麼的人也就罷了。羅蘭不介意改變既定的歷史,把他們從掠影翼龍的手中拯救出來。

    ……但是,如果他們瞭解這群邪教徒並能把他們認出來的話——

    羅蘭眼睛一眯,嘴角劃過一絲冷冷的弧線。

    他並不介意讓這群人的命運回歸正途。畢竟,他在地球上的職業雖不能說是臭水溝裡的那種,但至少他自認自己並不是什麼好人。

    而且,無光之痕這裡他實在是太熟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50 PM

第五章 欺詐師羅蘭

    羅蘭在地球的職業並非是職業玩家。這件事甚至連他在水晶之痕的戰友都不知道。

    在明面上,他是一位網絡安全顧問,一名網絡社會工程學的專家。不過實際上,羅蘭是一名網絡騙子,還是相當高端的那種。

    當然了,每個人都有成長的經歷。羅蘭在最開始幹這行的時候,甚至還有利用自己的天然優勢偽裝成女孩子網騙的經歷,甚至他還專門為此學了偽聲和表演……

    不過那都只能說是黑歷史。就連一對一放長線的玩法羅蘭也早就不玩了。

    在他那個年代,這方面的立法已經完善,這種明顯的欺詐行為非常容易玩脫。

    最關鍵的是,收益並不能和風險成正比。

    後來,羅蘭突然開了竅。

    他開始嘗試著以自己高端玩家的身份寫一些詳盡且取巧的攻略,比如以某某藥水可以越級挑戰某副本之類。

    之後,那種藥水的價錢一漲再漲,很快羅蘭就借此賺了一筆。

    在那件事之後,羅蘭立刻發現這一塊的立法依舊是空白一片,且沒有其他人插手利潤相當高。

    於是他果斷捨棄了那個遊戲裡所有的「客戶」,改頭換面在新開測的眾神之地裡全力發展,憑藉自己的天賦羅蘭很快就成了眾神之地知名的高玩之一。

    隨後,他開始寫有羅蘭特色的副本攻略,並在發佈之前肆意的收一些與他自己副本攻略有關的材料和物品,用各種方法將物價炒高之後再賣出去。

    借此,羅拉拿到了相當數量的本金。

    但很快,羅蘭就發現有一批敏銳的商人發現了物價的異常變化,在尋根究底之後,他們也開始僱用一些相對比較貧困的大神寫一些不盡不實的攻略以此和羅蘭一起鬨抬物價。

    羅蘭立刻意識到了競爭。

    於是他果斷開了很多不同職業的小號,並將大號隱匿了一段時間。

    憑藉自己之前的經驗和技巧,再加上羅蘭不眠不休的練級,這些小號很快都在一些圈子內小有名氣。

    在用某個小號本身收了大量本職業的優秀武器防具和道具之後,羅蘭便開始以那個小號的名義在論壇散佈詳盡到接近傻瓜式的職業綜合性攻略。那攻略詳盡到,只要按攻略上的做,稍微刻苦一點就能成為一個職業玩家。

    於是一群抱有職業玩家夢的想太多或是家裡不差錢就圖個樂呵的傻多速就讓這種職業的數量急速增長。引起該職業各種必需物價錢一路上漲。

    這時候,羅蘭就脫手把之前收的貨全部甩了出去,然後再在另一個能有效克制當前最熱職業的不同職業那邊重複收貨——炒作——再賣出的過程。

    此時羅蘭的大號也沒停下。

    他把自己偽裝成不同時區的人,讓不同的小號進入不同的大型敵對公會在不同的時間段活躍,並藉著攻略等事件不斷擦火。

    最終在兩個公會全面開戰之後用大號賣出一些戰爭物資,再把兩個小號刪號,並再重開兩個小號。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羅蘭的第四個職業剛剛滿級,得到了背棺者的轉職並加入水晶之痕這個二流公會之後,他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好在那段時間的經歷讓羅蘭瞭解了這個遊戲的大半隱秘和近乎所有副本的攻略,以及各種職業的應對和克制方法,不客氣的說,此刻的羅蘭便等同於半個移動的大圖書館。這樣的經歷讓他來到這裡之後也並不虛。

    只是,為了應對以後黃昏入侵等災難,羅蘭就不得不消解各方戰端,為和平而戰——過去挑起戰爭的戰爭販子如今卻成了為和平在各方呼籲的仁人志士,這種身份的轉變不由得讓他啞然。

    ——以後是不是還要由我重組和平議會啊。羅蘭心中滿是調侃。

    不過話又說回來,消解戰端是一回事,但為了自己的迅速成長捨棄幾個NPC的生命,在羅蘭心中又是另一回事。

    說起來,羅蘭還並沒有調整好心態。

    在他的眼中,這些活生生的生命離「NPC」這個詞的概念並不遙遠,讓他能毫不留戀的把他們送至死地。

    其實羅蘭自己認為,就算調整好了心態,該下手是他還是能下手的。

    當然那些話暫且不提,和克勞迪婭在原地等了接近一刻鐘,那個帶著眼鏡的年輕巫師才扶著顫巍巍的一個老爺子慢悠悠的晃了過來。

    那位老爺子滿頭白髮,捲曲著如同地球上的法官一般,他的鬍子跟頭髮一樣長,只有那對滴溜溜不斷亂動的眼睛珠子才讓他顯得稍微年輕了一些。

    他已經衰老到了一個極限,就算身邊的巫師手一鬆他就瞬間塌成一地骨頭架子羅蘭也不會對此感到奇怪。而這個老人的右手緊緊握著一個略顯老舊的鐵木手杖,骨骼和血管在消瘦卻沒有老人斑的皮膚中凸顯出來。見到他手杖的末端纏著三圈細細的鐵皮,羅蘭見此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這位老牧師一看到羅蘭,先是飛快的轉了一圈眼睛,才幹干的咳了一下,眯著眼睛,把那雙如孩童般靈動的眼睛藏在了皺紋之後,對羅蘭開口道:「這位……」

    「您好,希維爾的牧師,向戰車致敬。還有,我不是黑袍,是一名督依德。」

    羅蘭稍微有些不禮貌的搶先說道,這是為了阻止對話的形成,以防老牧師有機會開口問羅蘭督依德是什麼。畢竟人老成精,萬一他的宗教知識等級太高,通過督依德這個職業的描述意識到他不該出現在班薩的話,又是一個不好解決的大.麻煩。

    「我的名字是羅蘭,羅蘭.白槲。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羅蘭用輕柔而沙啞的聲音不快不慢的說道。大約控制在每秒五個音節,是最不容易引起他人反感的對話節奏。這還是他一開始網騙的時候學到的東西。

    「嗯,羅蘭先生,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耽誤太多時間,」老牧師笑眯眯的看著羅蘭,不急不慢的說道,「我想,小瑪肯那邊一定也挺著急的。」

    ……完全看不出你哪裡著急了。

    羅蘭心中碎碎唸著,臉上滿是自信,掛上一個完美的笑容。

    「請放心,克洛德神父。我對這裡還是很熟悉的……畢竟曾經我進入班薩的時候就是走的這條路。」

    「哦,這樣啊……」克洛德也慈祥的眯著眼睛,把右手收回到胸前,兩隻手拄著手杖眯著眼打量著羅蘭,「年輕人還真是拼啊。想當年啊……」

    「您現在也是老當益壯。」

    羅蘭不漏痕跡的應對著。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表情,隨後帶頭向著某個方向大踏步的走去。

    「請大家跟我來,這裡我可是很熟的。」

    第二次的強調這件事讓老牧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也眯著眼睛和安若思一起跟了上來。

    「等、等等我啊……」

    克勞迪婭見沒人理自己,氣鼓鼓的跺了跺腳隨後有些害怕地跟了上去。

    馬車所在的位置離正在戰鬥的前方並不遠,大約只有百步左右的距離。可是在德爾拉莫斯的呼吸中一片漆黑,離自己超過十步遠的地方便看不清了。

    一行人雖說要快點趕過去,卻因為各自的原因不緊不慢的行進著。當然,在羅蘭口中是「為了照應克洛德神父」——他可不管這老爺子信不信,只要兩個年輕人信了就行。

    「看起來,瑪肯隊長應該是在啞光小道那邊遇到的掠影,這裡距離最近的啞光小道的分界線只有十幾步,但我們最好還是儘量走遠路為妙。」

    「掠影這種生物對光影的變化極為敏感,在陌生的亮度中他們什麼都看不清。要知道,凡高級一點的掠影都是在啞光小道以內出現的,它們一輩子也絕對不會踏入晦光叢林。所以如果只是單純的逃走的話,只要讓瑪肯隊長他們撤回來就沒問題了。但你們如果想要以最短的時間穿過頑橡迷鎖進入卡拉爾的地盤的話,甚至我們還要短暫的進入無光之痕。」

    「看來瑪肯隊長他們應該是來過頑橡迷鎖,但是從來沒有如此在德爾拉莫斯接近醒來的時候進入過內圈。每年十二月底的時候這裡的掠影會變得非常狂暴,一切並非純粹黑白色的敵人都會受到它們強烈的攻擊。正確的應對方法應該是緊貼著啞光小道的邊走,這樣的話只要晦光叢林的掠影來襲,我們只要進入啞光小道,它們就會變成瞎子;而啞光小道的掠影接近的話,我們就要退到晦光叢林中。這才是啞光小道的正確走法,也是它被稱為『小道』的原因,因為正確的路很窄很窄。」

    在這短短的路上,羅蘭仗著自己有天然魅惑特性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被他人反感,儘量找安若思和克勞迪婭搭話順便裝個逼。明顯超乎這個年齡段的見識唬的兩個年輕人一愣一愣的,而克洛德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笑眯眯看著並不搭話。

    克洛德至少能看出,無論是不斷強調「我們」的說法,還是羅蘭首先走向啞光小道的行為,都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可信度,以此增大在兩個職業傭兵手中獲得指揮權的機會。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自稱並非黑袍的德魯伊如此關注指揮權——這個名為羅蘭的青年談吐不凡,看起來並非是利慾熏心的人。而且這種臨時隊伍的指揮權沒有任何好處,還要擔不少責任。無論如何克洛德也看不出他圖什麼。

    他當然看不出來。

    因為指揮NPC作戰,是前期唯一不動手就能拿到經驗分成的辦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52 PM

第六章 警惕

    一行四人很快就接近了啞光小道。

    雖然晦光叢林和啞光小道之間的分界線極其模糊且不好分辨,外界又是不停刮著飽含狂暴能量的黑風,大幅壓制了神術職業的精神感知,但在羅蘭的指點之下,他們還是很輕鬆的發現了在某片灌木林之後視線被異樣的斷隔開,就算再走進一點視野卻沒有絲毫推進。

    「路過這裡就是啞光小道了。緊跟著我,不要跟丟了——」

    羅蘭一邊打開自己的個人面板一邊沉聲念道。

    看到羅蘭先生的手指在空中靈活的點動著,安若思甚至以為他在準備什麼特別的神術。不過也和他想的一樣,稍微過了一會,充滿生機的淺綠色光輝從他身上蕩漾開來,鼓蕩著他稍大一號的長袍,異樣的吸引著三人的目光。

    嚴格來說,只從臉來看的話,只能判斷為女子——無論是嬌豔欲滴的皮膚,還是給人柔軟印象的五官。雖然看上去大約有二十歲左右,但面容中還殘留著一些稚氣。不,這麼說來,無論說是男是女都可以被接受,且無論作為哪邊,都可以稱得上容姿端麗。不能說是傾國傾城的妖媚之貌,而是更平凡的那種,無論怎樣的審美觀都無法生厭的中庸之貌。無論是誰,僅僅通過視覺的第一印象是無法厭惡眼前宛如精靈般美好的——

    ——不對。

    安若思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在想什麼,身後瞬間冒出的冷汗不由得讓他的長袍濕了一片。

    這種魅力,已經接近善意魅惑術或是友好術的級別了。

    他發誓,自己在看到白塔裡作為惡意魅惑術標本的暗精靈的時候心神也從未有這種級別的動盪。如果不是作為巫師,安若思在白塔接受過強化意志的培訓,說不定自己的精神真的會被歪曲。

    而自己作為一個巫師都已經如此不堪,安若思無法想像普通人的精神會被這可怕的天然魅惑歪曲到什麼地步。現在他懷疑這個德魯伊是否是擁有欲魔或是妖精的血統。畢竟只有這兩個種族才能不使用任何法術就擁有等同魅惑術級別的,接近詛咒級別的魅力。

    安若思此刻突然對眼前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傢伙提起了警惕。而這時,羅蘭突然回頭若有若無的看了他一眼的舉動更讓他冷汗直流。

    ……還是離他遠一點為好。

    安若思心中暗暗下定這樣的想法。

    ——————

    【安若思(3級結界巫師)通過了意志檢定,豁免了一次你的自然魅惑】

    【安若思對你提高警惕,依其意志屬性,下一次魅惑成功率下降11%】

    ……哈?

    羅蘭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帶著單片眼鏡的巫師,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如果沒記錯的話,想要豁免妖精的自然魅惑,五點以下的意志屬性根本做不到。欲魔則需要十點才能鼓起勇氣正面作戰——那是十倍於凡人的意志,在青銅階(21~30級)基本也只有MT職業才有可能做到。

    雖然根據後面的成功率下降能算出來,那個幸運的巫師意志屬性只有5.1,但他畢竟是豁免了。巫師這種職業,想要達到三點以上的意志在二十級前根本無法做到。因為巫師這個職業在前十級升級時是不加意志的。

    想要大量的提高意志,要麼是受過巨大的精神刺激然後擺脫,要麼是專門做過針對性的意志訓練。

    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那種訓練只有白塔貴族才有權限申請,如果是玩家的話,必須把白塔的聲望刷到尊敬才行。而這種訓練是把意志屬性補足到5.0,但實際上當玩家把聲望刷到尊敬的時候,少說也要取得正式職介並且練到十級了。

    食之無用棄之可惜,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這個東西的。

    但是,這個叫安若思的傢伙居然還是個二代,這倒是讓羅蘭驚訝了。

    隨即,他便決定一會要稍微注意一下,想辦法留他一條命。

    白塔貴族的身份可比克勞迪婭的子爵之女的身份管用多了。和安若思關係混好點,起碼能讓羅蘭混進白塔內城裡頭去。一旦進入白塔內城,羅蘭有信心自己在半個月之內能在卡羅爾買一座莊園外帶一個騎士勳。

    另外一個讓羅蘭注意的是那位老的下一秒進棺材也不奇怪的老牧師克洛德。羅蘭注意到,他的手杖末端纏有三圈鐵皮。就算沒有探查技能他也知道,那鐵皮的內部肯定被寫了祝福的禱文。

    那是戰鬥或者戰爭領域的牧師特有的進階職業護教者的標誌。想要就職護教者,等級首先就要達到三十五級以上。有三個圓環的話,就意味著克洛德的等級少說也有三十八級。別看那老爺子好像沒人攙著就能摔碎了的樣子,一旦要拚命,十七八個增幅神術給自己一砸,那枴杖末端被祝福過的劍刃往外一彈,尋常七八個青銅階的戰士根本近不了身就能給剁碎了。

    不過當前的緊要之事是先想辦法弄到灰燼之徒的轉職再說。羅蘭心中胡思亂想著一步跨入晦光叢林和啞光小道的分界線,並接著所有人的視野都被阻隔的一瞬間抽風一般重重快速點了自己眼中的某個面板幾下:

    【是否加持強化感知(附魔於黑藤之怨兜帽)(每週三次,剩餘三次)】

    【是否加持強化感知(附魔於黑藤之怨兜帽)(每週三次,剩餘兩次)】

    【是否加持強化感知(附魔於黑藤之怨兜帽)(每週三次,剩餘一次)】

    【是否加持魅惑怪物(附魔於黑藤之怨內甲)(每日一次)】

    【是否加持友好術(套裝效果)(每週一次)】

    是是是是是!

    能不能裝逼成功刷一波經驗就看你們了快點給我消失!

    羅蘭心中碎碎念,緊趕慢趕還是在第二個人從身後走出來之前把所有現在能用的裝備特效全部用掉了。

    畢竟任何神術在生效的瞬間多少會有些靈光,當著人的面放神術就算別人不問也會心中生疑你剛才做了什麼。趁著其他人的視線因為穿越分界線擋住,三道淺藍色、一道深綠色和一道淺綠色的靈光從羅蘭身上一閃而過。

    現在他的狀態相當於人物剛剛創建,一片白板。就連初始神術都因為沒做出生任務而沒給。如果不想辦法忽悠過去的話,無論如何幾個傭兵老手是不可能把指揮權給一個連一個神術都不會的冒牌德魯伊的。

    要不是穿越過來之後自己身上這身睡衣真的成了德魯伊的T1套,羅蘭想要拿到指揮權然後騙到最難入手的第一筆經驗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提高等級恢復一些生命的話,以羅蘭現在的數據,再過不到兩個小時他的生命就會被耀光扣到一點,然後被重新打入瀕死狀態。到那時就真的什麼都晚了。

    捂著因為鼓舞的效果開始失效而絞痛的越來越嚴重的腹部,羅蘭的額頭開始往下流淌冷汗。

    現在還好,三次強化感知之後羅蘭在一個小時內得到了三點臨時的感知屬性。如果是普通人類角色的話,這個加成等於是三倍的基礎屬性,就算以羅蘭的半妖精模板來說也是翻倍還要多。

    畢竟這是德魯伊的T1套,是挑戰等級十的五人本的稀有掉落——這裡的挑戰等級是不算見習等級的,因為見習階在普遍認知中便等於是還未就職,或是因為沒有天賦或是沒努力,簡而言之就是玩票性質。也因此,見習職業升級不提供任何屬性加成的同時也不受兼職懲罰。

    換句話來說,就是這套兜帽、項鏈、內甲、外衣的四件套職業套裝整整高了羅蘭二十個等級。該說黑藤之怨不像戰士T1要求等級,而僅僅需要感知2意志2的最低屬性,要不羅蘭就算穿上了也沒有一點屬性加成。

    現在這套衣服給了羅蘭一個等級的意志和感知加成,在加上三次強化感知的臨時增幅,羅蘭現在身上有六點感知三點意志——這個屬性在二十級的人類德魯伊中也算的上高的。

    在這種程度的感知加成下,羅蘭感覺自己頭腦一片清醒,前所未有的理智。而且無論是視野還是感知的範圍都遠了不少。

    但他也知道,那只是錯覺而已。在頑橡迷鎖內感知屬性不起任何提高視野的能力,就算是八十級在神之側的神級牧師在這裡也得老老實實看著腳下的路。

    曾經,羅蘭以為這套黑藤之怨最珍貴的地方就在於這三個可疊加的強化感知上。可在他把德魯伊的角色一路練到滿級也沒有見到友好術的影子,當時就明白了黑藤之怨真正的珍貴之處在哪。

    友好術能提高自己的說服幾率,還能以無聲無息的手法扭轉他人對自己的印象。尤其是在第一次見到某個NPC的時候使用這個神術,總會得到一個相當好的第一印象。雖然善意魅惑判定成功的話同樣能起到這個效果,但友好術最大的好處是就算失敗也不會被發覺,而且被扭轉印象的人自己是意識不到自己的思維哪裡出了問題的,他會不斷的自己給自己找理由,這是思維侷限的問題。唯有等級達到五十級以上覺醒起源,改變了思維方式以後才會有所察覺。

    這東西簡直是騙子神器啊,無論怎麼刷死活暴不出來的羅蘭還悲憤地想過是不是主腦為了防止他用這個騙人才專門給他調整了掉率……

    不過好在他現在終於能用上友好術了。簡直感動。

    而羅蘭之所以現在給自己加持一記魅惑怪物是為了對付一會的掠影。他在地球時知道一個神術職業的小技巧,那就是啟動一個增幅神術之後在持續時間的六十分之一以內把buff手動點掉的話,這個長時間的增幅神術效果會一瞬間爆發出去。效果大約有這個持續神術減去一環的威力。

    魅惑怪物是四環神術,二十一級的德魯伊才能正常習得。就算是對付扭曲種的怪物,爆發性的魅惑怪物也足以使他們定身五六秒;而對付掠影生物這種等級低又沒有豁免、還會被自然之心感化的「良民」,憑自己的六點感知配合自然之心的檢定加成,如果不主動攻擊他們,羅蘭有信心把他們定在原地半個鐘頭。

    說是六環的群體怪物定身術都不會有人懷疑!而且這樣羅蘭就等於是參與了這場戰鬥,就算戰場指揮的判定沒有成功,起到助攻作用的羅蘭也能分到屬於他的那份經驗。

    而友好術,是為了一會定住掠影給那兩個傭兵下馬威之後立刻對他們疊加釋放兩次精神影響。一旦拿到哪怕口頭上的指揮許可,只要二十隻掠影的指揮經驗分成羅蘭的見習經驗就能直接頂滿!

    心思快速流轉,羅蘭打量著眼前大約百餘數的掠影,眼中流露滿意之色。但這時他卻聽到了身後安若思傳來了牙齒打戰的聲音,不由得嘴角掛起一絲戲謔的笑容。

    巫師的主屬性是血脈,安若思作為3級正式巫師血脈怎麼也有兩點。意志更是有高達5.1這個可怕的數字。但是……

    ——傻了吧,要豁免掠影的【恐懼目光】不是看意志的,是看感知的!

    所以說,頑橡迷鎖這裡,簡直就是德魯伊的天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54 PM

第七章 正確的攻略方式

    羅蘭心中有數,這一戰根本用不到安若思。但為了忽悠一下那邊的兩個傭兵,順便給自己造個勢,羅蘭便開口對克勞迪婭說道:「克勞迪婭小姐,請對這位巫師先生釋放一次鼓舞。」

    雖然之前在系統面板上知道了安若思的名字,但此刻他必須裝蒜。而且,系統面板的提示對中立NPC只能看到姓名,不能看到姓氏——這是為了防止玩家們在進行一些堪比肥皂劇的劇情時被姓氏劇透,現在卻給羅蘭帶來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如果他要是能知道安若思是白塔哪個家族的,他甚至能針對他們家的愛好刷一輪好感。

    只好之後再打聽了。

    「可是……鼓舞是用來屏蔽傷痛的,而安若思他……」

    聽到了羅蘭的話,克勞迪婭稍微有些猶豫。

    作為一名正式階(1~10級)牧師,她一天之內能動用的神恩不多。穩定傷勢雖說和鼓舞同樣是一環神術,但穩定傷勢除了致死傷勢無法穩定以外,幾乎可以讓任何傷勢在二十四小時內不再惡化。單論效果而言完全可以比得上三環神術,所以它的消耗同樣也比得上三環神術。

    如果羅蘭沒有計算錯,克勞迪婭在使用一次穩定傷勢和兩次鼓舞還有一次閃光術之後大約還能剩兩點到五點的神恩。這個數值還可以預備一個閃光術或者震撼術救場。更別說還有白銀階的老神父壓場,羅蘭一點都不虛。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羅蘭輕笑著,回頭對克勞迪婭說著,聲音剛好能被那兩個傭兵聽到:「請相信我,克勞迪婭小姐。」

    「鼓舞這個神術是在眾神曆891年才開發出的止痛效果。在亡靈戰爭結束以前,它主要是用來給友軍的底層戰士抵抗對面的恐懼光環用的。用來抵抗掠影生物的掠奪勇氣同樣有效。難道你在神殿裡沒有學過嗎?」

    她當然不會學過。這和手動取消加持神術爆發效果同樣是玩家開發出的應用技巧。不過羅蘭倒是沒有說謊,鼓舞這個神術的確是在眾神曆891年才開發出的止痛效果。鼓舞的真實效果是提高士氣,也就是增加豁免恐懼和顫慄效果的可能性。

    不過在那之前,鼓舞這個神術更多是被附魔在護身符上。包括現在其實也是一樣,附魔了鼓舞的護身符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天祈印記。僅僅只是換了個名字,天祈印記的價錢比起同階神術附魔物品少說貴出兩倍。誰敢在低級牧師中科普這個知識就等著那群被坑了的商人氣急敗壞的找上門來吧。

    克勞迪婭當然不知道這些沾滿銅臭味的事。她只是為自己的神恩不夠而感到憂慮。

    但回過頭想想,無論是之前羅蘭在路上的侃侃而談,還是話語中給人以好感的自信都讓克勞迪婭選擇相信他——

    「是……這樣嗎?好吧,我相信你。」

    她伸出指尖,隨著她禱念希維爾的聖名,湛藍如湖面般美麗的雙眼漸漸浮上金色的光暈。

    隨後,她的指尖便猛然爆發出強烈的聖光。

    在安若思的顫慄狀態被移除的同時,同樣接受鼓舞照射的羅蘭這邊也刷過了大片的系統提示。

    【你的友好術檢定成功,克勞迪婭選擇服從你的指揮】

    【你接受了克勞迪婭的鼓舞,士氣+1】

    【你在兩小時內接受過鼓舞,士氣提升效果無效】

    趁著那群掠影因突如其來的光慌亂不堪的時候,羅蘭趁機上前一步。

    在他正想把魅惑怪物點掉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那個偏瘦的中年傭兵微微側過頭來。在羅蘭藉著鼓舞的光看清中年人臉上的黑色紋路的時候,他便是眯了眯眼睛,心中準備好的計劃立刻就換了一個。

    因為那是沉默劍士。

    卡拉爾軍方才有的特殊職業,玩家想要就職需要獲得士官長以上的職介才能接到轉職任務。但這個職業除卻攻擊無聲移動無聲的特效之外比起同類職業都要差很多,導致了幾乎沒有玩家選擇這個職業。

    一直到瘟疫復興這兒公測版本正式開啟,這個職業才露出它猙獰的全貌。

    沉默劍士的確很廢,各種意義上的廢。沒爆發沒保命沒AOE沒續航,除了一個完全不知有何意義的無聲特效之外就僅僅等於是一個賊能帶甲作戰順便能拿中型武器了而已。

    然而,這個職業的進階職業卻堪稱恐怖。

    從原劇情中克勞迪婭一行人在頑橡迷鎖中團滅開始計算,大約一年半以後卡拉爾軍方的所有沉默劍士全部從軍中退役,加入了一支沒有番號的部隊。這只秘密部隊一直在瘟疫復興後期才逐漸見光。

    啞刃部隊。

    沉默劍士的咒印會隨時間流逝逐漸攀附全身。當沉默劍士的咒印徹底蔓延全身,並鑽入另一隻眼之後,他的沉默力場就會立刻發生異變,範圍蔓延到周身五尺,並成為一種超自然能力,無需控制且沒有消耗。

    一旦當啞刃的數量到了一定程度,在他們帶著一定數量的高等級刺客在夜晚無聲的鑽入敵軍營地之後,就算打的天崩地裂,在啞刃的飽和沉默立場下也絕不會有一個士兵醒來。他們甚至無需擊殺敵軍守夜的人。只要跑的夠快,在守夜的人大喊之前站在他身邊三尺以內的話,就是把他原地凌遲也不會有一點動靜傳出去。

    沉默劍士從創始到徹底出名,一直屬於卡拉爾軍方的秘密職業,絕對不存在活著退伍的可能性。如今在班薩見到了一個沉默劍士的傭兵……

    羅蘭微微眯了眯眼。

    有種被捲到什麼麻煩中的預感。

    他開始有點興奮了。

    難得有落單的沉默劍士出現,不往啞刃裡面插個釘子簡直不是羅蘭的作風。

    心中這樣想著,羅蘭清了清嗓子,以最無害的聲音輕聲說道:「前面那位拿劍的先生……看您臉上的咒印,您是一名沉默劍士對嗎?」

    前面的沉默劍士全身明顯震了一下。

    心中暗暗好笑,羅蘭大約空了三四秒才繼續開口說話。這是一個能讓那個沉默劍士反應過來他是一名德魯伊,還不會被他人察覺不對的間隔。

    「那麼,請您先把咒印關上,節約一下能量。聽我說,我有一個計劃,可以殲滅所有掠影——」

    故意把自己的聲音放大吸引那群剛從閃光引起的混亂中清醒過來的掠影,羅蘭緩步向前走了一步。

    伸手,點掉【魅惑怪物】。

    下一刻,碧綠色的光暈從羅蘭腰間凝聚,砸在地上成為一道璀璨的光環,沿著地面快速劃過。

    頓時,所有掠影彷彿被定身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但羅蘭卻知道,看似和群體怪物定身一模一樣,但一旦這群掠影受到攻擊就會醒來。

    為了防止那兩個看上去就有莽夫氣質的傭兵自己動手打破控制,羅蘭將兜帽放下。

    然後,點掉【友好術】。

    此時,沉默劍士和那個胖乎乎的舞盾者剛好回過頭來就接受了羅蘭的友好術魅惑。並非是意志類職業的他們毫無懸念的在六點感知的可怕數值下被魅惑成功,剛被殺意浸滿的血紅眼神瞬間變得柔和,就好像看著自己的子侄一般。

    不等他們回過味來,羅蘭順勢再向前踏出一步,正好站在一行人的中間。

    連回頭都不用羅蘭就知道此刻肯定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於是他立刻開口:「定身時間不長,我長話短說。我的名字是羅蘭,不是黑袍,是一名督依德。還有,我很瞭解這邊掠影的習性。」

    「頑橡迷鎖中的掠影生物隨著深入而變強。到這裡為止,掠影還沒有得到體質的強化,僅僅是敏捷和智力,以及一些特殊能力有了變化。」

    「在啞光小道上可見度被壓到十步以內,清晰可見的範圍更是只有周身一步。這裡的掠影完全習慣了這裡的光亮程度,一旦稍微亮一些在他們的視野中就只有一片空白。」

    「在啞光小道這裡,掠影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站在我們影子上的時候我們是無法移動的。這導致了一旦被掠影包圍,就連逃跑也做不到。可一旦我們引發光亮的角度發生變化,就能很輕鬆的把自己的影子從掠影手中奪回。」

    「想要擊殺掠影,首先要用某種方式限制它們的移動——比如我的群體怪物定身術。」

    「之後,只要我們升起火來,拿著火把靜靜的接近掠影,就能輕鬆把他們的腦袋從猴子身體上斬下。」

    「按照我的攻略……我是說戰術,就算是一群農夫拿著火把包圍上來都能輕鬆斬殺數量三倍以上的掠影。」

    羅蘭斬釘截鐵的說道。

    沉默了一會,安若思有些動搖的開口說道:「……可是,我們之前在晦光叢林的時候就試過了,根本點不起火來。」

    「那是當然的。」羅蘭一臉理所當然的欠揍表情,可友好術的爆發性效果還沒結束,安若思五人看向他的時候甚至興不起一絲的氣憤來。

    「因為那裡是晦光『叢林』啊,在德魯伊設置的迷鎖裡,又怎會允許你們在叢林裡點火?」

    羅蘭看著他們臉上頓時一片恍然大悟,嘴角微微翹起。

    「現在這裡是啞光小道,被禁止的東西變成了地形的改變。火就可以升起來了——」

    「一旦這裡生起了火,這些掠影就會直接變成瞎子,而且再也不會有新的掠影來襲擊我們了!」

    說到這裡,羅蘭淺笑著在心中補了一句:

    ——但是如果用神術點火的話,南風之環的邪教徒便會聞著氣味趕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12:57 PM

第八章 大豐收

    克洛德神父一直在羅蘭身上醞釀起充滿生機的淺綠色光輝的時候才稍微鬆了口氣。

    說實話,對於這個德魯伊青年一直強調的自己並非黑袍這件事,克洛德基本上是一句都沒信。

    他就是這樣的人,古板、固執並且嫉惡如仇。

    一件不知真偽的事在面前發生的時候,克洛德一定會依照過去對這種事的做法來解決。

    正因如此,上個月傳來消息,說白塔發明了能以低成本做到遠程溝通的通信設備的時候,克洛德第一時間就將其視為了白塔在整頓軍備的表現。

    把如此便利的設備不用在軍隊裡反而普及到大眾——這種謊話怎麼會有人信呢。克洛德對此嗤之以鼻。

    白塔的研究部是出了名的缺錢。那群商人和賤民又能在這種東西上掏出多少錢?

    反正以他們的交際圈,也不可能有什麼遠方的親戚朋友。而至於貴族……哪個貴族沒有私人的信使巫師?通過信使巫師傳遞的消息一點又不比那所謂的「通信設備」要慢。

    克洛德出門前還在神殿裡跟別人跳著腳打賭,白塔發明這個東西最後一定是要給軍方使用的。

    這次也是一樣。克洛德從克魯維恩把這個黑袍救來以後一直對他就是吹鼻子瞪眼的,在克勞迪婭堅持要為他救治以後,雖然克洛德對這個自己一直當成親孫女的學生並沒有說什麼,卻也默默的從馬車上離開,就算去運貨的馬車休息也不想和一名草菅人命的黑袍共乘一輛馬車。

    所以在那個年輕人號稱自己並非黑袍的時候,克洛德是嗤之以鼻的。

    不過在羅蘭身上蕩漾出貨真價實的自然神術的光暈的時候,克洛德對他的壞印象就慢慢消退了。

    畢竟黑袍德魯伊無法使用自然神術——就算再不瞭解德魯伊,這一點克洛德還是知道的。

    之後聽他說了關於掠影的如此多的習性,克洛德對照著自己這些年在神殿中看的藏書,也是確認了一下。簡單來說,就是克洛德自己知道的,羅蘭好像都知道;克洛德不知道的,羅蘭似乎也知道。

    頓時,雖然脾氣暴但是喜歡看書的克洛德便對這個博學的年輕人多了幾分好感。

    因此,在他指出掠影的致命缺點的時候,克洛德神父雖說心中有些疑慮卻也沒有多說,只是笑眯眯的揮手召來了聖火附著在了瑪肯的斬劍和克魯維恩的盾牌上。

    他和克勞迪婭不同,侍奉戰爭女神希維爾六十多年,可以說是神恩浩蕩,區區兩個三環神術扔出去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克魯維恩在羅蘭的示意之下回身從馬車上取下了一把火把,把盾牌上的聖火挨個引到了火把上。頓時陰暗的啞光小道一片光亮。

    之後,克洛德看著瑪肯舉著火把試探著接近了那些被定身的掠影,一劍一個的輕鬆斬下他們的頭,老神父心中的疑慮還是有些散不掉。

    已經被群體怪物定身術定住的掠影,真的還需要火光的致盲嗎?雖然不喜歡那個有時沉默有時話嘮的傭兵頭子,但以瑪肯他的身手幾分鐘就能把這群雜種猴子的頭砍下來吧。

    大約是為了讓其他的掠影不再到這裡來吧。克洛德一如既往的固執著,連帶著之前錯怪他的幾分愧疚,不願懷疑此刻自己深有好感的年輕德魯伊。

    ——————

    【戰鬥結束】

    【瑪肯在你的指揮下共殺死132名掠影生命,抽取本源力量……因自身等級過低,經驗獲得量大幅減少。你得到最低指揮分成經驗264點】

    簡直是大豐收。

    看到眼前幽綠色的光幕劃過,羅蘭毫不猶豫的點了提升等級的選項。

    「將135點經驗分配到德魯伊學徒上!然後晉級!」羅蘭心中默念,在遊戲中重複了無數次的指令此刻卻令他無比激動。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改變未來的力量在此刻從他手中誕生。

    【德魯伊學徒等級1,晉級需要3點經驗】

    「確認。」

    【德魯伊學徒等級2,晉級需要6點經驗】

    「確認。」

    ……

    【德魯伊學徒等級9,晉級需要27點經驗】

    「確認。」

    【見習職業等級飽和】

    【你從白槲的姓氏中領悟到了神術纏繞術】

    【請選擇你的轉職職業】

    一股暖流流遍羅蘭全身,他明顯感覺到腹部的傷勢好了很多,連帶著自己的精神狀態也恢復了不少。

    成了。

    羅蘭此刻心情無比激動。

    果然行得通。如果能通過經驗升級的話,羅蘭記憶中很多提升等級的手段就都用得上了。

    而且,雖然見習階的職業提升並不會提升基礎屬性,但卻會恢復不起眼的一點生命。可就是這九點生命極少成多,把羅蘭的生命頂到了11點,超過了生命值總數的一半。

    一旦到了這個水平上,羅蘭的中等傷勢就自動緩解成了輕傷,中度貧血變成了輕微貧血,內臟損傷也被治癒。頓時羅蘭身上的負面狀態就只剩下了一個驅散不掉的耀光。不好好在只有一層的耀光本身傷害並不嚴重,每兩個小時損失一點生命值而已,羅蘭有充足的信心在被磨死之前取得灰燼之徒的職業。

    而完成進階的瞬間,奧姆的法則會把羅蘭全身瞬間重組一次,別說是耀光傷害了,就是致死的猛毒也會消失不見。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從穿越過來一直驅散不掉的內臟絞痛終於消失不見,羅蘭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至於最後那個轉職職業,羅蘭毫不猶豫的便選擇了灰燼之徒。

    這個選擇不是選了之後馬上就能得到的,而是在屬性和特性附和職業要求之後,系統會提供給你一系列的轉職任務。

    換句話來說,如果想要獲得某個職業的轉職,首先你要知道這個職業的學名。

    越是高大上的職業民間流傳的相關知識就越少。

    人類是黑鐵之民,也就是說只要努力,人類到黑鐵階的這一段是沒有阻礙的,一般軍隊裡的炮灰都是黑鐵階。能在青年時期就成為青銅階,就說明這個人有非常強大的天分,到了壯年期時有很大希望進階成白銀。

    白銀階的人類就開始表現出和常人的不一樣,並非是能力,而是在生命等級上就開始異化。能成為白銀階的人類和地球上能成為博士的稀有程度差不多,在很多小地方人們甚至一生都見不到一個白銀階的強者。

    事實上,還有很多青銅階甚至白銀階的高等級職業者都分不清巫師的基本職業都有多少種,而是統稱為巫師,那就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在見習階期間得知某種職業的學名,就是系統給予的最簡單最基礎的考驗。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剩下的就根本不用談了。

    至於灰燼之徒的要求,羅蘭幾乎能倒背如流——

    【你想要得到基礎職業灰燼之徒……正在進行檢定】

    【感知大於2.0,血脈大於1.5,意志小於5.0,擁有黑鐵之民血脈,未就職任何牧師類職業……完全符合,通過檢定】

    【你得到了就職任務】

    【就職任務(一):使任意一名青銅階以上的灰燼之徒對你的好感達到友好】

    果然和遊戲裡一樣。

    對於如何找到一名青銅階以上的灰燼之徒,羅蘭並不擔心。

    據他所知,此刻在無光之痕做魔化實驗的南風之環邪教徒就是灰燼一系的,也就是之後從南風之環中分裂出來的那一系。主持實驗的就是一名白銀階巔峰的灰燼之徒,一腳邁在41級黃金階的邊緣上,馬上就要進階成灰燼領主,無論從任何方向來看都符合系統的要求。

    只是他稍微有些擔憂。

    如何刷好感,羅蘭倒是瞭解。只是現在這個真實的世界,羅蘭不清楚是單純的在系統的評判標準中達到友好,還是真的要讓那位灰燼之徒對羅蘭充滿好感。

    如果是前者的話,羅蘭有把握分分鐘完成。可是如果是後者的話……

    那難度可就大了。

    就算是和其他職業在很短時間內成為朋友,對羅蘭來說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問題是這些灰燼之徒來這裡並不是光明正大的來的,他們每個人都有滅口的任務。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與一個陌生人培養感情,也實在是太難了點。

    這樣想著,羅蘭故意皺了皺眉毛,露出了一副有些擔憂的表情。

    「小羅蘭,怎麼了嗎?」

    一直注意羅蘭的克洛德立刻發問道。

    「數量不對。」

    羅蘭順勢沉聲說道。

    「啞光小道雖然正確的道路很窄,但實際面積很大。啞光小道里的掠影沒有五六百也有四百出頭。但我們之類又是鼓舞又是聖火的,不停地閃著光都沒有新的掠影到這裡來查探情況,就像是……」

    說到這裡,羅蘭便打住不說。然而克魯維恩卻一臉嚴肅的表情接上話題:「就像是,被更兇猛的捕食者嚇跑了一樣,對吧?」

    他是法拉若的山民,從小在山中長大。因此當克魯維恩聽到這裡時,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要的就是這句話。羅蘭微微一笑。

    「我聽說,無光之痕裡面棲息有一隻掠影翼龍。它本是一隻純血的黑幼龍,只是被德爾拉莫斯的呼吸污染使血脈變得不純才成了亞龍。雖然血脈被污染無法覺醒起源,可它的力量和體型並沒有絲毫退化,還憑空多了掠影生物的特性……」

    羅蘭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可周圍卻一片寂靜。

    那可是純血巨龍,百年必定覺醒起源的黃金之民。就算是不足百年的幼龍,也至少要一個小隊的白銀階強者才能嘗試擊殺。

    羅蘭深深的知道,對於一件事,就算是專家說的結論,很多人也不會完全相信。但你只要把同樣的信息擺給這些人看,他們就會對自己推理的結論深信不疑。

    可笑的是,這兩種結論在大多數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相反自己推算出的結論錯的可能性還大一些,可人們卻總對自己的推理能力異常自信。這無論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那隻掠影翼龍多大?」

    一直沉默的瑪肯在一旁突然問道。

    「體型不太清楚,不過它現在大約有四十多歲,還很年輕。」羅蘭一臉認真的回應道。

    他當然知道那隻翼龍多大。體長十八尺,雙翼打開三十餘尺,比同齡的黑龍要大兩圈。它的吐息是混合酸液的陰影絲,能輕鬆腐蝕精良級到淺藍色精緻級下品的防具,但對深藍色以上的防具就無能為力。還有,精金的防具可以完全無視它的吐息。

    在遊戲裡,十二個裝備良好四十級白銀階巔峰的標準傭兵小隊就能將其無損擊殺。在四十級的地下寶庫副本畢業以後,隊伍的主坦一般都有一到兩件摻了精金的防具,這時候很多隊伍都會選擇回過頭來幹掉掠影翼龍。

    不說別人,羅蘭自己就少說殺了它四十次不止,就連掉落列表羅蘭都能流暢的背出來,掉落幾率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可現在羅蘭不能說太細,不然別說那個老狐狸,恐怕克勞迪婭和安若思他們都會起疑。

    不過就算那兩個身上明顯有軍隊的鐵血氣息的假傭兵不知道,克洛德身為白銀階的牧師,對於龍類知識肯定多少知道一些。讓他說遠遠比羅蘭自己說要靠譜得多。

    「體長大約十五尺。一旦飛起來,陰影足以把我們全部覆蓋……如果有著掠影生物特性的話,恐怕我們被發現就要正面接受它的一輪突襲了。」

    出乎羅蘭的意料,還不等克洛德說話,安若思便脫口而出正確的如同教科書一般的答案。羅蘭有些驚奇的看著他。

    這個小傢伙到底什麼來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1:00 PM

第九章 進入無光之痕

    「必須得避開它。」

    接著安若思的話,克洛德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區區幼龍而已,如果用帶索的投槍和獵龍弩把它從天上扯下來,哪怕是三四個青銅階的職業者都能嘗試著當一回屠龍勇士。

    但龍類生命之所以難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們的巨大體型配合上飛行能力本身就是一件大殺器。

    在覺醒起源以前,巨龍的空中突襲在同階生物中接近無解,只能閃避不能硬抗。哪怕是此時離他們不遠那隻掠影翼龍,如果羅蘭一行人真的被掠影特性定在原地硬吃一輪空中突襲,很有可能就沒有下一輪的事了……

    「怎麼辦?我們退回去嗎?」

    羅蘭故意發問道。

    「不能退回去。如果掠影翼龍出來覓食,再把啞光小道的掠影吃的差不多以後,它最有可能的是去晦光叢林繼續掠食。我們現在如果反身往晦光叢林裡跑的話,很有可能正好正面撞上它。」

    克魯維恩沉聲道。

    「那我們要進入無光之痕嗎?」克勞迪婭皺著眉頭髮問,「萬一在裡面碰到更危險的怪物怎麼辦?」

    「但我們別無選擇。」

    瑪肯強調著現在的局勢。被他一提醒,小隊的氣氛一時沉凝。

    「如果是擔心在無光之痕碰到怪物的話,盡可不用擔心,」就在這時,羅蘭開口道,「在無光之痕裡,所有怪物都是盲眼的,而且感知範圍極其低下。雖然人的視野也會被壓制到三尺以內,但那個距離要比怪物的感知範圍大一倍。」

    「只要我們把皮靴上纏上佈,就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我們走的稍微慢一點,沿著無光之痕的邊緣走,這樣萬一遇到怪物我們可以馬上退回去。」

    聽到這裡,安若思向羅蘭發問:「可是如果無光之痕裡還有其他人怎麼辦?如果我們從無光之痕退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覓食歸來的掠影翼龍怎麼辦?」

    「無光之痕裡不可能有人。」

    還不等羅蘭回答,瑪肯就非常激烈的否決道。

    「……為什麼不可能有人?」

    反倒是安若思被瑪肯的態度嚇了一跳,非常困惑的問道。瑪肯卻不理會他,只是低著頭一臉在想什麼的樣子。

    安若思注定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羅蘭嘴角微微一翹。

    為什麼無光之痕裡不可能有人呢?因為除玩家德魯伊以外,沉默劍士們才是對這條路最熟悉的人。

    作為卡拉爾的和班薩之間唯一沒有設立邊境線也沒有設置崗哨的區域,頑橡迷鎖並不像它看上去的那樣毫不設防。

    班薩立國已久,武力強大,國教是戰爭女神,光是這三條就讓卡拉爾不得不防。更何況,班薩如今的統治者伊凡娜女王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然表現出強大的戰爭天賦和瘋狗一般的氣勢。

    羅蘭記得在兩個月以後,那位陛下同時與三個國家開戰,讓自己的瘋狗之名徹底在世界範圍內打響。之後白塔傾塌,班薩更是第一個敢於在眾神肆虐過的那片土地上撿漏的勢力。論壇上很多數據帝分析過,正是那次劫掠的收穫大大豐厚了班薩的底蘊,才讓班薩在瘟疫復興結束之後擁有升格成帝國的底氣。

    用幾句話簡單來形容這個人的話,就是眼光長遠、敢打敢拚的狂熱戰爭主義者,甚至有人懷疑,她極有可能是單純為戰而戰,純粹的享受戰爭——不過那人也僅是懷疑而已,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得到證據支持。

    如今的伊凡娜雖然還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那股瘋子的味離得再遠也已經能品到一二。就為了防她,卡拉爾也必須在和班薩比鄰的邊境層層設防,其中當然也包括頑橡迷鎖這個險地。

    如果從天上往下看的話,整個頑橡迷鎖就像一個稍微有些扭曲的蘋果,其中無光之痕的地區就像是果核,直接連接著卡拉爾和班薩。為了防止伊凡娜設法讓軍隊從無光之痕向卡拉爾滲透,卡拉爾早就派遣了秘密部隊前往無光之痕駐紮。那支部隊就是啞刃部隊的前身沉默劍士。

    要知道,頑橡迷鎖越靠內的地區就越危險,在無光之痕裡最弱的怪物等級也在三十級以上。複數的怪物就能輕鬆消滅一隻雜牌軍。但頑橡迷鎖裡怪物的強度是與視力成反比的,掠影生物沒有嗅覺,只能通過視覺和聽覺判斷獵物的動向。

    正如羅蘭所說,無光之痕中的掠影已經完全失去了視力,擁有無聲行動能力的沉默劍士在無光之痕裡便如同隱身一般。

    因此,有大批等級較高的沉默劍士一直在無光之痕裡開著潛行和無聲,如同幽靈一般的巡邏,不會讓任何人未經許可進入這裡。在遊戲中斬斷圓環的任務結束以後,那些不熟悉地形的卻仗著職業優勢來單刷的德魯伊一旦過於深入,誤入無光之痕,很容易就會被巡邏的沉默劍士背後偷襲一套直接解決。

    所以無光之痕內部理論上是不可能有任何沉默劍士以外的敵人的,剛才瑪肯只是話趕話就順口說出來了。此刻面對安若思的疑問,他完全無法解答。

    怎麼說?就說我其實是鄰國的間諜,到你們這裡來刺探情報的,現在準備回國交任務了這條密道我熟得很你們跟著我就行——順便一提,這裡頭全是我同事你們不用怕跟我走就行。

    這麼說克洛德能當場打死他。

    瑪肯腦中飛快劃過各種想法,然後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羅蘭。

    督依德這個特殊德魯伊職業在卡拉爾的地位相當於其他國家裡皇家學者的職業,他一點都不對羅蘭瞭解這麼多的知識感到奇怪。瑪肯隱隱聽說過,督依德的力量是由掌握知識的數量所決定的,看羅蘭之前能施展出群體怪物定身術,以他的知識量恐怕早就認出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了。

    希望他能知道前往無光之痕的路……

    要不然的話,瑪肯實在是圓不回來了。

    這樣想著,瑪肯便將企盼的目光隱隱投向了羅蘭。不出他的意料,這個有著女孩子一般面孔的督依德學者微笑著點了點頭。

    瑪肯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不急不慢的問道:「羅蘭,你知道怎麼進入無光之痕嗎?」

    「當然。」

    羅蘭一邊答應著一邊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朝某個方向走了過去。

    「其實剛才安若思的話是不成立的,」羅蘭隨口說道,「掠影翼龍在不餓的時候是沒有攻擊性的——德爾拉莫斯的呼吸在把它的血統污染了的同時也摧毀了他的靈智。現在那隻幼龍只有亞龍程度的智慧,充滿了動物性,一切行動都是可以預判的。」

    羅蘭沒有看到,就在剛才克魯維恩眼中閃過一道異光。

    「在無光之痕裡我們的視野至多不過三尺,為了防止有人跟丟,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保持好隊形。」

    彷彿什麼都沒有注意到一樣,羅蘭繼續說道。

    「隊形在不影響靈活性的程度下應儘可能密集,成梭形密集陣列行進,每個人的視野裡至少要有兩個人存在。一旦發現視野丟失立刻發聲吸引我們的注意。還有,集中注意力,儘可能的保持自己不要太靠前也不要太靠後。」

    「我熟悉地形,而且感知強,站在最前排。在我後面是瑪肯和克魯維恩,然後是安若思和克勞迪婭小姐,」羅蘭這麼說著,回過頭來認真地說道,「克洛德大人實力最強,就麻煩您看守後方了。」

    「交給我這把老骨頭吧。」

    老神父笑眯眯的說道。

    「可是,」克勞迪婭突然發問,「晦光叢林裡的馬車怎麼辦?還有在馬車附近駐守的護衛們呢?」

    還不等羅蘭回答,瑪肯便發出了一聲嗤笑聲。

    「大小姐,不要想馬車了。在那群貪婪的猴子面前,就連馬都不會剩下的。」

    回答她的是一旁很久不說話了的克魯維恩。

    「更何況還有一隻掠影翼龍。」瑪肯補充道。

    「對,還有掠影翼龍。所以大小姐,我個人建議我們就不要回去了,直接從無光之痕抄小道進入卡拉爾吧,難得有德魯伊帶路。」克魯維恩拍了拍肚子,笑呵呵的說道。

    「克勞迪婭小姐,如果你非要回去的話,我建議你在掠影翼龍覓食歸來以後再回去。在那之前,為您安全著想,我想瑪肯隊長是不會讓你回去的。」

    羅蘭靜靜的看向克勞迪婭,眼神意味不明。

    「可是那群護衛……」

    她還想爭辯些什麼,但克洛德神父這時把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好吧,我知道了。」

    克勞迪婭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但是,我希望之後可能的話,還是回去看看的好。」

    「隨您的便。不過我還是傾向於快速通過無光之痕,畢竟您哥哥不是被囚禁了嗎。」

    克魯維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就只過了這麼一小會,羅蘭便帶著一行人走到了一條不甚明顯的黑線面前。

    他回過頭來,面色嚴肅的說道:「在無光之痕裡,法則和啞光小道又不一樣。無光之痕裡任何照明手段都會失效,就算是白塔巫師的寶石燈這種和火不沾邊的東西都不行。」

    「還有,不要碰觸無光之痕裡任何的樹木。因為這裡頭有三分之一的書是一個虛影,裡面沒藏什麼東西還好,萬一有某隻掠影躲在裡面冬眠的話就糟糕了。」

    確定所有人都聽清了以後,羅蘭一步邁入無光之痕的分界線。頓時,如晨曦未至的微光完全消失,就算眾人憑藉職業者的超凡視力也只能看到身邊朦朦朧朧的人影。

    這時,最前面的那個人影突然定了一下,然後回過頭來輕聲說道:「我們之前好像忘記準備布條了……克洛德大人,請您施展神術消去我們的腳步聲吧。」

    於是克洛德毫不設防的點了點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1:03 PM

第十章 對撞

    在無光之痕最深層的祭台上,一個無比龐大的深紅色怪物把它的三個腦袋如同枕枕頭一樣擔在祭台上,睡夢中沉重的呼吸捲起黑色的暴風。

    但站在它腦袋邊上的一個身穿黑袍的高大人類卻毫不畏懼,英俊而削瘦的面孔毫無表情,如同雕塑一般,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讓人和他對視時如同直視深淵。

    他靜靜的看著兩個身穿紅袍,學者打扮模樣的人架著一個頭生羊角全身血紅的生物走到了深紅色怪物的面前。僅僅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那個生物就發出極其劇烈的哀嚎,皮膚表皮融化著往地上流淌著油脂,露出的內層卻不是脂肪和肌肉,而是一個全身漆黑,如同陰影一般半透明的人形怪物。

    說來也怪,在它完成轉化之後,它原本對那些身穿紅袍和黑袍的人充斥著的憎恨和敵意似乎也消失不見,安靜的離開祭台被身穿紅袍的人指引著離開這裡。

    「下一個。」

    站在祭台上的黑袍人漠然說道。

    於是,又是兩個紅袍架著一隻奇形怪狀的生物踏上了祭台。見到了之前那個「同類」的下場,這只生物劇烈的掙紮著,瘋狂的嘶吼著希望將那個深紅色的巨大怪物吵醒。但直到它被轉化成新的形態,深紅色的怪物都沒有任何動靜。

    「哼。愚蠢。」

    背靠著祭台坐下,一個穿著繡有大量黑色繁複花紋的紅袍光頭男人手中拿著一個本子不斷寫著什麼。聽到身後傳來的慘烈哀嚎,他頭都不回的冷笑一聲,貫穿左眼的刀疤猙獰的抖動了一下。

    「嗯?」

    突然,紅袍光頭把目光朝某個方向投去。

    「怎麼了?馬可。」

    察覺到他的目光,那個站在祭台上的高大男人低頭緩聲問道。

    被稱為馬可的光頭朝那個方向眯了眯眼,沉聲說道:「有牧師進入無光之痕了。白銀階的,應該還帶著一個正式階的徒弟。」

    「之前他和他徒弟在啞光小道用過一次神術,我以為是兩個偷渡客就沒管……現在看來,」這麼說著,馬可眼中隱隱流露幾分凶光,「恐怕不能留呢。」

    「我繼續銷毀失敗品,」黑袍立刻做出判斷,「你多帶著幾個灰燼之徒搜捕他們。以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名義,一個不留。」

    馬可點了點頭,隨意的擺了擺手,也不回頭看他一眼,只是路過的時候隨後拍了兩三個人,示意他們跟上自己,然後就匆匆地向某個方向奔去。

    黑袍男人目送他們遠去,沉默了好大一會,然後把深淵一般可怕的目光繼續投向下面的教徒們,沉聲說道:「下一個。」

    用所有人都沒有聽到的聲音,他在齒縫裡擠出了幾個單詞:「……自大的白痴。」

    ——————

    瑪肯到現在為止,還以為他的那些同事們還在無光之痕裡呢。

    殊不知,早在半個月以前他們就被南風之環的人當成試驗品去做惡魔轉化實驗了。

    不光被做了人體試驗,而且還都失敗了,被轉化成了沒有知性的掠影生物。如果瑪肯仔細搜索一下無光之痕裡的掠影,說不定就會見到幾隻掠影的臉型和身材比較熟悉。

    羅蘭嘴角微微翹起。

    在進入無光之痕裡之後施展神術,和在外面施展截然不同。

    灰燼之徒擁有感應附近的牧師和神術使用者的能力,等級越高的灰燼之徒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世界等級最高的灰燼之徒、也是灰燼之徒這個職業的創始人,半步黃金階的馬可.死木此刻就在無光之痕裡。

    在克洛德使用消音結界之後,雖然行動不會發出聲音,但是這個神術buff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顯眼的標識。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應該正帶著浩浩蕩蕩的灰燼之徒朝這裡趕來。

    羅蘭一邊隨意的跟眾人扯著一些豆知識,在袍子裡掩藏的左手四指以極為微弱的頻率有規則的抖動著。

    這是一種非常高端的施法技巧,一般出現在詭術師和詭刀巫師手裡出現,用於在被監視的談話中以極其微弱的波動施法,達到出乎意料的惑控或是暗殺的效果。詭術師是羅蘭寫的第一個大型攻略,好在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忘記。

    這畢竟是法系職業的施法技巧,不能生搬硬套到神術上面。不過神術和巫術在前期的差異並不算大。法系就好像是十二進制的運算,而神術是十六進制的。可是它們兩個在十以前的部分卻是相同的。

    這個巫術系的施法技巧至多只能用在二環神術上,以四倍施法時間為代價,可以無聲無動作無波動的施展一個神術。缺憾之處在於這個技巧並不能消泯神術或是巫術成功後的靈光,但正巧在無光之痕裡包括靈光在內的任何照明手段都是無效的,而唯一能僅用感知就察覺到羅蘭在施術的克洛德神父,此刻卻因為羅蘭的隊形安排在最後面,因為太遠根本無法察覺。

    羅蘭大費周章也要施展的神術,就是他目前唯一擁有的纏繞術。

    在一行人經過某顆翼樹的同時,羅蘭的左手不著痕跡的碰觸了一下翼樹的表面。

    隨後以這顆樹為圓環上的一點,羅蘭不知不覺的帶領著眾人繞起了圈子。

    在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參照物的環境內,眾人對自己正在不停地繞圈子這件事幾乎一點察覺都沒有。唯一隱隱察覺到似乎沒有走直線的克勞德神父在聯想到羅蘭剛剛說的「在無光之痕裡儘量不要呆在原地不動」便釋懷了。

    反正只是避開掠影翼龍才進來的。等它回來就可以離開了。

    在見到羅蘭以巧妙的方式避開了好幾隻強大的掠影生物之後,他便對羅蘭的信心大漲。

    說起來,在消音結界內部聽不到外界傳來的聲音,視野更是只有身前的一點,怎樣才能確認掠影翼龍回來了呢?

    雖然對這件事感到疑惑,不過克洛德認為,不妨先聽聽羅蘭的看法。如果他拿不出主意,自己也隨時可以帶著克勞迪婭逃走——這一點他還是不急的。

    因此就連克洛德神父也稍微放鬆了警惕。

    在第三次經過自己施法過的位置時,羅蘭的腳踝悄無聲息地被一根長長的藤蔓纏住。

    時間差不多了——

    在羅蘭他們再次走了半個圓,到達離那個點最遠位置的時候,羅蘭盤算著灰燼之徒們的腳程也差不多要到了,羅蘭心中一動,從那刻翼樹上纏繞的藤蔓猛地繃緊,一股巨力便從羅蘭腳上傳來。

    裝作措不及待的驚呼一聲,在隊伍最前面的羅蘭便拽到了右側的叢林之中。

    克洛德神父和克魯維恩第一時間意識到羅蘭出了事。可瑪肯之前說過,無光之痕裡不可能有人,幾人下意識的以為是羅蘭踩中了什麼陷阱,或是被什麼有著遠程捕獲能力的怪物掠走了。

    出於對臨時同伴的關心和對引路者的重視,眾人立刻展開了對羅蘭的搜尋。但在這個特殊的環境下,他們不敢與同伴分開,只能招呼著全員同時朝羅蘭突然消失的地方前進搜索。

    被安若思的速度拖累,困於隊形的瑪肯連自己一半的速度都發揮不出來。倒是克勞迪婭反應過來,讓克洛德給眾人施展了群體加速的神術。

    可在神術施展以後,在隊伍最前面的瑪肯和克魯維恩還沒衝出去幾步,就猛然止住了自己的步伐。身後的人雖然看不清最前頭發生了什麼,但瑪肯和克魯維恩猛然停下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

    「你們兩個退後,自己小心。」

    蒼老的聲音在安若思和克勞迪婭身後響起。一隻枯瘦卻有力的大手輕輕伏在貴族小姐的肩膀上,示意她往後避一避。察覺到空氣中危險氣息的老人板著臉沉默的提著自己的手杖來到了隊伍的最前端。

    看清面前的攔路者的樣子之後,老神父的瞳孔瞬間縮小!

    那並非是驚恐,而是憤怒——

    大約兩三人的樣子,因為視野的侷限,不能確定在身後有沒有其他人存在。最讓老神父關注的是那個光頭的刀疤臉。他著一身深紅色的長袍,上面以漆黑色的魔紋勾勒出充滿瘋狂和憎恨的詩句。

    那個詩句克洛德很熟悉。

    「神既已拋棄我身,我便以青銅長劍如擊破瓦罐般擊毀神像,惟願牧羊者被狼咬死,吞嚥入腹……」

    年邁的護教者低聲唸著敵人長袍上面以神語寫的瀆神詩句的開頭部分,一直眯著的眼慢慢睜開,如孩童般清澈的碧藍瞳孔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哦?克洛德主教?好久不見,老頭子還沒死啊。」

    一臉凶神惡煞的領頭男子嘴角裂開,露出如同鯊魚般的牙齒:「我就想問您一句:希維爾那婊.子日來可好?」

    「不許侮辱我神!棄神者!」

    克洛德厲聲叱喝著,手杖末端一尺多長的劍刃猛然彈出,幾道神術加持完畢,老人身上氣勢猛然一漲再漲,連帶著瑪肯和克魯維恩都被加持了許多增益。

    他最後看了一眼紅袍棄神者身後鋼鞭上明顯剛沾染的鮮血,滿懷著莫大的怒火和對羅蘭的愧疚,如猛虎下山一般提著劍杖著衝了上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1:05 PM

第十一章 重返險地

    羅蘭氣喘吁吁的扶著樹站了起來,左腿膝蓋上是一大塊的青腫,而右腿的外側和右臂上是與地上尖銳的石子之間的擦傷。

    擦傷還好,有著深藍色級別的黑藤套的防護至少沒有到流血止不住的程度,但這種疼痛對於羅蘭來說也是少見的。不說讓他疼的叫出來的程度,起碼也會一陣呲牙咧嘴。

    「兩點的傷害……還真挺疼啊……」

    背靠著那顆自己之前釋放纏繞術的翼樹,羅蘭稍稍歇息了一下。

    終歸從那個隊伍中脫離了,不然一定會被馬可那傢伙一鞭子抽死的……

    羅蘭一邊把纏繞術種植出來的活藤蔓纏在左手,一邊在腦海中理了一下思緒。

    總的來說,還好身上有黑藤套。

    在那三個瀕臨失效的強化感知的加持之下,羅蘭的感知屬性臨時的超過了五點,擁有不依靠接觸也能操縱植物的能力。

    羅蘭剛剛就是憑藉這個能力遠程控制藤蔓把自己猛然拽了過來。可他稍微忽略了如此粗暴的強制位移的路上是有很多障礙物存在的……

    雖然羅蘭在見習階就能學到,但那實際上是二環神術,以後在快要進入白銀階的時候還能學到六環的進階版本活化藤蔓。

    這種對藤本植物和寄生植物的靈活運用是羅蘭白槲姓氏的加成。這就是德魯伊的聖名的力量,可以每天免費使用一到兩次某些類型的、比自己高一階的神術,對於一些特殊類型的神術還能提前學會,而且在能等級達到能夠學習這種神術的時候以三倍速度真正的學會這些附贈的神術。

    對於見習階的羅蘭來說,沒有打開自然之心的他身上不存在任何特殊能量,本應無法使用任何神術。可在白槲的姓氏之下,他卻能在見習階剛剛飽和的時候就能使用這個兩環的神術。

    比如說,假如羅蘭如果選取的姓氏是金橡,那麼他就能每天使用兩次的【橡木之力】這個三環神術,對任何與自然領域不敵對的單個隊友加持兩點力量兩點體質。

    這就是為什麼金橡被稱為王者姓氏——哪怕是見習階剛剛飽和的見習德魯伊也會有大量的傭兵團搶著要人。

    要知道哪怕是獲得正式職介的人類戰士一開始也不會超過兩點力量,這個加成可是比翻倍還要多。

    可對於現在的情形來看,還好羅蘭選擇的是纏繞術,還好羅蘭身上有黑藤套裝提供的臨時感知,還好羅蘭的種族模板是半精靈以使他能激活自己的黑藤套裝。

    要不是這麼多的巧合的同時作用,羅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就算假裝南風之環的人在馬可的鞭子下活了下來,也沒辦法發展安若思這條線進入白塔了。

    而且說不定會被老神父當場一枴杖抽死。

    大約又等了一分多鐘,見到瑪肯一行人還沒追上來,羅蘭心中便有譜了。

    藤蔓捋直了最多不過六十碼,以瑪肯的腳程恐怕幾秒的衝刺就能過來。那樣的話羅蘭恐怕就只能上樹了。

    就算被隊伍的其他人拖累,怎麼說一分多鐘六十碼的距離也早就該到了。所以,八成是他們剛追出去就被馬可他們攔住了。現在兩伙人恐怕正打的火熱呢。

    其實對於自己如此粗劣的「引怪」技巧,羅蘭的評價是很低的。畢竟馬可是戰爭女神的棄神者,瑪肯名義上是隊長,但實際上說了算的還是克洛德這個希維爾的護教者。在這兩個生死大仇的面前,兩伙人一旦碰面就會打起來,根本用不到羅蘭的挑撥。

    在這種天然優勢的加成之下羅蘭要是還沒辦法讓這兩伙人打起來他就真的白混了。

    在差不多休息過來之後,羅蘭起身便往回走。

    雖然左腳腳踝在被粗暴的拉過來的時候撞到了一棵樹,撞的有些紅腫,不過如果用走著的話不會很痛。

    關鍵是羅蘭不知道馬可帶來多少人。馬可的實力遠遠超過克洛德,他是按照十五人的標準計算的時間,一旦馬可帶來的手下多於十五人的話……

    羅蘭苦笑一下。

    但願不會如此。那就不是自己怎麼趕回來救場的問題了,是怎麼把安若思保下來的問題了。

    不過如果羅蘭沒有記錯,馬可這個人極為自傲,一般出行不會帶太多的手下。

    這是給羅蘭的一個機會。畢竟黃金階以下,很多情況下僅靠人數就能解決相當數量的問題。

    當然了,如果時機恰當,補刀搶經驗這種事羅蘭也是會做的。

    衝著隱隱傳來兵器碰擊之聲的地方羅蘭慢慢走去。在無光之痕裡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慢走、看路,畢竟就算你背板背的再熟也容易碰上遊蕩的掠影。

    還沒走出幾步,羅蘭便感覺背後冷風一陣襲來。

    毫不猶豫的,羅蘭把纏繞在右手上的藤蔓往上一甩,藤蔓好像活了一樣隨便掛住一顆翼樹便把羅蘭往前一蕩,好像盪鞦韆一樣躲開了背後掠影的襲擊。

    被高高蕩在空中的羅蘭冷靜的伸出空著的左手,簡短而快速的兩個音節過後又是一道藤蔓從左手手腕飛了出去,掛住了另外一棵樹。

    頓時羅蘭就好像被吊在樹上一樣兩腿懸在了半空中。地上那個有著狼的身體鹿的頭顱的掠影不甘的蹦跳了幾下,發現確實搆不著之後才悻悻的離去,衝著羅蘭準備前往的方向繼續摸了過去。

    這時候羅蘭背後冷汗才刷的流下來。

    一旦被那隻掠影撲中,或是自己的動作有哪怕一分的遲鈍,就是直接被掠影踩中影子然後撕成碎片的結果。

    條件反射地做出了這麼華麗而容易玩脫的規避動作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現在不是遊戲裡,自己只有一條命。

    是會死的!

    萬一失誤了就會死,就算不失誤,一旦遊戲裡的東西侷限到了現實中有哪怕一點的變化,自己就會死在自己的固有印象上。

    羅蘭是一個很怕死的人。但他卻並非是那種會因危險而把頭埋進地底的人,硬要形容的話,就是目光比較長遠的怕死的人。

    如果單純只是躲避的話,早晚會被人追上殺死。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就一定要把不安全的苗頭徹底毀滅在成長起來以前。而一旦敵人成長到自己無法消滅的地步,羅蘭就會想辦法把敵人變成朋友或是陌生人,直到自己的實力全面超過這個人,他才會考慮是否重新與這個人敵對。

    可習慣於欺騙、團結、號召的羅蘭實際上並沒有多麼聰明。在徹底脫離了團隊的支持,單獨面對一些困難的現在,羅蘭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有多麼脆弱。

    沒有隊友,沒有武器,沒有技能,沒有復活,甚至連生命值都只剩一半不到。

    這裡不是遊戲,是一不小心就會死掉的現實。

    但是,羅蘭卻知道遊戲和現實至少有一點相同——

    那就是雖然遇事喜歡拼一把的人很容易落下雲端變成渣滓,可是如果你連一把也不敢拚,早晚也會變成一個渣滓。

    ——比如說,一個被耀光傷害燙死的渣滓。

    羅蘭不顧腳踝的疼痛,毫不猶豫的沿著原路沖了回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23 PM

第十二章 計劃進行中

    「我走在戰車行過的路上,因此無需披荊斬棘也可得到前路的方向。」

    老神父揮舞著劍杖,與棄神者的鋼鞭進行了一次碰撞。

    「因我神我主希維爾的戰歌在前方響起,我必不至如羔羊般迷失道路。」

    他的口中低吟聖詩,力量和敏捷每一秒都得到了些許的加強。

    而馬可的鋼鞭上一直燃燒著顏色暗沉的毒火。它在馬可精妙的手法下,如蛇一般靈活的繞過神父的劍杖探向了克洛德的面頰。

    足以防護箭矢的聖潔靈氣被負能量的火焰引燃,反而化作攻勢襲向了克洛德的全身。

    作戰經驗豐富的神父立刻解開了自己的防護靈氣,卻不收回劍杖防守鋼鞭,而是將其立起刺向了馬可的喉嚨。

    同歸於盡也並無不可,但最好還是能以傷換命——

    兩人同樣想著,微微偏開了自己的要害,反倒手頭更加一分力。

    血花四濺。

    克洛德從右肩到左胸被燃燒著負能量火焰的鋼鞭一鞭抽下,臉色頓時黯淡不少。但更悽慘的是他的傷口,被帶著倒刺的鋼鞭抽過的傷口血肉模糊,還微微燃燒著負能量餘燼的火苗在傷口上炙烤著,隱約散發一股焦味。

    而馬可身上的傷勢也並不輕。雖然克洛德武器上的附魔對馬可起不到什麼作用,但老神父畢竟是戰爭女神的牧師,戰鬥經驗豐富,手段老辣,身上更是有多重的神術加持。馬可就算極力避開要害,可克洛德最後狠辣的一壓一鉤依然刺入馬可的肩部,幾乎把整個左肩的肩胛骨挖了出來。

    頓時馬可臉上疼的冷汗就流了下來。可他絲毫不敢怠慢,猛力揮舞了一下鋼鞭將克洛德暫時逼退,肩胛骨的傷口便騰地爆燃了一圈黑火,暫時的把血止住。

    克洛德也不搶攻,順勢後退了幾步,低頭禱念治療的神術。

    「惟願降下……」

    「閉嘴!」

    克洛德剛剛開口,馬可便是猛然暴喝一聲,聲音之大就連和其他兩個穿著紅袍的人戰在一起的瑪肯兩人都能聽見。

    可彷彿被他猛然喝止一樣,克洛德臉色一白,還真的閉上了嘴。

    瑪肯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

    如果不怕出錯,並對自己的集中力足夠有信心,在心中禱告祈求神術也是可以的。而且神術只要自家的神祇聽得見就好,不管其他人聲音多大應該都干擾不到牧師們的禱告。

    但這個紅袍的男人卻彷彿能確實的打斷神術。而且看樣子似乎還對克洛德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瑪肯心中盤算了一下,便是對克魯維恩快速的做了幾個守勢,然後消失在了原地。

    不理會一臉警惕的兩個紅袍,克魯維恩嘿嘿的笑著,然後猛然將盾再次揮擲了出去。

    就在馬可準備上前一步一鞭抽死這個老牧師的時候,他卻感覺到背後一涼。極力扭轉身軀,以防止自己的脊柱被偷襲者切斷。

    那是高感知帶來的預警。可就算馬可再如何反應,因為完全沒聽見腳步聲和呼吸聲,一點察覺都沒有的他還是被偷襲成功。鋒利的斬劍從他右腰沒入從身前帶著血沫脫出,右邊的腎臟被一刀兩斷,內臟被切開的疼痛讓他四肢一麻。

    就在這時,逼退了兩個紅袍的飛盾環繞一圈,正好從馬可的後腦處高速旋轉著飛了過來。連回頭都不用,他也能聽到身後尖利的噪音。

    明明是必死之局,馬可卻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不好!

    從側面看到他的表情的瑪肯頓時感覺到不對,遁入陰影便要向後退去。

    可暗沉的負能量火焰攜著烈風,從馬可身上四面八方的轟然爆發開來。還沒有退開的瑪肯被捲入其中,頓時淒厲的慘叫著,幾秒內便化成了一個焦黑的人形。

    「瑪肯!」

    克魯維恩臉色一變,著急的大叫一聲。

    可就在這時,身邊的兩人卻又纏了上來。深感兩人的煩人,但克魯維恩卻一時無法將他們逼退。

    但就在穿著紅袍的兩人更接近了孤身一人的克魯維恩,右手無聲無息的接住了從袖中落下的一枚暗紅色的尖刺之時,鋒利的杖劍卻從後方突然襲來,刺破紅袍人的兜帽,輕巧的沒入了他的後腦。

    抽搐了一下,紅袍人便倒地失去了氣息。

    來人正是克洛德。

    暫時被封住了神術的他一時不敢接近馬可,只好聽著聲音繞過來準備先把這兩個紅袍解決,以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另外一個紅袍見勢不妙,連馬可都不管,掉頭就跑。

    「別追,瑪肯還有救!」

    克洛德連忙攔下了還想繼續追殺的克魯維恩。

    克魯維恩啐了口唾沫,眯著眼睛從腰間掏出一柄纖小的精鋼投斧,甩手就朝那個方向擲了過去。

    這並非是舞盾者的標配,而是山民們的武器。法拉若有著豐富的礦產,六柄投斧、一把短劍、一把長弓、一壺箭矢才是一個優秀山民獵人的標配。

    如今克魯維恩加入了卡拉爾的舞盾者軍團,為了能帶著特製的金屬圓盾,無論弓還是劍都沒法攜帶,不過隨身帶著六把投斧還遠遠沒有到他負重的極限。嫻熟的投斧技術也讓他能擊殺一些其他舞盾者棘手的目標。

    聽見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悶哼,然後是倒地的聲音,克魯維恩心中有譜——大約是投斧斬到要害了。不去管也死定了。

    於是他便直接回過頭來,拎著圓盾在手中轉了幾圈,沿著之前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擲了過去。

    ——————

    帕爾斯認為,今天是個倒霉的日子。

    風語者閣下念叨了很久的實驗失敗了,馬可大師灰燼領主的職業構想也徹底宣告失敗。

    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

    聽說有邪神的信徒來到了這裡要阻止實驗,馬可大師就帶了自己兩個人前來截殺。那群盲信邪神的愚者絕對會被大師輕而易舉的摧毀,就像他當年血洗戰爭女神的神殿一樣,邪神的信徒在大師手中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但是……

    「抱歉,我拖後腿了……」

    不該背對著舞盾者逃走的。誰能想到他除了刃盾之外還有其他的武器——託大的後果就是被他的投斧從背後命中。

    大概是擊穿了脊柱吧,帕爾斯此刻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完全動彈不得。

    這下糟了。同時應付三個善於近戰的職業,大師危險了——

    不過在那之前,大約首先是自己會失血過多而死把。完全無法行動,如果出聲的話死的會更快。

    但就在這時,黑袍的衣角在視野的邊緣出現。

    「你是……?」

    一個好聽的沙啞聲音傳來。是德魯伊,是教派的人——感覺到熟悉的自然氣息,年輕的灰燼之徒幾乎淚流滿面。

    「我叫帕爾斯,帕爾斯.白槲,願南方之風向你問好。」

    德魯伊、黑袍——在這個時間點出現,毫無疑問是南風之環的同袍。

    終於得救了。

    不,這麼想就太自私了。和這裡躺著的這個一無是處的人相比,馬可大師才是教派的寶貴財富,不容有失。

    沒錯,一無是處的帕爾斯可以在這裡死去。讓馬可大師活下去,才會有更多人從虛假的精神洗腦中醒來。

    崇高的犧牲感在帕爾斯胸中澎湃,然後就是彷彿閃著光、能灼傷視線的使命感。將得來不易的救贖拱手讓予他人,腦中膨脹的自我實現感甚至要麻醉了後背的劇痛。

    於是他開口低聲疾喝:「馬可大師有危險,你別管我!我一無是處,但我們不能失去一位大師……不!先不要去,你去找風語者閣下,多帶一些人來!快,要快——」

    「你相信我嗎?」黑袍德魯伊突然開口問道。

    「……我當然相信。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身份。」

    那個人以平淡到可怕的聲音輕聲敘述著。如同被毒蛇慢慢纏緊的不詳感讓帕爾斯感覺到心底漸漸發涼,卻又察覺不到哪裡不對。

    「你想,怎麼確認?」帕爾斯的聲音微微發顫。

    「灰燼之徒的宣言。就是你們每天念叨的那句,眾神化為灰燼什麼的——給我讀一遍完整的。」

    是那個啊。

    那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於是我的心情放鬆了下來,開口說道:「我們是舊秩序的施火者,我們是新世界的使徒,從火中帶來新生的消息——萬死以眾神化為灰燼,人類的意志從灰中升起。」

    「啊,沒錯。你是真貨。」

    他的聲音太平淡了。

    突然,帕爾斯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就算呼嘯者們平日裡看不起灰燼之徒,也不至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還搗亂。馬可大師一旦遭遇不測的話,風語者閣下……

    還不等他開始掙扎,翠綠翠綠的藤蔓突然從黑袍的袖中躥出,如蛇一般緊緊纏向了年輕的灰燼之徒的脖子。

    好似一個成年人單手全力握緊一樣的力道,那絕非是頸部肌肉可以撐得住的程度。如果帕爾斯的手能動,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它扯下來。

    但此刻卻不行。面前的黑袍用藤蔓勒著我的脖子強行把帕爾斯了起來,缺氧讓我眼前不斷冒金星,臉頰因充血而脹痛,背後被投斧嵌入的傷勢也被扯動,發出無法忍耐的劇痛。

    ……撕破臉了嗎!呼嘯者那群雜碎,終於準備對馬克大師出手了嗎!

    就算想要拚死一搏也不行。如果這個人是用手掐著帕爾斯的脖子,帕爾斯至少還能用袖子裡的猩紅尖刺同歸於盡。可他卻彷彿瞭解灰燼之徒的所有手段一樣,和帕爾斯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可在帕爾斯看清這個黑袍兜帽之下的面目時,心臟就如同被猛然浸入到冰水之中,激得渾身一顫,大腦因此而清醒。

    ——這個女人,不是南風之環的人。

    「借你衣服一用。」

    隱約聽見她的最後一句話,眼前不斷模糊的世界終於被黑暗完全淹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28 PM

第十三章 2/3

    羅蘭小心的不發出任何過大的聲音,沿著原路返回。

    距離不會太遠,因為藤蔓最多不過延伸六十碼,只要方向找對不過一分鐘就能跑回去。

    在人群裡馬上得到灰燼之徒的好感是不可能的,客觀環境不允許這樣做。想要完成轉職任務的第一步,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讓至少一名灰燼之徒和其他人以及瑪肯一行人隔離開來。

    至於怎麼辦,羅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現在手中的兩道纏繞術還沒有過期。如果時機巧妙的話,找到一個暫時脫離所有人視線的灰燼之徒,然後一條藤蔓纏住他的嘴,另外一條扯住他的腿,就像之前羅蘭自己一樣直接把他拉過來。

    一旦能面對面說話,憑藉羅蘭對南風之環的瞭解,至少不會被當成是敵人。

    心中算計的好好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在羅蘭走到半路上的時候,一個穿著紅袍的人撲在了道路中間。

    他的身後被一把投斧橫著直接嵌了進去,背部的肌肉毫無疑問的被斬斷,這種深度的話,大概脊柱也一同斷了吧。

    羅蘭靜靜的低著頭看著他,突然無聲的笑了一下。

    這麼一個現成的好東西擺在面前,不利用一下羅蘭都對不起自己。

    下定決心,羅蘭開口道:「你是……?」

    地面上趴著的那個人明顯抖了一下。大概是激動吧,可他現在已經沒法把頭抬起來了。

    「我叫帕爾斯,帕爾斯.白槲,願南方之風向你問好。」

    他的聲音幾乎哽咽。

    大概現在正想著「啊,終於得救了之類的話」吧。羅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如果這是一個比較自私的人,那麼他下一句話就是「把我背回去吧,我快要死了」之類的。而如果這個人還有些對自己毀滅文明秩序的事業有身為邪教徒起碼的榮譽感的話,恐怕就是「不要管我,快去救馬可大人」吧。

    「馬可大師有危險,你別管我!我一無是處,但我們不能失去一位大師……不!先不要去,你去找風語者閣下,多帶一些人來!快,要快——」

    不錯不錯。

    羅蘭幾乎要在心中為他鼓掌了。

    能認清自己「一無是處」,就說明他有著起碼的自知之明;能認清場上的局勢,而不是盲目的向羅蘭求救,說明這個傢伙的腦仁還沒有被煙灰烤的噴香,起碼還有最基本的邏輯性。

    要是落在曙光教派或是白塔之類思想比較開明的地方,他說不定還有重返正常社會的可能——順便一提,當羅蘭說重返正常社會時,他所指的是在經歷三個月到半年的洗腦之後投身入機器所不能替代的重體力勞動中,亦或是身上纏滿危險物品與他曾經的同袍們在烈火中淨化靈魂這種事。

    這殘酷嗎?一點都不殘酷。

    相比較其他邪教徒被抓住後的下場,能看見陽光、能吃一些正常的食物直到壽歸正寢或是能背負英雄——我是說烈士之名被後人仰慕真的已經算的仁慈了。

    而羅蘭相比較那些傢伙更為仁慈。他既不想用洗腦手段混亂他的精神、摧毀他的信仰,也不準備搾取他的勞動力,或是作為某種特殊而稀有的消耗品。他準備在簡單的問幾個問題之後給他一個戰士的死亡,讓他臨死前都能相信自己相信了半輩子的真理並非謬誤。

    於是羅蘭無比平靜的開口問道:「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

    在這個名為帕爾斯的德魯伊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羅蘭眼前劃過了大片的幽綠色數據:

    【就職任務(一):使任意一名青銅階以上的灰燼之徒對你的好感達到友好】

    【你得到了帕爾斯的信任,就職任務(一)完成】

    【你得到了關於就職任務的新信息——】

    【「願眾神化為灰燼」】

    【任務提示——】

    【這或許是一句話、又或許是某個組織的箴言。不管怎樣,總之你必須查明它。直覺告訴你,這與灰燼之徒的力量息息相關】

    【你得到了新的就職任務】

    【就職任務(二):查明關鍵字,同時取得完整斷落的消息】

    意料之中。

    羅蘭嘴角微微掛起一個弧度。

    就連任務的下一步他也知道。至少在發生蝴蝶效應之前,這個世界基本上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你想說什麼?」

    趴在地上的德魯伊聲音有些顫抖。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身份。」

    羅蘭的語氣平淡到要結冰,語速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其中不再含有任何感情色彩,冰冷的如同無機物。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只是簡單的供需關係變化而已。

    羅蘭不需要逼迫這個人相信自己的話,在沒有任何足以懷疑自身身份的證據的情況下,帕爾斯只能選擇相信並且接受羅蘭的話。

    「你想,怎麼確認?」帕爾斯的聲音微微發顫。

    「灰燼之徒的宣言。就是你們每天念叨的那句,眾神化為灰燼什麼的——給我讀一遍完整的。」

    帕爾斯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確實,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甚至就連平時發展新成員的時候這個也是第一時間讓別人知道的,如果只是確認身份的話,的確是可以問這個問題。

    畢竟連那些新成員都聽過,如果說不知道那就毫無疑問是假的。

    不過羅蘭並不是要確認他的身份。就像之前一樣,他只要說出口就可以了。

    這個世界是有神明的——不是指現在天上那些把持聖者的權柄自冠為神的偽物,而是有著真真正正的神。

    在奧姆創造了這個庇護所一樣的世界之後,為了確保其不從內部出問題,在聖者的權限之上設置了一個後門。日後長眠導師等三位聖者就是憑藉這個系統重新奪回自己權柄的。

    這個裝置,或者說神明被稱為觀察者奧姆爾斯,祂名字的含義就是「奧姆所見的」。

    祂存在的意義就是將所有發生的事記錄下來。羅蘭在論壇上曾經發過帖子,討論奧姆爾斯的行為和存在意義與人物陣營的劃分以及系統的任務判定之間的問題。

    那些東西姑且不提。總之,系統判定一件有關於扭轉他人意志的任務成功與否,是不看他人內心想法的。先不提反應幾乎都是設定好的NPC如何才能有內心想法,玩家的心緒變化更是無法準確的判定。

    於是,系統採納的就是他人「不被逼迫且發自內心的親口承認」或是「絕對性的行為判定。」至於什麼標準是發自內心,絕對性又從何而來,那就是觀察者的問題了。

    之前帕爾斯在地上所說的信任羅蘭,雖說有相當部分是形勢所逼,但羅蘭自己卻並沒有逼他。而且他的確是對及時雨一樣在最緊要關頭出現的羅蘭充滿好感——至少是暫時的抱有好感。這樣的話,觀察者就判定他「對羅蘭表示了信任」,羅蘭的第一條任務就能完成。

    其實羅蘭如果讓他說出「我開始有點喜歡你這小子了」或是「您真的是十分美麗,我想與您在明天共進晚餐」之類的話,都可以判定成功。而在以誘騙的方式完成了第一項任務的同時,羅蘭就明白自己的第三項任務無法通過正常手段完成了。

    所以他專心聆聽帕爾斯的虛弱的話語:「我們是舊秩序的施火者,我們是新世界的使徒,從火中帶來新生的消息——我們將把眾神化為灰燼,人類的意志從灰中升起。」

    【你得到了關於灰燼之徒的相關信息,就職任務(二)完成】

    【你得到了關於就職任務的新信息——】

    【灰燼之徒這個職業毫無疑問是個小圈子,裡面的內容物包括無信者、棄神者、異端或是瘋子這種危險的型號,你很難讓他們簡單的接納一個陌生人。總之,你必須讓這些人迅速的瞭解你,就算不能與他們談笑風生,起碼也要給他們心底留下一個清晰的印象——不論手段。】

    【你得到了新的就職任務】

    【就職任務(三):使二十名以上的灰燼之徒意識到你的存在(0/20)】

    很好。

    「啊,沒錯。你是真貨。」

    羅蘭平淡的說了一聲,操控袖子裡的藤蔓閃電般的探出,緊緊的縛住了名為帕爾斯的灰燼之徒的脖子。在羅蘭和他扯了這麼久淡的現在,就算他是青銅階的強者此刻也必然會因失血而全身無力。

    他身上的經驗不能浪費。而且他的衣服或是身體,乃至於此刻插在他身體上的投斧有各有各的用處。

    總之,不能讓他逃走,不能讓他立刻死掉,不能讓他被其他人發現。

    另外,他還有一個用處——

    羅蘭用意念操控藤蔓將年輕人舉起,因藤蔓鎖住了他的喉嚨且用力向上提起,他的面目很快因充血而泛紅,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從紅蛻變為紫。

    在這個年輕人的視線投在羅蘭臉上的瞬間,羅蘭通過他脖子上的藤蔓,明顯感覺到他因突如其來的驚嚇上半身的溫度一瞬間低了不少,瞳孔放大,張開嘴剛想說什麼就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生理逃跑反應嗎。

    羅蘭挑了一下眉毛。

    他的反應給了羅蘭很多信息。比如這些灰燼之徒應該是互相都認識,或是有著某種能通過視覺判斷敵友的能力。

    彷彿是在迎合羅蘭的想法一樣的,幽綠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劃過——

    【就職任務(三):使二十名以上的灰燼之徒意識到你的存在(1/20)】

    確認系統的計數加一以後,羅蘭就毫不猶豫的用藤蔓把昏迷著的帕爾斯的外衣除下,然後脫下了自己的黑袍把帕爾斯的紅袍穿上,最後再把黑袍淺淺掩埋起來——以防萬一。

    最後想了想,羅蘭把帕爾斯後背還插著的那柄斧頭慢慢拔了出來,狠了狠心衝著自己後背有斧痕的破損輕輕砍了一斧子。

    因為沒用力,只是切開了一塊肌肉斧頭便停下了,可是也去掉了羅蘭足足三點生命值。頓時疼的羅蘭冷汗都出來了。

    現在羅蘭僅剩六點生命,精確一點說,如果羅蘭什麼都不做,那麼他還剩十二個小時的生命。說是還差一口氣也不奇怪,哪怕是民兵揮舞著木棒全力一擊都有可能把羅蘭直接帶走。

    但這次他沒有呻.吟也沒有喊痛,只是渾身顫抖在帕爾斯的腹部割了一個十字的傷口,再把斧頭重新放回到了帕爾斯的傷口中,整個過程他一直沉默著一點動靜也沒發出。

    在生死之間的恐怖中,除了等級和經驗,羅蘭自身也在迅速成長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32 PM

第十四章 被看穿了

    無光之痕最深層的祭台上,轉化實驗的失敗品井然有序的被銷毀著。

    突然,祭台上主持儀式的男人彷彿聽見了什麼一樣,朝某個方向轉過頭去。削瘦的面頰上眉頭緊蹙,緊緊抿著的嘴角毫無笑意,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如同深淵般昏暗。

    過了大概三四秒的時間,從那個方向傳來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

    南風之環的邪教徒們紛紛暫停了手頭的工作中,警惕的望了過去。

    在確切的感知到來人身上的自然氣息和身上的紅袍之後,離那個方向最近的兩位呼嘯者就放鬆下來,向後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看到這個手勢的人也鬆了口氣,繼續高舉這個手勢向後面的人傳遞消息。

    在視野範圍只有五米的無光之痕裡,視覺信息只能這樣一段段的傳遞下去,在安靜而迅捷的同時,也掩蓋了一些問題。

    比如當發現來人的面目比較陌生的時候,靠近來人的兩位呼嘯者就下意識的以為是自己單純不認識這個灰燼之徒而已。畢竟呼嘯者和灰燼之徒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友好,不認識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後面本應認出這個陌生人的灰燼之徒卻接受了前面的呼嘯者所發出的「來人是同袍」的消息,也放鬆了下來。

    在差一步進入那個祭台上的男人的視野範圍的時候,穿著紅袍的陌生人就撲通一聲單膝跪地,以虛弱的聲音低聲說道:「風語者閣下!馬可大師危險了!來人是卡拉爾公國的正規軍!請馬上派遣增援!」

    聲音不大,卻剛剛好能讓大多數人都聽見。頓時,祭台附近一片死寂。

    在沉寂了幾秒後,一片嘈雜的聲音同時爆發,頓時讓這裡喧擾了起來:

    「風語者閣下,請讓我出征吧。」

    「大人,我們呼嘯者也一起去救馬可大人吧!」

    「閣下!請您一定要救救馬可大師啊!」

    「風語者閣下,請您早作決策!馬可大師不容有失啊!」

    呼嘯者和灰燼之徒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祭台之上,周圍的人不斷圍攏過來,祭台附近的人越來越多。

    但是總的說來,這些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雖然馬可對聖職者,尤其是希維爾的牧師極為殘忍,但他顯然平時對夥伴還是不錯的。不然在這種時候,不會有這麼多人冒著和「正規軍」交戰的風險主動請命。

    在幾乎所有人都聚攏過來之後,站在祭台上的男子面目嚴肅的抬起了右手,示意安靜。

    幾乎是瞬間,嘈雜的聲音就消失不見了。

    這種紀律性,在各國軍隊中幾乎都見不到。只有能做到徹底的令行禁止的班薩才能與南風之環的邪教徒比拚紀律性。這種近乎可怕的紀律性正是南風之環令各國忌憚的原因之一。

    那個表情一直很嚴肅,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近乎看不到底。他先是抬手放出一道翠綠色的淺淺光芒止住了來人後背一直在流血的傷口,然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來人有多少?什麼實力?」

    「……我叫帕爾斯,至於來人……除了一個半步黃金階的牧師之外,還有同水平的舞盾者,和其他卡拉爾軍團的人。人數的話,一共也不到十個。」

    紅袍人低著頭恭敬的說道。

    聽完他的話,周圍人再次喧鬧了起來。這次倒不是著急馬可的安全,而是躍躍欲試。

    只要沒有黃金階的強者,區區十個敵人很輕鬆就能被解決。黑鐵之民在只有進階到黃金階最上,才有可能消除身體的弱點。在那之前,哪怕是最強的白銀也可能會被人海戰術擊敗。這也是為什麼眾人擔憂馬可的原因。

    一旦確認敵人的人數少於一百人——哪怕同樣屬於白銀階,南風之環的人也有自信馬可絕對能逃得掉。

    作為創立新職業的大師級人物,幾乎是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成為傳奇。

    並非是什麼偶然。這一部分是世界的眷顧,另外也有這些人的確是天賦卓絕的原因。

    在眾人的喧擾之中,祭台上的男子嘴角慢慢掛上一個僵硬的弧度。

    「我知道了。」他輕聲道,但在他話音出口的瞬間周圍便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因此倒也能把命令傳遞下去。

    「敵人疲弱,也不熟悉環境,不用去太多人,」風語者慢慢說道,「現在站在我身後的灰燼之徒們,你們集合一下,跟帕爾斯一起去追討來敵,見敵必殺,一個不留。」

    「凡能看到我正臉的灰燼之徒都留下,和呼嘯者一起加緊銷毀失敗品。那些一會要出去追殺來敵的同袍完成任務後暫時不用回來,我們銷毀完成之後先走一步,大家在19號基地碰頭。」

    被點到名字的灰燼之徒一臉興奮的扣上兜帽,在風語者的身邊集合。而其他的灰燼之徒只好聳了聳肩,重新投入了工作當中。

    在參戰的灰燼之徒還沒有集合完畢的時候,風語者低下頭,對跪在地上的紅袍人開玩笑般的輕聲說道:「你很能幹啊,如果你選擇呼嘯者這條路就好了。」

    「……閣下抬愛。」

    紅袍人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平淡的回應道。

    「那麼,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風語者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給我一個好消息。」

    「……是。」

    紅袍人抖了一下,然後聲音艱澀的答道。

    彷彿頂不住風語者的壓力一般,在參戰的灰燼之徒集合完畢之後立刻帶著他們離開了這裡。

    「死掉一半的灰燼之徒,就算你還能回來……」

    祭台上的男人嘴角劃過微微的弧度,喃喃唸著。

    ——————

    羅蘭剛帶領那些灰燼之徒離開南風之環信徒的聚集地,背後冷汗瞬間濕透了脊背,混合著鮮血將後背的紅袍染成更深的暗紅。

    他這是嚇的。

    剛才在被那一道治癒後背傷勢的光照過來的時候,系統提示就把他嚇了不輕。

    【你接受了神術效果:希格斯的寬恕。因為你並不信奉希格斯,所以治療效果被壓至最低】

    【你後背的傷勢痊癒了】

    希格斯的寬恕是南風之環的特有神術,等級高達七環。這代表一個三十一級的呼嘯者不帶任何裝備的話只能使用一次。神術的效果取決於受術人的信仰堅定情況,對於狂信徒來說,哪怕還有一口氣都能滿血重生。斷肢治癒都是小意思,邪惡陣營的神明親自發出的詛咒也能移除。

    南風之環之所以是最危險的邪教,甚至這個名號一直保留到失落聖誕結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所祭拜的真神「眼中有蛇的希格斯」在被黃昏種侵蝕之前是和長眠導師同位格的聖者。而且他在七聖者中屬於比較善戰的類型,整個世界的偽神綁一塊也打不過他。

    在失落聖誕的版本中,玩家已經比較普遍的聽說過黃昏種這個名號了,只是並不知道黃昏種究竟強到了什麼地步,才被稱為「不可抵抗」「絕對無法反抗」的天災。原蓋亞之父希格斯就給玩家好好的上了一課——

    希格斯眼裡養的一條蛇的虛影在聖誕儀式完成之後降臨的瞬間就毀滅了一個王國,而希格斯等七位聖者聯合在一起,死鬥千年才勉強擊退了黃昏的先鋒軍。為此,聖者們付出了三位隕落一位被污染的代價。以上這些很好的給玩家們解釋了整個世界的世界觀,並給那些做著拯救世界的夢的玩家們當頭潑了一浴池的冷水。

    別被人權宣言什麼的騙了——這可不是什麼歐洲中世紀魔幻轉科技的遊戲,這是一個無法抵抗的末日即將來臨的世界。在黃昏種的侵略下苟且偷生與永不停歇的種族戰爭才是主要色彩。羅蘭也是當年被潑了一遊泳池的冷水的玩家之一,所以哪怕對這個僅是活在背景和任務敘述裡的名字印象也很是深刻。

    光是這兩條系統提示,羅蘭至多是懷疑自己被發現了。畢竟以他的演技,就算真的身受重傷,想要表演出接受神術後精神煥然的樣子並不難。更何況他並沒有受多大的傷,狼狽的樣子本身就是他的偽裝。

    只是,這時候羅蘭又收到了一條提示:

    【希格斯對你產生了關注——他希望你能靜下心神,感知他的榮光呼嘯在大地上。】

    拒絕!

    羅蘭毫不猶豫的點了拒絕。

    看到這條提示的瞬間,羅蘭就知道自己確實被發現了。而且不是被風語者這個希格斯的代言人發現,而是希格斯這個存在本身對自己產生了關注。

    黃昏種的污染能力有多強羅蘭心裡是有譜的。哪怕是被污染過的希格斯自身都繼承了相當的污染能力,連風語者這個風元素王子都被希格斯污染成了自己的狂信徒,羅蘭可沒有和元素生命比意志力的想法。

    好在希格斯並沒有惱羞成怒什麼的。或者說,他對羅蘭的關注並不算強,所以被拒絕了也不會死纏爛打。可希格斯的意志降臨到羅蘭身邊的時候,風語者絕對能感覺得到。

    所以在那一刻風語者就已經得知,這個身穿灰燼之徒紅袍的人絕對不是灰燼之徒。

    因為灰燼之徒是徹底的無神主義,最終目的是實現無神的社會;而呼嘯者是邪神統領的強大教派,有著真真實實的信仰源泉和意志的庇護。這兩撥人當初湊在一起就不容易,如今的關係也並不融洽。

    希格斯絕對不會關注無神主義的人。在他看來,這群人就好像是一群領主外出之後鼓動著其他人佔領領主府的賤民,可那些篡奪聖者權柄的偽神從根本上都是一路貨色。

    究竟是將神明拉下神座,讓自身取而代之呢,還是從心底想要實現人類的精神自由——希格斯就算被黃昏污染,這個還是分得清的。

    正因如此,在希格斯的意志降臨在羅蘭身邊的時候,風語者就已經識破了他的偽裝,然後出於自己的考慮放過了他。

    想到這裡,羅蘭無聲的冷笑了一下。

    風語者想要幹什麼,羅蘭也能猜到。他見自己敢過來要人,猜到羅蘭肯定早有埋伏。所以他就就將計就計的讓一半的灰燼之徒跟自己一起出去,假如有埋伏這群灰燼之徒肯定就死在了外頭。等馬可回來,少了這麼多死忠的他在南風之環中的地位也絕對大不如前。

    而如果羅蘭沒能把這群灰燼之徒全部弄死在外頭,風語者也可以藉著這件事運作一下,以整頓內部的名義順勢強心把幾個馬可的死忠派速度弄死,等馬可回來他也不好發作。假如那些要被「整頓」的人想要反抗,風語者就能正大光明的打壓他們,甚至把灰燼之徒提前趕出南風之環。

    不光如此,風語者之前所說的「不用急著回來」「我們在19號基地會面」這句話就是給這些外出執行任務的灰燼之徒設了個套。

    假如他們服從了命令,那麼就等於把灰燼之徒的力量隔成了兩半。就算馬可的影響力太高,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無暇分身。

    如果馬可回來的早,那麼風語者就會派人截殺那群出去的灰燼之徒,如果馬可跟著外頭那一半的灰燼之徒一起回來,那麼風語者就會找茬把內部的灰燼之徒能殺多少就殺多少。

    這是實實在在的陽謀。

    但是……

    「我可不想按你想的做啊。」

    羅蘭低著頭,微微眯著眼,以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眼中閃動著狡詐的光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33 PM

第十五章 謀殺遊戲(上)

    打個粗俗一點的比喻。算計人這活計,不論陰謀陽謀這種高大上的區分,本質上就和啪啪啪實際上沒什麼區別。

    最高境界自然是別人舒服你也舒服,被算計了一次還想第二次,上趕著求你算計他。當然,能達到這種境界基本上也算不上算計了。

    稍微次一點就的就是別人不舒服而你舒服。這是一種強X他人意志的行為,就算自己的目的達到,也很容易招人恨。這種人除非手段確實高明否則一般都活不長。

    再次一點的,就是別人舒服而你不舒服。通常意義上這應該算是算計失敗被反算計了,也就是通俗所說的強X不成反被艸,但這種被算計本身還可能是你其他計劃的一次基礎。一個很鮮明的例子就是追女孩,有時候女孩子從來不找你要東西男人反而會心慌。這種時候就要上趕著去送一些東西以最簡單的方法表達心意,這種事很難說清最後到底是誰比較賺。

    可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兩個人都不舒服。

    大多數情況下,這大約是兩個人被第三方當猴耍了。不過也不排除第二種情況中被艸的一方醒悟了過來,卻並非給自己找利益轉化成一種情況,而是破罐子破摔開始報社,而且取得了顯著的效果。

    比如說,現在的羅蘭。

    陽謀之所以是陽謀,是因為哪怕你知道也無力抗拒,只能從中選擇一條相對較好的路走下去。所謂圍三打一,一般情況下那條路就是佈局者最想讓你走的路。

    但無論陰謀陽謀,都是對信息的操縱。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除非信息渠道絕對可靠,否則所有的計劃必然有其漏洞。

    在風語者的計劃中,他唯一沒有算計的就是羅蘭自身的能力。

    畢竟希格斯降臨過,想讓羅蘭成為一名呼嘯者,所以羅蘭的意志等級必然不超過五,以人類的平均素質誇張的估計一下,很有可能羅蘭剛剛脫離正式階進入黑鐵階。就算保守估計,無論羅蘭有多強、偽裝的多麼仔細,絕對不可能是黃金級的強者。

    進階黃金階的一大基礎條件就是意志高於十。這保證了黃金階的強者不可能被低等級法的惑控法術迷惑心智,意志屬性帶來的豁免也足以免疫低等級的巫術和神術,保證了黃金階的強者很難被人海戰術戰勝。

    在風語者的角度上想,羅蘭不是找人埋伏這批灰燼之徒就是設置了大量的陷阱。絕對不存在羅蘭以自身能力挑戰那群灰燼之徒的可能。

    畢竟羅蘭如果無法在極短的時間內殲滅所有的灰燼之徒,一旦被哪怕一個人發出了求救的信號,那麼他面對的就是由風語者率領的其他所有南風之環的成員。別說是黑鐵階一下的羅蘭,就是馬可進階到了黃金階,也不可能一擊滅殺五十名以上的灰燼之徒。

    羅蘭嘴角一挑,露出一個略顯癲狂的笑意。

    他本來的計劃有了一些更改。

    原計劃,是通過建立在纏繞術基礎上的陷阱擊殺幾人後,一邊嘲諷一邊把他們引到克洛德神父那邊。但見到風語者後,一個瘋狂的計劃從羅蘭心中浮起:

    他準備,自己一個人殺退所有跟出來的灰燼之徒。

    不能將他們殺死太多,不然就等於是趁了風語者的心。最好是殺掉一半的數量之後,稍微挑撥一下就放他們立刻回去,把正在準備轉移的風語者堵在裡面。

    能產生爭端最好,就算不能也要保證馬可與風語者的勢力均衡,一旦撕破臉皮,要讓這兩個人誰都得不了好。

    稍微瞥了一眼後面的人,羅蘭快速點算好了來人的數量和等級。

    正式階的最多,二十六人。然後是黑鐵階十七人,青銅階十人,白銀階一人,一共五十四人。

    正面衝突肯定必死無疑。羅蘭會在一個呼吸間被轟的連渣都不剩。

    潛行暗殺的話,羅蘭倒是會。可他現在沒有潛行職業的等級,無法做到消去身形。而且在灰燼之徒這類感知類職業面前想要持續不斷的有效偷襲的確很難。

    不過,感知太強的話,也並非不可利用。

    下定主意,那些白銀階的為了保持平衡,羅蘭不能動,而且也的確動不了。

    黑鐵階可以殺一到兩個,正式階最好殺掉一半以上。

    在腦海中盤算了一下,羅蘭想到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計劃,他幾乎忍不住的笑出聲來。於是他把右手伸到懷裡,在身後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從黑藤套裝的內兜中撕下一張紙,然後藏在左手袖子裡,一邊跑步一邊專心的盲寫著什麼。

    跟在羅蘭身後的人們一開始也沒怎麼說話,後來也不過是聊天性質的互相念叨了幾句。可羅蘭帶著他們走了很久之後,他們便是有些緊張了。

    按照距離來說,他們現在應該都快走出無光之痕了。

    「帕爾斯,還沒到嗎?」

    「帕爾斯,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帕爾斯?」

    羅蘭低著頭,一直往前衝著。不管身後的人怎樣喊自己也不回頭。

    終於,一直跟著羅蘭不停往前衝的人們開始感覺到有些慌了。

    「喂!帕爾斯,站住!」

    「停下!我說停下!」

    差不多了。

    羅蘭也不做聲,只是突然回過頭來,伸出右手,把正在急速奔跑的人驚的急停了一下。

    然後從視野之外的黑暗中猛然鑽出一條粗壯的藤蔓,閃電般的向羅蘭身上探去,抓住他的腰就猛然撤了出去。

    在其他人反應過來要阻止羅蘭之前,羅蘭就已經飛離了他們的視野。在他還飛在空中的時候,另外一條藤蔓便從更遠的地方伸了出來,接力一樣的抓住了另外一棵樹。就這樣好像猴子以上肢力量掛在樹上迅捷的蕩來蕩去一樣,以兩條藤蔓交替前進的羅蘭很快就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中。

    徹底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前,一張紙片在空中緩緩飄下。

    為首的灰燼之徒伸手將它接住,然後揮手阻止了其他人的追擊。

    他把兜帽摘下來,露出裡面絢爛的金髮。

    那是在卡拉爾極少見的發色,班薩王國的金色頭髮也並不多。北方的蘇澤雖然有金髮,但那是接近銀色的白金色。像這種隱隱透出火光的純粹金髮,整個法恩斯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有。

    那是在卡拉爾南方的南方的南方,比法拉若比白塔還要往南的國度——緹坦帝國。

    那裡的氣候溫暖而濕潤,是卡拉爾和班薩這種北方國度中生活的人民夢寐以求的世外桃源。當卡拉爾的農夫聽起傳授施肥知識的德魯伊以滿懷憧憬的語氣講起緹坦一年只有兩個月的冬天、那裡就算在陰影之月也是燈火通明或是夏天熱到了要吃冰的時候,既對此感到羨慕也對緹坦人的思維暗中發出了不解和嘲諷。

    熱了脫衣服不就好?為什麼在好不容易到來的夏天還要吃冰?這不是找罪受嗎?他們肚子不會疼嗎?陰影之月裡夜晚無法外出為什麼不乾脆早點睡覺?為什麼外頭要點燈?

    卡拉爾人無法理解緹坦人的思維,但這不影響卡拉爾的文化人們把緹坦人視作天生的貴族。為了證明自己是個體面人,卡拉爾的貴族在站在外面一小時也出不了汗的夏天還要吃著從緹坦進口來死貴死貴的冰食,一邊被凍得瑟瑟發抖一邊還要表示自己是多麼喜歡吃這東西。

    而大多數的緹坦人的認知中,從法拉若以北都屬於文明以外。法拉若的山民們是一群大山裡的猴子、班薩是戰爭狂的聚集地以及充斥搏鬥和碎骨的野蠻國度、卡拉爾是一群除了會種地什麼都不會的鄉下土老帽。甚至在他們的認知中,一旦越過白塔的邊境往北走甚至要事先寫好遺書。

    在這種人成為了一個北方人才有的德魯伊類職業並加入了一個北方的極端組織之後,自然很輕鬆的就能在其中獲得一個不錯的地位。而在文化普及率很高的緹坦,認字的人非常多。

    所以其他的人也沒有爭奪他手中的東西——他們只能認為那張紙片這是一種巫師們喜歡用的什麼東西。就算他們都是德魯伊,屬於知識分子也無法理解外表光滑雪白如霜的紙。

    甚至這個緹坦人都為這張紙的質地感到震驚。在看到並觸摸這張紙的瞬間,他就認為自己的組織招惹到了某個無法抗衡的組織。

    能有這種工藝,毫無疑問這個組織的根據地只能是在白塔。據說前年白塔的研發部就掌握了以低成本量產紙張的手段,只是不用看他也知道那種紙的質地絕對沒有這麼好。

    「奧克利福大人,這上面寫了什麼?」

    身邊有一位少女以清脆的聲音發問道。奧克利福稍微定了定神,把目光投在了紙上,朗聲讀道:「你們好,南風之環的諸位。你們不用問我是誰,你們只需要知道你們惹上了惹不起的人就可以了。南風之環必定會毀滅,想要活命就儘早退出。當然,如果你們愁苦於怎麼稱呼我——不如就叫我老爹吧。」

    「——真是大膽狂徒!」

    奧克利福臉色一黑,忍不住怒聲呵斥。

    稍微發洩過後,他把目光投回到字條上,繼續念道: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那麼,我就稍微證明一下我的能力。你可以試著感應一下周圍的環境,你會發現你們的感知能力已經完全失效了。」

    唸到這裡,奧克利福臉色頓時為之一變。

    稍微試了一下,他的感知的確完全失效了。本來在他的心靈視界中本應能看到周圍的聖職者和德魯伊,還能分辨東西南北和生者與亡靈,這也是德魯伊們在無光之痕裡保持高速移動也不會撞到樹上的依仗。

    可是此刻,在奧克利福的感知中周圍茫茫一片,整個世界充斥著強烈的自然氣息,就好像淹沒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什麼都看不清。

    的確,他這樣什麼都看不清了。

    壓下心中的不安,他繼續往下讀:「現在你們大概稍微相信我說的話了吧?那麼接下來是正餐——」

    「我說:你們中的某一個人會在兩分鐘內無聲無息的消失。」

    「最後是你們老爹我善意的提醒,想要活命的就儘早退出南風之環。我不會再說第三遍了。還有,就在你們的身邊,還有第二張紙片的存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34 PM

第十六章 謀殺遊戲(中)

    奧克利福等人面面相覷。

    雖然對字條上的說並不完全相信,但是他們的感知能力的確已經失效了。在這種事情的基礎上,就算字條上的話再荒誕也會下意識的相信幾分。

    迎著身邊下屬投來的無措的目光,奧克利福咬咬牙,重新戴上了兜帽以隱藏自己的慌亂,向周圍喊道:「所有人,都向我這裡集合!」

    周圍嘈亂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然後開始整齊有序地向奧克利福這裡湧了過來。

    一旦失去了感知能力,這些灰燼之徒在無光之痕裡和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是視線被壓到五步以內,視野之外儘是一片漆黑。

    不如說沒有自然之心提供的超凡視域的普通人的情況反而還更好一些。因為當那些普通人從夕光平原開始,一路穿過晦光叢林和啞光小道,視線一步步的受限。在他們進入無光之痕的時候雖然會被一路越來越黑的環境累積下來的心理壓力影響到實力的發揮,可是畢竟有一個逐漸適應的過程。

    而灰燼之徒們則不然。他們突然失去了自然之心的感知能力,就好像是一個在烈日下的人突然進入了全然無光的地下室,或是一個在黑暗中潛行了很久的盜賊突然被強烈閃光術照了出來一樣,在相當的一段時間內可以說比普通人要瞎的多。

    甚至在心理作用之下,他們的視野比理論上的五步都要近,除了離自己很近的人之外基本上就只能看到自己了。

    「大家應該剛剛都聽到那個偽裝成帕爾斯的人給我們留下的話了吧,」奧克利福向周圍大聲說道,「我們不能因為自大而給小賊可乘之機。現在,大家每個人都盯住身邊的所有人。一旦有人出意外那麼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要立刻發出警示!」

    「大約只有兩分鐘時間,希望大家提高警惕!」

    奧克利福很狡猾的偷換了一下概念。

    他將那個「你們惹不起的人」這個可能是指代某個人也可能是某組織的稱呼替換成了偽裝成帕爾斯的那一個人。這樣的話灰燼之徒們多少會放鬆一些,要不然在緊繃的精神下遲早會出事。

    就算真的消失了幾個人實際上奧克利福也不怕。他不在乎自己這裡被殺掉幾個人,但如果那個人的恐嚇並不是一次的……比如說,在出現一個死者之後,那該死的紙條再次出現,又聲稱自己要殺掉一人之類的。

    真要是那樣的話就糟了。灰燼之徒的意志力在所有的邪教徒中都是墊底的,甚至會出現嚴刑拷打之下供出聚集地的先例——並非是在什麼嚴格的軍事基地裡,僅僅是某個小鎮的警備隊的拷問而已。

    奧克利福有些著急了。

    這些灰燼之徒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感知消失弄得有些混亂了,一旦發生連鎖恐嚇,他很擔心自己壓不住場。

    真要是忍不住恐慌四散逃走……那就完了。

    在所有人心神不定之下,兩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出乎他的意料,並沒有什麼人突然消失。

    難道恐嚇者真的只是嚇唬人?他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逃走嗎?

    發覺並沒有什麼人突然消失,周圍喧嘩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就在奧克利福腦海中飄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彷如霹靂在他的腦海一閃而過。

    「所有人!在我身前排成一列縱隊,然後從後往前報數!」

    灰燼之徒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匆匆聚集起來。一些比較聰明的已經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頓時臉色蒼白的緊了緊袍子。

    互相擁擠著,大約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排成了一列縱隊。在重新安靜下來之後,後方的人開始報數:

    「一!」

    「二!」

    ……

    「五十二!」

    「……」

    奧克利福沉默著,雙拳緊攥,並沒有出聲。整個隊伍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氣氛頓時壓抑了下來。

    所有的灰燼之徒,加上他只有五十三人。

    從祭台附近出來的灰燼之徒加上了偽裝的帕爾斯一共是五十五人,但如今卻只有五十三人……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不見的?

    奧克利福不禁有些混亂了。

    「等等,讓我想一想……」

    奧克利福左手扶著額頭,語氣低沉的念道。然後,他隨手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人可以解散了。

    就在這些人的隊形剛剛打亂,還沒有完全散開的時候,無意間往後退了一步的奧克利福撞在了一顆漆黑的翼樹上。感覺到觸感不太對勁的奧克利福立刻回過頭去,卻發現漆黑的翼樹上輕輕卡上了一張白色的紙張,並在剛才的一撞之下掉落在了地上。

    不顧心中不詳的預兆,他猛然低頭把那東西撿了起來。

    不出他的意料,那是和之前質地相同的白色紙張。

    奧克利福的臉色頓時很難看,可他卻什麼都不顧,自顧自的展開紙片低聲唸著上面寫的東西:「不錯,你找到了我留給你們的第二張紙片。現在,你應該已經看到了我的態度和能力。你老爹我說過,我有足夠的能力收拾你們這群小兔崽子。」

    「怎麼?還不認輸?還想玩?好,老爹我陪你們好好玩玩。」

    「我說:下一個死者的死法是被同袍殺死。時間還是一分鐘,記好了小夥子,你盡可以讓他們隨意逃離,我就這樣告訴你,不管離我多遠我也能用一句話殺死你們。」

    「順便一提,你也在死者的選取範圍之內啊。」

    一個可怕而又令人雀躍的可能性在他腦海中浮現。他立刻攥著紙條,衝著還沒有完全散開的人群喊道:「大家立刻散開!每個人不要接近他人一米之內!然後所有人都不要動,注意一下身邊的人!任何身邊有人有所異動立刻高喊並阻止他——那個殺人者就在我們之間!」

    灰燼之徒們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了他,奧克利福心中滿滿的都是信心和找到線索的雀躍。他高聲對所有人解釋道:「先保持不要動,然後聽我說。我已經識破了那個人的詭計!那個人努力的想讓我們認為他擁有某種遠程殺人的手段,可是,他在第二張紙條中漏了一個破綻!」

    「他絕對不是用什麼詛咒的手法或者律令法術在遠方殺死我們的同袍!他稱呼我小夥子,可我是在他離開我的視野之後才摘下的兜帽,而且在很短的時間我就重新戴上了。灰燼之徒的兜帽連偵測陣營的神術都能隔絕,絕對不是尋常的巫術可以看穿的。那麼,如果說他是離開之後在遠方咒殺我們的話,又是怎麼知道我的性別和年齡的?」

    「所以說,他絕對沒有離開!那個人絕對沒有離開這裡!之前我們看到他遠離這裡一定是某種障眼法,那個謀殺者一定從一開始就在我們的隊伍中——不,他不是謀殺者,他是一個指尖帶血的暗殺者,一個無恥的欺騙者!」

    就在奧克利福說的興致勃勃的時候,不知是不是一直在思考讓他的大腦活躍起來了,一個被忽視的細節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於是他立刻再次喊道:「那個謀殺者衣袍上有血!我記得他的後背被銳器切開,露出了裡面的皮肉,而且那人的衣服上有血跡!」

    「大家站在原地不要動,查看一下身邊的人有沒有身上有血的!有血的那個就是那個暗殺者!」

    就在奧克利福的話剛剛出口的時候,就立刻有人在遠處高聲應道:「我找到了,就是她!」

    頓時,所有能看見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人手指的方向。在看清那人背後的確有血跡之後,其他人也紛紛高聲嚷道:「確實有血跡!」、「大家快來就是這個人!」

    ……不對。回答的太快了。

    奧克利福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可他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對策,只好順著人流往那個方向擠了過去。

    可突然,前面的聲音一下子沉寂了下來。就在那瞬間,奧克利福就立刻意識到,那邊一定出事了。

    他一邊高聲嚷著讓讓一邊奮力往前擠著。直到完全脫離人群的圍牆的時候,卻發現所有人都成一個圈形讓開了裡面的空間。強烈的不詳感襲上心頭。

    奧克利福感覺到脖子有些僵硬,他強迫自己看了過去。

    只見在所有人的中間,一個身材凹凸有致的身影側躺在地上。

    她微微張著嘴,口中滿是鮮血。大概是在眾人「制服」她的時候從嘴裡掉出來的吧,在離她的嘴不遠的地方,一張浸了血的字條落在地上。她的背後倒是的確有血,可在奧克利福看到她的後背的時候立刻感到全身發冷。

    在她的後背上,赫然插在一根正在融化的猩紅色尖刺。

    那是被稱為猩紅犬齒的,唯有灰燼之徒才能使用的武器——由灰燼之徒的血液凝成,握在血液的主人手中會變得無比鋒利,而每當接觸其他的生命的時候,它就會融化一部分。這樣的話,無論是被他人握住或是掉在草叢裡都會以極快的速度融化成一灘血液。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握住然後殺死別人。

    在猩紅犬齒凝聚的過程之中,如果往血液裡加入一些毒物,那麼在刺入體內的同時,就會有一些毒物被融化,滲入敵人的體內。準確的說,不光是毒物,無論是麻痺用的草藥汁液或是強酸之類的液體物質基本都能摻入。一旦灰燼之徒強大到馬可那種級別,甚至還能凝聚一些小型的猩紅犬齒長期保存在身上作為暗器,或是突破半臂長的極限,將猩紅犬齒化作長槍或是刺劍之類的武器。

    一般來說,灰燼之徒們使用這個武器的正確方式是往裡面摻入一些魔鬼的體液或是亡靈的分泌物。這樣的話,在這種特質的猩紅尖刺刺入聖職者體內的時候混有雜質的負能量就會從傷口處直接侵蝕內臟。一旦這些牧師們試圖使用神術,在神術剛剛凝聚的時候就會因為能量的衝突引爆他們的內臟,而且事後便會融化成一灘血,絲毫不留痕跡。

    這毫無疑問是只有灰燼之徒才能使用的武器,可它現在正插在另外一位灰燼之徒的身上,而大致望去她全身只有這一處傷口,於是答案不言而喻。

    又……實現了嗎?

    奧克利福全身顫抖著。他似乎能感覺到周圍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的無能,又清晰的感受到了眾人心中的恐慌和畏懼。

    ……或者說,是自己心中出現了畏懼?

    奧克利福苦笑著,從地上撿起了被血液染紅了大半的第三張字條。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動搖。

    這謀殺者真的在我們之間嗎?我所看穿的……是否是那個人想讓我看穿的呢?他又是怎麼樣連殺兩人的呢?

    奧克利福暗自嘆了一口氣,展開了紙條。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恐怕是快要到極限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39 PM

第十七章 謀殺遊戲(下)

    「能看到第三張字條,說明你們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警告一下,你們老爹的耐心正在快速消耗!我快不想陪我親愛的孩子們玩這(字跡被血遮蓋)的遊戲了!」

    「是——的!你沒聽錯!你們馬上就要得到解脫!」

    「聽我說:在看到這張字條為止,你們中的某一個就已經在我手上了!(字跡被血遮蓋)還有三十秒的時間,時間一到他就要畏罪自殺啦!」

    「老爹的大刀已經飢.渴難耐啦!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以下字跡都被血遮蓋)」

    輕聲讀完字條上的內容,周圍一片靜謐。

    奧克利福微微發怔,不顧自己心中發涼,大聲喊道:「現在!立刻重複自己之前的報數的數字!按順序!」

    周圍一片寂靜。

    「我說!現在立刻按順序重複自己之前的報數的數字!」他皺了皺眉,再次高聲重申道。

    可是周圍還是沒有聲音發出。

    又過了幾秒鐘,一個聲音顫抖著說道:「……二。」

    然後,停頓了幾秒,下一個聲音才隱約響起:「三。」

    「四。」

    「五。」

    ……

    「二十一。」

    「……二十三。」

    「二十四。」

    「……好了,不用報了。」

    奧克利福輕聲喝止了越來越顫抖的報數聲。在第一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他基本上就意識到失蹤的那一個是誰了。

    二十二應該是那個被猩紅犬齒釘死的女性灰燼之徒。那麼沒有回應的第一個……

    奧克利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現在,已經快到三十秒了啊。

    兩分鐘,一分鐘,三十秒……

    下一個是十五秒嗎?然後就是七秒?最後就是所有人被瞬殺?

    不知從何開始,奧克利福已經不懷疑那個人的能力了。現在他只認為那個人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連帶著,對招惹上這種瘋子的風語者,奧克利福心中也不免有些憎恨。

    「……好了,所有人,散開吧。以我這裡為中心,都散開去尋找失蹤的一號。每個人的可視範圍內至少要有一個人,一旦丟失目標立刻呼喊。發現了什麼的話也要立刻呼喊。」

    奧克利福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大家都散了吧。」

    其他的灰燼之徒看向他的目光十分複雜,可他們還是遵從了奧克利福的命令,緩慢的散開去尋找下一個死者。

    是了,死者。在奧克利福選擇了緩慢而安全的搜索方式的時候,其他的灰燼之徒們就已經知道了失蹤者最終的下場。

    雖然他們心中已然抱有死志,可依然還能服從上級的命令。這種素質,在這個年代的軍隊中也是極為少見的。

    「……該死,那個瘋子……」

    奧克利福痛苦的揉著額頭。

    究竟要怎麼應對這種瘋子?他的……遊戲,姑且稱之為遊戲吧,真的有破解的方法嗎……

    不,應該是沒有。按照他的說法,並沒有說要破解他的難題他就能放過奧克利福等人,而是僅僅用了一種通知一樣的語氣而已。其他的灰燼之徒們正是因為聽出了這一點,才沒有對顯得無能而蠢笨的奧克利福抱有怨言。

    不光是他們瞭解就算自己上去也同樣是這個結果,而且一旦破解了那個瘋子的言語,說不定迎來的不是遊戲的結束,而是惱羞成怒之下瞬間殺死所有人。

    畢竟是瘋子,有怎樣的思維方式都不奇怪。

    不知不覺間,灰燼之徒們對那個瘋子的印象就由一個只會耍花招的小人物,變成了一個強大而殘忍的瘋子。一想到自己正在與這種人——甚至是這種人所在的組織作對,他們便感到了未來的黯淡。連帶著他們甚至有些懷疑馬可大師當時選擇加入南風之環的選擇是否正確。

    是否……他們這些純粹的棄神者,應該離那些拜祭邪神的人遠一點呢?

    灰燼之徒的最終目的是實現世界無神,由人類自己來主宰人類的命運。就算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創造了人類又如何呢?現在的人類已經有了自己的文明,有了自己的想法。而神明不僅不為人類的發展而感到欣喜,反而卻恐懼於人類的日漸強大,試圖遏制人類的進步。

    笑話!人類的命運不被任何人以外的東西束縛!灰燼之徒們堅信,以人類的發展,必將一步一步的踏入一個美好而幸福的未來。在那個世界中,僅憑自身就足以顛覆社會的神明毫無疑問是多餘的存在,是人類的敵人。

    為了實現人類的獨立,灰燼之徒們不擇手段。摧毀神殿、屠戮祭司只是小意思。一些灰燼之徒混進了信徒的高層,從內部腐化整個神權社會,讓人們發自內心的對神殿感到失望。

    而那些連真正的虔信徒或是灰燼之徒們偽裝的狂信徒都分不清的神明,更讓灰燼之徒們確定了神明絕不是萬能的。

    為了人類奮鬥終身,甚至於拋棄自己的神明——灰燼之徒們自認為自己是高尚的,是純粹的,與普通的邪教徒們不可化為一類。

    風語者的確是一位偉大的統領,不過他卻祭拜了一個邪神。那種以人、以村、以城為單位的祭祀令灰燼之徒們感到噁心。就算不出今天的事,他們早晚也要退出南風之環。

    不光是道不同的問題,光是南風之環的這種行事風格就招惹了大片的敵人。比如此刻把他們當成玩具戲耍的瘋子。

    灰燼之徒們一邊心不在焉的尋找著同袍的屍體,一邊警惕著身邊的人。

    他們可沒忘記,在之前的第二個遊戲中,有一位同袍就是被身邊的人所殺死。就算是有人被那個瘋子控制,但就因如此,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著突然失去意識大殺四方的可能性。

    在這種每個人都各懷心思,且心不在焉的情況下,足足過了三四分鐘才有人高聲呼喊:「屍體……屍體找到了!」

    奧克利福霍的一下抬起頭,三步並作兩步便向那個方向疾行而去。雖說過了三四分鐘才有人找到,可當奧克利福看到一大堆人沉默的聚攏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走了半分鐘不到。

    等到鑽到人群裡面,奧克利福便沉默了。

    一個穿著灰燼之徒長袍的中年男人脖子上纏了一根藤蔓,高高的掛在了一顆翼樹上。

    終於,熊熊的怒火在奧克利福胸中燃燒。

    這個屍體的發現令他感到憤怒。雖然他是懷著自己的心思加入的灰燼之徒,但在半年的相處中早就已經把每一個人視作了自己的家人。不,這裡的人比他家裡的人要溫和的多。

    在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這個中年男人還對他念叨著灰燼之徒常說的那幾句話,還滿懷驕傲地把家裡兩個女兒的照片拿給他看。他甚至還給遠在法拉若的孩子們買了班薩的特產,那特產現在就放在奧克利福的包裹中。

    但他現在卻永遠沒法見到他的孩子們了。甚至就連死法都是如此的屈辱。

    絞刑。

    在任何國家,這都是處決重罪之人才能使用的刑罰。在其之上的,只有火刑、釘十字架和注銀這三種刑罰而已。

    後三種,分別用於處決叛國者、犯上作亂者和瀆神者的刑罰。這三種罪是在任何國家都不被寬恕,甚至連大赦令都會繞過的極重之罪。

    哪怕是注銀而死,奧克利福都不會感到如此憤怒。當他們宣誓成為灰燼之徒的時候,就用銀餐刀劃開左手手心,滴了一滴水銀進去,表示此生不畏注銀之罪。

    奧克利福雙拳握的吱嘎作響,這時,身邊的人默默的遞給了他一張字條。

    「在他腳下撿到的。」

    那人解釋道。

    奧克利福顫抖著雙手打開字條,卻發現這次的字跡格外潦草:「這個驚喜如何?你們這群雜碎!該被車輪碾碎的渣滓!」

    「還有十五秒——不!十秒!五秒!立刻!」

    「我要讓你們這群腦子進風的垃圾見到你們親爹的怒火——」

    他甚至還沒看完,就感覺到身後有人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肩膀。頓時他猛地抖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頓時被澆滅化為更濃厚的畏懼。

    他脖子幾乎僵硬的回過頭去,不知為何心中卻慶幸著沒有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這時,一個年輕的灰燼之徒顫抖著扶著他的肩膀,拚命顫抖著幾乎要吐了出來。

    「後……後面……剛剛……屍體……」

    他劇烈的顫抖著,全身仿若篩糠。

    奧克利福立刻用力抱了他一下,雖然他心中同樣充滿恐懼,可他卻並不表現在外表,只是拍了拍這個大約只有十幾歲的灰燼之徒的後背:「告訴我,阿克瑪,後面怎麼了?」

    「碎碎……碎了!聽……聽到這裡有動靜,我剛剛一回頭的功夫……一回頭的功夫……諾頓碎了!碎了!」

    名為阿克瑪的少年語無倫次的說道:「一眨眼的功夫,我發誓就一眨眼的功夫,諾頓就被什麼東西切碎了!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所有的內臟都完好無損的擺在身前,腦袋被剁成了碎……嘔……」

    說到這裡,他終於忍受不住摻雜著劇烈恐懼的反胃,低頭便吐了出來。

    奧克利福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感到整個世界離自己越來越遠。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感到自己牙齒發麻。輕輕拍了拍阿克瑪的肩膀,本想帶給他一些力量卻不想自己抖得更厲害。

    為了不讓聲音的顫抖漏出來,他只好壓著聲音問道:「那邊……地上有紙條嗎?就是這個樣子的。」

    「對……對不起,我沒看……」

    「那你現在回去幫我看一眼,如果有的話就把它拿來。諾頓已經沒法安葬了,我想辦法把查理叔先從樹上放下來。我無法忍受我們的同袍被絞刑而死。」

    這樣說著,奧克利福往樹下走去。不經意的繞到樹後的瞬間,好像感受到了什麼,奧克利福的眼睛瞬間瞪大。

    難以置信的喜悅感讓他的大腦麻痺。又過了兩三秒,他才確定下來,回頭對視野之外的夥伴們高聲呼喊:「大家到我這裡來!自然之心的干擾到這裡就到極限了!快!從這裡出去然後去找風語者大人!」

    所有人還沉浸在夥伴接二連三死去的陰影之中,甚至很多人已經做好了死去的準備。可這時奧克利福的吶喊卻突然來臨。他們先是愣了幾秒,在意識到話語中的含義後,紛紛爆發出極限的速度往那個方向跑去。

    「真的可以!」

    「我又感受到了!」

    逃出邊界的灰燼之徒們等於是死裡逃生,喜極而泣。

    在站在原地享受著得來不易的安全之後,灰燼之徒們突然想起了身後還有一個瘋子,雖然腿還有點軟,但也撒開丫子就往來的路上跑。

    縱使心中充滿了對風語者的憎恨,可此刻他的強大將是他們唯一的依仗。

    他們跑的一片混亂,完全失去了來時的井然有序。這時沒有任何人還記得馬可,也沒人理會奧克利福,於是奧克利福只好自己爬到樹上,把中年男子放了下來,背著他的屍體往自由的方向跑了出去。

    至於他們回去以後會怎樣和剩下的那一半灰燼之徒敘說這件事,在安全之後又會對風語者和呼嘯者們抱有怎樣的看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時,只要他們回頭看,就會發現在某顆翼樹的枝椏之上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漆黑雙眼。

    眼神之中意義不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0 PM

第十八章 謀殺

    在意識到風語者的打算之後,羅蘭就準備好要還他一記猛的。

    可惜他是以德魯伊的職業穿越過來的,假如他得到的是巫師或者潛行者這種在低等級也能爆發出大作用的職業,說不定他還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幹挺這一隊人。

    可是他是德魯伊。

    沒有什麼職業是比神術類職業更講究高下之分的了——在某些規矩很多的神祇那裡,甚至高等級的牧師能以僅僅一句話的呵斥打斷低等級牧師的神術。

    一旦正面衝突,甚至只要一個白銀階的灰燼之徒給羅蘭一個人類定身術,然後拿著猩紅犬齒戳那麼一下,羅蘭就妥妥的跪了。

    在他的計劃當中,最危險的部分就是從眾人那裡消失的那一部分。雖然灰燼之徒明令禁止對其他灰燼之徒使用任何形式的神術,但任何地方都有身體比腦子跑的更快的蠢貨,所以羅蘭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跑得掉。

    為了儘可能增加逃走的成功率,羅蘭跑在了整個隊伍的最前端。

    在下定決定要對付風語者之後,羅蘭就把袖子裡的兩條藤蔓放了出去。

    他先是讓兩條藤蔓埋伏在隊伍的兩側,纏繞在翼樹上,如同樹枝上盤繞的蛇一樣吞吐著藤葉蓄勢待發。

    灰燼之徒不像戰士,鍛鍊身體不會得到經驗,升級的時候還會順帶著增加體質屬性,所以除了馬可那種由別的職業轉成的灰燼之徒,其他灰燼之徒體質和敏捷的屬性基本都等級掛鉤。

    羅蘭的身體再瘦弱也是半妖精,天生就有兩點全屬性,無論是敏捷還是體質都是正常成年人的兩倍。羅蘭死命往前躥,為了不讓自己跟丟,其他的灰燼之徒肯定會努力往前跑,但最後那幾個人因為敏捷和體質都很低,還是沒追上大部隊,被生生甩丟了。

    這時候,在羅蘭的控制之下,兩條藤蔓無聲無息的從樹上垂下,勒住了隊伍最後兩個人的嘴,將他們兩個提到了樹冠中,生生勒死其中一個,勒暈另外一個。

    羅蘭在得到了【你的職業不屬於邪惡側,你無法以殺戮人形生物的方式得到經驗】的提示之後,羅蘭就會知道已經得手,隨後他就發出命令讓藤蔓趕回來接應自己,並用它們成功的用逃脫瑪肯一行人的老辦法跑了出去,並留下一張紙片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這時候羅蘭沒有閒著一秒。默不作聲突然就被藤蔓拉走的羅蘭毫無疑問留下深刻印象這一條,然後被系統判定為任務成功,得到了灰燼之徒的職業模板。

    當時羅蘭眼前是這個樣子的——

    【你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五十二名灰燼之徒對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職任務(三)完成】

    【你的就職任務全部完成,你成功得到了職業:灰燼之徒,當前等級1】

    【你每在灰燼之徒的職業上得到等級的提升,都將獲得力量+0.1,敏捷+0.1,體質+0.2,感知+0.45,血脈+0.2】

    【因灰燼之徒所提升的屬性之和超過1點/級,你的感知屬性永久+1】

    【你的階位得到提升:當前為正式階(1級)】

    【因奧姆的法則,你的狀態恢復到了最好】

    【你的自然之心初步開啟,+1判定改為+2,同時你的能量屬性開啟】

    【因你當前感知屬性為4.0(含裝備增值1.0),當前你的自然能量為40/40】

    【你得到了一個邪惡側職業的等級,你的陣營發生了偏移】

    在看到這條提示,羅蘭立刻感到身體中流過陣陣暖流。隨著暖流流遍全身,羅蘭身上的負面狀態統統被移除,整個人都恢復了最佳狀態,好的不能再好。

    於是羅蘭沒有看後面的提示,而是立刻加緊跑回到了帕爾斯那裡,從他身上拔出投斧,高高舉起,毫不猶豫的斬斷了他的脊椎骨。本就因失血過多而昏厥的帕爾斯連醒都沒醒過來,乾脆的死掉了,讓羅蘭拿到了他的經驗。

    說來也奇怪,嚴格意義上第一次親手殺人的羅蘭此刻卻並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噁心也沒有興奮,他只是漠然的看著眼前飄出的系統提示,就好像自己還在遊戲裡,普通的殺死了一個怪物一般:

    【你親手殺死了一名灰燼之徒(白銀階),抽取本源力量……因其中超過六成的傷害並非由你或你的隨從所造成,你得到的經驗大量減少;同時因你越三階殺死了敵人,經驗得到173%加成。你最終得到了210點經驗】

    羅蘭之前的職業不屬於邪惡側,殺人無法得到經驗,這就是為什麼羅蘭之前沒有立刻殺死帕爾斯和另外一個黑鐵階的灰燼之徒的原因。

    在越階殺死了帕爾斯之後,羅蘭拿到了大量的經驗,再加上之前掠影的129點指揮經驗,羅蘭立刻把它們幾乎全部投入了灰燼之徒的職業當中。

    【灰燼之徒等級1,晉級需要30點經驗】

    「確認。」

    【灰燼之徒等級2,晉級需要36點經驗】

    「確認。」

    ……

    【灰燼之徒等級6,晉級需要60點經驗】

    「確認。」

    【你從白槲的姓氏中領悟到了神術荒野行走】

    【你從白槲的姓氏中領悟到了神術水中呼吸】

    【你從灰燼之道中領悟到了神術猩紅犬齒】

    【你得到了特性自然感知】

    【你得到了特性神術感知】

    【你得到的特性崇高偽善】

    【你掌握了超自然能力內臟占卜】

    【你的超自然能力屬性開啟】

    此時羅蘭灰燼之徒的職業等級就到了7級,已經完全足夠支持羅蘭完成他的計劃了。至於經驗池中剩下的那69點經驗羅蘭有其他用處。

    在等級達到7級為止,羅蘭一共拿到了三個神術——【荒野行走】、【水中呼吸】和【猩紅犬齒】。

    其中前兩個是他的德魯伊系職業在達到一級和六級時,白槲的姓氏附贈的神術,每天都有一定使用次數的那種。而剩下那個在灰燼之徒等級達到六級時附贈的標示性神術才是他現在最急迫的需要的神術。

    這就是巫術和神術類職業的缺點。

    無論是戰系還是潛行系,這些依賴肉體的職業者在進階之後戰力立刻就能有很大的提升。

    可無論是巫師還是德魯伊或是牧師,在階位提升之後他們還需要自己學習關鍵性的神術才能形成有效戰力。

    而那些通過升級可以得到的,只是最普適、最具有職業代表性的能力而已。它們大多都不是職業最強的能力,而是最無法被其他職業模仿的能力。

    在羅蘭確定自己得到了猩紅犬齒之後,他立刻展開了荒野行走,令自己具有以在平地上行動的速度在叢林中高速移動且不會發出聲音的能力。

    隨後,他依仗著那些灰燼之徒暫時失去了自然感知能力,把寫好的第二張字條放在了那個地位最高的灰燼之徒背後的樹上。為了不發出聲音,羅蘭沒有用力將它嵌進去,只是輕輕的卡在了隆起的樹皮上。

    至於羅蘭是怎樣讓怎樣讓這些灰燼之徒失去自然感知能力的,只要聯想一下他的種族就能知道結果。

    妖精是蓋亞的化身,一些有翼的妖精甚至屬於黃金種族的頂端,比半數的巨龍都要強大。羅蘭身上的妖精之血雖然只是普通妖精的血脈,但他多少得到了一些妖精的一些特性。

    比如說,他的血液具有極強的麻醉能力,同時還保有了最重要的異化能力。

    妖精之所以會被近乎所有的種族以友好的態度對待,除了一切生命在誕生之前就會刻下蓋亞的印記,使其對要妖精有種天生的認可之外,還有一些原因就是妖精的血液。

    妖精的血液甚至她們的氣息在離體一段時間之後對植物和動物的生長有著極大的好處,雖然絕大多數的生命都不知道這點,可來自本能的提示就會告訴他們要和妖精多相處。只要和妖精相處了一段時間,哪怕光是和她們的氣息接觸植物就會瘋長,比施了任何化肥都管用,而動物的體型就會開始異常的膨大——包括人類。

    很顯然,這個功能對人類沒什麼用,所以大多數的人類學者都沒有發現,或者是發現了也沒怎麼在意。

    羅蘭是混血,以至於他的異化能力僅限於血液,而氣息沒有這種功能——不如說這樣反而更好,以防自己的隊友或者隨從越來越大什麼的……

    可是,羅蘭身上多少殘存了一定量的自然氣息。以人類的標準來說,這「一定量」的自然氣息很顯然比多數德魯伊都要濃郁,任何具有自然感知能力的生命都會認為羅蘭是一個德魯伊。這也是帕爾斯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就認為他是一個德魯伊的原因。

    但這樣也有不好的地方。羅蘭身上濃聚的自然氣息不會讓任何一個德魯伊追丟,在德魯伊的自然感知視野內,羅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電燈泡——手術台上掛著的那種。

    德魯伊的自然感知說白了就是感知一片範圍內生物的生機。應用比較熟練的德魯伊甚至能從中看出疾病、詛咒和毒素的顏色,而灰燼之徒這種走向邪道的戰鬥型德魯伊卻把它開發出了夜視鏡的功能。

    為了防止在風語者面前露餡,或者說為了準備在失敗之後方便逃走,羅蘭在前往無光之痕核心之前就在一片不小的範圍內的翼樹分散著塗抹了自己的血液。

    羅蘭將他的血塗在了這些翼樹的根部,在未來十年內這些翼樹光是地面以上的體積都能大上一倍,在那些灰燼之徒的感知裡自然是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就好像是人類被閃光彈晃瞎了眼一樣。除了這些大團大團的光芒之外什麼都看不清。

    而羅蘭早在遊戲裡就花費了半個月時間把無光之痕甚至整個頑橡迷鎖的地形背了下來。在這種類似迷宮的地形上,一方背板一方目盲所帶來的地形壓制是無法衡量的。

    然後,羅蘭趁著那些德魯伊被他恐嚇在那傻站著的時候,跑回到了那兩個一死一傷的灰燼之徒那裡,然後把那個死了的灰燼之徒身上的袍子解了下來,和自己身上沾滿血跡的對換了一下。

    緊接著羅蘭立刻返回了之前的那個樹林,然後發現那些灰燼之徒們正好在排隊。羅蘭瞬間就意識到了他們在做什麼,於是在排隊報數的時候悄然混到了隊伍的最末尾。

    ……反正隊伍是朝那位金髮小夥子看的,也沒多少人注意羅蘭。更何況他頭上還帶著灰燼之徒特有的兜帽,萬一有誰不經意的回頭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在羅蘭先報了一個「一」之後,他前面的人便一個個的報著數。其實這時候他們中已經有兩個人消失不見了,但因為羅蘭混在了其中,他們很輕易的就以為只失蹤了一個人,而且是在之前的面面相覷中「無聲無息」的消失的。

    再然後,前面的那個領袖宣佈暫時解散之後,整個隊伍便慢慢鬆散了下來。因為緊急的排隊和好友散開的灰燼之徒們紛紛掉過頭來,輕聲呼喊著從一大片帶著兜帽的斗篷人中尋找和自己熟識的人。

    在這種前面的人往後走,後面的人往前走的的情形中,羅蘭很輕易的就走到了中間。他本是想著刺殺站在自己前面的「二號」的,可後來他立刻認識到這是一個絕妙的機會。

    羅蘭無聲無息的走到了隊伍的中間,悄然抬起了摻了妖精血液的猩紅犬齒,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安靜的從下而上刺進了一個抬頭四顧的女德魯伊的肺部。

    肺葉進血,她那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然後犬齒開始溶解,妖精血液的強效麻醉生效。

    因為是在肺部內生效,她的肺葉瞬間就失去了擴張能力,接下來就是呼吸無聲無息的停止,因窒息失去了意識。

    隨後血液灌入肺部,進血的肺部慢慢因進血而膨脹。在肺部積血到了一定數量之後,血沫擠壓著從氣管排了出去。羅蘭便順勢把第三張紙片黏在了她嘴角溢出來的血沫上。並在那個臨時指揮自作聰明要找背後帶血的人的時候,第一個指向了那個被自己殺死的人。

    說實話,要不是他這麼自覺的想起了羅蘭背後帶血這個細節,羅蘭想讓他發現這具屍體還挺費勁呢。

    發現了屍體之後,人群很快混亂了起來。羅蘭趁亂退出人群,回到那兩具屍體附近,用纏繞術把還活著的那個灰燼之徒的脖子纏了起來,拖到了羅蘭塗過血的樹林的邊緣,隨便找了顆樹把他掛了起來,並在他腳下留下了紙片。

    羅蘭估計,在那個灰燼之徒首領撿起紙片的同時就會意識到自己逃出了感知範圍。

    只是沒想到,撿到紙片的只是一個普通成員。他顯然是忍耐不了周圍一直在閃的自然感知,私下裡就把它關上了,以至於他撿起紙片的時候竟然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已然逃脫了這個自然感知感知不到的迷鎖。

    好在那個緹坦人有情有義的準備把那個被羅蘭吊死的人放下來,才發現了這條羅蘭給他們準備好的逃生通道。

    不得不說,那個緹坦人的憐憫救了所有人一次。

    然後羅蘭遠遠的離開了這裡,背著那個身上穿著沾染了羅蘭血跡的屍體走到了那個被吊死的灰燼之徒的反方向。本著廢物利用的思想,羅蘭猶豫了很久,還是對這個屍體用了幾次【內臟占卜】,並得到了一些消息。

    內臟占卜是古督依德教派特有的神術之一,也是督依德被剿滅的原因之一。

    通過切開生物的腹腔,觀察內臟流出的形狀和速度,督依德可以從中得到靈視,洞悉和這個生物相關的一些事情。

    因為這個神術的存在明顯的違反了多數善良側神祇的意願,在如今的督依德教派中已然不存在這種殘忍的神術,反倒是馬可還保留了一部分的傳承。

    最後羅蘭把肚腹被掏空的屍體面目毀掉,然後把它藏了起來。

    本想就此離去的羅蘭這時卻聽見了身後傳來了刻意壓低的喧嘩聲。不知處於怎樣的想,羅蘭用馬上就要失效的纏繞術把自己吊到了樹上,靜靜的看著下面的人。

    在那些前來尋找屍體的灰燼之徒慢慢蹭到羅蘭腳下的時候,相對應的另外一邊正好傳來了找到屍體的大喊,於是這邊的灰燼之徒鬆了口氣,回過頭去準備朝那個方向聚集。

    在他們回過頭的一瞬間,羅蘭不假思索的揮出了右手手腕上的纏繞術。被活化的藤蔓彈出,在羅蘭的精確操作之下穩穩地套在了隊伍最末端的灰燼之徒的脖子上,不等他發出聲音,羅蘭右手手臂猛然用力將他一下子就拽到了樹冠中。

    因為那個被羅蘭拽上去的屍體和樹枝發生了些許的摩擦,前面另外一個聽到了樹枝摩擦聲的人有些茫然的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身後的那個人突然不見了。於是他呼喊著往後探索,卻意外的找到了被羅蘭釋放了內臟占卜的那具屍體。

    下意識的,羅蘭就想要用纏繞術把那人吊起來。可在他身邊,被纏繞術已經勒的面目發紫奄奄一息的灰燼之徒卻突然伸出手來,緊緊地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纏著的藤蔓。

    那一瞬間,羅蘭失神了。

    也許是之前的死者都沒有對羅蘭的殺戮作出抵抗,他竟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個個殺死的竟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

    現在,就在他身邊,被活化的藤蔓緊緊纏著脖子壓在樹幹上的灰燼之徒明知自己死期將近,卻還是拚命的抓著脖子上的藤蔓。

    ……是想讓自己的同伴把自己死去的消息傳出去嗎?不,不對。他明知自己沒有留下任何能顯示自己身份的證據。

    那麼,是想讓那個人逃走嗎?

    羅蘭無法理解,這種行為有什麼意義。

    那個人既不是他的親人,從之前羅蘭看到的他們的稱呼來看,那個僥倖逃過一劫的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可以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有意義嗎?」

    羅蘭俯上他的肩膀,悄聲問道。

    被羅蘭勒的奄奄一息的人咧開嘴角,也不說話,只是做出了一個笑容,就因窒息而死。

    為了陌生人而死,只是為了讓自己死的更有價值……嗎?

    羅蘭深呼吸了幾下,然後雙手捧住這個人的面龐仔細的看了一下,輕聲說道:「嗯,一個崇高的人,一個純粹的靈魂……」

    隨後,他閉上眼睛,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很多。

    鄉鎮的毀滅、魔鬼的陰謀、人類文明的象徵被眾神毀滅、無法阻擋的瘟疫、父母的離去、面無表情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安靜的坐上一整天……

    以及,那個熟悉的,一直溫柔的笑著的面龐。

    「……但,還是一個蠢貨。」

    羅蘭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用纏繞術高高舉起了那個人的屍體,往樹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裡,正是那個羅蘭因短暫的失神而沒有殺死的年輕灰燼之徒。他去而復返,捂著嘴蹲在樹下的那具屍體前尋找著什麼。

    毫無準備就被從天而降的屍體砸中後背,那人一瞬間頭暈眼花。

    還不等他回過起來,一條藤蔓便猛然從空中探了過來。

    沒有蛇一樣的靈活,彷彿是被激怒的野獸一般兇猛而狂暴。

    它精準的縛住了那人的喉嚨,然後扭曲著,高高往空中甩了出去。年輕的灰燼之徒沒有絲毫抵抗能力的慘叫著被甩出了六七米。還不等著地,那條藤蔓便是狠毒異常的再次探出,纏住了他的脖頸便是朝飛出去的反方向狠狠一拉。

    只聽見清脆的哢吧一聲,他的頸骨就被生生扯斷,慘叫聲戛然而止。

    「任何敵人,我都不會給他們一絲機會。」

    羅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兩具屍體,表情冷漠,漆黑色的眼眸宛若深淵。

    如此軟弱的人,怎麼可以讓他活下去,用這種思想去污染他人呢。

    姐姐用生命得來的教訓……羅蘭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1 PM

第十九章 希望

    羅蘭目送著灰燼之徒們連滾帶爬的往來的方向跑去,不發一言的打開了系統界面。

    【你親手殺死了三名灰燼之徒(黑鐵階),抽取本源力量……因為你越一階殺死了你的敵人,你得到的經驗獲得120%的加成,你最終得到了73點經驗】

    殺人賺經驗就是這麼快。

    現在羅蘭只能輕易擊殺正式階的怪物。

    如果羅蘭去擊殺掠影升級的話,就算掠影有輕微魔化的生物模板,獲得的經驗會提升兩成,想要拿到這麼多經驗起碼也要擊殺十二隻黑鐵階的掠影——還得是那種快要進階到青銅階的那種。

    無論是在遊戲裡還是現實世界,掠影生命都不是那麼好擊殺的東西。

    想要較為安全的通過殺掠影升級,在白銀階才能有比較穩定的效率。

    縱使羅蘭有好幾年的德魯伊系職業的戰鬥經驗,想要殺死一隻掠影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是讓他選擇,他寧可選擇面對兩個黑鐵階的職業者也不想面對一個黑鐵階的掠影。

    先不提掠影一旦踩住影子人就無法動彈這個要命的特性,單就掠影鋒利的爪子上附帶的陰影傷害和劇毒,在前期沒有屬性防禦的情況下也是一個大殺器。

    而人類就不同了。

    在羅蘭眼中,人類身上簡直處處都是弱點。

    只要環境合適,羅蘭用自己的血、猩紅犬齒、一張笑臉和幾句輕柔的逢迎甚至可以輕易刺殺白銀階的職業者。

    就像是之前那個被羅蘭用猩紅犬齒刺殺的灰燼之徒一樣,她連發覺都沒有就被羅蘭刺進了要害。在那段沒日沒夜的換號練級寫攻略的時候,羅蘭也玩過潛行系的職業,而且寫的攻略還收到了廣大好評。

    無論是淬毒和下毒的手法,還是卡視角的走位或是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細微動作,羅蘭都宛如本能般精通。

    所以說,也許羅蘭並不像和平議會那些在自己的領域內超凡脫俗的玩家,但他絕對是整個眾神之地最全能的玩家。

    如果羅蘭完全捨棄節操和下限,他可以在極短時間內用各種辦法擊殺多個對自己沒有明顯警惕的白銀階人類職業者。

    人類——此處泛指純種人類和各種人類混血——這種脆弱的生命,一日不到黃金,就時刻有被低階職業者取巧幹掉的辦法。

    相比較那些不那麼危險的魔物,人這種東西可是到處都是。不光是「刷新面積廣」,而且實力差提供的經驗還多。這就是選擇了邪惡側的職業者們明面上最大的優勢。

    一些選擇了善良側職業的玩家曾經很不滿的聯名在論壇上哭訴,結果被某位邪惡側的玩家一段感情飽滿文字動人滿紙辛酸淚的話說了個啞口無言:

    「你們有通緝令掛滿一個教區,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的生活嗎?你們有被正規軍追到山裡,七八天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的日子嗎?你們有組個隊都擔心被隊友背後捅刀、而且真被捅了也沒有地方哭訴的經歷嗎?沒有熱水、沒有美食、沒有酒、沒有床、沒有醫療保障,把眾神之地玩成荒野求生的勇氣你有嗎?如果你有,那麼請立刻揮刀殺掉你所有的隊友然後前往你所在的城市的貧民區尋找邪惡側職業者商討轉職事宜;如果你沒有,那麼請銘記那句著名的三字經——愛玩玩,不玩滾。」

    這位玩家的發言實在是感天動地,以至於論壇管理員被深深的感動並刪了他的帖子,以使罵戰終結。但在羅蘭看來,其實他的話還是有一半靠譜的。

    的確,大部分邪惡側的職業者的確是因為城門恆定的陣營偵測神術進不了城,想通過下水道進去又因為聲望不夠找不到正確的路,每天穿行在荒野中和一個個小村子裡帶著大鬥篷神色匆匆。

    可是,卻有那麼一些擁有邪惡側職業的玩家能夠無視城門口的偵測陣營神術直接混進去。

    那就是羅蘭在得到灰燼之徒的職業之後附贈的特性【崇高偽善】——

    崇高偽善(職業特性)

    效果:無論你的陣營在邪惡方向上偏移值有多高,被偵測陣營的神術選為目標時,都將隨機給予施術者一個善良陣營的偵測結果;在面對那些對邪惡陣營有額外傷害判定的攻擊的時候,假如鎖定範圍是一個區域或多個人,你將會偏移此次攻擊;但當你被針對性的單體能力鎖定的時候,你仍會受到完整的傷害,如同此特性失效。

    ——你要記住,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並不是惡人做壞事,而是好人堅定的做著十惡不赦的壞事,卻認為他所做的全然正義。更可怕的地方在於,從某種角度來看事實卻是如此。

    對於這種人,陣營偵測的神術就無能為力。

    如果玩家取得了灰燼之徒這類「為人類的崛起而奮鬥」的極端組織的專屬職業,那麼就會得到這個職業特性。甚至還有一些邪惡陣營的NPC因其思想過於奇葩,還將其以個人特性的名義得到。

    比如說,一些明明是中立側甚至是善良側的職業者——比如皇家行刑者、自由衛士或是戰鬥牧師,因「工作需要」手頭接了大量的髒活,以至於抵抗心理逐漸消失,到逐漸開始享受某種罪惡的過程。

    等到這種程度,他們就已經變成了邪惡陣營。哪怕他們持有的是善良側的職業也無法抹消這一點。可他們自己卻意識不到這點,而是繼續欺騙自己「這都是」工作需要。

    這時他們就會被賦予一個同名的臨時特性。

    而在他們的思想繼續扭曲,直到他們直視自己的罪惡卻依舊認為這是正義的代價的時候,這臨時特性就轉正成為個人特性,否則就會消失,然後要麼贖罪要麼轉陣營。

    也就是說,善良側的職業者完全有可能是邪惡陣營,反之亦然。

    畢竟所謂善良側和邪惡側的職業只是玩家的人工劃分,指的是得到此職業的第一個等級後,整體陣營會向善良方向偏移或是向邪惡方向偏移。那便是系統提示的,這個職業的標準玩法。

    就像是刺客同樣也可以刺殺盜匪頭目,盜賊也可以劫富濟貧,這方面眾神之地倒是沒什麼限制。而且多數情況下這類特立獨行的玩家還有機會轉職為一些特殊的職業。

    羅蘭在看到自己的特性欄之後,便是微微一笑。

    崇高偽善這個特性在一般人看來便是入城的許可證。但是在羅蘭手裡它卻是能玩出不少花樣。

    這些暫且不提。確認了崇高偽善和遊戲裡功能並沒有什麼很大的改變,羅蘭依舊放下心了。接下來,他要看看其他的特性有沒有因為到了真實的世界而有所變化。

    特性——

    自然感知(職業特性)

    效果:你可以感知周圍一定範圍內的生機;你可以隨時將其關閉

    ——有了這個,我就可以隨時隨地的檢查我家的盆栽、老獵狗以及鄰家女孩的身體狀況——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假裝懷孕,我看得見。

    神術感知(職業特性)

    效果:你可以感知周圍一定範圍內的神術施術痕跡;你的目光可以穿透神術的偽裝;你可以無視等級的看穿聖職者的等級和所屬神明;你可以隨時將其關閉

    ——在你可以將你的敵人輕而易舉的化為灰燼的時候,你最重要的工作是先找到你的敵人在哪。

    看完了兩個感知類特性的介紹,羅蘭微微皺了皺眉。

    意料之中。

    和之前的那些特性不一樣,感知類的特性果然有一些改變。

    在遊戲裡,這種感知類的特性並非是籠統的說「你可以感知周圍一定範圍內的啥啥啥」,而是非常精確的給出了範圍。五尺加上對應職業的職業等級,然後乘以感知屬性,那就是最模糊的感知範圍。

    而且還有一點最重要的不同,那就是在遊戲裡感知到的資訊並不會直接出現在腦海裡,而是標在地圖上。

    可是羅蘭在確認系統跟著自己一起穿越過來了之後,又試了很多遍,結論就是根本沒有地圖這個東西。

    在那時,羅蘭心中便感覺到,一定有一些東西和遊戲裡的不一樣了。

    為了確認沒有改變的更多,羅蘭這次乾脆了打開了整個系統頁面:

    羅蘭.白槲,半妖精(均衡血脈),男性

    生命:33/33(狀態良好)

    等級:7(正式階)【剩餘經驗:142】

    職業:灰燼之徒7級(270/336)

    能量:自然(67/67)

    起源:未覺醒

    屬性:力量2.6,敏捷2.6,體質3.2,感知5.7(6.7),意志2.0(3.0),血脈3.2

    特性:自然之心(職業特性),自然感知(職業特性),神術感知(職業特性),崇高偽善(職業特性),天然魅惑(種族特性),多才多藝(種族特性)

    超自然能力:內臟占卜

    掌握神術:纏繞術(2/4),荒野行走(0/1)、水中呼吸(0/1)、猩紅犬齒(二環)

    狀態:無

    「呼……」

    羅蘭慢慢呼出一口氣。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信心。

    雖然這個世界的未來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災難,可只要他還活著,憑藉他腦子裡對未來和一些秘密的瞭解,以及這個能讓他快速成長的系統,那絕望的未來並非沒法改變。

    ……說不定,我還會被後世傳為英雄呢。

    羅蘭嘴角掛起嘲諷的弧度。

    英雄就算了,比起那個,成為王倒是不錯。

    如果不能成為王的話,那就成教宗吧。德魯伊畢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職業,除了在北部諸國還有些名望,在南部的國家基本就和巫醫是一個地位。

    羅蘭還想要活很久。

    他要一直活到法恩斯世界變得像地球一般的文明而繁榮,要一直活到孩子們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學上的時候,要一直活到飢餓和貧窮被徹底消滅的日子,要一直活到奶與蜜倒流成河、詩與音樂如鴿子般飛到每一戶的家中、像姐姐那樣的好人都能長命百歲一生平安的黃金年代。

    他想要活著看到那樣的年代,他想要死在那樣的世界裡。

    在地球他早已放棄了那樣天真的奢望,可到了法恩斯世界,羅蘭卻決定重拾少年時期的夢想。因為這裡才剛剛起步,一切都有可能。

    為了他眼中未來的天空,羅蘭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不吝任何手段。

    仰望天空,羅蘭眼中的卻是連一絲光線無法透過的,比深淵更深邃的天空。

    等到白塔倒塌之後,這個灰燼之徒的職業就沒有用了。

    到了那時,聖者們回歸法恩斯世界,羅蘭就要毫不遲疑的抱上長眠導師的大腿。等到了宗教改革,聖者們的牧師就算是熬到頭了,不說是農奴翻身做地主起碼也是順應了時代潮流,搭上了直奔小康的高速列車。

    如果能更進一步的成為長眠導師的教宗,成為祂的地上唯一代行者,那麼羅蘭的地位甚至比一些國王都要高。

    之所以就職灰燼之徒,不光是因為灰燼之徒升級快,更重要的原因是灰燼之徒是羅蘭最容易弄到手的,感知成長在0.3以上的職業。

    想要成為聖者的牧師,最重要的一條指標就是十點以上的常駐感知,峰值要超過十八點。只有這樣,才能跨越蓋亞的壁障溝通到在外域與黃昏種戰鬥的聖者們。

    未來改變的日子,不遠了。

    羅蘭的眼中充滿了自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2 PM

第二十章 碾壓(上)

    克魯維恩喘著粗氣,嘴角掛著絲絲鮮血瞪著眼前的紅袍男人。

    在自己的身後,是被負能量火焰灼傷的瑪肯。而在他身邊沒多遠就是斷了一臂的老克洛德。

    自己的老夥計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略微燒焦,哪怕是再傑出的潛行者遭受這一擊也會立即斃命,還好瑪肯精通著甲作戰,身上披了兩層精良級的護具才險險保住一命。

    但就算這樣,他的鎖子甲也已經炸開,殘存的部分焦黑一片,裡頭的硬皮甲表面上也能看到一層炭跡。

    就算瑪肯一直以來都命硬得不得了,現在也已經奄奄一息了。

    克魯維恩能聽到,瑪肯的呼吸已經開始越來越弱。

    ……如果半個小時內找不到牧師給他療傷,那傢伙恐怕就會死在這裡。

    想到這裡,克魯維恩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濃痰。

    剛才老神父的偷襲失敗,被閃電般的一鞭反手抽在了右臂上,他的杖劍直接被打落,克魯維恩甚至能聽到骨折的嘎嘣聲。

    劇烈的疼痛就連護教者也承受不住,小臂上一片鮮血淋漓,傷口的一部分被碳化。

    隨後他就看到那個光頭一臉漠然的回過了頭,踏前一步便是一鞭,嬰兒大腿那麼粗的鋼鞭迎面就向克洛德神父的腦袋抽了下去。

    克魯維恩巧妙的投擲著自己的盾牌迎上去擋住了他的第一次攻擊,可他明顯的低估了那傢伙的力道。

    一般來說,鞭子這種武器以其靈活、輕盈著稱,打在人傷口上一般都是切裂傷或者撕裂傷,如果被盾牌擋下就什麼都不是。

    可自己的盾牌在接觸鋼鞭的瞬間,那力道就讓克魯維恩面色為之一變。

    他發誓,那絕不是鞭子能有的力道,哪怕是精鋼的鞭子也不可能有這麼重。

    與其說是鋼鞭不如說是八九節的鋼棍——克魯維恩聯想到之前老神父手臂上的傷勢,終於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隨後他立刻意識到,一直打到現在,他只知道來者不善,卻連對方的目的、職業和所屬勢力都不知道。唯一的信息是克洛德神父的一句「棄神者」。

    雖然克魯維恩是山民,可他自從到了卡拉爾也已經七八年了。在參軍之前,他的主要職業是你在卡拉爾的財富之城為一些有意或無意從事特殊職業的女孩子們當中介,順便介紹她們認識一些財富之城的名流——甚至有兩條街就是在他克魯維恩的名字底下罩著的。

    在認識瑪肯之前,他手下的耳朵也不少,可他那三年間從未聽過「棄神者」這個詞。

    一種不祥的預感纏繞在他身上。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一趟恐怕不是單純的去卡拉爾救哥哥什麼的——大約,這是戰爭女神的正信徒與異端的一場博弈。

    「……洛達汗在上。」

    克魯維恩喃喃的念叨了一下狩獵與鄉野之神的名諱,希望孤山長者的名諱多少能保佑一下自己。

    不出意外,他估計是捲入到什麼大.麻煩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首先得把瑪肯的命保下來。想要保住瑪肯的命,克洛德就不能死。

    心中打定主意,克魯維恩慢慢上前幾步,想要把老神父護住,起碼也要讓他把武器撿起來。克魯維恩緊緊地盯著馬可的動作,額頭上冷汗慢慢流下。

    就在他快要接近那個紅袍的光頭男人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嘆了一口氣,讓克魯維恩猛然把心提了起來。

    就算在軍隊裡,面對黃金階的軍團長他也沒有壓力這麼大過。

    他從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眼就認出那傢伙絕對不好對付。一種碾壓性的氣場在他身邊纏繞著。

    克魯維恩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淘氣,一個人溜到後山玩的時候看到的那隻野豬王。

    僅僅是一眼,就讓克魯維恩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在幻覺中似乎出現了山一樣高的巨大野豬,被大人救回來的克魯維恩有一個月沒能好好睡著,每次睡著都做一個被山一樣大的野豬踩死的噩夢。

    雖然這個光頭男人沒有那頭野豬一樣讓人呼吸也一同凝滯、堅若磐石一樣的氣場,和他卻有著另外一種灼熱的氣息。

    就像爐中的碳、或者燒紅的烙鐵什麼的。雖然他身上的溫度確是和常人無異,可就是不敢用力打下去,就彷彿知道一旦打下去就會被灼傷一樣,不敢接近、不敢碰觸。

    一直打到現在,老神父的武器被打掉、慣用手被打斷,瑪肯奄奄一息,唯一還能戰鬥的也就是自己了。

    反觀對方呢?除了老克洛德一開始刺得那一劍和瑪肯的腎擊之外,沒有對對方造成任何有效的傷勢,而且在那一陣火焰噴發之後,他的傷口表面便暫時癒合了起來,至少也是短時間內不影響戰鬥的程度。

    克魯維恩不敢妄動。身為一個護衛類的職業,他更傾向於後發制人。

    現在和敵人的距離是十米以內。雖然不知道敵人的職業是什麼,但目前來看是一種近戰職業沒錯。

    雖然對方是白銀階,而自己只是青銅的中游,可畢竟克魯維恩自己專精防守,只要對方的職業不是影武者,他有信心能一定能擋下對方的第一下攻擊。

    不斷分析著和對方的戰力差距,答案卻越來越絕望。

    僅憑自己,正面衝突能贏的可能性不超過一成。

    身後瑪肯逐漸凌亂起來的呼吸卻不斷給克魯維恩敲響警鐘。就算知道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和他卻漸漸急了起來。

    舉著盾牌正躊躇於是等待對方先手還是自己投斧來打開局面的克魯維恩,卻突然聽見了一句平淡的話在耳邊響起:「洛達汗的信徒是嗎。」

    ——什麼時候!

    克魯維恩頓時全身寒毛炸起。在他的視野邊緣,一道暗紅色的弧線閃過。他只來得及將盾牌移到那個方向,就被砰然的巨力打退了兩三米。

    甚至比訓練用攻城錘的威力都要可怕——那勁力彷彿一直粘著他的盾牌上,在克魯維恩止住後退的步伐之後便是在胸腹中猛然炸開,一口血便是湧到了喉邊。

    就算知道此刻嚥下鮮血之後內傷會更重克魯維恩也只能是強迫自己閹了下去。僅僅一次攻擊就已經重心不穩的克魯維恩已經做好了被追加攻擊的準備了。但結果卻超乎他的想像,對方就站在自己之前的位置,平淡的看著自己。

    「不是信徒嗎……」

    他喃喃道。

    但克魯維恩這一刻只覺得那人是個神經病。

    他氣急反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個信徒?」

    只見那個臉上有疤的光頭男平淡的回過頭來,眼神冷淡到如同看著一隻動物:「你要是個信徒,那一鞭子的力道就足以把你的肚子炸出一個洞。」

    頓時克魯維恩臉上冷汗就下來了。

    他毫不懷疑對方的話語——以自己的傷勢判斷,只要剛剛那個光頭佬追上來再抽一鞭子,克魯維恩的內臟就會炸裂。

    如此說來,針對牧師的武器嗎……

    有限的情報在克魯維恩心中慢慢組合起來。

    組合成令人絕望的實力差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2 PM

第二十一章 碾壓(下)

    「山民,你明明沒有信仰,為什麼要禱念孤山長者的名字。」

    馬可帶著傷疤的臉上爬起了令人生厭的冷笑,就像審判官面對罪人一樣強硬的質問道。

    於是克魯維恩對他的印象改為了一個實力強大的神經病。

    不理會克魯維恩根本沒有回答他話的意思,馬可喃喃念道:「人類就是因其愚蠢無力才信奉神明。他們把所有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推給神明,神明完成了就是慈悲,完不成就是沒有聽到——多可笑的想法。」

    「你這種人不信神,卻禱念神靈的真名——這種人更加可憎。你們貪圖於神明的力量,期待被拯救卻不想付出。你們還不如那些被迷惑的民眾,不配活在火後的新世界。」

    克魯維恩完全不知道怎麼搭話,他此刻只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他至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眼前這個人是個完全的瘋子,根本無法溝通。

    恐怕只能來硬的了。

    這時候,他的餘光正好掃到了老神父趴在地上,左手悄然摸到了被打落的杖劍,於是克魯維恩心中頓時信心又是重新引燃。

    毫不猶豫的,他把大盾立在地上,從腰間掏出幾柄投斧便是拋了出去。

    然後他揮舞起自己帶著刃輪的大盾,向著還在原地唸唸叨叨的光頭神經病投了過去。

    這次攻擊和之前截然不同。

    克魯維恩全力出手之下,無論是大盾還是他的身上都閃動著微弱的白光。盾牌發出可怕的嗡鳴聲,切碎空氣,在空中劃過一道明顯的白色痕跡,隨後這條白色的痕跡又立刻因為無光之痕內的禁光法則而瞬間崩潰。

    ——力量爆發!

    那是各國正規軍才有的秘法。在接下來的一擊中可以增強一到四個等級的力量。

    熟練的狂戰士靈活運用力量爆發和二段衝鋒,以一敵十也只是幾分鐘的事。

    會不會各種秘法,正是區分精英軍士與普通士兵的最大標準。

    但超乎他的想像,那個光頭佬只是陰了一下臉,然後向前一步,用力一甩鋼鞭,克魯維恩的盾牌便是咣的發出一聲巨響停了下來。

    龐大的力道甚至通過鐵鏈一直傳到克魯維恩手上,就連他的盾牌都短暫的停下了旋轉。

    就像之前一樣的粘滯力道一樣,詭異的力道在克魯維恩腹中爆發,這次他終於壓制不住,一口血便是噴了出來。

    可是這時克洛德已經握住了他的武器——

    和克魯維恩的攻擊效果截然不同。一道金光那瞬間如同黎明的光短暫的刺破了夜幕。大約五六米的距離在克洛德握住武器的瞬間便已然跨過!

    克魯維恩心中知道,力量爆發的光如果是在外界,那光甚至能在陽光底下看見,在無光之痕裡卻壓制的連螢火都不如——可此刻老神父杖劍上的光卻比他的力量爆發在外界還要更加熾烈!

    他無法想像這光在外界會是怎樣的炫目,只聽得耳邊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那道金光以他根本無法反應的速度和對方的武器碰擊著,發出激烈的火花。

    通過聲音判斷,大約一秒鐘四次到六次的攻擊,一直維持了六七秒。然後老神父立刻以和他年齡完全不相稱的速度退到克魯維恩身邊。

    這就是白銀階的力量嗎……

    「後退!」

    老神父向他喊了一聲,克魯維恩下意識的後退了幾大步。

    這時克魯維恩才發現,之前老神父和對方的武器交織的時候,那劍上的光在空中劃出了一個車輪一樣的圖案。

    轟的一聲,巨大的金色火花從原地猛然爆裂。克魯維恩距離那裡七八米都察覺到了熱浪襲來,皮膚因高溫而快速鎖緊。

    但這時,克洛德臉色卻一白。雙膝一軟險些跪倒。

    克魯維恩猛地臉色一變。

    他幾乎能聽見微弱的爆破聲從克洛德腹中傳來。

    「不愧是克洛德主教,中招一次就知道我能打斷神術了,所以只用動作施術嗎……」

    還不等他問下克洛德的情況,平淡的聲音從兩人視野之外響起。

    然後,就在他眼前,一個焦黑的腳印憑空浮現在草地上,然後馬可瞬間出現在了他們兩個面前。

    如同宣判死刑一般,他高高揚起鋼鞭,便要落下。

    克洛德毫不猶豫的扯住克魯維恩便是朝旁邊一個大跳,卻是不再敢和馬可的武器硬拚。

    正當馬可想要繼續追擊的時候,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從天上衝著三人中間落了下來。兩邊的人都是警惕的往旁邊一讓,反倒是拉開了距離。

    定睛一看,竟是一個人頭。

    「帕爾斯!」

    馬可臉色一變,抬頭四顧,然後彷彿鎖定了什麼目標一樣,突然把目光投向某個方向,面容從未有過的嚴肅起來。

    「克洛德,沒事吧。」

    果然,在那個方向一個儒雅的聲音傳來。

    克洛德愣了一下,然後咧著嘴回了一聲:「反正死不了。」

    「我們幾個先過來了,大部隊在後面,」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多虧你們拖住了馬可,可惜風語者已經和大多數人都逃了,剩下的那些我們已經全部剿滅。」

    「還好你們來的及時,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就折在這了喲,」克洛德眯著眼笑了一下,甚至把杖劍都收起來了,「下一步呢?」

    「我們得到消息,風語者往19號基地去了,」一個和克洛德差不多蒼老的聲音響起,「你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剩下就交給我們吧。馬可.死木一定知道19號基地在哪。」

    馬可咬了咬牙,瞪了一眼克洛德兩人,整個人化作一團暗沉的火焰消失在了原地。

    「追!他向北去了!」

    一個高昂的男聲高聲呼喝著,然後再也沒有聲音傳來。

    是援軍來了嗎?克魯維恩鬆了一口氣,可他卻看到克洛德眼神更加犀利的看向那個方向。

    ……不是援軍嗎,這是幾個意思?

    這是,那個方向腳步聲傳來。克魯維恩把目光投過去,然後沒看到援軍過來,反倒是看到了一身有些熟悉的黑色長袍。

    「咦?」

    他愕然的回頭看向克洛德,卻發現老神父的神色反而放鬆了下來。

    「是小羅蘭啊……」

    克洛德重新眯上了眼睛,然後露出一絲微笑:「演得不錯。」

    「哪裡,」微微沙啞的悅耳聲音傳來,羅蘭把兜帽摘下,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您老的演技也是不錯。」

    「援軍呢?」

    克魯維恩驚異的問道,隨後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猛然回頭看向羅蘭:「……沒有援軍?」

    羅蘭微微笑了一下。

    「對,沒有援軍。」羅蘭口中冒出的正是剛才那個蒼老的聲音,隨後又變成了那個清冷的女聲:「只有我一個人。」

    克魯維恩張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3 PM

第二十二章 被欺騙者馬可

    羅蘭從一開始就沒有和馬可正面衝突的想法。

    雖然馬可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玩家耳中,是在灰燼之環和南風之環分開以後,作為灰燼之徒的首領而被一些高端玩家所熟知。但實際上,他出名的日子遠遠比這要早得多。

    羅蘭當時為了弄到灰燼之徒這個職業,專門研究過馬可這個人。

    一開始,棄神者並非和後來那樣是一個稱號,而是單指馬可一個人。

    那時候馬可的名字還不叫馬可。

    他僅用了三個月時間就在戰爭女神希維爾那裡得到了七環神術,進階成了一名白銀階的榮耀牧師,因其天賦實在是卓越,他被希維爾親自邀請在祖爾撒行省擔任區主教,可以說是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成為戰爭女神的牧師之前,還曾是爐火與鐵錘之神、痛苦與欺騙之神、生命女神的忠誠信徒,在背叛他們前,等階沒有低於白銀階過。在他使用化名進入戰爭女神的神殿的時候,他另外的三個名字還分別被三個神殿以不同的力度通緝著。

    這非常不可思議。牧師在進階白銀之後靈魂的本質就會改變,更靠攏自己的神明以此得到更長的壽命。

    從沒有人能在白銀階以後轉信他神還能取得更高的成就,更何況還分別是中立、邪惡和善良側的三柱神祇。調查到這裡的羅蘭也感到很不可思議,這貨簡直是官方開掛。可他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當時的羅蘭猜測,馬可的奇蹟也許另有原因。

    在羅蘭終於查到馬可的第一個名字之後,一切水落石出。其身世之艱辛、其故事之狗血甚至讓羅蘭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馬可最開始是一個平民,家裡開了一家鐵匠鋪。他的家族天賦非常高,卻患上了一種奇特的病症,全身會逐漸無力、力量和體質隨年齡逐漸衰弱直到死亡。

    羅蘭當然知道那是肌肉萎縮,而且當時在白塔已經有相當有效的治療辦法了。

    可是馬可他們家在卡拉爾偏遠的山區,消息閉鎖,甚至連白塔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在他們那個小地方,因為有一個天然鐵礦,鎮子裡的人都狂熱的信奉著爐火與鐵錘之神。

    還小的馬可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如果以屬性來說,就是馬可的天生感知就超過了三,達到了常人的三倍以上,而且他對神術非常敏感。

    敏感到,他甚至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能看到神術的靈光,而在他十一歲的時候,他就超越了他們鎮子裡所有的牧師,成為了一名白銀階的榮耀牧師。

    在牧師進階到白銀階的時候,會有一次機會讓他們與神明直接對話,於是馬可的問題自然就是自己家的病如何才能得到醫治。

    當時白塔與諸神勢力不和,爐火與鐵錘之神沒有絲毫讓他們一家搬到白塔去醫治的想法,而且因為某種原因,爐火與鐵錘之神與他們家鄉那裡的聯繫並不緊密,在卡拉爾德魯伊的巨石陣干擾之下,甚至連他的年齡都無法感應到。

    於是,爐火與鐵錘之神就把他當成了普普通通身患絕症的牧師,隨便騙他說只要鍛鍊身體保持信仰就能得救,以求自己在這段日子裡能賺到更多的信仰之力。甚至因為他覺得馬可很快就會死,連小鎮的牧師長的職介都沒有給他。

    馬可並不在乎那些位置,還很年輕的他非常輕易的相信了自己神明的話,然後回去興致勃勃的告訴了開始發病的父親。

    他父親只是苦笑了一下,也不做聲。

    從那以後,他父親更加賣力的打鐵。

    於是,在他父親成為青銅階牧師的那一天,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

    在臨死前,他父親跟他說,他被騙了。不光是信仰,鍛鍊也治不好這病,因為他的祖父就是白銀階的戰士,卻依舊在四十歲的那一天死去。

    深深感到自己被騙的馬可在那一夜憤然把神殿中的神像推倒,然後帶著全家逃走。

    在西行的路上,他的姐姐病發,絕望之下,他被痛苦與欺騙之神的牧師欺騙入教,全身全心的祭拜。他的母親如何阻止也沒用,於是他們就被騙走了所有的錢和行李,他甚至以為姐姐的病已經好了。從此便不再回家,專心侍奉痛苦女王。

    他這次只用了兩年就成為了白銀階的牧師。感嘆於他的潛力,那一夥信仰痛苦女王的牧師就坦誠的把一開始的騙局告訴了他,真摯的邀請他入夥並告訴了他白塔的技術足以醫治他們家的病。

    馬可痛苦的猶豫了很久,然後決定入夥。他連騙帶搶,半個月的時間就湊足了路費和醫療費。

    可如果早兩年知道就好。

    耽誤了兩年的時間,他的姐姐已然無法拯救,她的母親也因飢餓和貧窮鬱鬱而終。

    他回去之後,看到的是兩塊墓碑。她們兩個甚至連棺材都沒有,淺埋的屍體散發著腐爛的臭味。

    他跪在墓碑前整整一夜,然後第二天遷怒於痛苦女王的牧師,把那群騙錢的牧師們在一日之內屠殺殆盡。

    於是他被狂怒的痛苦女王詛咒,並發動了卡拉爾全國的教徒追殺他。這時他身上的病症已然開始發作,又被痛苦女王詛咒,每天他的肌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極致之後便開始腐爛。

    他最後掛著一身爛肉,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生命女神的牧師。她以神術短暫的緩解了他的痛苦,並成為了他的朋友。那是馬可自背叛爐火與鐵錘之神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後來那人無意間跟他提了一句生命女神甚至連死者也可以復活。

    聽到這句話後馬可便深深銘記在心,他找很多生命女神的牧師確認過,她們很多人都親眼見過生命女神復活的神蹟。

    在對親人無窮的懷念之下,他這次只用了半年就進階到了白銀階。他的存在甚至直接驚動了生命女神,她的聖女親自趕來,施展了神降。

    但是面對馬可的詢問,生命女神祇能是搖了搖頭。

    生命系神術的復活,僅僅限於能保存靈魂的巫師和生命女神的信徒。

    像他家的那種情況,所有家屬死後的靈魂都會出現在爐火與鐵錘之神的神國裡,而且像他的那種背叛行為,恐怕他的家人已經遭受折磨很多年了。

    生命女神表示,她的牧師戰鬥能力很弱,而且她一直是保持無害者的陣營,不能主動挑起戰爭,沒能力幫他奪回親人的靈魂。然後生命女神很歉意的說要不要提一個其他的願望,馬可沉默了一會,然後提出希望能治好自己身上的病。

    生命女神同意了。

    可她的聖女剛走,馬可就逃離了生命神殿,轉手就把自己的信仰和靈魂賣給了好戰而又強大的戰爭女神,僅希望她能代自己教訓一下爐火與鐵錘之神。

    在他成為白銀階之後,卻從戰爭女神那裡得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爐火與鐵錘之神正是戰爭女神安插在卡拉爾的暗線——他正確的神職是兵器之神,是戰爭女神的從神。

    於是馬可終於徹底瘋狂了。

    他的靈魂分成了四份,在互相吞噬之後憑藉自己超凡的意志成功凝聚成了一個完整和可怕的人格。

    馬可那一天把自己的名字改為了「馬可」——在卡拉爾俗語裡是被欺騙者的意思。

    他視所有的神明為宿敵,拋棄了作為牧師的身份研究古代督依德的文化,最終憑藉自己超凡的天賦開發出了一種全新的職業,專門為了對付牧師而生的職業。他發誓要把所有的神明拉下神座,至少也要讓他們沒那麼好過。

    四度成為白銀階的牧師,並糅合了之前所有殘留下來的力量,馬可的所有屬性甚至超過了一般的黃金階。

    然後,他奔赴故鄉,把所有信奉爐火與鐵錘之神的信徒全部以極殘忍的手法殺死。戰爭女神勃然大怒,以一名黃金三名白銀帶隊前去圍剿剛以新職業進入白銀階的馬可。

    馬可在那場戰爭中展露了自己新職業的力量。他能輕而易舉的打斷神術的釋放,神術生成的匿形和幻象效果被他一眼看穿、強化能力被他一層層的驅散,最終他殺死了所有白銀階以上的敵人。

    四度棄置神明的恩典,最終選擇了與所有神明敵對的路——於是他得到了棄神者的稱呼。

    這樣一位簡直可以用龍傲天形容的大苦逼,讓當時看他故事的羅蘭哭笑不得,大罵編劇中二。

    在後來攻略馬可的戰鬥中,羅蘭提供的資料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在他的支援之下,和平議會輕鬆的解決了他,而其他的公會基本就是不斷的看各種牧師和防禦者瞬間爆炸。

    可是,在這個連白銀都能當個地方官、黃金基本就是公國最高武力的年代,羅蘭可是一點都不敢和他正面衝突。

    馬可身上袍子的名字叫【人類意志】,他用牧師才會的神語、以一名黃金階牧師的血寫滿了唾罵神明的褻瀆之語,使得所有黃金階一下的神術全部無效,黃金階以上至高尖塔以下的神術效果削減三分之一——就算免疫效果只到黃金階,但在七十級封頂的年代也是非常實用且高端的裝備。

    畢竟偵測類神術和詛咒類神術很少有超過黃金階的。

    雖然在那個年代擋不了什麼很重要的神術,但是告死鴉的從低到高各級別的即死神術是出了名的噁心。就為了擋告死鴉的各種低等級瞬發即死神術,這個深紫色稀有級的袍子能賣出傳說級的價。

    當然,在那個高端牧師能揮手招天火、隨手一次攻擊就能觸發超過二十次的即死判定的年代,這個袍子的確是沒什麼用,可在羅蘭現在這個時代,它基本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馬可身上最可怕的裝備還不是他的袍子,而是他手中的鋼鞭。也正是被他提醒,告死鴉們才紛紛開始使用多節武器。

    那個武器叫【馬可的無神秩序.碎心之手】,金色傳說級異種武器,種類是九節鞭。

    不提這件武器其他的屬性,單就其中一條屬性就噁心的各大工會的防禦者要死要活的。

    馬可每次被格擋的攻擊都會做一次基於感知屬性的判定,如果沒有通過就會隨機炸裂一個內臟器官,如果通過也會造成少許傷害;同時,如果是牧師職業,判定通過的可能性就會下降三倍。

    換句話來說,就算感知屬性再高,只要是牧師就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會通不過判定。而對絕大多數守護類職業來說,感知屬性都不是他們的主要屬性,甚至有相當部分的防禦者判定通過的可能性比牧師還低。

    最可怕的是,如果是用盾牌之類近距離格擋,那麼當馬可的九節鞭以此從防禦者的盾上掠過的時候,防禦者就要做九次判定,每個沒通過的判定就會無視體質的爆一個內臟。以馬可達到七十級至高尖塔巔峰的速度,開戰三十秒防禦者和牧師就死了個乾淨。

    於是每次攻擊都能做多次即死判定的告死鴉們紛紛開竅,從頭開始練習多節武器。

    有練鞭子的,有改練拳法的,甚至還有練三節棍的……當時最出名的是和平議會的一位告死鴉,他是玩家中第一個拿到這個職業的先驅者。在他耗費半個月的時間學會了九節鞭而且拿上了馬可掉的鞭子,一秒二百一十七次即死判定秒巨龍的他在當時風頭一時無二

    在那之後三天,官方果不其然的發布了限制了每秒鐘觸發即死判定次數的補丁,這才讓這股熱潮漸漸淡去。

    羅蘭就是從那時候學會的一手好鞭法,包括一開始躲開那隻掠影的花哨規避也是從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正是因為羅蘭深深的知道馬可的可怕,瞭解他絕非是這個年代就能被幾個人輕易殺死的存在,他才絕不相信克洛德能打敗馬可。

    從一開始,他的所有計劃就沒有打敗馬可這一條。在那個世界的歷史中,馬可是一直到黃金階巔峰覺醒起源的時候才第一次遇到了瓶頸。如果這個世界的歷史沒有改變,羅蘭就算有系統輔助練級,八成也沒法在馬可遇到瓶頸前趕上他的進度。

    更何況,這位可是越級殺人的老祖宗。

    等羅蘭到了黃金階,他早就把德魯伊的職業換成牧師了,那時就算羅蘭起源覺醒也是不敢隨便招惹他。

    但是,馬可戰力可怕,不代表他沒有弱點。

    風語者相比,馬可更習慣以武力碾壓。雖然他的理論和人格魅力吸引了相當一批支持者,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現在這個時間段,沒有智囊的灰燼之徒整體腦子都不夠用。

    比起馬可,羅蘭反而更警惕風語者。那個人一直到羅蘭穿越過來都沒死——很多情況下,衡量boss實力的重要標準之一就是活得時間長短。像是那種活的很長而且一直在動彈的黑幕,往往屬於最危險的那一批人。

    羅蘭看著那些灰燼之徒們一個個的都走乾淨了之後,便用自己鮮血設置的小型結界從離開,再次回到帕爾斯那邊。

    他把帕爾斯的頭顱切下來往腰間一掛,把投斧上的血擦乾淨之後,他再次激活了一發纏繞術,把自己吊到了樹冠上。

    羅蘭掏出投斧,割開自己手指,把極少量的血抹到了這顆翼樹上面,劃了六個血道。這樣的話,在馬可的自然感知裡,這裡應該是有六個生機很強但是故意隱藏氣息的人。

    緊接著,羅蘭就站在摸了血的高處,在把帕爾斯的頭擲下去之後,就用自己在地球一開始玩網騙的時候學的偽聲模仿他人的聲音,向克洛德打了個招呼。

    之所以不給克魯維恩打招呼,除了克洛德身為護教者,必定會認識神殿的高層,很有可能是誘餌戰術的一部分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羅蘭看出來克洛德這老爺子絕對是年老成精。

    果不其然,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跟自己打招呼,克洛德稍微愣了一小下就反應過來,甚至在配合羅蘭的同時還想問出來羅蘭的打算。

    畢竟他如今已經被馬可的碎心之手打過一次了,雖然那把武器如今還沒有未來那麼無解,但克洛德的內臟也已經全是裂紋。

    假如把馬可忽悠走了之後又來了一批人,克洛德沒有把握以自己的半殘之軀還能將他們擊退。

    然後羅蘭用另外一個聲音說的一句話同時打消了馬可和克洛德的疑慮——準確的說,被打消疑慮的只有馬可,克洛德心中的懷疑反而更深了。

    那就是羅蘭話中透露的「風語者」、「19號基地」和馬可的德魯伊聖名。

    這在社會工程學術語裡有個專業的名詞,叫做假托(pretexting)。羅蘭以只有南風之環內部人才可能知道的消息博得了馬可的新人,就是因為這三句一般人絕對無法知道的東西,馬可才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了羅蘭的話,隨後被嚇走。

    在看到羅蘭出現的一瞬間,克洛德便放鬆了下來,同時他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或者說,自以為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為什麼第一次看到羅蘭的時候,他明明在頑橡迷鎖裡卻會被人背刺;或是羅蘭是怎麼從眾人面前突然消失的——那和克洛德一開始想的不同,不是馬可鞭子的捕獲,而是其他人用纏繞術將羅蘭救走;還有,羅蘭的身上明明穿著黑袍卻能用自然神術以及他對無光之痕和陰影翼龍的秘密的如數家珍和對馬可所屬組織的瞭解等等。

    ——克洛德確定,那頭陰影翼龍的確是真的。因為戰爭女神那裡也同樣記載了這件事,只是不如羅蘭所說的那樣詳細。

    他本來也是要在最後關頭進入無光之痕躲避的。只是他遇到了羅蘭,就提前了一段時間進入了無光之痕,也因此遇到了外出巡邏的馬可。

    在克洛德的心中,這些片段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

    如果羅蘭是某個一直在追殺叛逆德魯伊馬可的德魯伊隱秘組織的一員,那麼就可以理解了。

    克洛德猜測,馬可的確是被誘餌戰術擊敗的,他的基地也的確被抄了個底,但那個誘餌卻並不是他所想的克洛德,而是羅蘭。

    羅蘭一開始是單純的作為誘餌而行動。但當克洛德一行人正正的朝著陰影翼龍的方向走去的時候,出於憐憫和利用的心理,羅蘭這時候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委託自己的搭檔——就是後來用纏繞術把他救走的那個人對他施展了背刺。然後羅蘭就成功的打入了自己的隊伍中。

    緊接著,羅蘭極力勸說他們不要繼續在啞光小道長時間的呆著,而是進入了無光之痕。最後在發現了馬可行動的痕跡之後,他的搭檔就把他救了出去,脫離了馬可的視野。

    然後羅蘭就去報信,他們的組織很好的摧毀了馬可的基地,然後過來協同羅蘭威嚇這邊。

    能夠知道克洛德的名字,第一個開口說話的肯定是羅蘭。但是克洛德認為,之後的那幾個人應該都是用本聲說話的。

    因為就憑馬可在無光之痕的視野之外都能找到克洛德兩人的能力,在克洛德想來,他應該是感應到了樹上有幾個強者,也因此才會逃離。

    之後,戰鬥能力比較差的羅蘭沒有跟著追過去,而是先過來處理一下後續的工作——比如撫慰人心或是繼續的欺騙之類。

    所以克洛德所說的「演技不錯」指的不是羅蘭的變聲,而是他之前所說的督依德什麼的,克洛德有一段時間還真信了……現在回過頭去想想,克洛德不由得感嘆自己果然是老了。

    不過說起來,他也不想怪罪於羅蘭。因為馬可的確是他們的死敵,而且他也老了,不想計較什麼。反正結果是好的,這樣就夠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看著羅蘭年紀不大但是無論是腦子、相貌還是能力甚至還有臉皮,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克洛德忍不住的心中有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他卻是不知道,自己猜測的結果距離真相隔了八條街不止。

    ……所以說,推理這種東西,沒有確切的證據就不要把推得的結果當成真相,不然一定是一步錯步步錯。

    正如此刻的克洛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4 PM

第二十三章 羅蘭的特製藥

    「嗯,好,就這樣……涂完了防感染的藥草之後,我就可以用神術加速癒合了。」

    回到了被棄置在晦光叢林裡的馬車上,克洛德從醫療箱裡取出了觀察用的單片眼鏡,以神術照亮馬車內部,伏在瑪肯面前輕聲說道。

    羅蘭點了點頭,從旁邊拿了一片乾淨的白布稍微擦了擦手上的藥膏。

    他們很幸運,之前被棄置的馬車和隨從也很幸運。他們都沒有因為掠影的問題而出什麼問題,而是很平安的等到了羅蘭一行人回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老神父推了推單片眼鏡,眯著一隻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你塗藥膏的手法很專業啊。」

    「哪裡,平時隨便學的而已。」

    羅蘭謙虛了一句。

    「小羅蘭,過分謙虛可就是虛偽了,」克洛德把單片眼鏡摘了下去,「不管是清洗傷口還是草藥的配置,就算以我的標準來看也是相當出色。重傷以下的傷勢你都能獨自處理了吧?還有,你這個草藥配的也不錯……」

    「——看這手法,你在你們組織是主要負責治療的?所以你才沒有前去追擊?」

    冷不丁的,克洛德笑眯眯的問了一句。

    羅蘭也不搭話,只是抬起頭衝他笑笑,然後手法輕盈的把還在昏睡的瑪肯的頭墊高,回過頭去從克洛德的醫療箱裡熟練的撿了幾種草藥放進了嘴裡。

    克洛德見他不回答,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心裡有了譜。

    隨即,他伸出左手,左手從懷中掏出了聖徽,緊握在胸前。

    「我神我主希維爾慈悲,願戰車行過百草無恙。」

    隨著克洛德閉上眼睛低聲禱告,一團金色的火焰簇的在他手上燃燒了起來。他也不覺得痛,只是在瑪肯上方把手鬆開,燃燒著火焰的戰車車輪聖徽就漂浮在了空中,金色的光暈往瑪肯身上照去。

    一個標準的六環神術【傷勢否定】落在了全身塗滿防感染的冰涼藥膏的瑪肯肯上。

    這個神術的功能是在六個小時內否定致命傷以下的【傷勢】——當然,不能癒合傷口,僅僅是讓傷口不在影響身體機能而已。

    在這六個小時之內,不光是傷勢沒有繼續惡化的可能性,而且身體恢復能力會如同全盛時一般。最關鍵的是,因傷勢造成的屬性減值也會被移除,在高體質的情況下恢復能力自然會加快。

    簡單來說,這就是羅蘭在這個世界上接受的第一個神術【傷勢穩定】的加強版。

    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瑪肯緊皺著的眉頭便放鬆了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緩了下去。青銅階強者的恢復能力頓時體現了出來,羅蘭塗上去的草藥每幾分鐘就會變薄一層。

    那是被身體吸收了。

    戰爭女神不像生命女神,擁有在短時間內直接讓傷勢癒合的能力,她更多提供給牧師的是直接攻擊和能力提升類型的神術,以及少量的偵測神術。

    在治療這個領域上,希維爾的牧師更擅長的方向是鎮痛和緩解傷勢。當然,身為牧師,很多情況下治療都是本職,就算克洛德身為護教者這種守備機關,但他畢竟以前也當過駐紮神父,處理傷口的技術多少也是大師級的。

    因此,在他的盛讚之下,羅蘭面前幽綠色的光幕瞬間展開。

    【你對瑪肯傷勢(燒傷)(重度傷勢)的完美處理讓瑪肯得到了更好的恢復。】

    【傷口感染可能性-80%,恢復速度+20%】

    【你完美的處理了一次傷勢,得到了2點經驗。】

    【在傷勢處理的技能上,你得到了白銀級護教者克洛德的稱讚】

    【你對於處理重度傷勢(燒傷)的能力已經達標】

    【你對於處理中度傷勢的能力已經達標】

    【你對於處理微傷的能力已經達標】

    【你得到了特性擅長治療外傷(個人特性)】

    擅長治療外傷(個人特性)

    效果:你可以獨自處理重度以下的外傷,或是燒傷類型的重度傷勢而不會受到成功率減值;你可以在戰鬥中以三到五個標準動作使致命傷以下的傷勢減弱一級。

    ——你處理一般傷勢的能力已經得到了專家的認可。

    完成。

    在光幕劃完的同時,羅蘭對草藥的處理也是完成了。

    說實話,羅蘭畢竟不是專業的治療者,比起治癒他更擅長摧毀。如果沒有克洛德幫助,他在其他地方很難獨自一個人處理這種程度的傷勢。更別說提前拿到這個個人特性了。

    前面一個效果對羅蘭還沒什麼用,但是後面那個效果在羅蘭轉職成告死鴉之前,簡直是可以救他一名的存在。

    羅蘭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並沒有遮掩。

    克洛德見他露出了笑容,也欣慰的笑了。

    在克洛德看來,因為救助他人而得到喜悅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惡人。看到羅蘭的笑容,他不由得對這個年輕人放心了許多。

    畢竟笑容是不是發自真心的,他這把老骨頭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時,羅蘭把嘴中咀嚼的草藥輕輕吐在了自己手上,見狀,克洛德微微皺眉。

    「小羅蘭,我倒是知道你們德魯伊沒有工具的時候喜歡這樣處理草藥,但我這裡不是有研磨用的工具嗎。」

    「啊,克洛德神父您誤會啦,」羅蘭朝他笑了笑,「我是半妖精,這樣對瑪肯隊長好。」

    「哦……怪不得小羅蘭你長的這麼漂亮。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克洛德恍然大悟,隨後向羅蘭保證道。

    妖精和魔鬼這種白銀階以上的種族,身上可以說是處處是寶。

    就算是半妖精,身上的體液也富含了相當程度的生機。

    強身健體一點都不誇張,返老還童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能夠起到青春永駐效果的駐顏術,其施術材料之一就是妖精的血液。

    也因此,在班薩這種非人種族無法享受法律保護的國家,妖精這種珍惜血統的生物都會遭到非常嚴重的捕殺。

    正是因為妖精的體液飽含生機,所以克洛德不阻止羅蘭這種在人類角度來說不太衛生的行為。在人類的治療者看來,當草藥在嘴裡咀嚼的時候一些食物殘渣和細菌就會混進去,有反而會感染傷口的可能性。

    可對於自然之子的妖精來說,別說混進去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就算是從中提煉出一些特別的成分也並非做不到。

    在督依德的故鄉埃爾卡特,有一些黑袍德魯伊刻意與妖精交好,卻並不捕捉她們。而是利用她們幫忙提純毒.品。

    這種名為妖精之吻的毒.品在班薩和緹坦這種國家非常有名,以成癮率極低、效果好而且價格昂貴著稱。羅蘭在遊戲裡的時候為了賺取本錢,也專門找從事這方面加工的半妖精朋友學過這個能力。

    於是在他把處理過的草藥塗在瑪肯身上,立刻得到了系統提示。

    【你以自制的藥膏對瑪肯塗抹,接下來所有效果都要分別經過判定才能發揮全部功效】

    【判定成功……瑪肯的痛覺被麻痺了,你的藥膏對他的痛覺神經造成了永久性的傷害】

    【判定失敗……瑪肯的傷勢恢復速度+2%】

    【判定成功……瑪肯的傷勢恢復速度+6%】

    【判定成功……瑪肯的傷勢感染可能性下降-5%】

    ……

    羅蘭輕柔的在他身上塗抹著藥膏,等待著最關鍵的那一條判定。

    假如這一條沒有出現,那麼羅蘭就需要另外找一個機會才能在啞刃部隊裡打入自己的釘子。

    很快,那條提示就成功出現在了羅蘭眼中——

    【判定成功……瑪肯被妖精之吻(來自羅蘭.白槲)初步感染,當前狀態未成癮。三年內,當瑪肯再次受到妖精之吻(來自羅蘭.白槲)感染時,會立刻進入深度成癮狀態】

    羅蘭若無其事把剩下的草藥涂完,燦爛的笑著。

    這個毒品之所以被名為妖精之吻的原因與妖精的傳說有關。在民間的傳說中,妖精是一種非常浪漫的生物,這個印象主要來自廣為人知的妖精二吻定情習俗。

    妖精非常的敏感,她們可以感知到對方的真心與否。只有確認對方全身心的愛憐自己,妖精才會嘗試著和對方交往。

    而在妖精兩次全身心的親吻過後,就會答應求愛者的請求。並且一旦愛人死亡,妖精也會立刻自殺。

    當然,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習俗的下半截——

    如果被妖精親吻過兩次人不再真心的愛著和自己定情的妖精,那麼他們就會在三天之內因為各種原因而猝死,一般來說是心碎而死。這個三天就是最後的悔改期限。

    除了巨龍這種擁有黃金之血的種族,哪怕是高等精靈這種同樣流淌著白銀之血的存在也無法豁免。就算是巫妖——假如妖精會喜歡巫妖的話——也會命匣破碎而死。

    當時羅蘭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被瘆的不輕,然後他不由得感嘆還好半妖精沒這個功能。

    這簡直是種族性病嬌啊有木有……怪不得絕大多數的半妖精都找不到自己的父母。

    妖精最多活七十年,而二十年才會成長到正常體型。也就是說要一顆真心不動搖五十年……何其難。

    所以說第一個開發這種毒.品並為之命名的德魯伊絕對是一個文藝的德魯伊,一個博學的德魯伊,一個……心狠手辣的德魯伊。

    一旦同樣一隻妖精的製造的妖精之吻在三年內兩次被同一個人使用,那麼他就會立刻深度成癮,而且無法用絕大多數方法戒絕,只能越來越嚴重,直到死亡。

    啞刃部隊在把沉默劍士們招進來的時候,會做一次大規模的檢測。其中包括各種癮症檢測和拷問檢測。一旦沒有通過就是直接秘密處死,不會有洩露這個部隊的可能性。

    為了保證瑪肯能進入啞刃,羅蘭甚至把他的痛覺神經都破壞掉了大半。這樣他在拷問檢測中就能支撐更多的時間。

    而為了讓他通過癮症檢測和其他心靈控制測試,羅蘭也不敢用什麼立即生效的東西控制他,而是選了一個具有延遲性的控制手段。

    雖然自己對一個男人用了妖精之吻這件事聽起來讓羅蘭自己挺噁心的,但他是一個堅定不移的實用主義者。如果需要,色.誘殺這種事他都能幹的出來,要不然他玩女號是干嘛的,他可是一個妥妥的直男。

    在確定這裡不需要自己幫助之後,羅蘭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克洛德讓他嫁給克勞迪婭這樣開玩笑的言辭,離開了馬車。

    抬頭看了看在黑風中完全看不出日夜的天空,羅蘭眼神越發堅定。

    就算那些NPC已經成了真實存在的人……

    想到這裡,羅蘭不自覺的抓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用克魯維恩的投斧斬下帕爾斯頭顱時的血彷彿還一直粘在上面,怎麼洗也洗不掉。

    想起了那個被自己在樹上扼死的男人,羅蘭的心情變壞了很多。也許,那些被羅蘭殺死的都有著自己的家庭,有著關心他們的人,有著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羅蘭嘆了口氣。

    瑪肯是個好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自己安排在他身上的後手永遠不要有用到的一天。

    但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起用這枚棋子就無法得救,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無論怎樣的心理準備……我都已經做好了。」

    羅蘭低聲說道,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淵一般望不見底。

    接下來,他準備拿到……或者說騙到克魯維恩的好感,然後取得戰士的兼職。

    他必須盡快、盡快的變強。

    不惜一切代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4 PM

第二十四章 談話

    漆黑的烈風席捲,不見天日,不知時辰。

    用外界的時間來說,現在應該是晚上了。從下午開始,黑風就變成了德爾拉莫斯的呼吸。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過多久,眾人的時間感還沒有完全模糊,至少困了該睡覺了還是感覺的出來的。

    克勞迪婭的馬車裡面早就傳來了悠長的呼吸聲,來自法拉若的山民舞盾者靜靜的躺在她的馬車上面,把盾放在旁邊,曲起自己的一條腿,右手攥著剛烤過的乾糧,有一口沒一口的嚼著。

    克魯維恩接受了羅蘭的建議:為了方便守衛,把馬車和馬聚集在一起,車隊所有人都不支帳篷,先將就著睡在馬車裡或乾脆就倚在馬車旁邊,然後讓安若思把所有的魔力全部換成昏睡術,讓大多數人在短時間內能取得更好的休息質量。

    克魯維恩則在馬車頂棚上面守夜——晦光叢林裡的光照還可以,就算有黑風,克魯維恩在上面也勉強能看見所有人。

    那是為了防備掠影的突襲。

    帳篷實在是太過脆弱。以掠影生物的爪子,撕開他們帶的帳篷不需要第二下。之前有瑪肯和克魯維恩交替守夜,就算是掠影來襲,他們倆也能輕鬆解決。

    但是,在瑪肯負傷昏迷的現在,這個車隊只有克魯維恩一人有守夜的經驗。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在凌晨三四點左右的時間還能有充足的精力。

    萬一克魯維恩前去救人的時候,馬被掠影殺死了就糟了。現在他們剛剛深入了頑橡迷鎖,無論是前進還是退出去都要好幾天。

    但是正如瑪肯所說的,他來的時候找巫師預言過,而今年的雪季已經快到了。

    克魯維恩咀嚼的動作暫停了一下,他用油膩膩的手指擦了擦鼻子,圓乎乎的小眼睛中隱隱出現了幾分急躁。

    萬一到了雪季他們還沒出去……

    那個結果他不敢想。

    就在他還在想明天趕路的計劃時,一個包裹在黑袍裡的纖細身影就靈巧無聲的翻了上來,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手術做完了?」

    還不等來人說話,克魯維恩便是淡淡的說道。

    「嗯,很成功。」那人在不算大的馬車頂上走了兩步,然後輕輕坐在了克魯維恩旁邊,把兜帽摘下。

    正是羅蘭。

    躺在車頂上,克魯維恩斜眼看著這個黑髮青年精緻的面龐,突然失笑:「不管怎麼看,都挺漂亮的啊。」

    羅蘭笑笑,不置可否。

    「但是,說實話,我有點後悔把你救回來了。你身上問題太多了。」

    克魯維恩夜間的表情和白天完全不一樣,冷漠而凶戾。在羅蘭看來,就像是哈士奇和狼之前的區別一樣。

    「你身上的問題也不少,」羅蘭淡淡的回應道,「醒來之後我確認過,你沒有解開我的衣服,而我身上沾了掌印的地方只有肩膀和背……也許是怕我真是個女孩子,醒來惱羞成怒幹掉你吧。而你僅僅只用手摸過我的肩膀和背你就能確定我的性別……我可不記得軍方招過這樣『有經驗』的男士入伍。」

    「你果然知道。」

    被一語拆穿自己身屬軍方的事實,克魯維恩卻笑了出來。

    「我可是督依德。」

    「督依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督依德這個職業在卡拉爾有特殊的意義吧?」克魯維恩沉吟了一會,開口問道。

    「你真的想知道?」

    羅蘭調笑著開口問道。

    「……抱歉,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你的表情太有誘惑力了。好吧,不開玩笑,我是說我真想知道。請告訴我吧。」

    羅蘭織了一下語言,然後開口解釋道:「督依德在卡拉爾的地位,甚至比緹坦的區主教加上皇家學者還要高。督依德持有近五百年來近乎全部的人類智慧。無論是各種書籍的孤本、遺落的詩歌和傳說還是具有戰略意義的知識,就連白塔也不會比督依德擁有更多的知識——要知道卡拉爾的歷史才只有一百多年。」

    「知識的傳承者嗎……」克魯維恩瞭然的點了點頭,「但這無法解釋你們的地位。」

    「其餘的部分,就只是單純的實力了。」

    羅蘭淡淡的說道:「督依德的要求非常高。想要成為督依德,至少需要一個絕頂聰明的腦袋和不下二十年的系統學習。學習的內容包括且不限於地理、詩歌、宗教、武技、巫術、舞蹈、音樂、秘聞、刺殺、偽裝、軍隊指揮和處理政務。因為督依德教派內部各領域的大師親自指導,一個成熟的督依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發揮出比一般的專業人士還要強的能力。」

    「這就是卡拉爾大公敢於實行宗教管制的底氣嗎……」

    克魯維恩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在財富之城當過一個小頭目,多少也有一些身為管理者的經驗。他當然知道僅僅這樣一個全能的人才就是無價之寶,更別說大量產出這種人才的組織了。

    「底氣……?呵,其實真正的原因是督依德教派和前一任的卡拉爾大公簽了千年協定。在千年內督依德將為卡拉爾服務,而卡拉爾要竭盡所能的驅趕國內近乎所有神殿。給了大公如此底氣的,就是督依德的神蹟一樣的戰績。」

    「三月戰爭……」

    克魯維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對,三月戰爭。在十年前的三月——班薩與卡拉爾開戰。然而在班薩軍隊開拔的第二天,班薩各地的要塞就無聲無息的敞開了大門,然後不知為何出現在那裡的鬣狗軍團就殺了進去。沒錯,就是你們現在所屬的那隻軍團,雖然那時你們可能還沒有入伍。」

    羅蘭用手撐著身體,向後儘可能的仰著身體,輕聲說道:「混入敵軍內部的三十五名督依德付出了三人的性命刺殺了三個要塞點共計十四人的班薩軍高層,摧毀了守城器械然後打開了大門。另外一隻由督依德率領的軍團,也就是鬣狗軍團直接正大光明的闖入,分三次佔領了敵軍的指揮中心。」

    「他們用敵軍的指揮中心發出了錯誤的命令,誘導班薩的兵力分散,並分別落入卡拉爾主力軍的包圍和致命陷阱的埋伏。戰爭僅僅持續了三天,卡拉爾公國就以一萬三千餘人的代價將班薩的十四萬大軍全殲,創造了百年內軍事上的最大奇蹟,到現在班薩才剛恢復過來。這也是督依德的投名狀。」

    「那場戰爭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卡拉爾軍方奇蹟一樣的指揮能力。因為只要處於一定的範圍,督依德之間的思維就可以互通。每隻軍團都帶上一位督依德,整體的指揮和情報的共享就不會有絲毫延誤和錯誤,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天上操控了整個軍團的走向一樣。實現了這樣的指揮奇蹟的,就是卡拉爾的督依德。」

    「但是……我從來沒聽過……」

    克魯維恩近乎呻.吟的說道。

    「你當然不會聽過。因為發展到如今,督依德的名字已經由其他的稱號替代了,」羅蘭惡趣味的笑了笑,「比如將軍、鎮長、書記官什麼的。從很久以前,卡拉爾從上到下九成以上的指揮機構都被換成了督依德,包括你們的軍團長和教官。」

    「你、你們這是竊國……」

    克魯維恩連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猛然回過頭去,看著頑皮的把手指放在身前點點劃劃的羅蘭,彷彿從他稀有的純黑色眼眸中看到了一個國家的倒影。

    「也許吧。這就是督依德之所以在卡拉爾地位超群的原因。」

    羅蘭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就說你不會想知道的。」

    「……洛達汗在上,我會不會被滅口啊。」

    「你猜?」

    「我猜不會。因為克魯維恩的人就像他的身材一樣可靠,而且以後一定會變成克魯維恩老爺。」

    克魯維恩半開玩笑的說道。

    「可靠?身為戰士的可靠還是身為男人的可靠?」

    「都一樣——可惜後頭那個你是體會不到了。」

    山民粗俗的笑話讓克魯維恩哈哈大笑。

    大約過了好幾秒,他才消停下來,坐起來,轉過身去看著羅蘭:「和你聊天很開心,我能感覺到,你不是一個壞人。其實說來抱歉,我之前有段時間懷疑過你。」

    「是關於掠影翼龍的事吧。」

    羅蘭瞄了他一眼,然後閉上眼睛淡聲說道。

    「你知道?」

    克魯維恩反而一臉驚愕。

    「無非也就是對掠影翼龍的過分瞭解……很多人都因為這種事懷疑過督依德。所以說,知道太多也不一定好。」

    羅蘭閉著眼睛,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克魯維恩不好意思打攪他睡覺,只好咬了一口乾糧繼續守夜。

    他也不知道羅蘭上來是干嘛的——約定俗成,像羅蘭這樣的施術職業為了保證充足的精力,可以享受在最佳的環境裡休息,與守夜這個工作更是無緣。

    這小子完全沒必要上來和自己一起吹風。

    於是他回過頭去看了看羅蘭的表情,卻看到了羅蘭嘴角淡淡的笑容。

    克魯維恩不禁怔了一下。

    「露娜……」

    克魯維恩喃喃道。

    看到羅蘭嘴角笑容的一瞬間,女兒的音容笑貌便從他腦海中劃過。

    隨後他的眼神便是暗了一下。彷彿是為了掩飾什麼一般,克魯維恩扭過頭去,用極低的聲音笑罵道:「這小子,他娘的睡著了讓人更想上啊。」

    說話間,他的眼角微微濕潤,聲音哽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5 PM

第二十五章 兼職

    聽到在耳邊呼嘯的風聲,羅蘭眼皮抖了抖,慢慢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醒了?這麼早?」

    旁邊克魯維恩懶洋洋的聲音傳來,羅蘭回過頭去,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啞的說不出話來。

    「拿去。」

    彷彿猜到羅蘭此刻的狀態,克魯維恩把一個水袋拋了過來。羅蘭也沒有矯情到擦擦瓶口什麼的,拔開瓶塞便往嘴裡灌去。

    大約喝了半袋水,羅蘭打了個嗝,感覺精神好多了。

    在來到法恩斯世界的第一個晚上,羅蘭睡得沒有那麼安分。

    他依稀還記得自己的夢。

    他夢見被自己剁掉腦袋的帕爾斯和自己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然後不知為何爭吵了起來。可無論是兩人之前談論的還是之後的爭吵的原因,羅蘭都沒記住。

    最後,羅蘭記得自己一拍桌子,撕心裂肺的喊了些什麼。然後帕爾斯笑著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話,腦袋就咚的掉了下來。

    然後,羅蘭就被嚇醒了。

    ……這麼夢有什麼意義嗎?

    羅蘭皺著眉頭回憶夢中的細節,卻發現自己越是回憶就忘得越快。於是羅蘭甩了甩頭,索性不管它,把水袋拋回給了克魯維恩。

    「做噩夢了?」克魯維恩的聲音傳來。

    「嗯。」

    沒什麼好掩飾的。羅蘭點了點頭。

    既然克魯維恩會這樣問,八成是自己說了什麼夢話,這時候再強撐著說沒有反而沒什麼意義。

    「第一次殺人吧。」

    「第一次親手殺人。」

    羅蘭淡淡的糾正道。

    「呦呵,還是個狠角色。」

    不理會克魯維恩的調侃,羅蘭雙手一撐跳下了馬車。

    如今他的敏捷都已經到了2.6,這種算上頂部的裝飾物也不到三米高的馬車輕而易舉的就能躍下,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摔傷。

    他攥了攥掌心,感覺裡面充滿了力量。肌肉強壯有力,但卻掌控隨心,這是他在地球上時不敢想的。

    這還僅僅是2.6的力量而已。以後羅蘭覺醒了起源,所有的屬性統統達到兩位數,他還會變的更強。

    假如羅蘭是以現在的屬性來到這個世界,配合黑藤套裝的屬性增加,他甚至能一人殺掉所有白銀階以下的灰燼之徒。如果單對單的話,就算面對一名白銀也並非沒有獲勝的機會。

    現在他需要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變強。

    但是為了不使自己的靈魂改變性質,羅蘭不能在灰燼之徒這個職業上突破到白銀。一旦他以灰燼之徒的身份成為了白銀階,那麼靈魂性質已然不純的他在告死鴉到白銀階的時候就會永久性的失去一次來自長眠導師的靈魂洗禮的機會。

    ——那可是,一次復活的機會啊。

    在遊戲裡並非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可是現在真正到了法恩斯世界,羅蘭一想到長眠導師的白銀階洗禮就激動的心怦怦直跳。

    換句話來說,就是羅蘭需要一個非神術系的職業,作為灰燼之徒進階到青銅階以後、羅蘭正式取得告死鴉的職業等級之前的過渡。

    於是羅蘭就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戰士。

    在昨天晚上幫瑪肯處理完傷口,並在瑪肯身上安置好了後手以後,羅蘭便打開了系統,直接花費三倍經驗取得一個等級的見習階職業:

    【是否支付9經驗以得到新兵(見習階)等級1】

    沒那個功夫做推薦書任務,羅蘭不缺這點經驗,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確認。

    然後,系統便彈出了新頁面。

    【你得到了兼職職業:新兵(見習階)等級1】

    【兼職一個其他的職業會變薄你的精力,致使你能力提升的速度變慢——你的所有職業中等級非最高的職業提升等級是會受到三倍經驗懲罰;因為你具有特性多才多藝(種族特性),經驗懲罰下降到1.5倍】

    【你有一個免費兼職位,是否將新兵(見習階)等級1加入你的免費兼職位?提示:一旦確認則無法更改】

    確認。

    羅蘭在把見習戰士拖入人類種族帶來的免費兼職位之後,便毫不猶豫的把經驗池中的經驗全撥到了新兵的職業中。

    「將所有經驗全部分配到新兵職業上,然後等級提升至最大。」

    羅蘭心中默念。

    他經驗池中144點的經驗在取得新兵職業時就少了九點,現在更是直接清空。不過好在135點的經驗正好夠一位半妖精從等級1的見習階進階到正式階。

    【新兵等級1,晉級需要3點經驗】

    「確認。」

    【新兵等級2,晉級需要6點經驗】

    「確認。」

    ……

    【新兵等級9,晉級需要27點經驗】

    「確認。」

    【見習職業等級飽和】

    【你從多年的鍛鍊中學會了一種武器的使用方式】

    【請選擇你的武器專精方向】

    【請選擇你的轉職職業】

    「武器專精:異種兵器——卡拉爾單刃斬劍。」

    【你獲得了特性異種武器專精:卡拉爾單刃斬劍(職業特性)】

    羅蘭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斬劍而非是普通的單手劍,或是現在還沒有出現,但是更好用的護手劍。

    遊戲裡時,羅蘭在卡拉爾待了整整一年。雖然他對白塔更為熟悉,但在他進入白塔之前,一直生活在卡拉爾。自然,這種卡拉爾特有的武器他也是用得不能再熟。

    雖然對告死鴉來說,毫無疑問多節武器才是最好的。

    但是,羅蘭現在還沒有轉職告死鴉。對現在的他來說,一個趁手、好用且容易取得的武器才是最重要的。

    綜合以上考慮,那麼正確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在前期,神術和巫術在持久性上遠遠不如物理系的職業。在巫師的血脈到十點、神術類職業的感知到十點以拿到第一個超凡特性以前,他們更多是作為一種作為扭轉戰局的利器而非是小隊的中堅力量。

    羅蘭也想過,要不要就職潛行類的職業。

    因為在所有職業的前期,一個技藝嫻熟的潛行類職業是威脅性最大的。如果羅蘭走見習潛行者到刺客的轉職道路的話,在一定條件下他甚至能越兩階刺殺目標。

    而且潛行類的職業比戰系職業加的感知屬性還更多。

    但羅蘭想了很久,還是放棄了這個選擇。

    因為他在白塔倒塌之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阻止戰爭的爆發,直到失落聖誕來臨,全世界的力量自發的擰成一股繩為止。這恐怕是他五六年內一直需要堅持下來的。

    而大多數的潛行類職業都是屬於見不得光的下水道職業。無論是成為一個組織的首領還是調和矛盾,天然信服力就不如巫師或是戰士。

    這就是所謂職業的天生劣勢了。

    羅蘭既然冒著一旦被認出邪教徒身份,就得往血液裡打一管水銀的風險拿到了灰燼之徒的職業,自然不會隨便就職一些容易被認出來的邪惡職業沒事給自己找麻煩。

    他現在全身心的偽裝一個督依德才是王道。除了沒有督依德的心靈感應之外,灰燼之徒和督依德的差別更不多。

    所以,他選擇了最正統、最普通也是最大眾的戰士職業作為自己的正式職業。

    「就職正式階職業戰士。」

    【你想要得到基礎職業戰士……正在進行檢定】

    【力量不小於1,敏捷不小於1,體質不小於1……完全符合,通過檢定】

    【你得到了就職任務】

    【就職任務(一):使任意一名黑鐵階以上的戰士(或其進階職業)對你的好感達到友好】

    相比較灰燼之徒,戰士職業無論是屬性要求還是任務的難度就驟然下降了一個層次。

    不過羅蘭在把感知衝到10以後,為保證自己實力繼續提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會一直提升戰士的職業等級,所以說他肯定會挑選一個好一點的進階職業的。

    比如力量大於10的金獅鬥士、比如力敏大於7小於10的武器大師、比如體質10力量8的狂戰士等等等等……

    抱著這樣的想法,羅蘭爬上了馬車車頂,和克魯維恩扯了好長時間的淡。最後可算是把任務一完成了。

    在羅蘭完成了就職任務一之後,兩條新的系統提示默默地刷了出來:

    【你得到了克魯維恩的好感,就職任務(一)完成】

    【你得到了新的就職任務】

    【就職任務(二):以你的專精武器做出五百次正確攻擊(0/500);學會一種攻擊架勢(0/1)】

    就是這個。

    回憶到任務進行到哪裡了,羅蘭甩甩頭,用手用力搓了搓臉徹底清醒了過來。

    該繼續做任務了。

    於是他回頭衝克魯維恩喊了一句:「克魯維恩——瑪肯隊長有備用的斬劍嗎?」

    「有啊。在安若思的那個馬車裡,瑪肯床底下的箱子裡。」

    聽到克魯維恩的說法,羅蘭二話不說就往安若思的馬車走去。

    突然問斬劍幹嘛?克魯維恩整個人都茫然了。

    但現在時辰還早,他又不好大聲喊話把其他人吵醒,於是壓低了嗓子朝羅蘭吼著:「你想幹嘛?」

    「沒事,突然想學學劍術,」羅蘭笑嘻嘻的回過頭來,「要不你隨便教我兩手?」

    「行啊。」

    克魯維恩也樂得不輕。小羅蘭——一個督依德老爺想學劍術?還是卡拉爾的單刃斬劍?那和巫師想玩他的刃輪盾有什麼區別?

    八成是睡迷糊了吧,仗著自己以前學過儀式劍術或是別的地方的斬劍就覺得自己會用卡拉爾的斬劍,然後向給克魯維恩露兩手,順便耍個帥……順便一提,斬劍玩起來大開大合,的確是挺帥的。

    反正克魯維恩覺得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有這麼想法挺正常的。

    在剛入伍還沒有調到舞盾者軍團的時候,克魯維恩也是這麼想的。

    但當他握住發下來的斬劍隨便揮砍幾刀的時候,那明顯前端比後端重得多的單刃斬劍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開始他不得不在後面加了一個配重,過了好幾個月才適應過來。

    他當時就想罵教官——有這樣的斬劍嗎!這特麼不是直刃的戰鐮嗎!

    如今羅蘭想玩斬劍,一股風水輪流轉、媳婦終於熬成婆的愉悅感讓克魯維恩一晚上沒睡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雖然經過昨天晚上的談話讓他對羅蘭的印象好了不少,但作為一個山民,他從來不會拒絕美食、酒、粗俗的笑話和上位者出醜的表情。

    克魯維恩笑眯眯坐在車上等著看羅蘭笑話,心裡滿是幸災樂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6 PM

第二十六章 震驚

    克勞迪婭伸了個懶腰,打開了馬車車廂的門,然後就被門口一團一團聚集成堆的黑影嚇了一跳。最近的一個黑影甚至就在她的門口,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身影直挺挺的矗立在冰冷粘稠的黑風中。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被敵人圍困了呢。

    等看清了身邊人的面目,她才松了一口氣,沒好氣的輕輕拍了拍克魯維恩的肩膀:「克魯維恩大叔,那邊怎麼了嗎?」

    克魯維恩卻是一臉呆呆的看著人群那邊,嘴裡喃喃的唸著:「洛達汗在上……這不可能啊……」

    克勞迪婭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燃起了熊熊的好奇。

    她繞過克魯維恩,跳著腳往人群中看,然後嚇了一跳。

    在德爾拉莫斯的呼吸中,只要是離得稍遠一點就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被人群圍在中間的那個人影,站在原地不動,一道寒光不斷閃動著。

    那是……某種劍術嗎?

    她定定的看著那邊。

    克勞迪婭不像她哥哥,她沒有學過任何武技。身為戰神的牧師,在突破正式階進入黑鐵階以後,她的老師克洛德神父自會來教導她神殿武技。不出意外的話,她以後的道路就是成為一名護教者,這是早就確定的命運,無法更改。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學過武技,可這不妨礙她從最單純的「好看」的角度欣賞劍術。

    那確實很好看。

    那個人影的移動非常輕微,一劍最多走一步,或者就是乾脆原地不動。

    但以他為中心,銀白色的月牙不斷在他身邊閃動著。沒有任何死角,前後左右全部被銀色的刀光覆蓋。

    明明是豎直的劍,但揮舞起來卻給人一種劍彎曲了的錯覺。劍光扭曲成月牙,在大幅度的揮動的過程中照亮身邊的一切。

    那是非常安靜而又鋒利的劍術——沒有不停的躍動、沒有她在班薩時看到的像鬥牛一般高舉著劍原地蹦跳的動作。

    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舞蹈一樣優雅。

    對,正是舞蹈。

    沒有旋轉,沒有大跳,甚至連彎腰也沒有,只是單純的伸展著軀體,但卻依舊給了克勞迪婭舞蹈一樣的感受。

    那是男性特有的雄渾的美感,又被靜謐的氣質渲染,使其神聖。

    漸漸的,那團刀光移動了起來。彷彿被氣勢所逼,他移動的那個方向圍觀的僕從們大片的退了出去。

    刀光漸漸變密了起來,如同一個移動的旋風,最大範圍的捕捉著敵人,將其捲入金屬的風暴,然後層層撕碎。

    從之前很穩定的一秒一次的刀光,到現在的每秒閃動一到兩次,明明數量增加了,卻給人一種和之前彷彿沒什麼區別的錯覺。

    偶爾,刀光會突然停止一秒多的時間,而後猛然閃動出一道更璀璨的光輝。

    「洛達汗在上!那是劍勢!」

    她身後克魯維恩猛然蹦跳著大喊,神情無比激動,那圓滾滾的小眼睛幾乎要用眼眶裡蹦出來。

    「克魯維恩大叔,那邊那個是誰?瑪肯隊長嗎?」

    克勞迪婭對那種神秘而優雅的劍術充滿了好奇。在她看來,那一定是一個非常強的劍士。

    「瑪肯?不,不可能。那小子干的是指頭沾血的活,他的劍光裡你只能看到血光。再說他現在還沒下床呢。」

    克魯維恩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語氣中的驚嚇還沒完全散去:「那邊那個是羅蘭那小子……我是說羅蘭.白槲,那個該死的德魯伊……」

    「你是說……羅蘭先生?」

    克勞迪婭吃了一驚:「他不是那什麼……督依德嗎?」

    「對!我知道!所以我特麼的也不明白!」

    克魯維恩大聲的嚷嚷著:「我以洛達汗的名字發誓,羅蘭剛拿起斬劍的時候動作業餘的不能再業餘,別說是沒拿過斬劍了,就連別的什麼兵器肯定都沒拿過!」

    「但他現在……」

    克勞迪婭一輛茫然的往後面指了指。

    這種程度的劍術放在尚武的班薩也絕對夠當子爵以上貴族的劍術家庭教師了。如果這樣的劍士還屬於不會用兵器的那種層次,她覺得自己苦練一輩子劍術也不可能踏入見習階了。

    「所以我不明白啊……他一開始的劍術業餘的不能再業餘,就好像是沒握過劍一樣,完全不會控制劍的重心。」

    「可是,只是站在原地漫無目地亂劈了數十劍,他的手就穩定了下來,然後腳步也開始慢慢移動。但是攻擊的時候腳還是停滯不動的。我當時看到這裡的時候就覺得他挺有劍術天賦的……然後我接著往下看,我特麼就想把我剛才的想法喂狗肚子裡去!」

    「接著……就變成這樣了?」

    克勞迪婭反而是漸漸平靜了下來,接著向克魯維恩。

    她不懂劍術,所以也不懂這究竟難在了哪裡。可這不妨礙她感覺到羅蘭的才華橫溢。

    「接著,他的步伐和攻擊就結合在了一起。然後就是攻擊的角度變得刁鑽,動作也從僵硬逐漸變得流暢起來。那群傢伙就是從這裡開始看的。」

    這麼說著,克魯維恩閉上了好久都沒合上的嘴巴,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向人群那邊努了努嘴。

    「然後他的動作就開始有條理,不再是單純的好看的亂劈,而像是某種劍術……我懷疑那是督依德專門學習的劍術……」

    「那不是卡拉爾的任何軍用劍術。任何使用單刃斬劍的劍術都沒有這樣的劍術。」

    瑪肯平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克勞迪婭抬頭望去,發現克洛德和瑪肯正從馬車上小心翼翼的下來。

    瑪肯纏的如同繃帶屍怪一樣,全身都用灑了聖水的白布嚴密的包裹了起來,只露出一雙冷靜而虛弱的眼睛——那是為了防止傷口被空氣中充斥著混亂魔力感染,體內混入無法輕易根除的雜質。

    見克魯維恩和克勞迪婭一起投來了探尋的目光,瑪肯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羅蘭的劍術,然後無比肯定的回答:「這絕對不是卡拉爾的軍用劍術。我非常肯定。」

    「也許是你權限不夠呢……」

    克魯維恩底氣有些不足的頂了一句。他實在是被羅蘭嚇的有些怕了。

    「跟那沒關係,」瑪肯輕描淡寫的否定了克魯維恩的看法,「你沒怎麼學過劍術,所以你不懂——那何止不是斬劍的劍術,那根本就不是劍術。」

    「但是——」克魯維恩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我確定你只和他拼劍術也拼不過。你確定他是亂舞的?」

    「我什麼時候說他是亂舞的了。」

    瑪肯懶得搭理克魯維恩,只是怔怔的看著羅蘭在遠方舞劍,眼中露出灼熱的光。

    「那你剛才——」

    「好了,克魯維恩,」克洛德神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的確不是劍術。」

    「那是?」

    見克洛德神父出面,克魯維恩也安靜了下來,疑惑的看向他。

    克魯維恩至少知道,克洛德神父這麼大年紀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自己。

    「從細節判斷,那更像是暗精靈的影月刀術,」克洛德一臉嚴肅的看著羅蘭,「其中或許還摻雜了欲魔的鞭法。」

    「我只能看出那裡面有鞭法。」

    瑪肯聲音顫抖,雖然身體虛弱,可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

    「我從未想過卡拉爾單刃斬劍如此適合鞭法!我認識一個鞭法大師,回去我一定要向她學學……這是一個天才的想法!如果卡拉爾斬劍前端重而且厚,那麼與其費力不討好的用斬或者切,倒不如用抽的——對!然後抽擊的過程中,配合步伐和靈活的收招……這招漂亮!」

    忍不住為羅蘭一擊精彩的在二重斬擊中摻雜了劍勢.圓弧斬的劍術喝彩,瑪肯目光灼灼的把目光投向了克魯維恩:「小羅蘭……不,羅蘭大師他學了多久的斬劍劍術?」

    「……我要是說出來,你一定不信。」

    克魯維恩嘴角抽了一下,然後伸了一個手指。

    「一年?不可能吧?」

    瑪肯驚呼道。

    「一個小時。」克魯維恩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完整的向我展示了一個人是如何從剛開始接觸斬劍劍術到成就大師的——就如同我們學習十幾年劍術的縮影一般,每一個環節都沒有拉下,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加的強大——我以洛達汗的名義發誓我絕對沒有誇張。」

    他甚至不敢說,羅蘭在一開始握劍的姿勢就和沒握過劍的人一樣。

    「我可以證明。」

    就在這時,安若思緊張兮兮的聲音傳來。

    幾人回頭望去,發現他一手扶著自己的單片眼鏡,一手把一個水晶護在懷裡,從人群那邊一路小跑跑了過來。

    他先是喘了幾口,然後顫抖著把水晶掏了出來。

    「他拿劍的時候我就醒了,感覺不太對,就爬起來一路跟了過來……」一邊說著,他嚥了口吐沫,「發現他找克魯維恩請教劍術,我就拿著記錄水晶躲在一邊錄了下來……本來想記錄下來以後留著嘲笑他的來著,沒想到……」

    瑪肯他們顧不得不禮貌,打開記錄水晶,看到了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黑影緩緩舞動著斬劍。

    以十倍速度看完過後,他們紛紛沉默了下來。

    的確,正如克魯維恩所說,羅蘭真的是在一個小時裡學會的斬劍劍術。

    克洛德緩緩開口說道:「他如果是裝的,那演技也太可怕了……而且這毫無意義。有這一手從易到難的劍術變化,小羅蘭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能為繼承人教導劍術,完全沒有必要在我們面前……嘲笑我們的才能。」

    「所以,無論多不可能,都只有一個答案了。」克魯維恩接道。

    瑪肯無力的搖搖頭,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他曾經還以為自己是個劍術上的天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7 PM

第二十七章 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羅蘭的轉職任務早就在拿到劍以後的二十分鐘內就完成了。

    在一開始的五分鐘,羅蘭先是滿懷興奮的熟悉了一下在遊戲裡無比親暱,但在現實裡卻從未親手碰觸過的、足可以稱為凶器的大型冷兵器。

    感受著斬劍冰冷的溫度,那鋒利到用手指一擦就能見血的刃面,羅蘭無比愛惜的撫摸著這把在遊戲裡最多不過深綠色精良級的武器。

    當然,在這裡也不會超過深綠色。

    【卡拉爾制式單刃斬劍-S01915】

    淺綠色精良級

    韌性4.2,鋒銳3.1,重量1.5

    特效:錘擊(這把劍的劍尖被加厚且加重)

    嚴格來說,這把劍算不上好。

    不光是連一丁點的屬性都沒加,它的重量有1.5,也就是說大約是六到七公斤,需要1.5的力量才能順利的舞動它。但它的韌性卻只能承受4.2的力量。

    新兵拿不動,老兵不敢用,這把劍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廢物。

    不過這是命中注定——它從誕生那一天起就沒有進入戰場的可能性。

    它的生產批次裡915代表它的出產年限,S代表它是練習用刀具、01代表是當年的第一批產品。

    因為這把刀的主要用處就是給那些沒見過卡拉爾斬劍的人開開眼,順便練練手感。因此它甚至就連一般的軍用單刃斬劍都有的錘擊、破甲兩個特效都只有一個錘擊——對於新兵來說,它的意義在於哪怕攻擊被完全格擋,格外重而且略鈍的劍刃和相當厚而且沉重的劍身也能給敵人一定的衝擊傷害。

    如果不熟悉卡拉爾斬劍的用法,可以說拿著它甚至還不如普通的長劍好使。

    那是因為這把武器本身就是一種儀式用劍。在它誕生之初,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件武器。

    要說到卡拉爾斬劍的來歷,那就要提到初代卡拉爾大公的父親,被追封為白狼公爵的著名戰士。

    他的名字早就已經被人忘記,但誰也無法否認他是一代偉人,卡拉爾很多孩子都是聽著他的傳說長大的。

    傳說,白狼公爵以一介戰士的身份活了整整三百年。沒有轉職、沒有進階甚至沒有兼職的他,卡在黃金階上一百九十多年,也沒有成功的覺醒起源。

    在他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時,他就已經是一個老者了。

    這位老公爵的一生都在戰鬥中度過。其中有正義的,也有不那麼正義的;有殘酷到要親手燒死每一個受傷的隊友的,也有如吟遊詩人所傳唱的那般有趣而輕鬆的。

    但唯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他從未在戰場上敗過。

    他的一生,跨越數百戰場卻未嘗敗績。

    在他生命中最後的一場戰役,也就是他得來白狼之名的那一場戰役裡,他甚至已經老到了需要用兩隻手才能抓住單手劍的程度,但卻沒有任何敵人敢進入他三步以內。

    老大公僅僅站在戰場上,就足以讓他的敵人膽破心驚。

    沒有任何人敢上來挑戰的他,最後竟因為一口氣沒上來,老死在了戰場上。頓時卡拉爾軍隊的氣勢瞬間崩潰。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白狼公爵的不敗神話終於要在他人生中最後一場戰役中被打破時,他養的一頭白狼——和他一樣已經垂垂老矣的白狼卻猛然躍上前去,咬住了白狼公爵的單手劍的劍柄,甩動著腦袋帶頭衝鋒,殺入人群。

    最後,在一頭畜生的帶領之下,卡拉爾一方奇蹟般的贏得了勝利。老白狼叼著老大公劍凱旋回歸,一路上走的無比莊嚴肅穆。在它終於回到了家裡時,就躺在壁爐前永遠的睡了過去,死的時候嘴裡還緊緊的咬著劍。

    因老公爵生前的決定,這頭白狼和白狼公爵並沒有葬在都城錫林,而是簡單的埋在了卡拉爾和班薩的邊境的一座要塞附近。

    按照羅蘭一行的路程,大約在接到愛德華,然後返程班薩的時候就要經過那裡。

    當時,為了紀念這頭英勇的白狼,初代卡拉爾大公在戰爭結束之後,在軍中設立設立了「白狼」這個番號作為儀式隊,他們胸口帶狼頭勛章,手持卡拉爾斬劍——一種與其用砍不如用甩的儀式用劍。

    可後來在一些事情的作用之下,白狼軍團竟成為了卡拉爾的王牌軍團,而單刃斬劍也因此成了卡拉爾的特種兵器,還因此專門開發出了軍用劍術。

    當然,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羅蘭壓住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抿了抿嘴唇,握緊了手中的斬劍,隨手斬出了第一劍,結果差點被劍帶出去。

    但就在他收劍回身的時候,一股淡淡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卻猛然從他手中的斬劍上傳來。在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他輕鬆用出遊戲裡的劍術。

    ……怎麼回事?

    羅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

    這是每個戰系職業的玩家都只能享有一次的機會。在進入正式階以前,為了幫助這些從沒拿過兵器的玩家順利的掌握這種武器的用法,系統會提供他們所選的精通武器的動作輔導和快速學習,在極短的時間內囫圇的把這些只是灌輸給玩家。

    至少不會讓他們握反了兵器。

    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功能的效果到了真實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顯著,僅僅砍出一劍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提高。

    然後,羅蘭試探性的斬出了第二劍。

    僅是這一劍,他就比上一劍強得多。

    就好像是已經接觸過斬劍好幾天,大約已經習慣了它的重量一般。

    第三劍,他就已經能穩住自己的重心了。

    第十劍的時候,羅蘭甚至就已經能砍到自己大約想砍的方向,如同一個草草習練了一個月劍術的民兵一般。

    但他已經來不及多想,身體的本能牽扯著他的動作,一劍又一劍,就像是一個幽靈老師進入了自己的身體非常急迫的要在很短時間內教會他劍術一樣。

    這和遊戲裡的系統引導一模一樣,所以羅蘭也沒有驚慌。

    只是,他有些擔心一旦系統的引導消失,自己能否記住這樣的動作並把它融匯貫通。

    畢竟羅蘭用九節鞭已經習慣了,現在重新拾起斬劍的話……

    就當他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卻猛然間發現,系統引導的那股力量卻彷彿遲滯了一下,然後手中劍的軌跡就開始飄移,彷彿喝多了一樣。

    當時羅蘭就嚇了一跳。

    什麼鬼!這年頭連系統都不靠譜了?!

    但還不等羅蘭反應過來該怎麼辦,那股軌跡再次一變,羅蘭就品出點味來了。

    ……這好像是他在地球時曾經使用的鞭法。

    他的鞭法是擊殺了一位欲魔後的掉落,在那之前他使用的是和暗精靈的聲望衝到崇敬以後,暗精靈女皇送他的皇家銀月刀術。

    因為實在捨不得深紫色的稀有刀術,於是他花了極大的代價讓一位頂尖水平的武器大師出手,幫他把兩種武技糅合在了一起。

    那本應是量身訂造,僅適用於九節鞭的武技。可如今,系統卻好像在把那種武技改造成劍術?而且,那的的確確是適用於卡拉爾斬劍的技巧——

    他想起來了。以前聽說過這樣的例子。

    如果一個頂尖的戰士刪號重來,那麼在見習階進階正式階的任務中,系統就不會提供大眾化的劍術指導,而用的是和他刪號以前同樣的劍術。

    雖然並不能從中直接得到這些稀有劍術的屬性加成,但因為架勢還在,一旦重新得到這些劍術就能立即生效而無需重新鍛鍊。羅蘭從沒有練過兩次同一個職業,所以他倒是不確定真有這件事。

    先別高興,可能只是技巧而已。

    羅蘭極力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暗自勸說自己冷靜下來觀察。

    然後他有些失望的發現,系統改造的的確只是發力的技巧和步伐而已。貫通在武技中的意境——或是說其中的屬性加成和主動技能並沒有一併複製過來。

    但很快他就振奮了精神。

    因為他現在已經到了真實的世界,一個只要力量碾壓的判定通過就能直接把頭砍下來、而不是必須把生命值磨到底致命打擊才有效的世界。

    只要他靈活的使用自己的武技,就算這種武技只是一種技巧而不被系統認可,也能發揮出其極大的功效。

    那可是欲魔的鞭法和暗精靈的皇家刀術——由這兩種頂級武技催生出來的劍法——哪怕只是技巧,如果自己能學會了總能打過一般的戰士了吧?

    這樣想著,羅蘭在第一項任務完成以後也沒有選擇立刻結束任務,而是蹭著系統輔助,認真的,一遍遍的學習起了這種劍術。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羅蘭只感覺身邊環繞的人越來越多。

    一種被當猴圍起來看的感覺讓羅蘭不禁皺緊了眉頭。

    他開始著手準備斬出斬劍特有的劍勢圓弧斬終結這場鬧劇了。

    可就在他稍稍蓄力,斬出第一記失敗的圓弧斬之後,他卻藉著閃爍的劍光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在這裡的人。

    ——那絕對是灰燼之徒的一員!

    羅蘭心中劇震。

    他甚至記得,那就是自己帶出來的五十多人中的其中一個。

    那個灰燼之徒也穿著隨從的衣服,可羅蘭敢打包票,昨天晚上的時候這裡絕對沒有這個人。

    克勞迪婭一共只帶出了十三個隨從,羅蘭在幾個小時的功夫裡早就記住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

    如果自己猜得沒錯……

    羅蘭故意斬出失敗的圓弧斬,藉著劍光看清了周圍每一個人的臉。

    ……沒錯,少了一個人。一個叫約翰的小夥子,他是負責幫瑪肯牽馬的。而多出來的那個人卻有說有笑的和約翰的朋友低聲聊著天,而那個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

    是自己暴露了嗎?

    羅蘭仔細的想了想自己的舉動,並沒有想到哪裡有問題。唯一可能揭穿自己的馬可還被他往南風之環撤離的反方向驅走了,短時間內不可能和灰燼之徒的大部隊匯合。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羅蘭心中冷笑。

    大約是這個灰燼之徒在撤離的時候突然發現了這個車隊,聯想到「帕爾斯」說的,就意識到了什麼不對。

    可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向上級報告,而是殺了其中一個隨從,再用惡意魅惑術把自己混入其中,準備親自查清自己這一行人的來歷。

    好啊,既然你不走,就別走了。

    羅蘭眼神一冷,斬出了一記標準的圓弧斬,完成了戰士的轉職任務。

    然後他就如同項莊一般,一邊舞著劍一邊往那個人的方向,悄然移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8 PM

第二十八章 將計就計

    無論以什麼攻擊架勢——也就是玩家俗稱的武技或是技能——進階到戰士,都一定會得到衝鋒這個攻擊架勢。在發動之後,很短時間內移動速度會達到最大移動速度的五倍,是一個可以從正式階一直用到滿級的技能,說是戰士的本職技能也不奇怪的強大能力。

    羅蘭就準備在足夠接近那個混進來的灰燼之徒的時候,突然發動衝鋒,然後把他一劍穿心,不給他任何的施法機會。

    他正在一邊往那個灰燼之徒的方向前進,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假裝在繼續練習劍術。只是節奏感比較強和習練過劍術的人已經發現,羅蘭的出劍頻率已經沒有之前那樣一秒一劍的精準。

    很快,羅蘭離那個人的距離只剩十米不到——這是一個開啟衝鋒以後僅需一個瞬間就會到達的距離。

    「嗯?」

    在劍光的照耀之下,羅蘭眼尖的看到了克勞迪婭幾人此刻正看著自己。

    羅蘭皺了皺眉毛,然後突然改變了主意。

    此刻羅蘭如果暴起殺人,很難保證克洛德不會下意識的把他救下來。而對於一個精於製造混亂、逃脫和刺殺的灰燼之徒來說,如果不能在極短時間內將其廢除戰鬥能力,一旦給他反應的機會,很有可能他還真能跑掉。

    而這樣一個危險的職業如果真的讓他逃掉了,無論是報復性的殺回來偷襲還是跑回去把這裡的情況報給上級,其後果都不是羅蘭所能接受的。

    更關鍵的是,看著羅蘭一點點的往他那裡湊,這個灰燼之徒竟然下意識的跟著羅蘭的步伐往後退。

    他絕對不知道羅蘭已經認出他來了,不然他一定會立刻跑掉,絕無二話。

    在不知道面前的人對自己有沒有敵意的情況下,卻能對羅蘭的動作做出下意識的反應——對於一個有這樣意識的人來說,羅蘭無法保證自己衝鋒上去他就一定反應不過來。

    能有這樣的第六感,他的感知基本可以保證在五以上。對於一個人類來說,這代表他起碼是黑鐵階,而且很有可能是青銅階的強者。

    萬一羅蘭衝了上去把他嚇了一跳,然後這位大哥條件反射性的抬手就是一枚猩紅犬齒甩上來羅蘭就玩脫了。此時的他對這種傷勢沒有任何的醫治能力,克洛德如果好意給羅蘭治療或是增幅,更大的可能就是加了料的犬齒直接在體內爆炸。

    在面對這樣一個扎手的刺球的情況下,羅蘭打算將計就計,假裝沒認出來,先看看他準備幹嘛,然後在他以為自己成功了、鬆懈下來的一瞬間把他解決掉。

    放棄攻擊的目的以後,羅蘭便一邊維持自己的劍舞,一邊把系統提示打開。幽綠色的信息再次刷屏一樣的從他眼前劃過:

    【就職任務(二)完成】

    【你的就職任務全部完成,你成功得到了職業:戰士,當前等級1】

    【你每在戰士的職業上得到一個等級的提升,都將獲得力量+0.2,敏捷+0.2,體質+0.2,感知+0.1,意志+0.1,血脈+0.1】

    【你可以獲得一個全新的武器專精,或是提高你現有的專精等級】

    【你學會了攻擊架勢:劍勢.圓弧斬,同時你的架勢屬性開啟】

    【你學會了攻擊架勢:衝鋒】

    【你學會了防禦架勢:格擋】

    【你得到了特性著甲作戰(皮甲)(職業特性),你現在可以進行簡單的著甲作戰了】

    「繼續提升現有武器專精。」羅蘭心中默念。

    【你的特性異種武器專精:卡拉爾單刃斬劍(職業特性)提升為異種武器掌握:卡拉爾單刃斬劍(職業特性)】

    基本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不依靠系統提供的職業特性,而是從個人特性的角度上訓練拿到一個新的武器專精,和把武器專精提升到武器掌握,後者所需的時間比前者要多出三倍不止。

    任何單純以實用計算的戰士都會選擇後者。不過偶爾也有例外。

    有兩種可能會讓戰士選擇前者。

    一種是戰士想要在最短時間內進階武器大師,武器大師其中最麻煩的一條要求——五種武器專精就讓很多人的時間浪費在了這上面。但如果戰士等級達到黃金階再去轉職,又浪費了不少武器大師等級提升的時候帶來的屬性。

    武器大師屬於進階職業,每級提升的屬性點綜合接近三點,甚至比羅蘭現在就職的灰燼之徒的屬性提升都要多出一倍不止。就算武器大師進階所需的經驗比戰士要多得多,也不會有戰士轉不過這個彎來想要等自己等級高了再進階武器大師。

    那麼,以最短時間取得武器大師的職介,除了它的屬性要求外,五種武器專精這一點就必須儘早完成。

    新兵升滿會得到一個、戰士轉職會得到一個、參軍去特殊類兵種那裡突擊訓練得到一個到兩個,剩下的一兩個就得自己慢慢練了。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需要在短時間內上戰場的戰士。

    在戰時,很多新兵成為戰士的時候都會選擇前面的那種。不是為別的,只是為了讓他們在一手那武器的時候,還能有一手熟練的使用大型盾牌。

    而在如今的和平年代,比較富饒和平,對防禦有要求的戰士與其考慮怎麼拿到盾牌專精,倒不如訓練一下著甲作戰。像瑪肯那樣身上套兩層甲比什麼都強。

    如果鎖子甲和硬皮甲滿足不了,那麼你可以嘗試一下夾棉的皮甲套上全鋼的板甲。材料如果用實了,白銀階以下的防禦戰士用這套裝備越級挑戰也不是做不到。

    羅蘭很討厭那種遲鈍的大鐵殼子。在他看來,能護住要害就夠了。像是軍士和統領騎士之類經常在戰場上混的職業,他們甚至都不在身上帶銳器。對見多了各種他們來說,一把連枷或是鏈錘比什麼都強。

    這也是卡拉爾斬劍的好處之一,那就是對付著甲和不著甲的敵人都能有一定的用處——

    特性異種武器掌握:卡拉爾單刃斬劍——

    效果:在你使用卡拉爾單刃斬劍的時候,任何關於破甲、致殘、腰斬、斬首的判定都會得到+2加成;在你使用卡拉爾單刃斬劍的時候,在做攻擊或格擋動作時,力量視作+1

    有了這條特性,羅蘭在握著這把劍的時候,就等於力量有2.6點。一般的黑鐵階戰士的力量比這高也高的有限。

    這樣的話,羅蘭用斬劍和神術相互配合,就算不用偷襲應該也可以殺死黑鐵階的敵人了。

    但每次他想起來自己的隊伍裡混進了一個警惕性極強的灰燼之徒,心情就變得糟糕起來。

    必須先跟克洛德說一聲。

    下定了注意,羅蘭突然起身一躍,踏在一顆翼樹上,借力在空中連斬三次,然後輕巧的收劍,落在地上,引起周圍的人一陣叫好。

    克洛德卻眉頭猛地一皺。雖然離得太遠看不清,但他見羅蘭的頭微微左右搖了搖,他也點了點頭示意收到。

    「瑪肯隊長!我們出發吧!」

    看到克洛德點頭了,羅蘭便毫不避諱的沖瑪肯大聲喊道:「我們速度快一點,大約中午就能離開這裡。」

    「這樣的話,在太陽落山之前,我們應該就能到最近的城市。」

    瑪肯點了點頭,大約是注意到了克洛德和羅蘭之前奇怪的動作,他沒有誇獎羅蘭的劍術,只是沉聲應道:「還有,你過來一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羅蘭跟瑪肯一起上了車。

    可他們沒看到的,是在剛剛羅蘭高喊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時候,克洛德就已經悄悄的上了馬車。

    唯有那個混進來的灰燼之徒,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的光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48 PM

第二十九章 瑟可薩芬

    昏黃的夕光溫和的灑下,德爾拉莫斯的呼吸遇光則散。

    羅蘭一行離開彷彿籠罩在黑紗裡的晦光叢林進入了夕光平原,空氣中粘稠陰冷的黑色塵埃終於完全消散。

    這裡已經是頑橡迷鎖的最外層了,嚴格來說,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個空氣中密佈了陰冷如污泥般的混亂魔力、四處有掠影生物埋伏殺人的危險之地。

    「從這裡再往外走,就不會出現掠影了。」

    羅蘭把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到馬車裡,把門關上,回過頭去溫和的跟克勞迪婭解釋道。

    「不光是它們的視覺無法在陽光中視物的原因。頑橡迷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封印德爾拉莫斯,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任何擁有屬於德爾拉莫斯力量的生命都無法離開晦光叢林,其中自然也包括掠影。而夕光平原的存在,只是一個緩衝帶而已。是給那些誤入這裡的冒險者一個提醒,告訴他們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

    羅蘭從容不迫的說道,心裡卻嘆了口氣。

    話是這麼說……但這不代表夕光平原就絕對安全。

    夕光平原挑戰等級是15級,也就是說沒有黑鐵階的實力,就算碰不上掠影也會遇到生命危險。

    班薩那一側的夕光平原上危險的因素是司芬科馬賊。這伙馬賊陰險狡詐,雖然實力並不強大,但對附近的住民也是一害。

    大約是瑪肯一行人從那裡穿過來的時候,那伙馬賊的首領——一位被逐出白塔的黑巫師大約是偵測到了克洛德的實力,忌憚之下就把他們放了過來。

    但是卡拉爾這一側的人卻不如對面的那麼好糊弄。在卡拉爾這一側的夕光平原上駐紮的,不是別人,正是統治了卡拉爾整個地下勢力的瑟可薩芬黑幫,一個號稱只要給夠了報酬可以幫你殺任何人的組織。

    在瘟疫復興來臨之前,這群傢伙還沒有暴露出他們真實的面目,出生在附近的玩家都只是把他們當成了和班薩那邊馬賊相對應的小角色。

    就連卡拉爾實際上的掌權者白金橡木——一名在一百年以前就覺醒了起源的半精靈督依德也沒想到他們的勢力範圍早就已經覆蓋全國了。

    在無可抗拒的瘟疫降臨到卡拉爾的時候,絕望和痛苦在全國範圍內與瘟疫一同擴散。這群傢伙這時突然揭開了身上的偽裝,暴露出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他們並不是普通的黑幫,而是強大神力的暴力之主的信徒。

    暴力之主掌管了暴力、強盜、黑幫、爭鬥的神職,最近還準備把手伸到盲目、保護和暗殺的領域上。在瘟疫到來之前,他貪婪而殘暴的視線就投到了卡拉爾身上。當瘟疫降臨,那些喜歡多管閒事的神明自顧不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將本體降臨在了卡拉爾,親自顛覆卡拉爾的統治。

    在瘟疫復興後期,他與其他神明被聖者信徒大批獵殺以前,他確實的掀翻了卡拉爾的統治。

    如同舊時代對督依德的迫害一樣,他下令在全國範圍內追殺督依德和普通的德魯伊,燒燬書籍,禁止種植糧食,廢除了近乎所有的法律。

    於是卡拉爾就變成了荒野一般的場合,唯一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拳頭大的就是老大。在那時,雖然住在裡面的是人,卻也和野獸無異。

    羅蘭就是在那場風波中選擇離開卡拉爾,前往白塔發展。

    而瑟可薩芬這夥人,在瘟疫復興來臨之前,就是把大本營駐紮在夕光平原的。

    他們厭惡所有的法律,崇信拳頭大的就是王者。而頑橡迷鎖這種上古封印,按照神聖法典的解釋,它們不屬於任何國家,處於絕對的中立地帶。任何國家的居民聚集地距離上古封印至少要退出五公里。

    這是為了防止跨過戰爭和衝突破壞這些上古封印,把裡面的邪物解放出來。

    但是,這群暴力之主的信徒卻認為這個地方相當安全。夕光平原作為隔離帶,本身並沒有什麼危險,但也確實屬於「要退出五公里」的地帶,除了這群暴徒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居民。

    在這樣一個既不屬於班薩也不屬於卡拉爾的地方,瑟可薩芬的暴徒就把大本營駐紮在了這裡。因為這裡不受班薩的法律保護也不屬於卡拉爾的法律保護,是一片完全的無法之地。

    在這裡,無論是搶劫還是殺人,都屬於無法上訴的那一種——這一條一直持續到宗教改革也從未改變。

    羅蘭幾個小時前和克洛德瑪肯提到了那個混進來的人,瑪肯表示自己無法保證瞬間殺死一個青銅階強者,於是克洛德神父就當機立斷的決定等到了夕光平原就立刻把他抓起來審問。

    他們畢竟是從班薩偷渡來的,一旦在卡拉爾境內當街殺人很容易惹出事端。所以他們必須在進入城市以前就解決這件事。

    雖然在白塔傾塌以前,一般國家的聖職者對平民都享有絕對的殺戮權,但這些「一般的國家」裡並不包括卡拉爾這個提倡無神主義的國家。

    不過,羅蘭強烈建議一進入夕光平原就立刻殺死那個混進來的人。因為瑟可薩芬很有可能會來打劫他們,那個人可以說必然會趁亂逃走——他收集的情報已經夠多了。

    沒錯,瑟可薩芬那群人可以說必然會來打劫。

    雖說瑟可薩芬那群腦子裡被烈酒和肌肉充滿的人多少還是有蒼蠅那麼大的腦子。以至於他們不會隨意打劫路過這裡的人——比如來往的卡拉爾正規軍,還有那些沒有從卡拉爾這裡進去,直接從晦光叢林裡出來的那些橫穿無光之痕的強者。

    可偶爾,烈酒會讓他們本就不富裕的腦漿被擠走。他們像蒼蠅屎一樣微小的智慧在眼前一轉,認為一些以車隊方式穿過無光之痕而不是單獨幾個穿過的,不可能全部是強者,至多也就一兩個。

    他們會派遣一些強者牽制住車隊裡的強者,然後依據強者的具體能力和車隊所帶物品的價值,再選擇是殺光其他人、搶了貨就跑亦或是殺光其他人然後回頭過來圍殺少數的強者。

    因為他們的聚集地在地下而且極為隱蔽,卡拉爾的軍方前來圍剿好幾次都失敗了。那並非是普通程度的躲藏,而是使用了神術加強隱蔽,就算是瑪肯這樣的斥候擦著洞口路過也發現不了。

    不過羅蘭還記得他們老巢的位置。對這伙強盜深惡痛絕而且遭到深深迫害的羅蘭決定,一旦這群傢伙趕來打劫他,就一定要把他們往死裡整。

    而以他們車隊的長度,基本上可以說這群傢伙一定會來的。

    羅蘭並不指望克洛德能幹掉全部來犯者。你不得不承認,不愧是靠拳頭吃飯的人,他們的武力的確是有的。在遊戲裡,卡拉爾這邊的夕光平原是被稱為「標註錯誤」的典型。也就是說系統在這上面的建議等級標註和現實情況完全不搭邊。

    當然,那並不是系統出錯,而是設計了這裡劇情的程序員不希望玩家從異常的地圖等級上提前猜出這裡的劇情。這種為了防止劇透堪稱殘忍的手法之前也見過很多——比如不讓玩家在系統提示裡看到NPC的姓氏。

    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克勞迪婭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到瑪肯隊長那邊去一趟。」

    羅蘭看了看,現在距離晦光叢林已經夠遠,不用擔心一開打那人就竄進去找不到了,於是他笑著對克勞迪婭輕聲說道。

    「保重身體,還有,注意安全。」

    克勞迪婭用那雙如同藍寶石般清澈的眸子看著羅蘭,臉皮厚如城牆的羅蘭一瞬間竟然有些心虛的把自己的眼神移開了。

    並非是荷爾蒙干擾了思緒。而是羅蘭聽到了克勞迪婭的回話,心跳驟然急促了幾分。

    不對,她的回話不對。

    就好像知道羅蘭要去做什麼一樣,羅蘭有種完全被那眼睛看穿了的感覺。

    為了不打草驚蛇,羅蘭三人決議好之後沒有跟隊伍裡任何人說過有人混進來這件事,包括克勞迪婭和安若思。但是此刻克勞迪婭卻彷彿知道他要幹什麼一樣……

    當然,羅蘭並不怕這件事被克勞迪婭拆穿,因為這個秘密毫無價值。

    只是,此刻克勞迪婭所表現出來的智慧與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克勞迪婭就彷彿一個花瓶一樣,沒有提出任何有價值的意見。

    假設那種天真只是她的偽裝,那麼她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毫無心機的人的原因就值得探究了。

    畢竟這裡不是地球,裝純也不會釣到王子。這年頭,貴族都喜歡讓聰明的女人當主母,畢竟無腦的女人只會招致禍端。

    而且,她之前在無光之痕前對車隊裡的僕從表現出來的聖母心態究竟是不是演出來的也值得思量。羅蘭總感覺,這個人沒有那麼簡單。

    假如她真的騙了所有人,那為什麼又要對羅蘭暴露出自己呢?

    心中有了些猜測,羅蘭沒有回應克勞迪婭,甚至也沒有停下馬車,他握著瑪肯送他的那把練習用斬劍就這樣輕巧的躍下了正在奔行的馬車,然後幾個跳躍便鑽進了最前方的馬車。

    「瑪肯隊長,是時候……」

    羅蘭找到了身披有些微焦硬皮甲已經全副武裝的瑪肯,正色說道。

    還不等羅蘭說完,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他往後一跳,一支全黑的羽箭貫穿了加厚的車廂猛然射了進來,釘在另一側的車廂上。馬車伕慌亂的制住了受驚的馬匹,卻也因此停了下來。

    見到前面猛然停下,又聽到那聲呼喝,後頭的幾輛馬車一陣混亂,好不容易才沒有撞到前面的馬車。

    是瑟可薩芬黑幫!

    羅嵐心裡一沉。

    奇怪了……他們怎麼會來的這麼急?就像是早就等在這裡一樣。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粗豪的喝聲:「可算讓我等到了!交出那個姓克勞利的小妞,我們瑟可薩芬就讓你們過去!」

    「慢著。」

    羅蘭低聲喝止了想要下車去交涉的瑪肯,眉頭皺緊。

    這不像是一場搶劫,反倒更像是一場謀殺。

    「瑪肯隊長,你先去看看。一會見機行事。」

    意識到自己又被捲入什麼麻煩裡的羅蘭淡聲說道,他的臉上漸漸掛起帶著一點血腥味的笑容,在那張清秀的臉上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好在他帶著兜帽,在他身後的瑪肯正好沒看到他的表情。

    「這群瑟可薩芬的雜碎居然敢給我找麻煩,我還沒去找你們呢。」

    羅蘭以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念道。

    正好,連本帶利的,一起都討回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50 PM

第三十章 我要打十個

    羅蘭和安若思都沒有下馬車。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攔路劫道的事情,都是由隊伍裡的長者或是傭兵頭目去交涉。

    在年頭,就算是劫匪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如果是那種比較「專業」的劫匪,大多都認識一些著名的傭兵團,自然知道這些人是惹不起的。

    然後依據這些劫匪和傭兵的實力差距,一般會選擇直接撤退或是廢話幾句再撤退。假如是後者的話,這些傭兵返程的時候就必須回來拜訪這些劫匪,然後識趣的上繳一部分任務賞金——大約是十分之一左右作為笑納。

    像是這種非常資深的劫匪,要麼是領頭人實力強大要麼就是背後有人,一般情況下是打不起來的。

    但是如果是那種民夫兼職的劫匪,突然襲擊上來的結果就是被應付突襲更專業的傭兵們直接殺潰。要知道,法恩斯世界的傭兵可不只是考個證就能兼職的。

    從某種意義上,所謂的傭兵,是契約之神的神殿衛士。想要成為傭兵,需要精通至少兩種武器,會兩種以上的語言,會潛行、偵查陷阱、偵測毒物以及反突襲,懂得交涉、威嚇和野外生存的知識。

    那是貨真價實的高級職業,和武器大師同級的戰系職業轉職。成為傭兵時候,要以契約之神法芙娜的名義發誓,重視任務超過重視自己的生命,絕不首先背信棄義——因此,傭兵也是一種非常受平民尊重的職業,如同其他善良側神明的神殿衛士一樣。

    別看安若思在瑪肯的隊伍裡實習,但實際上巫師是不可能成為傭兵的。因為所有的巫師都不信仰任何神明,包括契約之神。

    他們只尊重奧姆之牆。

    奧姆之牆是法恩斯世界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在法恩斯世界的地位如同地球上的大氣層,用來隔絕星界和人間,使得神明不得隨意下界。同時,奧姆之牆還負責協調元素界和物質界的能量物質循環。

    巫師擁有特殊的視域,可以從奧姆之牆上直接看到組成世界的法則,而且越是離奧姆之牆近看的就越清楚,所以白塔巫師們才要建立起通天的白塔。

    正是巫師這種便利的視域,讓白塔巫師們以超脫科技樹制約的速度急速發展。

    在邊遠地區還如同中世紀的歐洲的時候,白塔就已經開始出現類似電話和汽車的民用產品了。在白塔傾塌前的半個月,白塔的研發部甚至已經建造出了計算機的雛形。

    可惜這一切都被眾神親手捏碎,研究這些知識的巫師幾乎全部死亡,造物被摧毀了大半,僅餘的白塔知識只有四十年以前的水準。眾神以凡人無法抗拒的神力警告凡人不要想太多。

    直到瘟疫復興結束,人類的魔導科技才開始慢慢復興。

    而在幾年之前,白塔巫師們開發出了低級巫師也能使用的大殺傷性武器,研究成果被一些黑巫師濫用,給他們惹了不少的麻煩。

    在五年以前,白塔巫師曾經統計過,在白塔研究十年的巫師有兩成的數量叛變,其叛變比例在全世界佔最高,比第二名高四倍不止。

    在這種尷尬的情勢之下,白塔巫師們立刻意識到必須馬上提高巫師的素質。

    於是他們開始讓一些學徒畢業的正式階巫師進入各個傭兵團,實踐學習契約精神。

    但是要知道,這只是實習而已。

    一旦真正遇到危險,絕對不能讓巫師頂上。按白塔的說法,他們只是來學習先進思想的,可以把他們當成傭兵團的一員,但絕對不能讓他們心愛的學徒、人類的未來去擋刀。

    不然你們就等著瞧吧。

    而牧師和德魯伊也是一樣,作為神職職業,在這個神權高於王權的世界,他們的地位甚至比一些鄉下小貴族都高。誰也不敢讓這些牧師老爺親涉險境。

    但有時這一條也不一定。

    和巫師那樣真的只是把他們當累贅的情況不一樣,牧師的聲望和地位有時候也能作為一種籌碼。

    能請牧師協助護送或是能被牧師老爺們委託護送的傭兵團隊,就算臉看起來再陌生,也不能以普通的想法輕易對待。

    於是克洛德就拄著手杖笑眯眯的晃了下來,讓克魯維恩攙著和瑪肯一起去溝通協調。

    但是當那些頭目看到克洛德的時候,突然笑了出來,三個人的心不由得便是一個咯噔。

    「這張臉是……克洛德.諾卡薩斯,戰爭女神駐倫薩教區的區主教。您既然在這,我們就放心了。」領頭的一個男子有著深褐色的捲曲長髮,面目如同克魯維恩一樣微微發紅,一看就能看出其山民純正的山民血統。

    「看來,克勞迪婭.克勞利果然在這裡。」

    「誰讓你們來的。」

    老克洛德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身為主教的氣場從他蒼老的身軀上緩緩釋放,讓對面的領頭人瞳孔一縮。

    「呵……白銀階。看來回去得讓他加錢呢,一個白銀階強者的腦袋怎麼也應該一千五起。」

    完全沒有理會克洛德的意思,對面的領頭人舔了舔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我在,問你話!」

    鏗鏘有力的話語難以想像的從克洛德的蒼老的身體中爆發出去,飽含怒意的聲音轟鳴如響雷。

    於此同時,接近熾白的燦金火焰猛然從克洛德身上升起,整個人都彷彿包裹在巨大的火球中,根本看不清面目。

    灼熱的熱浪席捲,然後慢慢收斂起來。那一瞬間的熱浪衝的瑪肯和克魯維恩連退幾步,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有些滾燙的餘熱。

    白色的火焰漸漸收攏成人形,然後收回到皮膚以下。他蒼老的皮膚此刻閃動著白金色的光輝,燦然若神人。

    「看來是不想回答了,」老克洛德沉聲說道,隨著說話,他的嘴裡零星的噴出白色的火星,「那麼——」

    「纏住他!」

    對面的領頭人當機立斷,一揮手,斷聲喝道。

    六個左臂帶著厚重的拳鎧,右臂則舉著巨大的戰錘,身披不對稱的半身板甲的壯漢獰笑著撲向了克洛德。

    「惟願戰車碾過他們,讓他們如同腐朽的枯骨化作飛塵!」

    蒼老而巨大的聲音從人堆中響起,閃動著灼目金光的劍刃從手杖中刺出。

    但那瑟可薩芬的六個人彷彿早有準備,像是墨鏡一樣從的茶晶板從頭盔上鏘的一聲落下,把整張臉完全擋住,那灼目的光輝完全失去了效果。

    如車輪般的圓弧瞬間在人群中閃過了三次,卻都被那堅硬的拳鎧擋了下來。

    就算是深藍色的防具都能一斬而斷的劍勢.聖輪斬卻被青銅階的敵人用看似普通的護甲擋住,那麼只有一種結果——敵人肯定是準備了專門克制神術的金屬護具。

    一時半會克洛德竟是無法衝破人群。

    「摻了精金嗎……」

    瑪肯感到不妙,剛想抽身潛行,卻被兩個同樣打扮的人一前一後的擋住。

    他轉頭看向克魯維恩,卻發現他也是一樣的困境。甚至還要更過分,因為克魯維恩的體積略大,圍住他的是三個人。

    「你們擋好,注意把他們互相隔開!其他人跟我先去把任務目標幹掉!」

    領頭人看現在形勢一片大好,毫不戀戰的帶著剩下的六個奇異打扮的壯漢和三個全身披在黑色斗篷裡鬼鬼祟祟的人往後面的車廂走去。

    突然,金色的結界從天而降,將他們一行人罩在其中。

    那毫無疑問是克洛德主教的手筆。

    什麼情況?他要幹什麼?這是什麼神術?

    領頭人先是緊張的四顧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是自己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從耳邊消失無蹤。

    他頓時感到很疑惑。

    為什麼克洛德主教要在自己被圍困的時候釋放一個消音結界?

    正當他感到疑惑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

    立刻回過頭去,卻發現落在隊伍最後的兩個黑袍人一個頭顱滾落在地上消失無蹤,猩紅的鮮血如泉一般向天上瘋狂噴湧。另一個脖子上還緊緊的纏繞著兩條藤蔓,藤蔓的另一端在一個身穿大一號黑袍的纖細身影的袖子裡。

    而那個突如其來的敵人單手提著一把被血浸的血紅的單刃斬劍,正赤裸著雙足踩在脖子被藤蔓束縛的黑袍人肩膀上,在收的緊緊的藤蔓的固定之下,無論那個人怎麼掙扎都晃不下去。

    一陣大風吹來,把那個敵人的兜帽吹開稍許,露出其中精緻的面龐。

    這時,在靜寂的世界中,時間彷彿靜止,頭顱被砍掉的黑袍人之前噴湧而出的血液如雨一般在空中落下,沾染到所有還活著的人的身上,沾染到那個高高的踩在自己隊友的肩膀上,如人偶一般精緻的面容上。

    在夕光平原的昏黃陽光之下,如老照片一樣的景像在此凝滯。

    只見那個殺人人偶一般的德魯伊提著手中的斬劍,慢慢舉起,在寂靜的世界中張開嘴唇,滿懷惡意的慢慢做著嘴型:

    我,要,打,十,個。

    還不等瑟可薩芬的幾人有反應,那個身影便高高躍起,在空中猛然一收藤蔓,把那個黑袍人喉嚨扼斷的同時,從他身上借力——

    ——如鷲獅子一般凌空撲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52 PM

第三十一章 享受戰鬥

    在反應過來的同時,那剩下的最後一個黑袍人便毫不猶豫半跪下去,右手握拳直擊在地上,微微張嘴,無聲的唸著什麼。

    羅蘭彷彿早有預料。在他的操縱之下藤蔓紛紛從那具屍體上解下來,一根直直沒入地下,另一根則往後飛,纏在了馬車的車廂頂上。

    借助兩條藤蔓分別用力,羅蘭還不等落地,前撲之勢就被猛然止住,一瞬間懸停在了半空中。

    而在他前面兩三米的地方,空氣驟然扭曲,無形的空氣巨拳從半空中轟擊而下,地面微微的震了一下。

    那並非巫術,而是神術——

    在羅蘭的神術感知視野裡,早就發現到了後頭的三個黑袍人和領頭那個傢伙都是神術使用者。在那時他就決定要先把那兩個人幹掉。

    僅剩的那個暴力之主的牧師剛開始準備神術的時候,羅蘭就立刻感應到了他的神術類型和打擊範圍。之後的空中規避動作根本就不是預判,只是簡單的躲開而已。

    不給對方任何反應過來的機會,羅蘭在第二發空氣巨拳重擊落下之前,就藉著藤蔓的拉扯,改變了自己飛行的軌跡,遠遠的避開了那六個壯漢和領頭者,急速的移向了馬車的方向,好像要先把瑪肯救出來一樣。

    「不好!」

    領頭人臉色一變,但在消音結界內什麼都說不出來。

    一個擁有極強正面戰鬥能力的潛行者,一旦遁入陰影,其帶來的威懾力是無法形容的。

    無論是斬首、腰斬、穿心、穿腦——只需要對準要害的一擊,自己就會立刻失去生命。

    雖然神術職業高超的感知能力會在對方出手的瞬間發現他們的動作,可是如果自己的速度跟不上,就算發現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假如羅蘭真的用藤蔓把他拉出來,剩下的兩名牧師就會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追過去!阻止他!」

    領頭人毫不猶豫的沖身邊的幾個衛士喝道。

    他的聲音還未出口便在消音結界內被消泯於無形,可他焦急的神色卻讓身邊的衛士立即領會了他的意圖,用力踏了一下地面便向羅蘭衝了過去。

    羅蘭看著他們離著自己很遠就發動了衝鋒,卻也沒有生出輕視的念頭。

    他們是無生之拳,暴力之主的神殿衛士。因為侍奉的神明的關係,他們看上去有點像是戰職,但實際上是神職。

    和羅蘭的情況不一樣,他們根本就不需要衝鋒帶來的速度加成,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接近敵人而已。

    雖然他們右手拿著的戰錘威力依然巨大,但羅蘭卻知道,無生之拳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們左手的拳鎧。

    那拳鎧摻了份量很足的精金,能夠破除絕大多數的防禦,同時還免疫了酸液和多數的神術。

    在那上面還附魔了巨力術和轟擊術,只要接觸到敵人就會一瞬間將其擊飛。可以說是以最直接最主觀的方式展現出他們極度推崇的絕對暴力。

    哪怕是幼龍也承受不了那種程度的力道。

    當無生之拳進階到黃金階之後,一拳擊碎城牆也不在話下。

    無生之拳基本不會參與普通的劫掠當中。他們要做的就是錘煉自己的身體,然後在突襲城鎮的戰鬥中沖在第一線,作為可怕的人肉攻城錘將城門擊垮。

    如果被這些怪物中的任何一個用拳頭碰到羅蘭的身體,羅蘭那比之城門脆弱不少的身體就會被瞬間撕碎。

    絕對不能失誤——

    刀尖上跳舞的感覺讓羅蘭興奮,如同嚼咖啡一樣摻雜甜美的苦澀讓他迷醉。

    明知前方便是地獄,羅蘭臉上卻掛著狂熱的笑容,落在車廂上之後便衝著六位無生之拳撞了過去。

    那六位無生之拳也裂開嘴角,握緊拳頭,向羅蘭撞了過來。

    如同頑石擊向雞蛋,任何人都不會懷疑這一場碰撞的結果。

    但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並非是羅蘭一反常態的擊潰了敵人什麼的。在碰撞的前一秒,羅蘭便用藤蔓拉扯著自己的身體猛然向後躍去。

    而六位無生之拳沒有任何遲疑,只是毫不猶豫的向羅蘭繼續撞了過來。雖是步兵,卻給人一種衝鋒起來的騎士一樣不可硬撼的膽怯感。

    可是,毫無預兆的,空氣中無形的巨拳卻在此刻狠狠地錘下,砸向了領頭的一名無生之拳的頭顱。

    在消音結界內,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他的頭顱就被硬生生的砸進了胸腔裡,脖頸的骨骼完全折斷。

    什麼情況?!

    剩餘的五名無生之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滿懷怒火的回過頭去。

    那毫無疑問是暴力之主的轟擊術。如此暴力的神術,沒有任何偽裝的可能性。

    他們也知道這個傢伙想要幹什麼。無非就是用轟擊術去斷羅蘭的後,假如他面對無生之拳的衝鋒有所遲疑,回過頭便會正好迎上一擊轟擊術,被打得血肉模糊。

    可他完全算錯了羅蘭的速度。更過分的是,在羅蘭逃離之後他竟然不取消掉自己的神術,而是任憑它落在自己人的身上——

    真是蠢貨。

    等回去一定得抽空弄死他,不然早晚會害死自己。

    五名無生之拳心中暗暗給他判了死刑。

    施展轟擊術成功擊殺了隊友的黑袍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慌亂的站了起來,表示自己不再胡亂施展神術了。

    他還能說什麼?黑袍的牧師感到自己很憋屈。

    說你們六個肌肉壯漢完全把我視線擋住了我根本看不清那貨已經跑了?當神術出手以後黑袍牧師的確感到了手感不對,也的確叫喊示警了,可聲音被消音結界抹掉怪我咯?

    這種時候再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暴力之主的信徒和他一樣,從不聽弱者做任何解釋。

    在青銅階的無生之拳面前,黑鐵階的牧師毫無疑問處於弱者的地位。

    ……不能再施展攻擊神術了,那個傢伙太靈活了。跟不上他速度的自己很容易誤傷隊友。

    身披黑袍的牧師決定,給友軍施展幾個增益神術。

    其實按照正常戰鬥流程,在戰鬥發生的瞬間他就該這麼做。只是暴力之主的牧師自然偏愛暴力的神術,以致他到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

    突然,他覺得身後一涼。有些奇怪的回過頭去,卻驚顫的發現羅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

    ……是剛剛那幾個大塊頭轉身的時候!

    他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惜這一切已經毫無意義。

    暴力之主的牧師抬手一揮,黑色的煙霧夾帶著空氣中聚攏過來的細小鐵屑凝結成肉眼可見的圓盾,散發著一圈圈的黯淡黑色光暈,懸浮在半空中,擋在黑牌牧師的胸前。

    這是斥力盾,暴力之主從黑鐵階一直能用到黃金階的強力神術。能發揮出越一階抵擋敵人的強大威力。

    從這裡就能看出牧師比德魯伊的強大。哪怕是這些偽神的牧師,也比同級的德魯伊要強大稍許。

    只要羅蘭的劍砍在這上面,巨大的斥力就能彈的他一個趔趄。一秒多的時間,足夠那些無生之拳反應過來把自己救下來了。

    黑袍的牧師信心十足。

    隨即,涼涼的感覺從後腦傳來,他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在斬劍即將斬到斥力盾上面的時候,羅蘭突兀的把劍勢止住,一個輕巧的旋身便是繞到了他身後。

    羅蘭一秒以內連續做了兩次高難度的繞後,暴力之主的牧師根本反應不過來。

    隨著一道銀白色的光弧閃過,黑袍牧師的頭直接就被略厚的斬劍生生打爆。

    「這叫……打開天窗說亮話。」

    羅蘭冷笑著,揮手把斬劍上摻著血的乳白色碎塊甩掉,無視了腦袋一分為二的黑袍牧師轉過頭來。

    對付這種沒事喜歡燒書燒人燒城市的逗逼,怎麼樣的手段都不過分。

    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把文明摧毀,讓世界重歸於野蠻。這種倒行逆施的手法甚至還不如那些邪教徒——起碼南風之環在綱領上還是為了人類的精神獨立而奮鬥的。

    決定了。

    發現暴力之主和自己的相性差到爆表,羅蘭就算是看著這些人就感覺到無法忍耐。

    在地球時,這群傢伙佔領卡拉爾的時候羅蘭已經無力挽救,不過現在似乎他能做一些什麼……

    那麼,下一個目標。

    羅蘭無視了正朝自己這邊衝來的五個無生之拳,驟然抬起頭來,燃燒著蒼白的狂熱的眼眸將領頭的牧師緊緊鎖定。

    ——就是你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54 PM

第三十二章 人類絕望術

    【你親手殺死了三名牧師(黑鐵階),抽取本源力量……因為你越一階殺死你的敵人,你得到的經驗獲得120%的加成,你最終得到了76點經驗】

    提升一級灰燼之徒的等級——

    羅蘭毫不猶豫的在心中說道。

    【灰燼之徒等級7,晉級需要66點經驗】

    確認!

    【你從白槲的姓氏當中領悟到了神術槲寄生之觸】

    就是這個!

    羅蘭感到心裡一陣振奮。

    之所以當初選擇白槲的姓氏,除了金橡德魯伊這種高大上的職業基本只能當輔助、前期沒有戰鬥能力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這個神術。

    金橡的強盛期在黃金期。單論輔助能力來說,在瘟疫復興後期眾神隕落以前,沒有任何職業的群體輔助能力在黃金期能超過金橡德魯伊,就連戰爭薩滿也要稍遜一籌。

    然而,羅蘭是不可能在灰燼之徒這個職業上練到白銀階以上的。一旦羅蘭以灰燼之徒的職業達到白銀階,靈魂本質就會發生異化。

    羅蘭自認做不到馬可那種神奇的靈魂分裂。一旦靈魂異化,很有可能會感受不到長眠導師的聲音。

    畢竟馬可以後一定會成為羅蘭的敵人,用敵人創造出來的職業去攻打他——羅蘭還沒這麼傻。更何況以後長眠導師座下的告死鴉一定是最強職業,這一點毋庸置疑。

    羅蘭覺得自己既然到了這個世界,能選擇的就一定要選最好的。

    而且羅蘭之所以不選金橡,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槲寄生之觸這個神術。

    橡樹一系的姓氏都很強很強沒錯,可它自帶的神術畢竟只能提供輔助能力。在羅蘭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以前,像是槲寄生一系這種擁有足夠的靈活性和攻擊性的姓氏才是首要之選。

    槲寄生之觸——通過接觸攻擊汲取對方的體力和生命,很多邪惡側的牧師都有類似的能力。以羅蘭的感知屬性,兩次汲取的治療量基本夠回滿自己血的了。

    哪怕現在羅蘭沒有真正學會它,每天只能借用兩次,也足夠扭轉當前的局勢了——

    羅蘭把袖口的兩條藤蔓收回到袖子裡,腳尖點地,兩條新的藤蔓從羅蘭的腰上種了出來,在腰背處纏繞了兩圈,又從長袍的尾端伸了出來

    腰間藤蔓發力,重重的鞭打在地上,騰起一陣煙塵。羅蘭借力便向領頭的牧師衝去

    看著一個身上只有正式階能量反應的白槲德魯伊舉著把奇形怪狀的斬劍三下五除二的就解決了手下的三個黑袍牧師,又向自己這邊衝過來,領頭的牧師不自覺的感受到一絲畏懼。

    這絕對不可能是區區正式階的德魯伊!

    誰家正式階的德魯伊能舉著劍一下一個的殺死三個黑鐵階的牧師啊?更何況,暴力之主的牧師在前期能造成的傷害比起其他神明的牧師少說多出三倍,還有一個能越一階抵擋傷害的強力護盾。

    別說被人越階殺死了,就是越一階殺掉戰士這種職業也只需要一次偷襲。

    在領頭牧師的常識中,能解釋現在這種情況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羅蘭其實是一個白銀階甚至於黃金階的刺客,然後被枯萎者僱傭前來消滅他們。

    他們為了建立基地,燒了一大片樹,枯萎者盯上他們很正常。而枯萎者限於創立者所發的神聖誓約,不能招收任何不具有德魯伊職業等級的職業者加入組織。

    所以,想要讓這名刺客有充足的理由殺死他們,就必須給他一個名頭——比如說,臨時兼職一兩個等級的德魯伊,然後加入枯萎者,以五年為單位接一個長期的訂單。

    他並不是腦洞大開想出的這種情況,枯萎者是有前科的。

    就在前年,狩獵女神的一個區主教想要辦個活動,從一片銀松木的林子裡劃一片區域舉辦狩獵比賽。這本來也說不上什麼,枯萎者也不想過問。

    問題是,當時有一個狩獵女神的年輕信徒,在完成神殿給自己的清理樹林的任務時,因為一時發懶,自己設了兩條自制的防火隔離帶就點了火,想要用火把這片樹林清理乾淨,完全無視了被派來的德魯伊監督員強調的不能點火的禁令。

    於是悲劇就發生了。起因是一顆灰松木發生了劇烈爆炸,然後引發了森林大火。

    灰松木經常伴生在銀松木裡面,在外觀上除了葉片略微黯淡、整棵樹稍微矮小一些以外和普通的銀松木沒有什麼區別。德魯伊以外的人很難辨認。和用來搾取松子油的銀松木不同,灰松木是一種昂貴的木料,是擅長進攻的巫師最常使用的法杖杖芯材料。

    灰松木最出名的特性是,完好的熏烤脫水處理以前,灰松木遇明火就會發生劇烈爆炸。因此很多水平不夠的巫師用品店天天會爆炸,就是因為手法不利落學徒在用酒精燈炙烤灰松木的時候因為溫度上升過快而發生了爆炸——而那只是一根小拇指粗細的木條而已,其威力就足以將冒冒失失的學徒的手指炸斷。

    而親手給一整顆灰松木點了火的年輕信徒當時就被炸死在了原地,屍骨無存。而爆炸的灰松木在一堆富含油脂的銀松木裡面,立刻就引起了難以熄滅的森林大火,而大火又引爆了其他的灰松木,發生了連鎖爆炸。

    大火持續了一天兩夜,將整個樹林幾乎燒成了白地。

    枯萎者震怒。

    然而狩獵女神一邊推脫說那只是普通信徒,不是正式牧師,狩獵教會不對此事負責,一邊排除了大量的底層牧師,利用神術系職業對其他神術系職業的模糊感應,一層層的搜索著白銀階以上的德魯伊,同時還對城市戒嚴,對無知的市民慌稱有一位強大而邪惡的德魯伊準備要潛入城市,要求市民積極舉報看到的德魯伊。

    第二天,在這種嚴防死守之下,狩獵女神教會的區主教被覆數的黃金階刺客直接暗殺致死,整個教會無一倖存,原地還發現了枯萎者教會的審判標記。

    按照法恩斯世界的傳統,狩獵女神的信徒嚴重違反了德魯伊教會的教義,德魯伊教會的確有權發起一次正義的回擊,任何第三方都不可以干涉這件事。但同樣的,枯萎者也不能申請外援,,只能以自己組織的力量進行神聖復仇。

    狩獵女神的教宗聽說了這件事,義正言辭的稱那幾位刺客並非德魯伊,不可能是枯萎者內部的人,不享有神聖復仇的權利,堅決要求德魯伊教會立即交出兇手,並親自出面,請出一位真實之眼的樞機主教作為裁定。

    而在那位樞機主教對現場進行專業勘察之後,宣佈:殺人者的確是德魯伊教會的人,符合神聖復仇的判定標準,德魯伊教會無罪,任何人不得在對此事進行追究。

    當時所有人都傻了。

    不得不說,德魯伊的三教首智慧英明。他們早就意識到了這種可能,並且針對於此事先做好了準備。

    暴力之主的領頭牧師在當年作為和狩獵女神的建交隊伍的一員,親身經歷了這件事,所以他下意識的想到了這種可能。

    至於為什麼這些刺客要為德魯伊教會賣命——不說德魯伊教會所持有的知識和財富,單就說成為一名正式階德魯伊的福利就不是一般人能拒絕的。

    一旦成為過正式的德魯伊,職業者起碼能增長十五年到三十年的壽命,哪怕之後想辦法把德魯伊職業洗掉也不會收回。

    單憑這一條,就有成百上千剛剛進入老年職業不可能進階的白銀階和黃金階強者擠破頭也要加入枯萎者。一旦他們的壽命多出十幾年,他們的老年就會沖淡成中年。而中年的職業者是可以進階的,只要進階成功,他們的壽命又會憑空多出十幾年。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一般人想要就職德魯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德魯伊這個職業不像巫師,他們不會存在任何的書面材料,所有知識都由導師親口教導。

    如果不是這些特殊的編外人員,普通的學徒而且想要從導師那裡畢業,至少要學習二十年的雜學。上至眾神的喜好徽記,下到辨識昆蟲公母的手法,德魯伊學徒要無一不精,甚至比絕大多數的巫師學徒都要博學。

    無論這位暴力之主的牧師怎麼看,羅蘭都是那種被長生的誘惑吸引為枯萎者賣命的劊子手。

    打定主意不和羅蘭正面衝突,這位首領牧師決定讓那些無生之拳不惜一切代價纏住羅蘭,自己則趕緊把任務完成了走人。

    ——不,不能這麼想。說不定任務的發布人和枯萎者是一夥的,目標就是引蛇出洞。

    要不然,這傢伙怎麼會這麼巧正好在這個隊伍裡?要麼是有人通風報信,要麼,就是他在這個隊伍裡已經等待多時了!

    不只是冷靜的分析還是因為畏懼而變形的思考,領頭的牧師轉眼間就否決了自己剛才的決策。

    ……還是直接逃了吧。

    但他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中隱隱有兩條紫線浮游在瞳孔附近緩慢旋轉著。

    ——人類絕望術!

    那是羅蘭的黑藤長袍上最後一個唯一附魔神術,在之前的戰鬥中他沒有找到機會使用這個神術,而如今終於是用上了。

    人類絕望術是邪惡陣營才能學會的神術,位階是四環,每天充能一次。意志檢定沒有通過的話,可以引導一個人的思維往絕望的方向發展。

    在羅蘭的好運、或者說他的厄運之下,明明身為白銀階的牧師卻失去了抵抗之心。而此時羅蘭在藤蔓的助跑之下,已然接近了他。

    戰鬥的結局,此時已經注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57 PM

第三十三章 論演技的重要性

    如果領頭的牧師還能保持冷靜,稍微思考一下的話,他一定會發現羅蘭無法避免的巨大弱點。

    羅蘭畢竟等級底下,速度封頂也至多是那些。如果先用重壓立場減緩羅蘭的速度,無法滯空也無法高速移動的羅蘭就只是一個活靶子。

    縱使羅蘭憑藉藤蔓能在空中做一定的規避動作,可如果不計算感知屬性的加成,纏繞術的力道僅僅與一個持續發力的普通成年男性的臂力是一個等級的,也就是說藤蔓所具有的力量屬性剛好是1.0。

    雖然在藤蔓纏住脖子之後,想要把它扯下來所需要的力量遠遠不是1.0這個屬性所能做到的的,但如果羅蘭僅僅使用纏繞術作為支持進行高強度立體機動的話還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也要加上瘋狂生長和植物狂化術才辦得到。

    借助羅蘭跳躍的力道,藤蔓的確能把他舉起來,還能在小範圍內進行一定程度的規避。可如果領頭的牧師對一定範圍內進行群體打擊的話,羅蘭是來不及讓藤蔓把自己拽出去的。

    要知道,青銅階的牧師在有人保護的情況下殺傷力已經相當可怕了。尤其是暴力之主這種崇尚絕對暴力的神明,賜下的傷害性神術更是份量十足。

    五環神術的力量基本已經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了——舉幾個比較常見的例子,如果是生命女神的牧師的話,已經可以使用治癒重傷這種級別的恢復神術;如果是戰爭女神的話,可以在三百碼的範圍內進行全面的屬性加持。

    暴力之主的黑鐵階牧師,完全能以兩到三秒左右的祈禱憑空召喚總和為一噸重的鐵拳,砸一個大的或是砸十幾個小的可以隨意選擇,只要總重量是一噸就可以。

    如果想要做到這種級別的直接傷害,在德魯伊職業上至少需要七環的熾陽之光或是熾陽烈焰才能辦得到。

    如果神明的領域允許的話,同樣類型的神術,牧師比起德魯伊和巫師要早得到一階以上。

    只是,神明的牧師與聖者的牧師相比有一個巨大的缺陷——神明畢竟是竊取了神權的神使和凡人,也有七情六慾,不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

    如果牧師犯下巨大的錯誤、或是深深的得罪了自家的神明,神明是可以憑藉自身的意志強行收回曾經賦予的神術的。

    雖然等級肯定是收不回來,但牧師的神術是對神明祈禱得來的,不是德魯伊的教學也不是巫師的領悟,一個被自己侍奉的神明厭惡的牧師哪怕等級再高也拿不到一個神術,除了一個比較高的基礎屬性之外什麼施術能力都沒有,說是戰士都不合格。

    而被神明特別青睞的牧師,提前兩階拿到神術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當時在聖者回歸以前,很多牧師玩家都戲稱眾神之地其實是一個戀愛遊戲,比如自己就是每天蹲在神殿開著祈禱和神明聊天刷好感度……

    而聖者不同。聖者是世界規則的人格化,無論怎麼擬真,也無法否決他們就是類似於程序的存在。只要完成聖者下達的任務,無論你是否虔信聖者,都能增加貢獻度——替代神恩值的體系。哪怕你只做個表面功夫,聖者也不會剋扣半分貢獻度。

    出一份力拿一份好處,那次大改版徹底把牧師從只會動嘴皮子刷好感的嘴強職業變成了類似僱傭兵體系的職業。

    比如羅蘭對領頭牧師使用的人類絕望術,在絕望與恐懼之神、憎惡之神之類神明的牧師身上,只要剛進入正式階就能拿到閹割版本的,進入黑鐵階甚至還沒進入黑鐵階就能拿到正式版的,甚至青銅階還有加強版的人類群體絕望術和絕望印記之類的神術。

    可神明的神術也同樣因自己侍奉的神明而受限。與舊世代的網遊不同,眾神之地的牧師絕大多數都不會治療。因此治療師成為了最熱門的身份職業,有言稱一個治療師頂一個半勛爵。

    比如暴力之主的牧師,因為暴力之主的個人喜好,在大幅加強了各種直接殺傷性神術威力、並把對鈍器傷害的抗性提高到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上的同時,他們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惑控類神術,連帶著對惑控類神術的抗性都一併削弱。

    在這種情況之下,羅蘭的人類絕望術輕鬆的避開了敵人的意志壁壘,越兩階發揮了完整的控制效果。

    在收到系統的提示,確定對方的確中招了而不是以演技騙自己上當後,羅蘭就高高躍起掏出斬劍作勢欲斬。

    假如敵人沒有中招,此時他想的一定是如何趁著羅蘭在空中無法借力直接一個轟擊術砸死在天上;而如今被人類絕望術嚇破了膽的瑟可薩芬黑幫領頭人下意識的激活了斥力盾,想要先擋住羅蘭的第一刀跳劈再說。

    事實上,在羅蘭從馬車出現之後,整個戰場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以前羅蘭研究過,人類絕望術這種惑控類的神術或者巫術,成功率與目標的精神狀態息息相關。

    假如目標非常冷靜,這類神術的成功率就會非常低。

    就像是羅蘭第一次見到瑪肯的時候,他仗著身上有友好術,只要不主動攻擊絕對不會讓瑪肯產生敵意,在一見面就拆穿了瑪肯的職業,給瑪肯留下了「這是一個地位很高的德魯伊教徒」的印象、方便之後篡取指揮權的同時,還讓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間發生了劇烈的波動,讓友好術的心靈影響效果提升到最大。

    同理,羅蘭在從馬車出來之後就立刻給了敵人一個下馬威。

    他先是開了荒野行走保證自己行動無聲,然後憑藉豐富的貼背技巧讓所有敵人都丟失了自己的目標。

    在老神父的結界砸下,那些黑衣牧師慌張的回頭看著的時候,羅蘭用藤蔓纏住離自己稍遠的一個人的脖子讓他不要發出聲音來,衝著另外一個牧師那沒有長袍保護的柔軟脖頸便是一刀,沒有任何阻礙的斬下了他的腦袋。

    而之後,用那麼誇張的手法幹掉剩下的兩個牧師,羅蘭回頭一邊向領頭的牧師全速衝刺一邊把人類恐懼術砸在了他臉上。

    其實此刻的羅蘭已然是強弩之末。他的力體敏屬性都沒有到5,沒有取得強韌軀體的個人特性,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兩次——他甚至已經感受到自己的右臂的筋有些微微的抽痛。

    換言之,他只是裝作自己的狀態很好而已。

    在接近敵人之後,羅蘭並沒有魯莽的和之前對付第三名牧師一樣繞背砍要害。

    他自己心裡有數。

    自己的力量屬性不到5,手中的武器更是不夠鋒利,淺綠色的斬劍被他用到了極限,隨時可能斷裂。這麼一劍砍向一個如此年輕的青銅階牧師,羅蘭真的擔心會不會被他身上帶著的什麼昂貴的晶石觸發的神術擋下來。

    甚至會不會被對方下意識的躲避避開斬向要害的一劍羅蘭心裡都沒譜。

    萬一斬了一劍沒斬死,就等於是告訴敵人「你想多了敵人沒這麼厲害」,人類絕望術的效果就會被羅蘭自己打破。

    離他這麼近,羅蘭敢打包票一旦他解除了恐懼狀態,自己絕對活不到第三秒。

    雖然三秒內如果對準要害往死裡砍的話,說不定也能砍死他,但羅蘭並不想冒這個險。他不希望把自己的性命寄託在對方沒有底牌這件事上。

    他的目標是另外一邊。

    正如這個領頭牧師被他嚇破了膽一樣,領頭牧師的反應也同樣把那些無生之拳嚇得不輕。萬一碰上了意料之外的強敵,他們沒有保護好牧師們,讓這個倍受暴力之主青睞的牧師死在了家門口,他們回去真沒法交代。

    因此無生之拳們呼喝著交流了一下,便決定除了困住克洛德的幾位無生之拳外,其他人立刻衝過去救援領頭的牧師。

    瑪肯這時立刻抓住了機會。

    展開沉默咒印,他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而羅蘭在即將落地、快要砍到敵人的一瞬間,他立刻把力道儘可能的收回,斥力盾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反彈傷害,反而把他輕輕的彈了出去。

    還不等那些無生之拳衝到羅蘭身邊,領頭的牧師頓時全身一顫,失去維持的斥力盾消失在了空中。

    是瑪肯的背刺!

    雖然瑪肯的等級也並不算高,但同屬青銅階,潛行系職業本身就克制神術系職業。

    然而,果然不出羅蘭所料——瑪肯才剛剛刺出一刀背刺,一個球型的斥力場便從那個牧師身上瞬間炸開,把瑪肯彈飛在了空中。

    但那個牧師也因背刺的傷害而臉色發青,全身顫抖著。羅蘭一眼便看出那是瑪肯刀上塗了瞬間生效的冰冷毒劑的原因。

    羅蘭立刻把握到了戰機。在操縱兩條藤蔓去接住摔落的瑪肯的同時,便向敵人展開了衝鋒,與暫時無法施展神術牧師交錯而過。

    一顆人頭高高的飛在了天上,鮮血四濺,人影重重倒地。

    ——人頭到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2:59 PM

第三十四章 神使化身

    在瑟可薩芬黑幫過早的出現以後,羅蘭就知道,那個準備逃走的灰燼之徒肯定是攔不住了。

    但問題是,那個混進來的灰燼之徒有沒有聽清瑟可薩芬黑幫要的人是克勞利家族的?假如有的話,羅蘭手頭就有可操作的空間了。

    回頭看向那群驚怒的衝向自己的無生之拳們,羅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時間差不多了。

    「……萬國萬軍的希維爾,願您的車輪駛於天空,高於明月——」

    突然,無比高亢的祈禱在羅蘭耳邊響起,巨大的神力波動拂過,他所處的消音結界頓時破碎。

    並不是維持不住或是怎樣——那只是克洛德決定認真了。

    一個護教者的憤怒不是宵小之徒可以抵擋的。

    如果不計算榮耀之劍、真理奉讀者這種無法形成建制的唯一職業,可以說護教者就是一個神祇在人間所能擁有的最高級武力了。

    護教者最大的能力,就在於他們能以十二節——也就是一分鐘左右時間的詠唱,將自己的肉體光化,暫時消除所有弱點、行動不再消耗體力、所有身體屬性提升到理論值極限,並且釋放任何攻擊性神術無需禱告。

    這種能力被稱為神使化身,本質上相當於一次弱化版的神子降臨。

    在護教者的身體承受不住越來越強大而且無法宣洩出去的神力之前,被附身的護教者基本就相當於開了無雙,之前打得有來有去的敵人不會超過三招就能結束戰鬥。

    高亢的禱告聲過後,羅蘭的神術感知幾乎感覺到某個方向傳來了近乎刺痛的耀眼光芒。

    那一瞬間他似乎有點理解那些被自己的鮮血擾亂感知的灰燼之徒們的感覺了。

    如同耳鳴一般的轟鳴聲在耳邊低沉卻響亮的迴蕩,金色的波動擾亂空氣,在羅蘭面前如水波一般劃過。

    在消音結界被巨大的額神力波動解除之後,羅蘭沒有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就連風聲也一同靜謐下來,唯有變得越發高昂的禱告聲——

    之後,巨大的爆破聲突然傳來。

    在不遠處,金色的火焰先是凝聚成一個偌大的圓球,一道燦金色的光柱從天而降,正正的照在圓球的中間,就連太陽也為之失色。

    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到,凝聚成球型的火焰頓時破碎開來,如海嘯一般閃著浪花席捲著朝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那的確是火——羅蘭都能感到身體因高溫而失水發緊,但被火焰之浪呼嘯著吞沒的馬車和低伏的枯草卻沒有絲毫燃燒起來的傾向,就連一點焦黑的感覺都沒有。

    反而是羅蘭,他明顯感到火焰彷彿被自己吸入了胸口,肺部如同被灌了煙一樣火燒火燎的,眼睛睜都睜不開。

    神使化身之後會得到自己侍奉神祇的一部分特質。克洛德拿到的是神聖火焰靈氣。

    在靈氣籠罩的範圍內,每秒鐘所有邪惡側的單位(包括無生命的東西)都會被造成正能量和火焰的雙屬性傷害,且每秒都會對意志做一次檢定,檢定不通過就會進入【火刑】狀態,不驅散掉的話每秒都會被造成不斷加深的火焰傷害直到死亡。

    身為太陽與正義之神倍受疼愛的女兒,掌管了征伐、戰爭、反侵略等八個神職的希維爾就連神座都是以太陽之火所鑄。

    相對應的,如果是屠戮女神的話,她的護教者降臨之後得到的即使連靈魂也一同凍結的殘酷殺虐靈氣。

    羅蘭雖然有崇高偽善的職業特性,不會被這種無鎖定的範圍性陣營打擊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身處這種比聖地還要酷烈的環境中,羅蘭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可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就是離他不遠的幾名無生之拳。

    幾乎是在金色的波紋拂過的同時,燦金色的火焰便從他們口鼻中冒出,整個人立刻就變成了一個火團。

    他們緊咬著牙關,但被壓抑的嘶嚎依舊從喉嚨裡滾動著。

    沒有進行過任何針對性訓練也沒有經歷過巨大挫折的他們意志屬性明顯不達標,在第一秒鐘就有大半的無生之拳沒有通過檢定,被由內而外的聖火引燃了內臟。

    隨後,一個個的無生之拳彷彿燈籠一樣被引燃,一個接一個的化作一團火焰。

    沒有牧師驅散,他們已經死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這些信奉暴力之主的怪物們也乾脆的放棄了掙扎求生的想法,抱著拚死也要帶走一個的想法,他們扭曲著自己痛苦的面龐,向著火焰的源發地、蒼老的牧師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完全不在於防禦,唯一的目的就是碰到他的身體。

    之前將克洛德圍困起來的時候,為了防止進攻的時候被老牧師尋到機會殺掉其中一人從而逃出包圍圈,幾人的精力主要放在了不斷格擋那每秒鐘起碼三次的急速攻擊上。

    在他們看來,假如自己放棄了防守,不惜一切代價的攻擊,每人至少應該也能擊中一下。

    哪怕是亞龍種的身體也無法承受的重拳,只要轟在了那個異教神的牧師身上——哪怕一發,勝局就奠定下來了。

    可萬一要是干掉克洛德的時候羅蘭他們逃走或者藏起來了,內臟一直被灼烤著的無生之拳們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在折回來幹掉羅蘭他們了。

    所以,能多收一個就收一個。他們就算全軍覆沒,也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全軍覆沒的。不光是他們的靈魂能進入暴力之主的神國,而且神殿一定會派出更強的人給他們報仇的。

    已經去了十幾個人不惜一切代價圍攻克洛德了,再多兩個也沒什麼區別。

    在這樣的想法支持之下,兩個落在了最後的無生之拳大約是思量了一下,然後斷然選擇回頭攻向羅蘭。

    羅蘭卻就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他們,卻也不抬起斬劍來,只是就這樣放鬆的看著他們。

    看著他們把戰錘轉過來,用帶刃的那一面向自己砍來,羅蘭只是後退了一步,然後解開了身上纏繞的藤蔓。

    兩邊袖口的一條,還有腰間纏繞的兩條總計四條藤蔓,如蛇一樣在羅蘭身上借力,向揮動戰錘襲來的兩人纏了過去。

    無生之拳完全無視了這種看上去就軟弱無比的東西,只是高舉戰錘,以【三重轟擊】的攻擊架勢向羅蘭碾來。

    上一秒鐘還離羅蘭有五米多遠,下一秒羅蘭就已經身處攻擊範圍之內。

    可就在這時,兩位無生之拳腳下卻一個踉蹌,本來要把羅蘭攔腰砍斷的攻勢卻不由得偏了幾分,被羅蘭向後退了一步就躲開了。

    隨即揮動的二段攻擊,更是偏的不能再偏,差一點就打到了自己的隊友。

    他們驚疑不定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卻發現並沒有被惑控系神術命中的感覺。

    之前倒也發現有四條藤蔓兩兩編織在一起,一組把他們兩人的腳腕綁在一起,另一條則把一人的右手小臂和另一人的左手捆在一起,可看到那纖細的藤蔓,兩位無生之拳毫不懷疑自己會輕鬆將它扯斷。

    可在全力攻擊之下,被牽扯的藤蔓雖然一直發出吱吱的即將斷裂的聲音,實際上卻連裂紋都沒有出現。

    右臂被纏住的無生之拳毫不猶豫的用帶著拳鎧的左手去扯,可發現那兩條藤蔓互相編織成麻花狀的籐條竟是異常的堅韌,和平時見到的藤蔓完全不一樣,常人八九倍的力量也是完全拽不斷。

    另一位無生之拳見狀,很果斷的舉起戰錘,用錘面後面的刃向藤蔓砍去,輕鬆將其斬成兩段。

    這才是纏繞術的正確使用方式。

    羅蘭那種用纏繞術的藤蔓進行立體式機動的技巧一直在人權宣言的年代才被開發出來,在現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領先時代潮流。

    一般來說,纏繞術只是單純的作為一條能自己纏上去的繩子把失去抵抗能力或是力量不足以抵抗的人束縛起來。具體束縛的程度則要看釋放的德魯伊的繩藝。

    在多數玩家的節操處於水平線以上的年代,並沒有那麼多人對捆綁藝術非常精通。很多情況下都是把手纏在背後,然後草草繞幾圈把手腕綁在腰上完事。

    可這種情況下,作為白槲德魯伊的初始技能它顯然是過廢了。同樣是玩家能選擇的姓氏,金橡德魯伊的屬性加成在前期非常之高,就為這個屬性加成都會有數不清的小隊希望能帶一個金橡德魯伊,哪怕是進來混經驗的也好,反正就只是為了你這一個加持神術才把你加進來的。

    因此很多白槲德魯伊奮發圖強,開發出了不需要鑽研捆綁藝術也能很好的使用纏繞術的技巧。

    那就是類似兩人三足的綁法,把多個敵人的不同步部位綁在一起,這樣反而比費半天勁把其中一個人的手綁起來好用得多。

    而在敵人的等級提高以後,開始有力量值比較高的人能生生拽斷藤蔓、又或是比較兇殘的野獸把藤蔓直接咬斷。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德魯伊們開始開發加強藤蔓強度的方法。

    瘋狂生長和植物狂化術自然是最簡潔的辦法。可在等級還比較低的時候,這種解決辦法明顯是無法做到的。

    當時,羅蘭看到自己公會的一個女玩家的辮子,然後靈光一閃。

    他把複數的藤蔓編成麻花狀,然後果然比單條的藤蔓堅固了不少。就是同樣數量的藤蔓互相纏繞成螺旋狀的強度也遠遠不如編成麻花狀的強度要高。

    而且這種編織方法還能有效對抗撕咬攻擊和鈍器攻擊,羅蘭當時曾經自己一個人用十六條藤蔓把六隻比自己高出一階的強大生物綁成了一團。

    雖然羅蘭現在只有四條藤蔓,但突然襲擊之下,就算那兩位無生之拳的反應非常出色,在第三秒就反應過來只能用重型銳器斬斷藤蔓,可把身上的藤蔓弄下來也耽誤了四五秒的時間。

    之所以他們有條不紊的把藤蔓弄下來,那是為了防止羅蘭用瘋狂生長或是狂野之宴之類的高級神術直接以他們身上的藤蔓為施法材料把他們直接捆起來或抽成乾屍。更多的原因是在於羅蘭並沒有一絲要逃走的意思,就那樣近似嘲諷的站在離他們十米遠的地方看著他們。

    就算他們的腦子裡全是肌肉和酒,但此刻也感覺到了不太對勁。

    可他們也沒忘克洛德那邊想,只是以為羅蘭還有底牌,才敢這樣毫不畏懼的站在原地而不逃走。

    在羅蘭眼中,一團金色的火焰從不遠處快速的折動著接近,凡是路過之處燃燒著火焰的無生之拳們便彭然爆發出一團金色的火焰,隨後化為灰燼。

    這兩名無生之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團近乎熾烈的火焰從中間閃過,大約半秒過後腰間燦如同被灼熱的餐刀切開的黃油一半融化,然後兩個人便轟然爆成一團火焰,瞬間化為了灰燼。

    一個完全看不清面目的金色火焰人形漂浮在羅蘭身前。

    似乎是看到羅蘭身上一點燒焦的痕跡都沒有,它大約是滿意了下來,火焰黯淡了下去,面如金紙的蒼老面龐如虛影一樣緩緩出現。

    正是克洛德。

    僅僅三秒鐘就把所有的無生之拳清理了一個乾淨。哪怕黃金階的強者也極少有這樣的戰力,單論攻擊力和身體屬性,這已經是覺醒起源以後的程度了。

    只是這種姿態對護教者自己也是一種不小的負擔。克洛德展開神使化身之後一秒鐘也不敢耽誤。一旦超過十秒身體就會被造成永久性的影響;一旦超過五六分鐘,克洛德就連靈魂也會被金火炙烤消抹的一點不剩。

    這才是一個信徒最怕的事情。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無法回到主的神國。那才是一個信徒無法接受的事情。

    「克洛德大人,那個傢伙恐怕已經逃走了。」

    羅蘭正色道。

    「嗯,我知道了。」

    克洛德點點頭,臉上是無法掩蓋的疲憊。

    不出意外的話,恐怕兩三天內他是無法用出白銀階以上的神術了。

    不過現在倒是無所謂。反正也快走出荒野了,這一段時間恐怕是沒什麼事會發生了。

    其實如果羅蘭想,那個灰燼之徒還是逃不了的。只是羅蘭想讓暴力之主的牧師和南風之環狗咬狗,順便試探一下讓他有點不放心的克勞迪婭,才讓那個灰燼之徒在最適宜的時刻離開了這裡。

    羅蘭有種預感,被他救下來的克勞迪婭,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僅僅是這一個人,歷史就會有不小的改變。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遠方。

    在那夕光的盡頭,便是離夕光平原最近的卡拉爾要塞。穿過要塞就是拉姆小鎮,羅蘭當年德魯伊角色的一開始降臨的出生地,一個並不盛產什麼也沒出過什麼厲害角色的鄉下小地方。

    當然,在瘟疫復興到來之時,拉姆小鎮就有了一個更響亮的名字,也開始為人所知。

    它就是瘟疫之源、病村拉姆——血痕綜合症興起的地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02 PM

第三十五章 病村拉姆(上)

    一個黑色的影子行在清晨的人群中間,他身著帶著奇異銀灰色紋路的黑色長袍,長袍及地蓋住腳面,他便如幽靈般沉默無聲的行著。

    僅僅只是走過,周圍的交談聲便戛然而止。

    就像是一群互相偷了東西的人看著路過的警察一樣的心虛而慌張。

    恐懼凝為實體從他身上無聲無息的擴散而去,就連清晨的陽關也變得陰冷起來,空氣彷彿被凍結起來,不僅僅散發著地窖一樣摻雜著泥土臭味的冰寒氣息,還讓人們的腳步變得僵硬起來,舉步維艱。

    「是枯萎者!枯萎者怎麼到這裡來了……」

    「到底哪個該死的把枯萎者引過來了?」

    「是小喬尼!一定是小喬尼——我昨天見他去掏鳥蛋了!」

    「瞎說,枯萎者大人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到咱們這裡來……」

    羅蘭沉默而緩慢的行在人群之中,在他身邊的人紛紛停下腳步,低下頭顱表示謙卑;而被他掃視而過的人便是一個激靈,然後如篩糠一般不住的顫抖著。

    羅蘭經過以後,那群人壓低聲音,用他們以為羅蘭聽不到的聲音互相抱怨著。

    在這個德魯伊享有至高權利的國家,可以隨意殺人而僅需遞交檢討的枯萎者毫無疑問屬於特權階級。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對德魯伊的畏懼已然深深根植在腦海中的這群平民,羅蘭用這身打扮出來晃晃一定是能打聽到什麼答案的。

    雖然能聽到身後那群平民的議論聲,但羅蘭並不做聲。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要找的人說不定就會在那群人的談論中被暴露出來。

    「說不定他只是個黑袍德魯伊而已。」

    「不可能,就連威爾老爺都向他行禮了,他一定是真貨……威爾老爺可是一位正式騎士。」

    「反正不關我事,我絕對沒有傷害過森林……」

    「枯萎者的守護範圍可不光是森林的,可憐的科爾——我清楚的記得你昨天打了一頭小鹿。多麼殘忍,它的頭都被你砍了下來,那上好的皮毛……我是說她的靈魂都在痛苦的呻.吟。」

    「那也算?別鬧了,我們總得吃飯吧!」

    「可超過生存界限所需的所有過渡消耗都屬於被抵制的——這是法琳娜德魯伊大人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法琳娜大人犯了什麼錯……」

    「別開玩笑了!法琳娜大人可是好人!」

    「但枯萎者可不是好人……」

    「噓!別亂說話!」

    「為什麼你們一定認為是法琳娜大人出了事?說不定是那個鬼鬼祟祟的外鄉人呢。」

    就是這個!

    羅蘭嘴角劃過一絲滿意的弧度。

    能找到他,也不虧自己專門起這麼早出來一趟了。

    克洛德昨日消耗太大現在還在休息,瑪肯在頂著身上的燒傷晨練,克魯維恩去旅店的廚房幫忙做飯,而克勞迪婭和安若思還沒睡醒。

    以出來找教派的接頭人為藉口,羅蘭和瑪肯說了一聲出來找尋自己的目標。

    然後便被這些無知村民的嘀咕惹得差點笑了出來。

    法琳娜.綠藤是好人?好吧,從她教這些村民關於種植、天氣和種子的知識的角度來說,她的確是個好人。

    可要知道,就在半年以後,就是這個「好人」殺死了一名帶有告死鴉傳承的外鄉人然後將其據為己有——手段是在親熱的時候在嗶裡下毒。

    隨後,她碰巧的激活了已經被那個旅人幾乎完全觸發的傳承印記,第一個得到了告死鴉的職業。

    她甚至可以成為教宗。只是她的貪念毀了她。

    法琳娜之前的轄區正是財富之城——卡拉爾最黑暗的地方。她從小就在那裡長大,在被發現具有德魯伊的天賦之前一直接受著夜鶯的訓練。

    那群既討男人歡心又知道如何在一個男人最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殺死他們的婊.子教給了她一些不該教的東西,讓她毒蛇一樣的心靈得到了該有的養料。

    後來,因為一場眾所周知的玩脫事件,她不得不逃到了這個小村子裡,把這個村子原本的教習德魯伊殺死之後取而代之,一邊扮演著如聖母般純潔善良的教習德魯伊角色,一邊安靜的等待著復仇的時機。

    在她發現被告死鴉的瘟疫殺死的人能快速增長自己的實力之後,她花了極大的代價收集了近百種生物的血——至於代價大家都懂得。

    總之,在讓另一個路過拉姆小鎮的無辜巫師不幸遭受意外以後,她將這近百種生物的血混合人類的血,種出了幾乎無法被免疫的強大瘟疫。

    後來,那種瘟疫吞噬了其他幾種瘟疫,逐漸的變異和進化著,最終成為了整個瘟疫復興裡最可怕的瘟疫。

    那就是血痕綜合徵。

    可惜,這個女人並沒有活到她培育出的瘟疫大殺四方的年代。

    在她沉迷於用瘟疫殺人增長實力的快感,而忽視了長眠導師讓她用瘟疫清除「愚昧殘酷的傳承」的時候,她就被長眠導師所厭棄,成為了一名黑鴉女巫。並在一個月之後被七位告死鴉順利幹掉。

    這位具有影后級演技的女巫,謹慎的活了一輩子,最終卻的因自己的自大而死。

    如果可以的話,羅蘭並不想招惹她,也不想和她混的好一點。俗話說得好,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即是婊.子又是戲子的法琳娜能反手弄死和自己生活五六年的村民,她就絕對能以莫名其妙的原因弄死羅蘭。

    也許她有什麼只有自己知道的苦衷,也許她有什麼讓她墮落至如此地步的故事,可這些羅蘭都不想聽。

    如果時機恰當,他絲毫不在意親手幹掉她。如果有其他人在那之前就殺了她,羅蘭不會因為他搶了自己的經驗而動怒分毫,只會為其鼓掌喝彩,如覲見造福人類的偉人一樣躬身致敬。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羅蘭想這樣做而已。

    現在羅蘭不打算現在就開始對付法琳娜。她畢竟是從財富之城那種地方出來的人,在淪落也不會被簡單的陰謀詭計一下子弄死。

    而一旦她意識到有人在針對她,到那時就算是羅蘭也不好辦了。

    他想要找的,只是那個疑似攜帶了告死鴉傳承的外鄉人而已。

    羅蘭想要這個傳承。只要有了這東西,他轉職的要求會大大降低。

    如果在執行白塔部分的計劃之前能轉職成功,有一次復活的機會護身,羅蘭就敢玩一些浪的了。

    這麼想著,羅蘭伸手攔住了瑟縮著身子想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一個中年男人。

    他的鬍子唏噓,眼中閃動著強烈的不安。在被羅蘭叫住的一瞬間,羅蘭的自然感知視域明顯的看到了他的身上瞬間染上了濃烈恐懼的色彩。

    「不是我!不是我!殺了老約翰的不是我!別殺我!是他先騙人的!」

    被羅蘭凝視著還不到兩秒,他便被死亡的恐懼驚嚇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因緊張而突然嘶啞起來的喉嚨歇斯底里的低吼著些什麼,彷彿聲音大的便是真理一樣。

    「不是我!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沒錯!」

    但他卻因自己說不出比犬吠更大的聲音而更感到驚慌。驚懼於自己無法用洪鐘一樣的聲音大聲的喊出漏洞百出的謊言,他因此更加緊張。

    呦呵?還有意外收穫?

    羅蘭挑了挑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04 PM

第三十六章 病村拉姆(下)

    周圍的鎮民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不對,聚攏過來衝著這裡指指點點。

    「老約翰?老約翰是誰?」

    「那個老騙子吧,每天晚上在鐘樓下邊喝酒的那個老頭。」

    「他不是個巫師嗎?

    「也說不定呢。反正巫師都是這樣的:狡猾、殘酷、一身酒氣。」

    「那老頭可不殘酷。昨天他還給小皮特糖了呢,最貴的那種。」

    「要小心!平白無故給陌生人這麼貴重的東西他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他在裡面下了咒!一旦吃掉就會變成死屍那樣的怪物!」

    「嚇?我覺得也是!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愚昧。愚昧。

    沒有一個人對老約翰的感到悲傷,他們都以一種令人驚嘆的冷漠討論著他人的死亡與不幸,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隱藏著的是極度的無知和野蠻。

    這就是他在眾神之地裡第一個見到的城鎮。

    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見到的城鎮。

    羅蘭冷眼看著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城鎮,被人的愚昧所震懾,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老約翰……他還有印象。

    他是一個星象巫師,今天已經八十多歲了,可直到去年才進階成正式階巫師。

    那是一個挺有意思的老頭,每天帶著一個玻璃制的假水晶球冒充預言巫師在鐘樓下襬攤,他的預言瞎編亂造,都是什麼「今天你會被貓奪走初吻」或是「你今天會被人騙走錢」之類讓人幾乎能笑出來的占卜。

    可是,如果你問他關於天氣的事,他就會突然嚴肅起來,把假水晶球收起來,用一套起碼能買一打真水晶球的精密測量儀器精確的告訴你下一週的天氣情況。而且從不出錯。

    他掙的錢幾乎會全部換成最貴的糖果,用顫抖的手發給圍著他用泥土和石子連準頭的熊孩子們。

    而他發的糖要麼被那群小孩一臉厭棄的摔在泥水裡,要麼就是被不懂事一些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帶回家去,然後被大人一巴掌扇在臉上,命令他們扔掉。

    於是孩子們晚上便加倍努力的聯繫著投擲技法,而老約翰就像一隻蠢笨的鴨子一樣晃動著顫抖的身軀艱難的躲避著擊向要害的鋒利石子。

    可後來某一天,他突然不見了。隨後他的屍體被某個潛行系的玩家發現在了一條陰溝裡。屍體上的錢幣完全不見,可那些他常年積攢下來的、其價值至少比他身上帶著的錢多出五六倍的昂貴糖果卻彷彿被忌憚著,一顆都被沒有被動過。

    而那足夠在比拉姆富庶十倍的地方——比如白塔——買下一棟海景別墅的天象測量儀器,卻毫不愛惜的扔到了水坑裡,因破損和進水而完全報廢。

    當時所有玩家都沒有感到絲毫驚訝。彷彿被這座病了的小鎮傳染了什麼了不得的心理疾病一樣,都是抱著「啊,終於死了」、「他終於解脫了」之類的想法看待著老約翰的死。一開始還有僱傭兵自作奮勇的前去調查,可後來他接了一個任務離開了這裡,此事也就作罷。連他以後回來休假也沒有絲毫繼續調查的念頭。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一個如此年老的巫師學徒帶在如此敵視巫師的卡拉爾不走;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那種近乎可笑的預言騙人;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帶著和他的身價絕不相稱的昂貴測量儀器。

    他的一切都是一個迷,但從沒有人試圖探究他。

    現在,殺死老約翰的兇手終於找到了。羅蘭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雀躍。

    和剛離開旅店時的心情不同,他此刻的心情無比複雜。

    在心中細細的思量了一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羅蘭的袖子裡一套翠綠的藤蔓鑽出,將那個唸唸叨叨什麼「我沒錯」、「不關我事」之類的話的男人的脖子僅僅縛住。比被一個成年壯漢雙手僅僅掐住脖子還要巨大的力道讓他臉色瞬間泛紅,喘不過氣來。

    大約過了半分鐘,羅蘭看到他的臉色跟茄子一樣紫的時候才把他送了開來,不顧他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粗重的喘息著,只是冷聲說道:「我問,你答。」

    「是是,是是……一定答,一定——嗚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他嘴角低落著因窒息而流淌出來的涎水,他以比一開始還要嘶啞的聲音跪在地上低聲說道。

    在他說了一半的時候,一條藤蔓便如蛇一樣的探出,抓住他的右手小臂便猛然往後一掰,他的肘部骨刺便滕然刺出,前臂不自然的向後彎折著。

    「我還沒問。」

    羅蘭的聲音被緊緊縛在黑袍之中,如同幽冥之中傳來的聲音一樣冰冷。

    那男人剛想應是,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下場,便立刻用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瘋狂的點著頭。

    「一個外鄉人,穿著鑲嵌墨綠色木板的皮甲——這個人你有印象嗎,回答我。」

    「有!有!他就在騾子旅店裡,三樓!」

    那個男人想也不想的答道。

    羅蘭暗自點了點頭。

    是實話。

    他剛想離開,可突然想到了老約翰的事,便又開口問道:「你把老約翰的屍體藏在哪了?」

    「……我沒殺——呃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他的左手便被打了一個蝴蝶結。

    「你還有一次機會。」

    「我說!我說!在西門的陰溝裡!我除了他身上的錢都沒動!錢就在這——」

    他還沒說完,他的脖子便被一條纖細的藤蔓直接掰折。

    隨後羅蘭便向騾子旅店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逐漸遠去,身後的鎮民們便鬆了一大口氣。

    「原來是找那個外鄉人啊。」

    「我早就說那個人不是好人。你看他穿著奇怪的衣服。」

    「不會牽扯到我家吧……我就住在騾子旅店旁邊啊。」

    「呵呵,那你還真是可憐。」

    如同之前發生的事的翻版一樣,沒有任何人因為中年人的死去而感到悲傷。

    羅蘭聆聽著他們的討論,露出了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到了真實的世界,他才真正的感受到這個小鎮病了。就算沒有血痕綜合症也是一樣,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小鎮的內在直接壞掉了。

    第一次的,羅蘭開始反思法琳娜把整座小鎮毀滅掉這件事的立場,是否和他之前以為的那樣瘋狂而邪惡。

    淡到近乎察覺不到的殺機,開始從羅蘭心中升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05 PM

第三十七章 演戲就要演全套

    羅蘭並不知道長眠導師的傳承是以什麼方式在那個外鄉人身上存在。

    他只知道法琳娜將他殺掉之後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而她本來只是想要他的財產而已。

    那個外鄉人畢竟是一名牧師。因此,就算法琳娜的行為有些過火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在卡拉爾牧師不享有公民權,就算被殺掉也絕對不會有人來找事。

    這裡可是外界盛傳的蠻荒之地、神棄之國、擁有萬種罪惡的卡拉爾。無論是善神的牧師還是邪神的牧師,一旦穿過法拉若的地界北入卡拉爾便代表放棄一切希望。

    三牧首佈置的大型迷鎖在此,所有聖職者一旦進入卡拉爾的國界每日神恩的恢復量要下降三倍,神明的視野也從進入的那一刻開始徹底隔斷。別說是護教者,就算是哪個教宗親自進入了卡拉爾,神明也絕不可能為他降下半分神力。

    馬可的悲劇不只是一個個例,許許多多的神明將自己的傳教者偷渡入卡拉爾的國境,在山區內傳教,想要這片廣袤且無人開墾的土地上掰個果子吃。

    就算從卡拉爾成為的牧師進入這裡以後不會受到三倍的神恩限制,可他們的禱告神明依舊聽不清。結果就是馬可那樣——白銀階的牧師在外界和神明對話的瞬間,神明就知道他們所知所想所求,而在結界內部,神明甚至連自己的牧師等級都無法得知。

    所以從一開始羅蘭就已經起疑。

    克洛德僅僅是為了陪伴克勞迪婭就親自進入卡拉爾這種危險的地方?別鬧了,在卡拉爾三名白銀階的牧師還不如一個青銅階的僱傭兵管用。說不定就會因為什麼原因暴露了牧師的身份然後被卡拉爾的愚民暴起殺死。

    而要說馬可的事——他們在出發之前又不可能會預見自己會撞上正在做實驗的南風之環。而且面對馬可,牧師也並不是那麼管用。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的話,克洛德存在的其中一個意義就在於之前的瑟可薩芬黑幫。

    要知道,戰爭女神覬覦暴力之主的神職已經很久了。

    ……不對!

    羅蘭眉頭一皺。他終於想起了自己忽視了什麼事。

    就算沒有自己引路,一個能夠展開神使化身的護教者哪有這麼容易被掠影翼龍殺死?可是克勞迪婭和他也確實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但問題是,他們兩個真的死了嗎?

    克魯維恩應該是確實死了——羅蘭已經想起來他是誰了。

    在卡拉爾的財富之城裡,當玩家選擇加入血斧會以後,偶爾會在下雨的夜晚聽見他們的老大血騎士自己喝著一壺法拉若產的烈酒,低聲喃喃到:「克魯維恩大哥……」

    如果這時候去和他搭話,且自己的聲望高到一定程度之後,血騎士會與玩家一同將壺中的酒喝完。假如體質高於5、喝完了血騎士的酒還沒醉的話,就會得到一個持續一整天的buff「克魯維恩的特製烈酒」,力體敏三屬性在任何相關判定上視作獲得+1加值。

    當時第一個完成這個任務的玩家還得到了一把深藍色的投斧「克魯維恩的遺物」。在那個白塔還沒有傾塌的年代,一把由如此簡單的任務就得到的深藍色級別遠程武器在論壇上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既然克魯維恩死了,那麼瑪肯應該也死了。可是從這裡回頭去看,他們兩個又是被誰殺死的呢?

    或者說,假如他們全軍覆沒,那麼愛德華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妹妹被掠影翼龍——以及南風之環殺死的呢?

    羅蘭緊了緊身上的黑袍,沉默的走向了騾子旅店。

    被什麼陰謀悄無聲息的纏上的感覺並不好受。那就像是在陰冷的酒窖中點上一盞昏黃的油燈靜靜的看書一樣,陰影如蛇一樣將自己的身體包圍、纏緊、且逐漸窒息。

    他如深淵一般望不見底的黑色瞳孔中漸漸閃動一絲寒光。

    戰爭女神?暴力之主?法琳娜?南風之環?十字會?

    「不管是誰……最好別惹到我頭上。」

    羅蘭喃喃著,與拴在門口當招牌的騾子擦肩而過,踏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騾子旅店。

    話來也怪,不管是見誰都想踹一腳的黑皮騾子見到羅蘭之後不僅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攻擊性,反而有些親暱的想湊上來。

    騾子的反應第一時間就被旅店老闆——一名臉頰有些發紅的山民看見。他有些長的棕紅色鬍子不自覺的抖了抖,還不等羅蘭走到他身邊,就非常恭敬的起身施禮:

    「枯萎者大人,日安。」

    他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旅店來來往往的人瞬間安靜下來,然後悄無聲息的向周圍退散。

    開玩笑,那可是枯萎者,殺人之後只需在報告上加一句「死者XXX因清理過程中突入戰場,因敵我不明被枯萎者XXX當場殺死」就一點事都沒有了。

    在大城市裡,枯萎者就算當街殺死一名男爵都不用被警衛隊帶走。像是拉姆這種小鎮,三名枯萎者開一個碰頭會議,在文件上籤個字就可以決定實行「完全清理」。

    萬一要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轉身被滅口了這些旅店夥計連冤都喊不出。

    ……果然,這裡還是這樣啊。

    羅蘭看著旅店裡眾人的反應,露出了一個有些懷念的表情。

    這個山民老闆比他因常日酗酒而變得通紅的臉頰所表現出來的要更加的精明。

    在卡拉爾這個時不時就會有幾個德魯伊路過的地方,萬一不小心得罪了那些喜歡便裝出行的德魯伊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所以這個生意人想到了一個狡猾的小主意——他將一匹性格暴躁的騾子栓在門口,每有一個路過它身邊的時候它都會想踹他一腳。

    可萬一有哪個德魯伊要進來,受自然之心的影響,平時再暴躁的騾子也會安靜下來且變得親暱。通過這一點,他就能看出將要進門的客人的身份,以致不會失禮。

    「有點小聰明,山民。」羅蘭雖然因看到了懷念的東西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但他的聲音卻依舊冰冷而威嚴,「但是,為了讓騾子性格一直這麼暴躁,你一直沒喂飽它吧。」

    山民老闆通紅的臉頰一下子變得刷白。

    撲通一聲,他一下子就跪在了比自己矮半頭的羅蘭面前。全身顫抖,就連聲音也一同顫抖:「請枯萎者大人饒命!」

    他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

    除了對德魯伊不敬之外,虐待動物、燒林濫漁這種行為在卡拉爾都算重罪。而且普通的刑司部門無權過問,由發現的德魯伊親自決定量刑。

    如果是守護者或是均衡者、哪怕是變形者都好,他們至多也不過宣佈懲罰,等他們離開之後向執行者求求情,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畢竟都是一個小地方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如非必要事情自然不會做的太絕。

    可被枯萎者發現就不一樣了。這群黑袍子的傢伙和那些給鎮民們教導知識、幫助種植馴養的白袍子德魯伊不一樣,他們是純粹的殺人者。

    他們殺的最多的人自然就是牧師。枯萎者殺牧師是沒有任何理由的,無論是邪神還是善神,牧師只要被枯萎者發現了身份就必然不會得到善終。

    除了牧師之外,還有就是在卡拉爾的國界內偷偷信仰神明的信徒,被發現的結果也是一個死。

    這兩種情況以外,各種破壞自然、虐待動物的行為一旦被發現也肯定得不了好。

    心知自己自作聰明,山民老闆只求眼前的枯萎者大爺今天心情能好一點。

    他從沒想過能逃過一劫——要是羅蘭不對他懲戒,山民老闆反而會懷疑他的身份。

    果不其然,他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一條纖細翠綠的藤蔓便悄無聲息的套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只聽得喀拉一聲,一陣劇痛傳來,山民老闆只感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硬生生直接掰折!

    但此刻他對眼前這個黑袍德魯伊枯萎者的身份再無半點懷疑,只是心中充滿了慶幸。

    看來這位爺今天心情還可以……

    「下次斷的就是你脖子了。」

    「是,是……」

    山民老闆心中滿懷感激之情,單手從地上爬起來,點頭連連。

    「還有,」就在山民老闆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的時候,眼前的「枯萎者」卻又繼續說道,「帶我去找住在三樓的那個外鄉人。我接到你們有人舉報,那個傢伙是個牧師。」

    是個牧師!

    幾個音節在旅店老闆的心中如雷鳴般轟然炸響,他被嚇得腿猛地軟了一下。

    原來這才是枯萎者到這裡來的原因!

    窩藏牧師,等同與信仰神明。都是沒有任何赦免餘地的死罪。

    「我不知道他是個牧師……我這就讓人把他帶下來,打斷腿帶下來……」

    山民老闆急促的說道,唯恐眼前的枯萎者以為自己和樓上那個牧師是一夥的。

    「不用了。還沒有確定他是或不是,也有可能你們這裡有人和他有仇謊報虛情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摔下,羅蘭便上前一步直接往樓上走去。

    「我讓人把他帶下來就行……」

    老闆連忙跟了上來,但羅蘭只是用一句話就讓他停在了原地。

    「你是想給他送風報信,讓他趕快逃走嗎?」

    「不敢,不敢……」

    「那你就站在這裡就行了。別讓別人上來,我自己去找。」

    黑袍的德魯伊最後丟出冷冷的一句話便自己往樓上走去。

    只留下站在原地臉上緊張的冒汗,不知如何是好的山民老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07 PM

第三十八章 亡靈

    羅蘭一直上到三樓,用餘光看到並沒有人跟上來,才松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有露餡。

    他從沒有如此感謝卡拉爾的愚民政策。從街上到騾子旅店裡,假如那群愚民們稍微有哪怕那麼一點常識,羅蘭所扮演的枯萎者就徹底露餡了。

    正如一開始在無光之痕裡克洛德所想的一樣——枯萎者是不可能使用自然神術的。

    枯萎者的轉職方式有些類似黑巫師轉職屍巫,需要用摻有雜質的負能量將自己的自然之心完全污染,直到使其枯萎凋零。

    這是一種取得力量的儀式,但同時也是一種限制。

    枯萎者的自然之心一旦被污染就永遠無法回頭。不存在任何將枯萎的自然之心恢復的辦法。

    因此枯萎者就算在這條路上走得再遠也不可能成為大德魯伊,只能一輩子活在陰影中。換言之,就是枯萎者無法在德魯伊系的職業上得到任何轉職或者晉職——這是一種替代式進階,枯萎者之所以強大,除了負能量對生者的克制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把自己所有的德魯伊系的職業等級全部轉化為了枯萎者。

    可是,無法成為大德魯伊,就意味著無法在德魯伊教派內部得到任何實權。

    沒有大德魯伊的職業等級就無法聯繫到蓋亞之父。得不到將知識轉化成力量和預知未來的能力,德魯伊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園丁而已。

    別說是成為三牧首,就是賢者議會也不可能加入,就連和自然接觸的能力也一同被廢除——和普通的德魯伊不一樣,枯萎者的自然之心沒有開放,職業特性也變成了【枯萎的自然之心】,對自然生命的天生好感變為天生恐懼,同時之前所有的神術都會變成相對應的枯萎版本。

    像是纏繞術,無論什麼姓氏的德魯伊,用出來無非就是翠綠色、枯黃色和深綠色。但枯萎者的藤蔓,卻是摻雜著灰色痕跡的烏黑色藤蔓。就像是被火燒焦了一樣。

    被枯萎纏繞術命中的任何生命,每秒鐘都會承受一次基於體質屬性的檢定,一旦檢定失敗受術者的生命力就會被憑空蒸發一部分。這種生命力的蒸發表現在現實中就是人會變得蒼老衰弱一些,如果不被白銀階的牧師施以祝福解除這種惡毒的詛咒,那麼這種生命力的蒸發就等於是永久的。

    像是剛剛,羅蘭用藤蔓扼死那個路過的中年男人或是打斷老闆的手——假如他真的是個枯萎者,那麼在他藤蔓纏繞過的地方就會有焦黑色的痕跡才對。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在警衛隊經過檢查並上報給法琳娜之後,那個女人就會立刻察覺到羅蘭的身份有問題。

    從屍體出現到警衛隊驗屍完畢,然後跑到橡木小屋裡匯報給法琳娜,這個過程怎麼說也要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羅蘭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從那個外鄉人的牧師那裡得到告死鴉的轉職道具。

    最大的問題在於,羅蘭根本不知道那個道具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

    在羅蘭那個年代,告死鴉的轉職方式已經變得安全而有效——一個想要成為告死鴉的職業者在完成準備性的任務之後,最後一步便是需要將全身的血液換成水銀。

    於是就需要由作為導師的告死鴉親自出手將自己的學徒的心臟麻痺、再用靈媒之手掏出胸腔,然後用鮮血枯竭把全身的血液完全燒乾,最後直接灌入水銀,然後把心臟放回去恢復心跳。

    雖然有相當的危險性,但整個過程簡單而有序,而且並沒有用到什麼轉職道具。

    羅蘭對法琳娜的理解有限。

    在遊戲裡,他並沒有做過和法琳娜有關的任務。只是羅蘭在帶隊推倒了作為黑鴉女巫的法琳娜之後,從她身上拿到了一本日記本,並在翻到這一頁的時候得到了系統的提示「你獲得了有關告死鴉轉職道具的相關信息」。

    那個時候因為玩家還無法轉職告死鴉,因此也不知道這個職業到底叫什麼名字。法琳娜在日記中也僅僅指代為「操縱瘟疫的使徒」。最可恨的就是,她並沒有指出那個東西到底長什麼樣子、有什麼功效、放在哪裡。

    羅蘭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東西一定在這個外鄉人的身上。

    ——如果他不給的話,那就搶過來好了。

    想到這裡,羅蘭正好走到了那個外鄉人的門前。於是他不再猶豫,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便是一張衰敗蒼白的面孔。大約十七八歲的模樣,看上去還很年輕,只是頭髮枯黃。他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散發著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臭味。

    那種臭味並非是一些地區的人那種因很久不洗澡而蓄起的臭味。而是有些類似於冰箱裡腐敗的凍肉的那種感覺。

    看到羅蘭推門進來,那人猛地回過頭來,眼中閃動著一絲凶戾。

    可當他看清來人身上的衣著之後便是猛然一驚,凶戾化為膽怯,給以一種囓齒動物感覺的小眼睛開始極快的向周圍掃視著。

    「不用看了,你跑不掉的。」

    冰冷而沙啞的聲音從黑袍之下傳來,宛如死者之國傳來的回聲。

    面色蒼白的年輕人把目光轉了過來,那烏黑色的瞳仁中漸漸染上了一絲鮮紅。

    「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枯萎者?」

    他也不甘示弱,聲音中滿是低啞的嗚咽,給人一種亡者的低語的感覺。

    或者說,那正是亡者的低語。

    「我不是正在和一個早已死去的陰影談話嗎,亡靈?」

    以相同的句式回擊,羅蘭的語氣中滿是惡意。

    在看到他樣子的一瞬間,羅蘭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當他聞到那股屍臭味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認錯。

    這必然是亡靈。來自督依德的老家埃爾卡特的亡靈。

    而且……是一位叛國的亡靈。

    在那場戰爭過後,雖戰敗卻無法被摧毀的埃爾卡特被稱為腐朽之國。眾神庇護的國家拒絕為其提供任何貿易往來,於是幾百年過後,那裡甚至已經被大多數人遺忘,到今天,還有很多人以為埃爾卡特只是一個傳說。

    但羅蘭知道,那不是傳說。

    埃爾卡特的亡靈海盜目前還作為活著的傳說出現在東海。

    在他們的新王歸來之前,這群衰敗腐朽的亡靈沒有任何榮光和紀律可言,而且他們對一切都無所畏懼,如移動的天災一樣給人以徹底的絕望。

    他們憑著自己堅定的意志和決心,放棄了輪迴和永恆的靜謐,在無盡的黑暗中醒來,從死者之國中堅定不移的離開,永不復返。

    在最初,亡靈的誕生並非是為了永生的貪念,而是保衛信仰的執念。

    在第一批的眾神偷走了聖者的權柄之後,還記得聖者榮光的黃金種族因此憤而離開,前往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半位面,或乾脆是穿過蓋亞之壁前往了外域,投入了和黃昏軍團永無止境的戰爭中。

    而流淌著白銀之血的種族一分為二,一部分屈從於所謂的「神明」,成為了他們第一批的信徒;而另一部分則堅定的與前者進行了殊死的鬥爭。

    可是,作為信徒的精靈等白銀種族在死後靈魂不再前往死者之國,而是逃避了輪迴進入了眾神的國度,在另外一種意義上得到了永生。當他們的投影再次從神國下界的時候,他們的敵人絕望的發現這是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爭。

    那時,信奉蓋亞之父的督依德從長眠導師殘留的一部分傳承裡找到了逃離輪迴的另一種辦法。只要舉行類似的儀式,就可以把自己轉化成類似告死鴉的生命形態。

    他們管這種形態叫做亡靈。

    和信奉神明的那些白銀種族不同,亡靈的重生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一旦重生成亡靈,就代表再也無法回歸死者之國,永生永世不得安息——不是形容,而是確實如此。

    就算被切成碎肉,每一小塊的碎肉依舊有自己的感覺。哪怕腐爛成渣,每一粒渣子也還保持著靈敏的感覺。假如思維陷入永恆的停滯是死亡的定義,那麼亡靈便是永生不死,不可能被任何方式殺死。

    哪怕是被錘成肉泥燒成灰,他的意識也依舊會停留在死的那塊土地上。並最終會成為黏土人偶重新復活。

    這不是一種幸運,而是一種不幸。

    在永遠無法終結自己的長生——同時身體還在無法抑制的腐爛著的日子裡,他們曾經高貴的靈魂很快衰敗枯萎,最後,他們甚至連最初的榮光也一併忘卻。

    為了給自己找一點事幹,一些墮落的亡靈甚至開始信仰起了一些邪神,與自己一開始的願望背道而馳。

    比如眼前的這個亡靈。他就是很典型的信奉了腐朽與疾病之神的亡靈,這樣才能讓他們放棄對身軀的保養,選擇讓其自然腐敗。

    因為他根本就死不了,因此也不可能從神祇的神國中得到永生。換句話來說,就是單純的給神明打白工——期限是永遠。

    分辨出他身份的一瞬間,羅蘭就放棄了和他協商的想法。

    像是這種賤到極致的存在,羅蘭認為沒有和他溝通的必要。

    「你的靈魂將隨你衰敗的肉體一同枯萎——」

    只聽得羅蘭低吟,兩條翠綠色的藤蔓便從帶著銀灰色花紋的黑袍底下鑽了出來。

    但這時,那個亡靈牧師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摻雜著驚愕的嘲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10 PM

第三十九章 敗血糖

    「——你根本不是枯萎者!」

    面色蒼白的年輕人以近乎尖利的聲音大喊著,似乎是要把門外的人喊進來一樣。

    但身披黑袍的枯萎者發出了輕蔑的低笑:「別掙紮了……我既然知道你是牧師,就不會留給你任何翻盤機會。」

    頭髮枯黃如稻草的年輕人瑟縮了。

    正如那個穿著黑袍子的混蛋所說,他這樣呼喊,這隔音能力近乎沒有的旅店卻沒有任何人呼應……

    不會是這個傢伙喪心病狂的把整個旅店的人全部殺死了吧……

    不管他是怎樣讓整個旅店的人都無法聽到他如此大聲的呼喊,但面對一個敢在卡拉爾冒充枯萎者的大膽德魯伊,他只能認為這個傢伙是個瘋子。

    和一個瘋子打,不管是贏是輸顯然他都得不了好。

    未戰先怯。

    因此,他第一個丟出的神術也並不是自己常用的腐朽術。

    腐朽術是腐朽與疾病之神的牧師最常使用的神術。每過數十秒就會進行一次基於體質屬性的判定,沒有通過就會暫時扣除部分的力體敏屬性,而且還會增強其他神術的能力,屬於極為常用的低階神術。

    但他知道,只要不是枯萎者,哪怕是黑鐵階的德魯伊都能學到煥然一新這個神術,移除三階以下的詛咒和疾病效果。

    因此在看到羅蘭那翠綠色藤蔓的一瞬間,他就放棄了使用腐朽術的想法。

    不光是浪費神力的問題,更嚴重的問題是會就此丟了先手。

    一個聖職者面對不知強弱的敵人時,最應該做的就是先奪取先手,然後抽空增強自己削弱敵人。

    但腐朽與疾病之神的領域內,沒有任何控制性的低階神術。想在這種情況下與一個德魯伊奪取先手實在是太難了。

    常年戰鬥的經驗告訴了他該如何應對。

    既然確定自己的先手基本可以說一定會丟,而且削弱性的神術很有可能會被德魯伊驅散掉,這位面色蒼白的年輕人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如先來一個即死神術試試。

    不管如何至少自己不會虧。假如即死神術真的生效了那就是賺了。

    身為接近青銅階的邪惡側牧師,他並不像同級的善神牧師那樣缺乏即死神術。

    在窒息術和衰亡恐懼——體質檢定和意志檢定的兩種即死神術中,他稍微考量了一下就決定選擇窒息術。

    畢竟是德魯伊,意志屬性明顯比體質要高不少。

    在他驚喜的目光之下,污穢的墨綠色靈光在羅蘭身上一閃即逝。

    ——這代表神術成功了!

    在他的注視之下,他發現那個裹在黑袍裡的身影突然摀住了自己的喉嚨,不住的掙紮著,在一分多鐘的時間內,四肢的動作逐漸無力僵硬,然後緩緩倒下。

    鬆了口氣,他略帶警惕的看了好幾秒種,那個癱倒在地面上的黑袍也沒有什麼動靜。

    身為邪神牧師、常年在無法地帶廝混的經驗讓他無法放下心來,於是他揮手探出一團墨綠色的透明光質——

    ——次等負能量衝擊!

    負能量衝擊毫無阻礙的沒入了羅蘭的胸口,然而卻彷彿擊中一塊石頭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此,面目蒼白衰敗的年輕人表情鬆懈了一些。

    大概是死透了吧。

    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在被負能量衝擊命中後連一聲哀嚎也沒有的——他到今天還能清楚的記得當年導師對所有信徒釋放的那一記衰敗新星。

    那已然是退化過的負能量新星了,但那種肉與骨骼剝離的痛楚他至今難以忘懷。就算是亡靈也不能無視負能量的傷害——他們行動於世上,所憑藉的還是生命力。

    負能量是所有生命之敵,沒有例外。縱使是亡靈,也不能逃脫生命這個範疇。

    而且窒息術的確生效了,那道墨綠色的神術靈光就是證明。

    雖然生效的時間好像有點快——而且為了不被那個「枯萎者」最後狗急跳牆的一擊換走,在窒息術持續的五分鐘時間內,他連靠近一下羅蘭都不敢。

    能悄無聲息的幹掉所有旅店裡的人,這種實力絕對能輕鬆的幹掉他。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黑鐵階牧師而已,他剛剛都準備破牆跳樓逃走了,即死神術能生效已經是一個極大的意外之喜了。

    只能說是柯藍沃保佑。

    確定枯萎者已死,這個從一個年輕的軀殼中誕生的亡靈便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這個敢在卡拉爾的國境內冒充枯萎者的瘋子到底能長成怎樣的一個瘋樣。

    於是他蹲下來,把黑袍的兜帽掀開。

    「這是……」

    年輕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縱使因窒息而略微扭曲,也完全沒有動搖那面容的美感。

    他從未見過這樣精緻的少女——沒錯,只能用精緻形容。

    單就五官而言,也不過是普通的貴族大小姐的等級而已,甚至比起欲魔都有所不及。身材更是單薄,給人一種青澀的感覺。

    但最顯眼的,是那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就像是長年不出門的病弱少女一樣,顯現出病態的白皙。卻又因超凡的體質,這種病弱不僅沒有使皮膚乾枯粗糙,反而使其更加晶瑩。

    突然,他想起來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張臉。這種給人一種蘇澤的人偶一樣的面容給人的印象絕對深刻且無法複製。

    可那面容過於熟悉,一時間他反而無法想起到底是在那見過。

    對了!那是……

    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陣劇痛。

    呆呆的低頭望去,卻發現一根猩紅色的尖刺釘在自己的胸口上,如同不斷吞嚥著他的血液一般,暗紅色的光芒一閃一閃。

    居然還沒死!

    牧師少年暗罵一句,就打算直接伸手擰斷還攤在地上的少女的脖子。憐香惜玉之情或許會在騎士之類的人身上出現,但絕對不會從他這種人身上閃過哪怕一次。

    可正當他要把他的想法執行起來的時候,他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行動。一種並不明顯,卻在不斷加強的麻痺感從胸口傳遍全身。

    當這種麻痺強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恐怕心臟也會一同麻痺。

    這樣不行——

    會死——

    他立刻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彷彿在嘲諷他一樣,那個被次等負能量衝擊命中胸口的黑袍少女卻施施然的爬了起來,一臉輕鬆的撣了撣身上的灰。

    「你媽媽沒教過你水中呼吸完美克制窒息術、真空泡這一系的即死神術嗎?」

    如烏鴉般沙啞卻透著幾分優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隨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什麼柔軟而堅韌的東西緩緩纏住,然後有某種流質一樣的東西從體內大量的被抽走。

    和他緩慢起效的窒息術不一樣,連三秒鐘都不到,他就感覺到眼前發花,全身無力。

    羅蘭僅用了一次槲寄生之觸,就近乎把這個邪神的牧師的生命力全部抽光。縱使亡靈不生不死,在幾個月之內也完全無法行動。

    僅僅一發次等負能量衝擊而已,羅蘭的生命值甚至才剛下去三分之一。

    在對方神術還未出手的時候,灰燼之徒的神術視域就已經提示了羅蘭對方接下來要用的神術是什麼。

    確定對方一擊打不死自己的羅蘭,一點都不擔心會被對方識破自己的假死。

    因為窒息術的確生效了,那道靈光就是證明。

    而且水中呼吸這個神術非常稀有,除了姓白槲的德魯伊和深海少女的牧師有這樣的神術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擁有這個神術的可能性。羅蘭絲毫不懷疑對方根本不知道水中呼吸可以克制窒息系的即死神術這件事。

    羅蘭一邊把得到的經驗隨後分配到灰燼之徒的職業上,提升了一級灰燼之徒的等級,然後立刻扯碎這個亡靈的衣服,把所有可能存在的夾層全部拆開,尋找自己的戰利品。

    自從羅蘭在神術視域中發現這個外鄉人牧師信仰的是腐朽與疾病之神柯藍沃,就立刻意識到,告死鴉的轉職道具說不定不是一個傳說,而是真正存在著的。

    別的不說,光是這個神明的領域本身就很令人在意。

    無論是腐朽、衰敗還是疫病,多少都和長眠導師沾點邊。在這種情況之下,柯藍沃的牧師應該會有關於告死鴉轉職的相關資訊——

    「……聖徽,瘟疫瓶,還有敗血糖?」

    羅蘭皺著眉毛看著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

    要說沾邊的話,除了聖徽之外剩下的兩樣東西肯定多少和長眠導師沾點邊。但這兩樣都是柯藍沃的牧師專用的道具,羅蘭要也沒什麼用。

    儲存瘟疫的瘟疫瓶就不說了——告死鴉都是用自己的身體儲存瘟疫的,根本用不到這種「外設」。

    而敗血糖……這東西唯一的用處便是用來謀殺小孩子。一旦吃下敗血糖,全身的血液就會不可逆轉的腐化變質,最終全身血液枯乾而死。

    但這東西實際上是一個失敗品。不管其效果的豁免難度有多大,就憑它沒有傳染能力這一條就不符合柯藍沃的要求,更不用說有幾個需要被暗殺的人會吃陌生人遞來的糖果了。

    ……慢著,敗血糖?

    羅蘭挑了挑眉,好像想到了什麼。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東西多少還算有點用。

    可無論如何,這種在黑市五六銀幣一顆的玩意,怎樣也不可能和告死鴉的轉職道具扯在一起……

    【我說!我說!在西門的陰溝裡!我除了他身上的錢都沒動!錢就在這——】

    「……不對!」

    羅蘭的瞳孔瞬間縮小,之前那個路人的最後一句話在他的耳邊迴響著。

    他想起來了,自己忘記了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11 PM

第四十章 內臟占卜

    光想著這個亡靈牧師是柯藍沃的牧師,有可能知道長眠導師的某些信息,羅蘭卻因此忽視了更重要的東西。

    沒錯,早在羅蘭發現那個外鄉人是個亡靈的同時,他就該有所察覺——

    要知道,法琳娜在成為告死鴉之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德魯伊。

    就算她的姓氏是綠藤,擅長各種毒劑的製作,但想讓一個亡靈徹底死掉,以她的水準是絕對做不到的。

    只要做不到這一點,誰都無法滅一個亡靈的口。就算是羅蘭,只不過是讓那個亡靈的身體失去活性而已。

    等那個年輕的亡靈重新復活,羅蘭早就離開了這裡。就算他反應過來,去告訴法琳娜有一個德魯伊冒充枯萎者也沒用。畢竟法琳娜本來是在逃的德魯伊,殺死了這個小鎮本來的守護者才上位的,絕對不可能把羅蘭的信息上報——那就等於是自投羅網。

    羅蘭身為白槲都做不到,善用毒的綠藤德魯伊又怎麼可能毒殺一個亡靈?亡靈的毒抗本來就非常高,除了妖精之血這種用白銀種族以上的材料製出來的毒,所有常見的毒全部無效。

    因此,法琳娜絕對不可能毒殺一個亡靈。

    換句話就是說,法琳娜的日記上並沒有記載真實的情況。

    日記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給自己看的,她沒可能一開始就認為自己會死,故意在日記裡記下了錯誤的情況。

    出現這種故意記錯的情況,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法琳娜知道有人會看自己的日記,而且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看。為了誤導那個人,法琳娜在自己的日記裡九真一假的把很多關鍵性的事故意記錯了。

    而告死鴉傳承、外鄉人這些資料的誤導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不然法琳娜沒道理會故意隱瞞這種無法複製的事件。假如她的記載是真的,那她也已經得到了傳承,那個人也已經死了,她大可以直接大大方方的寫下來。

    所以只有一個答案——法琳娜得到告死鴉傳承的地方並不是那個外鄉人牧師身上,而是和監視者相關的某個人。而她殺死的那個人其存在與否就有巨大的意義,活著與死去會極大的影響到法琳娜的利益甚至安全,她才會故意隱瞞那個被自己殺死的事實。

    反過來說,法琳娜日記裡沒有記載的事情,反而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羅蘭感覺到一個被隱藏的真相離自己越來越近。

    聯繫一下羅蘭在遊戲裡所見的情況,以及法琳娜得到告死鴉傳承的前後發生的事,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法琳娜日記中,她記載她得到告死鴉傳承的日子前不到兩天,她還寫道:「鐘樓下的那個老騙子說我最近要倒大黴,真是晦氣。每天都見到他真是煩死了。」

    可在那個日子往後推一天左右,老約翰就消失了。

    差不多就在老約翰消失的那一天前後,法琳娜就得到了告死鴉轉職的重要信息。

    在那之後,她的日記中再也沒有提到過老約翰。在那一天之前,幾乎每天都會念叨兩句老約翰的煩人,可正當他失蹤以後,法琳娜卻再也沒有提到過他。就連「不知道死了沒有」的記錄也沒有。

    那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她已經清楚地知道老約翰已經死了。已經清楚的知道了的事自然是不會再感到疑惑。

    再聯繫一下老約翰那和他身份完全不符、玩家發現他的屍體時已經被弄壞了的星象測量儀器,以及那句「我除了他身上的錢都沒動」的證詞,那麼其中矛盾之處顯而易見。

    想到這,羅蘭毫不猶豫的轉身下樓,隨口說了一句「把屍體處理乾淨」就立刻往西門的陰溝跑去。

    也許現在去還來得及。

    「早就該發現的……」

    羅蘭喃喃道。

    一套白塔正規的星象測量儀器,少說也要八百金幣。那已經是一個小貴族一年的賦稅了。甚至能買兩頭品種優良的戰馬。

    而那個測量儀器的殘骸——幾乎完全被泡壞的東西居然都賣了幾十金幣。那種級別的東西,根本就不該出現在老約翰這種人手裡。就算是在物價最貴的白塔,這東西也能換一套海景別墅。在比較小的公國,買個終身制的子爵都足夠了。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老約翰極有可能是在做貧窮試煉。

    那是黃金階白塔巫師感受起源的一種隱秘傳承,完成試煉之後有很好的幾率會初步感受到自己的起源。

    簡單來說,就是在一段時間內放棄自己所有的施法能力,然後捨棄一切道具和金錢,在一個每天都切實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地方活過一年。這樣的話,巫師回到白塔再舉行一個儀式就可以直接呼喚自己的起源了。

    這種覺醒起源的方法簡單直接有效。但因為它所具有的顯而易見的危險性,那群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別人高一等的白塔巫師除非必然,肯定是不會選擇這條路。

    大約老約翰是已經老到了極限吧。如果不能覺醒起源就活不過兩年,為了延續自己的研究,才會接受這樣苛刻的試煉。

    而他之所以能帶上那個測量儀器,恐怕是因為那個測量儀器根本就不是「道具」,裡面是空心的!老約翰判斷天氣應該真的是憑藉星相計算的。

    他很聰明的選擇在卡拉爾邊境的一個小鎮進行貧窮試煉。這樣的話,他既不會沒事就遇到幾位清剿巫師的枯萎者、也不會因為不小心得罪了什麼有權有勢的人而被幹掉。

    本來老約翰是很有機會度過貧窮試煉的,可惜,在第三個月,他就被法琳娜給幹掉了。

    也許是從有人監視自己這件事上法琳娜醒悟到了「老約翰」身上的怪異之處;也許是單純的想要弄到老約翰的測量儀器——於是她就把老約翰給幹掉,順便把他身上的傳承一併拿走了。

    就連殺死他的方式恐怕也不是法琳娜記在日記裡的在嗶裡下毒——她本來就厭惡老約翰到極致,而且她也沒有地方得知老約翰是一個能力被限制的黃金階巫師,自然不會多此一舉的選擇用這種方式殺死老約翰。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測量儀器中很可能就隱藏著羅蘭想要得到的東西。

    如果現在過去的話也許還來的及——

    這樣想著,羅蘭毫不遮掩的把藤蔓從袍子底下伸出,在地上推動著借力快速前行。

    路上根本沒有人敢阻礙羅蘭的行進。

    一個黑袍行色匆匆的路過,每一個發現他的路人都一臉驚恐的迅速退到了路的最邊上,以防自己因為擋路的原因被似乎有什麼急事的枯萎者大人給順手幹掉。

    從三樓下來,羅蘭不到一分半的時間就到了拉姆小鎮的西門,並找到了那個陰溝。

    見到陰溝中並沒有出現當年羅蘭見到的視頻中的破損測量儀器,羅蘭便立刻鬆了口氣。

    還有希望。

    羅蘭二話不說,也不怕髒,直接操縱著和自己共享感官的藤蔓鑽入陰溝的污水之中,撈動著尋找起來老約翰的屍體。

    那並不難找。

    那個大約受法琳娜的指示或是被她引導著殺死了老約翰的路人大致之前從來沒殺過人,就連翻起淤泥來把屍體淺埋都不會,直接慌張的把屍體丟進了污水中。

    就算現在是冬天,一週的時間也完全足夠一句泡在髒水裡的屍體腐爛的了。到了那時,陰溝裡的味道必然會將警衛隊引來。接受過督依德的教育的卡拉爾警衛隊甚至比他們的一些軍隊都要全能。在神術的輔助之下進行簡單的屍檢,查清一個星期之前誰到過這裡來也只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那麼,之所以羅蘭一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得知殺死老約翰的兇手是誰,那只能是因為法琳娜已經殺死了那個中年人、或是整個警衛隊都已經把被她完全控制。

    羅蘭指揮藤蔓將老約翰懷中的測量儀器取了出來。至於其他的東西基本就沒碰。

    「果然不出所料。」

    羅蘭低聲道。

    只見一個四四方方的一掌大小的小黑盒連濕都沒濕。更別說被髒水泡壞了。

    羅蘭以前見公會裡的人用過這種東西。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伸手舉起黑盒顛了顛,找到比較重的三個角,然後伸手輕輕敲了三下。

    「Saor-sorrso。(指令:開啟密層)」

    隨著羅蘭的指令落下,小黑盒開始嗡嗡的震動起來,憑空漂浮在了空中。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中傳來:「Gageter?(密碼?)」

    ……密碼?那是什麼?

    羅蘭挑了挑眉。

    但他心中並沒有什麼擔憂。既然法琳娜那個女人能打開,身為灰燼之徒的他沒道理開不開。

    這麼想著,羅蘭暫時無視了懸浮著的小黑盒,而是抽出卡拉爾斬劍,把老約翰的胸腹完全剖開,然後用藤蔓把他的屍體側了過來。

    在發黑的鮮血剛剛流出來、內臟還沒有流出來的時候,羅蘭眼中幽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內臟占卜,開啟!

    羅蘭眼中最後的一個畫面是老約翰的腸子剛有流出來的預兆。在那之後的一瞬間,一種來自更高層面的意識投影便將他的五感覆蓋了起來,得到神啟一般的感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快速的,老約翰的一生從他面前快速劃過,畫面昏黃而黯淡。

    羅蘭緊緊抿著嘴唇,雙眼盯著任何一個從眼前劃過的畫面。

    進入白塔……

    進階白銀……

    發現塔爾.約翰定理……

    進階黃金……

    爭端……

    貧窮試煉……

    「就是這個!」羅蘭眼神瞬間變得鋒利起來。

    彷彿畫面連同老約翰的屍體一同被被剖開一樣,在羅蘭想要看的更清楚之後,畫面流動的速度憑空慢了數十倍。

    這是老約翰決定開啟貧窮試煉之後的事情。

    之後,羅蘭看到的老約翰和什麼人發生了爭執,然後進入了自己的實驗室,掏出了那個漆黑的盒子!

    羅蘭心中一動,整個畫面的流速變得和正常的世界一樣。

    老約翰身穿深紫色,繡著繁複花紋的導師長袍,面色嚴肅的展開了自己的星象監測器,然後毫不猶豫的把它裡面置空,又塞進去了一張紙。

    「Orfe-Gageter。(設定密碼)」

    辦完這一切,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Gageter?(密碼?)」

    老約翰沉思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輕靈而歡快的語言念道:「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羅蘭眼前一花,然後他看到老約翰的屍體似乎剛剛被什麼人踹了一腳,重新滾下了陰溝裡。因為他的內臟流出節奏被打亂,而且離開了羅蘭的視域,這種來自蓋亞之父的神啟也到此為止。

    之後,羅蘭發現一個身著全身鎧的衛兵站在自己面前,他腰間的佩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在他之後,十二三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嚴陣以待的看著羅蘭。

    羅蘭卻沒有在意他們,而是回憶著之前看到的畫面。

    對於畫面的真實性羅蘭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凡是從大地上出生的生命,他的一生都不會瞞過蓋亞之父。就算現在蓋亞之父被黃昏種污染成了眼裡有蛇的希格斯,但這條能力他卻從未失去。

    讓羅蘭更在意的是,老約翰為什麼最後用冬精靈的語言而不是白塔巫師之間通用的白塔語進行加密?

    白塔語是從魔鬼的語言中衍生出來的一種高級加密形式。用這種語言交談、寫字,無論是牧師還是他們的神都無法聽到、看到這種語言。

    如果老約翰只為了掩藏某種東西,無疑用白塔語加密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他最後念出卻沒有唸完的那句話,羅蘭也知道它的來源是什麼。

    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這是冬精靈的長詩《依拉瑪特的烏鴉》的一節。

    那首長詩是冬精靈的智者寫下的暗藏預言和人生教導的精神詩篇,其中還揭示了三個遠古寶藏的位置。

    羅蘭還甚至記得永不復返的下一句是什麼——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突然,羅蘭聽到面前的衛兵突然怒斥道。

    羅蘭甚至懶得做出回應,只是抬起頭來,冷冷的看著他,那個衛兵就因恐懼而稍微退了半步,手中緊握的長劍也低垂了下去。

    可隨即,那人彷彿是感到羞惱,馬上又上前兩步,長劍也重新架了上來,甚至更加貼緊羅蘭的脖子。

    羅蘭甚至能感到他的手在顫抖。

    「我是拉姆的城衛隊隊長!我們懷疑你冒充枯萎者,犯下多起殺人案——現在要把你交予法琳娜大人提審。」

    城衛隊隊長嚥了口唾沫,聲色俱厲的說道。

    法琳娜?

    果然是她。

    羅蘭冷笑一聲。

    「好啊,我跟你們去,」他說,「可是,把你的劍握的穩一點。你這樣抖來抖去,我懷疑你有刺殺我的意圖。」

    「——你要是一劍砍不死我,就等著這個小鎮的人給你陪葬吧。」

    仿若從死者之國裡傳來的聲音,幽幽的在衛兵隊長耳邊響起。

    於是,那人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不甘的、恐懼的、畏縮的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13 PM

第四十一章 法琳娜

    棕褐色的長髮一直到腰,白色的長袍經過一定量的裁剪,在不必要的地方露出些許的雪白。彈性良好的布料強調出胸口傲人的曲線,茶色的眸子裡滿是平靜。

    首先映入羅蘭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個尤物。不得不說,她的確是有著暗殺一名公爵的資本。

    羅蘭毫不遮掩自己欣賞的目光,從容淡定的審視著眼前的美人。

    說實話,若不是她姓綠藤,羅蘭也不會介意和她發展一段短暫而火熱的友誼。

    「小傢伙,看夠了?」

    給人一種雍容優雅感覺的聲音從法琳娜口中悠悠傳來。

    「還沒。」

    羅蘭略顯輕浮的回道。

    在地球的時候,他看到的法琳娜已經墮落成黑鴉女巫,頭髮枯白,雙眼銀白且凸起,臉上滿是受詛而誕生的黑色魔紋,又因詛咒所帶來的痛苦而面容扭曲。

    那一襲身著黑色紗衣的身影曾成為許多人的夢魘。但這並不影響攻略組以外的玩家們發揮自己的娛樂精神,討論法琳娜在墮落以前究竟會長成什麼樣,才會把一位公爵迷的神魂顛倒。但無論怎樣討論,每個人都無法說服所有人,就算是技術帝用個人終端合成出來的圖片也總有人不滿意。

    現在自己終於見識到了。

    羅蘭心滿意足的暗暗感嘆著。

    單論長相的話,確實和技術帝復原的那張圖片有那麼幾分相似。但那張復原圖中的法琳娜依舊是面容凶戾,沒有此刻羅蘭見到的這種雍容的氣質。

    「呵……」見羅蘭不理會她,法琳娜倒也不生氣,只是輕笑了一聲,然後從籐椅上站了起來,走到羅蘭身前。

    那眼神彷彿要將羅蘭看透一樣,微微眯著的眼就像一頭狐狸。

    「這裡可是卡拉爾啊,小可愛……」她單手撫上羅蘭的臉,喃喃道,「你怎麼敢冒充枯萎者呢?」

    「那姐姐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枯萎者呢?」

    羅蘭不避不讓,抬著頭看著她,語氣自然而疑惑。

    「你殺塔姆還有那個外鄉人的時候,我一直看在眼裡,」她輕快地說,「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真的,和那種人混在一起不好,聽姐姐的。」

    呵呵。

    羅蘭心中冷笑一聲。

    還真能順桿爬。

    她一直看在眼裡,這個羅蘭信——她來到這裡怎麼說也過了不少時間,沒有把整個布姆小鎮操縱起來只是因為她擔心這樣會引來正義與審判之神的目光而已,如果不能把眼線佈滿這塊不大的地方,就真的是在財富之城白活這麼多年了。

    比起那個混亂到極致的地方,與世隔絕的布姆小鎮鎮民簡直淳樸的像只綿羊。

    在羅蘭的計劃中,把法琳娜引出來本身就是重要的一環。不然他完全沒有必要當街殺人。

    那件事的意義就在於把法琳娜的目光吸引過來,但不要讓其他人注意這一點。

    在法琳娜發現羅蘭的存在和疑點之後,本來派出去尋找老約翰身上特徵物的騎士也被她召回。假如羅蘭是為了老約翰身上的某件東西而來的還好,萬一他要是和那個監視她的人有關,又正好看到法琳娜派人去從老約翰身上取某樣東西的話就好玩了。

    所以不管是那個城衛隊隊長行動中暗藏的威脅亦或是法琳娜剛才的最後一句話,都旨在讓他不經意的說出他所屬的陣營。

    ……都是羅蘭玩剩下的東西。這種程度的語言陷阱在社會工程學裡連在校大學生都能輕易分辨出來。

    也許羅蘭的邏輯思維還真不如何,但這種程度的語言陷阱一百次他也不會中。

    「如果我不是枯萎者,姐姐大可上報教區,讓總部派貨真價實的枯萎者來抓我啊。」

    羅蘭把自己臉上的手輕輕抓住,輕描淡寫的說道。

    法琳娜猛然被噎了一下。

    上報教區?也許羅蘭真的會被枯萎者追殺,但法琳娜死的絕對比羅蘭早。

    「弟弟說笑了,姐姐怎麼會這麼做呢。」

    法琳娜嫣然笑道。

    羅蘭眼睛眯了眯。他察覺到了法琳娜的目光在自己的喉嚨停了一下。

    是看出喉結來了嗎……不,她的意思是,我的小命在她手上吧。

    但是……

    那又如何?

    羅蘭就像一隻偷到腥的小狐狸一樣眯著眼睛無比和善的笑著:「塔爾.約翰的死,總要有人負責的,不是嗎?」

    法琳娜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她不動聲色的回道:「啊……當然。就因為自己被騙了就憤而殺死一位老者,這樣的人就算死了也會被剖出來再處死吧?」

    「這樣好嗎?不會太假了嗎?」

    羅蘭臉上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一份遲疑。

    「沒關係。拉姆城衛軍的驗屍技術是值得依賴的,」法琳娜抓著羅蘭的手輕輕撫摸自己披在身側的頭髮,「而且,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沒錯,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羅蘭輕輕點了點頭,重複道。

    隨後兩人相視一笑,眼中都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弟弟啊,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話說,姐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法琳娜姐姐叫我羅蘭就好,我姓白槲。」

    羅蘭後退一步,把手抽出來,給自己把兜帽重新戴上。

    「接下來我想去一趟財富之城。那裡是一座罪惡的都市,必須得到淨化。可惜我沒人引薦,想必是進不了內城的。」羅蘭很是遺憾的說道。

    「哦?」

    法琳娜露出了驚嘆的表情。

    「你怎麼不早跟姐姐說啊,姐姐可以給你引薦啊,」法琳娜一臉驚喜,「雖然財富之城裡有一些人看姐姐很不順眼,不過姐姐也是有不少朋友的。我這就給你寫一封介紹信,你拿著我的信進去隨便找一個人,他都會帶你去青果之鎖的。在那裡你會得到一份短期的工作,和一個能夠在財富之城裡通行無忌的身份。」

    ……看你不順眼的人是「一些」嗎?您不是正被全城通緝嗎?

    還有青果之鎖……那不是夜鶯的聚集地嗎?你介紹我去那裡干鬼啊喂。

    羅蘭心中碎碎唸著。

    法琳娜卻不管她,回過身去背對著羅蘭,一手撐著桌子,低伏著身子便拿起筆快速書寫著什麼東西。曼妙的身姿一下便凸顯了出來。

    這勾.引的簡直不要太明顯。您老當年刺殺公爵的技術呢?半妖精看著比人類顯小你就真的以為我這麼年輕嗎……

    羅蘭深深的嘆了口氣。

    在羅蘭看來,法琳娜這個動作可以說是破綻百出。

    這時候羅蘭如果抬手一枚猩紅獠牙刺入法琳娜的後背,說不定真的能夠殺死她。不過羅蘭仔細打量了一下,還是決定保險一點,沒有動手。

    畢竟法琳娜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要說她沒有幾個底牌幾種護身道具打死羅蘭他都不信。

    現在法琳娜忌憚於羅蘭可能是白塔的人,不敢主動攻擊,所以羅蘭才能安全的離開拉姆小鎮。不過一旦他主動攻擊了法琳娜而且還沒殺死,她就一定不會再留手。

    同是德魯伊,羅蘭沒有把握能殺死自己的上階職業。如果此刻羅蘭已經得到了告死鴉的職業還好,但是灰燼之徒畢竟也算德魯伊。之前就說過,神術系職業的等級壓制是最為嚴重的。

    「諾,給你。」

    「那就謝謝啦。」羅蘭伸手接過帶有法琳娜印記的私人信件。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這封信該怎麼用了。

    反正如果把法琳娜的話當真,恐怕接下來發生的劇情就是羅蘭無慘.WMV什麼的了。

    「那麼,我就先走了?」

    「慢著。」

    法琳娜伸手輕柔的呼喚道。

    來了。

    羅蘭心中警鐘大作。

    「姐姐還有一個問題……那個老騙子到底是什麼人啊?」

    姐姐姐姐的叫起來還沒完了你!

    羅蘭心中一股邪火湧了上來。

    但他卻不露聲色的微笑道:「啊……這個啊,我也不太清楚呢。不過聽說那個外鄉人和他關係不淺呢。」

    「這樣啊。」

    也不知道法琳娜信還是沒信,總之她瞭然的點了點頭。隨後她開口問道:「聽說弟弟從老約翰身上發現了一件什麼東西?」

    「……為姐姐的安全著想,這種危險的東西還是不要見比較好。」羅蘭的聲音重新變得沙啞。

    「哦?」法琳娜的聲音也開始變得高昂起來,「為了弟弟的安全著想,才是不能讓你把這麼危險的東西帶走呢。」

    似乎是聽到了法琳娜突然大起來的聲音,緊閉著的房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大批衛兵湧了進來。

    法琳娜微微一笑,聲音重新輕柔下來:「相信姐姐,一定會保你一個周全。」

    「……」

    羅蘭抿了抿嘴角,一言不發。

    直接撕破臉皮了嗎。

    也好。

    這樣忽悠起來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這麼想著嗎,他冷笑幾聲,隨後開口道:「可是教授似乎很想要這東西呢。萬一再來幾個不友好的人傷到了姐姐我該怎麼做人吶。」

    聽到「教授」一詞,法琳娜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

    這次又輪到她沉默了。

    過了半分多鐘,她才邁著無比沉重的步伐上前一步。

    「……不,」有些出乎羅嵐的意料,法琳娜用脆弱而堅定的聲音說道,「把那東西給我。」

    ……女人的頑固嗎。

    也好,也在計算之中。

    「那姐姐可要記好密碼哦?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密碼應該是冬精靈的長詩《依拉瑪特的烏鴉》的一節,」羅蘭的聲音突然變得輕盈而優雅,「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大概是這節吧。」

    這麼說完,羅蘭才把袖子裡的黑色方塊遞了出去。

    法琳娜有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便接下了黑色方塊。

    稍微有些遲疑。可她猶豫了兩秒,還是開口念道:「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但是黑盒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法琳娜皺著眉毛看向了羅蘭,但羅蘭卻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別這麼看著我。我也只是猜的。說不定密碼是別的也有可能呢。」

    「好吧。」

    法琳娜回憶了一下,然後想起來這東西確實是老約翰曾經掏出來的那一個。於是她放下心來,揮手送客。準備好好研究一下這東西的密碼。

    羅蘭左手捏著法琳娜寫的「介紹信」在衛兵的押送下走出了房門。

    兜帽之下,是微微翹起的嘴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15 PM

第四十二章 怪客(上)

    羅蘭把自己緊緊的裹在黑袍之中,看了看天色,腳步又是加急了幾分。

    一直在走到某個沒人的路口的時候,他才悄無聲息地把袖中的手抽了出來。

    只見他左手捏著的介紹信掩藏之下,他的左手無名指和小拇指緊緊夾著一張有些發黃的字條。

    「呵,法琳娜那個蠢貨。」

    羅蘭冷笑一聲,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的確,就算那個盒子已經被羅蘭用白塔語激活,在法琳娜的衛兵從頭到尾的看護之下,羅蘭根本沒有時間說出口令拿出盒子裡面的東西。但惟獨有一個時候,羅蘭卻是能正大光明的念出密碼的。

    那就是他把盒子快要遞給法琳娜的時候。

    在他說出密碼的瞬間,他就用拿著盒子的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快速的從中把字條抽了出來,然後直接鬆手把它扔在了袖子裡。

    隨後他用手遞出黑色盒子——因為法琳娜比羅蘭高一點,他就必須抬起手。這樣的話字條就滑到了袖子裡的深處。

    在法琳娜的注意力都轉向那個盒子的時候,羅蘭就在拿著左手拿著的介紹信的掩護之下,用左手的小指輕輕夾住了右邊袖子中自然滑落的字條。

    而同時,法琳娜雖然知道了密令,可她不知道這被白塔密語加密過,更是不知道「指令:開啟密層」的白塔密語怎麼說。

    在她查明這一切之前,羅蘭就肯定已經離開了這裡。以法琳娜的身份,她是不敢輕易離開拉姆小鎮的。

    ……更何況,一旦離開了她的主場,法琳娜究竟還能否威脅到羅蘭都是一個問題。

    羅蘭能讓一群灰燼之徒在他面前如同瞎子,就能讓法琳娜同樣變成瞎子。

    心中滿是輕鬆,羅蘭把有些發黃的紙條在面前輕輕展開。

    「……這是在逗我?」

    短短的一行字讓羅蘭感覺自己被耍了。

    只見那上面用白塔密語寫著半句話——

    「荊棘之冠,凶兆之鳥。爾等需以水銀為血——」

    到此,整句話便戛然而止。

    很明顯。因為白塔密語沒有標點符號,羅蘭甚至都不用分析其中的語義,單就語法來說他就能看到最後那句話絕對沒有寫完。

    也許是顧忌了什麼,又或是他想要通知的那個人只需要這半句話就明白他想說什麼。

    可無論羅蘭如何絞盡腦汁的搜尋自己的記憶,他也無法想起任何和這兩句話有關的信息。

    「……可惡,我不擅長解謎啊。」

    站在原地大概想了兩分鐘,羅蘭完全想不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或者說,他所想起的應該和正確答案完全不沾邊。

    說到荊棘之冠,羅蘭第一時間想起的是耶穌受難時,頭上被人戴上用長滿尖刺的荊棘編成的圈狀冠。

    而凶兆之鳥——這個用來指代烏鴉的印象,倒是無論地球還是法恩斯世界都是一樣。

    正當羅蘭愁苦於解謎之時,他卻彷彿想起了什麼,猛然抬起頭,打開了因為嫌擋視線而關上的系統提示——

    果不其然,在那行如同刷屏般不停往下流淌的系統提示的最下端,羅蘭看到的連續三次出現的重要信息:

    【你得到了長眠導師的相關信息】

    【你得到了告死鴉的相關信息】

    【你得到了告死鴉轉職的相關信息】

    羅蘭眼中精光一閃。

    他知道這是什麼了!

    如果他所料不錯,這東西存在的意義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給他做一次提示而已。

    這種東西叫做「接觸」。羅蘭在拿到這張紙條的同時就等於是進行了一次「接觸長眠導師」。如果他沒有這東西,恐怕就要嘗試著在感知突破十八點的時候在某些特殊地方給自己注射水銀試圖接觸長眠導師——這也是為什麼羅蘭需要把巔峰感知頂到十八點的原因。

    可是他接觸長眠導師以後,只要常駐感知達到十點,他就能在某些時候聽到長眠導師的低語。

    在聽到低語以後,羅蘭自然而然的就能接到轉職任務了。

    羅蘭眼中光芒閃動。略微思考了一下,他決定還是把這張紙條留下。

    雖然自己已經通過它完成了接觸,但羅蘭還並沒有解開上面的謎題。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謎題非常簡單。只是自己沒有找到其中的訣竅而已。

    「……如果換做姐姐,在拿到紙條的一瞬間就解開了吧。」

    羅蘭揉了揉因剛才的險境和自己的思考而變得有些痛的太陽穴,低聲喃喃道。

    那是羅蘭從小到大,仰望一生的真正天才。

    和自己這種只會用小聰明投機取巧的人不同,羅蘭的姐姐才是那種真正意義上與凡人不同的人。

    如果穿越過來的不是自己,而是姐姐,恐怕早就在幾百年以前世界就真正意義上的平定下來了吧。

    不,如果細想的話,姐姐或許也無法改變著一切。

    她太仁慈了——或者說,她太過軟弱。和羅蘭完全相反。

    讓她來到這裡的話,恐怕最後的結果就是被背叛而死。羅蘭相信,能在這個將會變得越來越混亂的世界中制止所有戰爭的,絕不可能是慈愛和賢明,而是信仰與暴力、鐵與血、基於正義之上的屠殺與肅平。

    「……怎麼想到姐姐了。」

    羅蘭甩了甩頭,把那個熟悉而闊別已久的面容從腦海中驅散。

    隨後,他的眼神再次堅定下來。

    絕對能做得到。

    絕對能做得到。

    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羅蘭的表情重新變得平靜下來。

    他將紙條貼身收好,隨後快步走回了瑪肯一行人所住下的旅店。

    因為羅蘭沒有耽誤哪怕一點時間。從他離開旅店到現在甚至還沒有過去半個小時。

    若無其事的,羅蘭頂著他行過所造成的絕對寂靜的氛圍走了回去。

    剛剛走到門口,羅蘭便看見了因晨練全身密佈細密的汗珠,正想要去擦洗一下的瑪肯。

    於是羅蘭眼珠一動,抬手向他問好。

    「瑪肯,早上好。」

    「早上好……」

    瑪肯一低頭,看見了從外頭走過來的羅蘭,眼中有微微有些訝異。

    「這麼早,你去哪了?」

    「我去和這座小鎮的守護者德魯伊交換了一下情報。」羅蘭的語氣非常平靜。

    一邊這麼說著,他還把目光微微往客房裡瞄了一下:「……畢竟如果不事先打好招呼,等我們走了他們的處境會很危險的。」

    聽羅蘭這麼說,瑪肯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行啦,別裝了。馬爾諾斯將軍沒告訴過你督依德無所不知嗎。」

    羅蘭的語氣不知不覺的灌上了些許的好笑。

    「……也是。」

    瑪肯一直板著的臉也是微微鬆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此刻表情的輕浮,瑪肯重新板起了臉:「那麼羅蘭大人,你要和我一起回總部匯報情報嗎?」

    「『我』?」

    羅蘭敏銳的注意到了一些什麼,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對,『我』,」瑪肯沉聲道,「克魯維恩另有任務。他需要去南邊的……那個地方去一趟。」

    「是財富之城吧。」

    羅蘭恍然。

    和克魯維恩這種從法拉若北上的山民不同,真正土生土長的卡拉爾人其實對那個地方是有些羞於啟齒的。

    那種程度大概就和地球上在公交車裡談論關于大寶劍問題的地球人一樣。

    「……沒錯。我去那個地方不太方便,很容易就會被看出是從別的地方派來的探子。可是克魯維恩不同。」

    瑪肯猶豫了好長時間,才有些干澀的說出:「……其實克魯維恩本來就是財富之城的人。只是被馬爾諾斯將軍救了一命,才決定加入卡拉爾的軍隊。我也是在那前後認識的他。」

    「怪不得……」

    羅蘭一臉的恍然大悟。

    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生硬的重複對方的話。那是說謊者最容易辨識的特徵。比如如果羅蘭說出什麼「原來他是財富之城的人啊」之類的話,就等於是直接告訴了瑪肯自己有隱瞞了什麼。

    雖說瑪肯以前不是財富之城的人,可他以前畢竟是一名刺客,干的是指頭沾血的活。一點察言觀色都不懂的話,他也不可能活到青銅階。

    任何從刺客組織中離開的人為了保證秘密不丟失,都會受到組織的秘密追殺。可從瑪肯一進入卡拉爾軍方,那個組織的人就忌憚著不敢報復來看,那也絕不是什麼大組織。至多不過佔據一城而已。

    那種小組織的人可不會像是絕對律令和銀月之刺那些大型刺客組織安安靜靜的等新人刺客的技藝磨練到了黑鐵階才放出去。

    從不懂得任何超乎常人力量的十二三歲的正式階開始就接受各種殺人任務,還能完完整整的活到如今的接近四十歲,這種年齡帶來的經驗甚至能讓他越級刺殺白銀階的敵人。

    正如一開始的馬可一樣。以馬可的感知屬性,配合自然感知,卻在瑪肯出手的一瞬間才能感受到身後有殺氣。

    而瑪肯就連馬可的躲避也一同計算在內,因此選擇的第一次攻擊目標不是脖子之類容易丟失目標的致命處,而是選擇了腰間這個不易躲避且弱點多多的地方。那一劍沒有碰到任何的骨骼,卻擊碎了馬可的肝和腎。要不是馬可使用灰燼強行止住流血,並將瑪肯燒傷,再給瑪肯不到兩秒的時間他就完成對馬可的刺殺。

    不過越是這樣成熟到心態甚至有些蒼老的人,他的內心想的便是越多。

    羅蘭的存在肯定不能曝光。因為這個時間段,卡拉爾的督依德們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無光之痕。可以說他的存在被瑪肯向上級匯報的同時便會暴露。

    可如果羅蘭直接跟他說「你不要跟上級說我的事」什麼的,瑪肯反而會懷疑羅蘭。

    也就是說,羅蘭需要讓瑪肯自己隱瞞其關於羅蘭的事。

    這並不難。

    甚至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從上一句說出口之後,羅蘭明顯的頓了一下。那種明顯在瑪肯眼中便化為了一種疑慮。

    可隨後,羅蘭那如深淵般深邃的黑眼睛便變得平靜了下來。瑪肯不自覺的把更多的注意力投了過去。

    「瑪肯,我能看的出來,你的外表看起來好像很有自信,但內心卻有浮躁不安的一面,在不同的場合你通常屬於不同的人,」羅蘭的聲音變的柔和了下來,變得緩慢而有節奏,「其實你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但一直認為沒有機會得到,所以一直停滯不前。」

    瑪肯瞬間瞪大了眼睛。

    但還不等他有所反應,羅蘭就徑直邁步走入了旅店內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18 PM

第四十三章 怪客(中)

    羅蘭不會讀心也不會算命。當然,他對瑪肯說的話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算命了。

    不過那並非是星象巫師特有的的窺視命運,而只是單純的忽悠而已。

    說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好——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硬要給其一個高大上的名字的話,那就是冷讀術。

    這門學問大多數都運用於星座、塔羅牌之類的民間占卜。如果用比較官方的話來形容的話,可以稱冷讀術是一種使用會話、心理策略建立信任關係的技巧。

    很多騙子、占卜師、魔術師都會巧妙的運用這門學問在陌生人面前給自己建立優勢。羅蘭在很久以前就擅長用這門學問對陌生人建立起一種信任關係。

    當然,在信息爆炸的現代社會,很多人都對陌生人有著很高的警惕心。因此羅蘭的溝通並不是希望一次到位、僅僅一次就達到自己的目標。比起那種不切實際的願景,羅蘭更多的是想要通過冷讀術得到更多相關的資訊,並以此為跳板進行進一步的接觸。

    比方說,假如羅蘭用某種不惹人警惕的語氣說出「看得出來,你經常把一件簡單的事情想複雜」或是「我覺得,你是拿女朋友高興會比自己高興來得更重要的人」,對方一般來說的反應就是驚奇的看羅蘭一眼,然後「確實,我曾經……」

    在那之後,羅蘭就會根據對方所說的內容而調整自己下一步的對策。

    而對於瑪肯就沒有那麼多的門道。

    在揭露一個人的秘密——或是他自認為羅蘭揭露了他的秘密以後,羅蘭在他記憶中的形象就會和這種秘密聯繫在一起。這和秘密的大小、緊要程度無關,而是只取決於瑪肯什麼時候忘記羅蘭現在說的這件事。

    但恐怕他是一輩子也不會忘了。

    更何況,羅蘭跟瑪肯所說的話也不是完全的忽悠。在一天多的相處中,羅蘭多少也從細節中摸到了一點瑪肯的性格。雖然羅蘭的忽悠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其中的本質卻的確是真的。

    瑪肯心裡絕對有某種目標。而加入卡拉爾的軍方甚至啞刃部隊可以讓他更接近他的目標,卻無法讓他直接得到滿足。

    在他的目標達成之前,啞刃部隊就無法得到瑪肯絕對的忠誠。

    之前羅蘭脫口而出的馬爾諾斯將軍一詞也並不是說羅蘭和他有多熟——羅蘭對馬爾諾斯將軍的瞭解,只有「機制蠢得出奇的木樁boss」一條而已。

    但羅蘭對卡拉爾軍方所表現出的瞭解、能隨口說出軍方保密條例上等級很高的長官,這件事其實是和之前羅蘭拆穿瑪肯的沉默劍士職業的性質是一樣的。

    在羅蘭敵我不明時,這種行為只會讓瑪肯加倍的提高對羅蘭的敵意和警惕。

    和一旦他認定羅蘭是督依德——是他的上司,是自己人的時候,這種表現出來的對瑪肯所處環境的瞭如指掌反而在不斷加深瑪肯心中的推定。

    到羅蘭進門為止,瑪肯對羅蘭最後一絲警惕也隨即消去——馬爾諾斯將軍是卡拉爾軍方的保密人物,屬於藏在暗地裡的殺手鐧。到現在為止,雖然馬爾諾斯掛了將軍職,可除了他直屬的沉默劍士之外,甚至其他部隊的將軍也不認識他。

    克魯維恩是特殊情況——那是因為他被馬爾諾斯將軍救過一次。而且他至今還不知道救了他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這種情況之下,羅蘭能張口說出馬爾諾斯的名字,瑪肯就把對羅蘭的所有警惕全部放下了。

    下意識的,瑪肯也相信了羅蘭之後說的那句話。

    信任是有慣性的——這就是九句真一句假的理由。

    被人一言拆穿心中暗藏的秘密,瑪肯心神大震。

    雖不能說瑪肯一定會對羅蘭怎樣。但至少在對上級匯報這次行動的過程的時候,要不要說出羅蘭的存在卻是值得細細思量一下的。

    快速的穩定了一下心神——在旁人面前不過是一瞬間的愣神,瑪肯就連忙轉身跟著羅蘭走進了旅店,也忘了擦洗身上的汗跡了。

    這是他下意識的把羅蘭當成領袖的反應。

    「一份烤梨。」

    還不等看一眼菜單,羅蘭隨便找了個地方羅蘭,然後隨口說道。

    慢悠悠的擦著桌子,有著一頭火紅色長髮的老闆娘抬起頭來看了羅蘭一眼,可當她看清羅蘭的打扮之後便是全身一顫,立刻垂下了眼,嘴裡含糊的應了幾聲,快步走開去給羅蘭準備早餐了。

    羅蘭也懶得回頭打量這個心裡明顯發慌的老闆娘,只是倚在座位上,微微閉上了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畢竟今天起得有點早。

    之所以老闆娘看到羅蘭會發慌,無非就是和鐵匠的兒子有事而已。當年在遊戲裡羅蘭又不是沒走過這條任務線。

    ……真是的,枯萎者又不管這些東西。你就是和全鎮所有男人都有事也不關羅蘭的事。

    而瑪肯就直直站在羅蘭身邊,神色有些不自然。

    之前他是想出去擦洗一下的,可是下意識的跟著羅蘭進來之後,他再自己出去,似乎是有些不太好——

    「啊,對了,」羅蘭閉著眼睛,輕聲說道,「瑪肯,你要有什麼事就先去辦吧。我吃飯不喜歡有人盯著。」

    「那我去擦洗一下。那位大小姐應該也醒了,現在大約在做禱告。」

    瑪肯沉聲說道。

    逐漸遠去的輕盈腳步聲讓羅蘭變得有些迷糊。前一天晚上羅蘭一直在回憶關於法琳娜日記中的細節,幾乎是一點沒睡。這也保證了羅蘭早上不可能睡過頭——他自過了午夜,銀月西斜之時就已經醒來。

    之後羅蘭的神經更是繃得緊緊的——和在無光之痕裡不一樣,在那種純粹依靠技術和地利就能風箏一群人的地方,羅蘭從來就沒有多少緊張的情緒。

    可在拉姆不一樣。別看羅蘭一直都彷彿很平靜的樣子,和他心裡緊張的要死——因為他的性命直接掛在了法琳娜這個女人的一句話上,而他卻和法琳娜根本就不熟,完全猜不到她的反應。

    就算是羅蘭算對了法琳娜所有的反應,可那個女人惱羞成怒之下什麼都不管,直接把羅蘭拍死了怎麼辦?

    羅蘭以前就覺得,把計劃的成功與否寄託在女人是否鬧小脾氣上,這件事的蠢度和看黃曆騙人幾乎沒什麼區別。

    反正總之就是看日子騙人而已。

    可是,他卻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淪落到必須做這種蠢到沒邊的事的情況。

    那種生命完全被別人掌握在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這就是羅蘭不會向任何可能會腦抽的存在獻上忠誠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羅蘭必須要得到告死鴉職業的原因。

    在所有的神職中,唯有告死鴉的自由度是最高的。就算是同屬聖者牧師的耶洛哈之子,也必須行耶洛哈認可的事。

    而長眠導師她只看結果。因此她永遠不會故意坑自己的信徒,而且只要結果是她想要的,無論告死鴉們採取什麼手段、無論是否虔誠她都全然不在意。

    因此,告死鴉雖然是所有職業中最強的一個,卻也是最不團結的一個。好在上頭有老大壓著,起碼不會真的打起來。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是因為告死鴉是唯一一個沒有神下最高領袖、神的地上代言人的牧師團體的原因。

    如果羅蘭能成為長眠導師的代行者,成為告死鴉們的教宗,把這股龐大而散亂的力量凝聚成一體,說不定在失落聖誕的時候這個世界的損失就不會有這麼大了。

    ——甚至,說不定南風之環在開啟失落聖誕之前就會被羅蘭給清剿了也不一定。

    羅蘭這樣胡思亂想著,很快就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了,可就在這時,羅蘭卻突然感到有人接近了自己——而且不是送烤梨來的老闆娘。羅蘭之前迷迷糊糊就已然感覺到老闆娘來過一次了。

    而且羅蘭也能聽的出來,那也不是瑪肯或是克魯維恩,而是全然陌生的、羅蘭從沒有聽過的腳步聲。

    陌生的腳步聲在離羅蘭還有兩三米的地方就很有禮貌的停了下來。

    羅蘭能感覺到,這人絕對是衝自己來的。

    ……是法琳娜的人嗎?她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或者說是暴力之主的人?不,不可能。那群腦子裡都被肌肉和烈酒塞滿的傢伙絕對沒有這樣的禮貌。

    在大約兩秒後,一個優雅、拖著緹坦人一樣但並不是那麼標準的尾音的年輕聲音從羅蘭面前地方響起:

    「尊敬的枯萎者,艾斯特.艾伯倫向蓋亞之父致敬——」

    羅蘭眼皮抖了一下,有些不悅的掙了開來。

    看不出他在睡覺嗎?明知道他是枯萎者,為什麼還敢打擾一個枯萎者的休息?

    不過竟然知道蓋亞之父——羅蘭心中也對那個突然來找自己的年輕人有了幾分好奇。

    於是羅蘭微微的抬起頭來,看向那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

    帶著金絲眼鏡,黑髮黑眼,身高很高,大約一米九左右。他穿著和這個小鎮非常不撘的素樸禮服,給人的而感覺就像是學者一般文質彬彬。

    不是錯覺——羅蘭總覺得在哪見過他。而且艾斯特這個名字也有些耳熟——他絕對在副本以外的地方見過這個名字的主人。

    「年輕人,有什麼事嗎?」

    出於這種警惕心,羅蘭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沉,配合他天生有些沙啞的聲音,變得如同遲暮老人一樣。

    「枯萎者大人,您聽過雅利嗎?」

    「……很抱歉,能再重複一遍嗎?」

    還有些迷糊的羅蘭差點聽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20 PM

第四十四章 怪客(下)

    姑且不談雅利這個詞和地球上某種東西讀起來的相似性——羅蘭倒是的確知道這個組織。

    這個組織的全稱是一串星界語,雅利是組織名的縮寫,在星界語中也有著「許可」的意思。

    強行翻譯過來的話,大致可以讀作雅安種利眾委員會——如果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那麼只要說起和平議會,就不會有人感到疑惑了。

    它正是和平議會的前身。

    雅安種指的就是所有直立行走的智慧生命——包括極少數的黃金種族和大多數的白銀以下的種族。

    雅利這個組織的標誌就像是把四個「T」將尖端相連後得到的一個類似準星的圖案。這四個T分別是星界語中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開頭。這四個詞同時也是雅利的宗旨。

    嚴格說來,雅利也不能說是和平議會的前身。雖然和平議會的元老很多都是雅利的組織成員,但這兩個組織無論是在行事手段上還是在對敵對組織的態度上,都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也許是瘟疫復興解放了人們的思想,又或是和平議會的主要成員都是最頂尖的玩家,實力強大。總之,和平議會的整體風格比起雅利強硬了太多太多。

    雅利認為,雅安種佔了整個世界的智慧生命的九成五以上,這足以證明直立行走才是世界主流種族的最優進化路線。因此,作為最完美的雅安種必須摒棄個人欲望,捨棄一切國家、民族、信仰、種族的仇恨,將自己視為且只視為雅安種的一份子,團結起來,互助互利,為雅安種的共同崛起而奮鬥。

    同時,雅利還是一個充斥著凡神主義——羅蘭更願意將其稱為公知主義的集團。

    他們堅信,神明不過是更強大、卻更無能的凡人而已,假如自己能成為其中一員,自己毫無疑問能做的更好。因此它更多的成員都是德魯伊和巫師,卻沒有哪怕任何一個牧師。

    「……所以,枯萎者大人,您願意加入雅利嗎?」

    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帶著微笑微微附身,不恭不卑的看著羅蘭。

    而羅蘭只是笑笑不說話。

    在羅蘭看來,雅利的思想在它表面上的反民族主義的遮掩之下,實際上卻是民族主義的一種更淺陋、更兇狠的變體。

    幸運的、或是不幸的,雅利的創始人太過軟弱,完全不懂得如何拒絕他人。以至於他對於任何想加入雅利——或者至少表面上想加入雅利的,無論是騙子、盜匪、瀆神者、叛國者他都是來者不拒。

    很多各懷鬼胎的陰謀家或是騙子,也打著雅利這個被各國認可的合法組織的名號招搖撞騙,然後順便給雅利抹黑。

    因此,有一段時間玩家們甚至以為雅利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犯罪者集團——是當前版本的最終boss也說不定。

    後來在雅利解散以後,和平議會成立。這是第一個由玩家主導、大量高等級NPC參與並服從的組織。

    和雅利那種過於天真且空洞無味的思想不同。在一些頂尖玩家的探索之下,黃昏種的威脅已經逐漸被暴露。有那麼一批有先見之明的人在雅利的屍骸之上,成立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性組織。

    這個組織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一切可能造成雅安種力量內耗的可能性,直到擊退黃昏種的入侵,讓世界不再被世界外的存在惦記為止。無論是戰爭、起義或是什麼,它想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阻止這一切。無論是刺殺戰爭的發起者、毀壞戰爭物資、掀起時疫甚至是直接派出軍隊,總之一定要儘可能的保全這一切。

    如果能直接阻止的話最好,不能的話至少也要讓戰爭在儘可能的情況下早些結束。

    比如一國的民眾起義且無法阻止,和平議會在會上進行討論,當判定他們無法成功時,便會幫助官方鎮壓;反之,如果這群民眾的起義有很大希望成功,那麼和平議會甚至會幫助他們直接暗殺皇室、正面擊潰大軍或是怎樣。

    但無論起義成功與否,在戰爭結束以後,和平議會都會以和平議會的名義處死起義的所有發起者——無一例外。

    雖然這種行事風格讓他們滿地儘是仇敵,多國家聯合通緝和平議會的成員。可同時,越來越多意識到世界危機的人加入了和平議會,和平議會的實力不退反進。

    隨著和平議會的存在被越來越多的國家默認,戰爭的發生幾率每年都以幾何速率下降。終於,在黃昏種入侵的那一年,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世界真的和平了下來。

    和平議會和雅利的最大區別,在於和平議會起到了貨真價實的維穩作用。因此隨著和平議會的實力不斷增厚,它被各國默認的可能性是逐漸增大的。

    可雅利卻太過鋒利而冰冷。它更像是一把尖刀而非是一柄權杖。在白塔傾塌、法恩斯世界正是跨入黑鐵時代以來,對權利較為淡漠的白銀之民的數量在快速減少,而慾望更強烈的黑鐵之民的數量卻在逐年增加。雅利的性質也因此而改變。

    甚至相當一批南風之環的教徒都是在雅利解散以後無處可去的極端主義德魯伊。

    「這樣啊……那我加入。」

    但是,羅蘭卻選擇加入雅利。

    理由很簡單,上面就說過。

    「能打著光明正大的旗號招搖撞騙的機會可不多啊……你說是吧,獵龍者艾斯特大人。」

    羅蘭不再使用偽聲,而是用自己本來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悠悠說道。

    「……嘖,居然碰上熟人了。」

    那個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嘴角一撇,之前維持在身上的優雅氣質瞬間消散。

    如同一個小流氓一樣,他毫不避諱的坐在了羅蘭的對面,翹起一條腿,拿起羅蘭的勺子便從羅蘭的烤梨上挖下了大大的一塊。

    「那是當然,」羅蘭把身體前傾,雙手十指交握放在下巴上,話中滿含笑意,「那麼,您做好準備了嗎?」

    「別開玩笑了。」

    艾斯特嗤之以鼻,把勺子裡的烤梨放進了嘴裡。

    「沒錯,我是說過,只要有騙子能發現我並成功的騙了我,我就滿足他一個能做得到的條件——可你如今只是發現了我,還沒有騙到我,」他嘴裡塞滿了烤梨,因此聲音變得有些含糊,「枯萎者,我就給你一個烤梨的時間。快點想一個絕妙的謊言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不,我已經騙到了你。」

    羅蘭語氣篤定。

    「哦?」艾斯特皺起了眉毛,一臉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已經騙到了你』這句話嗎?一個邏輯詭計……這我可無法滿足啊,而且我已經識破了出來。」

    正當他一臉不滿的唸唸叨叨的時候,兩條翠綠的藤蔓從羅蘭交握的十指中頑皮的探出頭來,向這位本紀元最偉大的騙子深深鞠躬,致以一條樹藤最崇高的敬意。

    艾斯特怔怔的看著羅蘭,握著勺子的手還懸停在半空。

    「……好吧。你的確騙到了我,瘋狂的小傢伙。」

    過了半響,艾斯特才一臉歎服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23 PM

第四十五章 來自厄夜的餽贈

    艾斯特、獵龍者艾斯特、艾斯特.艾伯倫。

    這是一個偉大的名字。

    那是在眾神戰爭的年代,那時還有少數巨龍留在這個世界上。而艾斯特最出名的偉業就是他曾經用一張嘴把一頭惡龍活活騙死。

    那年他才七歲,而那頭惡龍卻已經是頭少年龍,還差不到十年就能成年,覺醒起源。

    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以非職業的身份殺死黃金種的存在了。

    但因為他說謊說習慣了,他所在的小鎮完全沒有人把他殺死了一頭龍的事當真,而是當成了一個無比蹩腳的、和艾斯特的說謊水平不相符的愚蠢謊言。從那時起,「獵龍者」這個稱號就成了小鎮的孩子們嘲笑艾斯特時使用的一個老梗。

    每當這時,艾斯特都只是笑笑不說話。

    直到他覺醒了欺騙的起源,並且徹底成名以後,那群鎮民才意識到,艾斯特恐怕真的騙死了一頭龍,而他們又被艾斯特騙了好多年。而獵龍者這個稱號也從一種嘲笑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敬畏。

    這就是他,本紀元最偉大的騙子——他甚至可以成為第一個欺騙與謊言之神,獨享整個虛假領域所附庸的神職,封神之時便能擁有強大神力。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在封神儀式上騙了世界、騙了所有的人。

    當時戰爭女神的父神太陽與正義之神泰爾想要通過太陽的神職染指真實這個領域,因此對坐擁整個虛假領域,可能會對他造成極大克制的艾斯特很不滿。

    因此,他聯繫了多方神明,在艾斯特舉行封神儀式的那一天進行多方阻截。刺殺、地震、火山爆發、颱風、海嘯……可無論他們如何追殺艾斯特,讓他無法靜下來感受奧姆的法則,都只能無力的看著虛假的領域從奧姆之牆上緩慢而堅定的剝離,一點一點的沉入物質界。

    就在艾斯特被多個神明親自化身下界追殺,近乎走投無路的時候,欺騙之神卻在遠方誕生了。

    當時所有神明都懵嗶了。

    因為成為欺騙之神的,不是艾斯特,而是一頭被殺了一半的豬。

    艾斯特用自己的實驗,證明了在聖者離開以後,這個世界的法則充斥了多麼大的漏洞。

    因為那頭豬被動的配合了艾斯特的騙局,讓多名神祇付出巨大代價化身下界,本身卻被奧姆之牆認為是欺騙的發起者;而因為它在封神儀式中無法被沒有神性的東西殺死,那個屠夫忙活了三個小時還是死活宰不掉這頭豬。

    被宰了一半——這樣極端的痛苦,甚至還讓它拿到了痛苦的神職。

    你們這群傻嗶簡直和豬一樣——這次騙局簡直是對所有神明的一次無比響亮的打臉。

    這直接導致了太陽與正義之神泰爾近乎是永久性的放棄了真實的領域,而且至今無神敢於染指。

    因為只需要艾斯特在世界範圍內掀起一場騙局,真實之神就可以說是必死無疑。而因為當時泰爾弄得聲勢浩蕩,近乎所有神明都目睹了整個過程。

    而且欺騙的神職已經從奧姆之牆上剝離,沉入大地。只要艾斯特願意,被世界認可的他就立刻能成為欺騙之神,而無需再次舉行封神儀式。可艾斯特表示自己不願封神,放棄輕鬆自由的生活——除非其他神明選擇繼續針對他。

    星界不存在爭鬥——因此只要艾斯特升上天空,就沒有任何神明能殺他。所以眾神也懶得耗費大量力量下界追殺他,而是期待他腦袋壞掉,真的不封神,一直到凡人之身壽元耗盡而死。

    這是眾神之地法恩斯上僅有的幾個以凡人之身反抗眾神、神明卻拿他們沒轍,只能等他們老死的例子。

    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已經屬於奇蹟的範疇,凡人不可重複。

    因為艾斯特這手實在是太漂亮了,因此包括羅蘭在內的很多騙子甚至把艾斯特奉若神明。

    不得不說,艾斯特也是會玩——

    他曾經在世界範圍內許諾,凡是能發現他的化身並成功欺騙他的,都會被艾斯特實現一個他能做得到的願望。

    而說實話,這位狠人還真是沒什麼事做不到的。

    上一位把艾斯特成功欺騙的年輕商人得到了堪比一個帝國的寶庫。

    在他的巧妙經營之下,他不僅沒有因這筆巨款而遭受殺身之禍,反而憑藉著它經營起了一支強大的勢力,因此還得到了財富女神的青睞,在砸錢之下,短短半年就進階到了黃金階。

    不到十年的功夫,他就成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為蘇澤帝國那出了名的缺錢,被蘇澤女皇招贅了的他如今已經是蘇澤的親王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孩子將成為蘇澤的下一任皇帝。

    這位蘇澤的親王深深瞭解艾斯特的餽贈是有多麼的慷慨。並從自身的經歷瞭解到這種餽贈對世界現有的局勢有怎樣的破壞力。因此,在蘇澤女皇的支持之下,蘇澤有二十三命「疑似受贈者」被剿滅——其中包括反對蘇澤女皇的朝臣、她的哥哥和舅舅以及特別富有的大商人。

    而蘇澤付出的代價則是三萬一千名「受贈者所殺死的」無辜群眾以及四百名「死於和受贈者戰鬥的英勇將士」的生命。

    那場行動就是臭名昭著的「厄夜行動」。因為蘇澤的仇恨轉移實在巧妙,信息渠道受限的底層群眾都不知道這些被清剿的受贈者的真實身份。他們只認為是因為這群人的存在,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才會因此而死亡,自己才會因此丟了工作。

    來自厄夜的餽贈——這才是艾斯特如今的稱號。凡是能叫出獵龍者的,無疑都是對他很瞭解的人。這也是艾斯特為什麼說碰上熟人的原因。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艾斯特嘴裡塞滿了烤梨,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的願望很簡單。」

    羅蘭輕輕把兜帽摘了下來,輕輕指了一下自己的臉:「請您記好這張臉。以後替我背一個罪就好——不需要太久,只需要背一個月就足夠了。」

    「哦?什麼時候?」

    艾斯特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到時候您自然會知道。那是一個只有您背得起的罪,絕不會貶低了您的身份。」

    羅蘭一臉的信心滿滿。

    「……說實話,我還真挺期待的,」艾斯特把最後一口烤梨嚥下肚,清了清口道,「這樣吧,你給我一個地方,我等你三年。當我在這個地方聽到了你的名字與某種重罪聯繫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幫你背一個月的罪。」

    「白塔。」

    羅蘭毫不猶豫地說道:「您去白塔等我就好。」

    「白塔嗎……真讓人期待啊,你可別讓我失望。假如你的計劃到時讓我感到愉悅、而且在一個月以後還能活下來的話,我還能額外答應你一個小要求。」

    艾斯特站了起來,整了整領口,笑容滿面。

    「這可是您說的。」

    「那當然。艾斯特——從不說謊。」艾斯特推了一下金絲眼鏡,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

    隨後,他轉過身去,離開了旅店。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羅蘭眼前以後,周圍的喧囂才重新傳入羅蘭耳中。

    自羅蘭迷迷糊糊的睡著,大約過了半刻鐘。那盤烤梨還沒涼透,但它卻紋絲未動,彷彿羅蘭剛才所見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幻覺。

    「從不說謊……這可真是個高深的謊言。」

    羅蘭喃喃道,伸出緊握在右手裡的勺子,挖了一大塊烤梨放入嘴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25 PM

第四十六章 尾隨

    「你是說,你要跟克魯維恩一起去一趟財富之城?」

    克洛德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像是長者不想讓家裡的孩子去一些不正經的地方一樣,戰爭女神的老主教一點也不想讓羅蘭去財富之城那種地方。

    那不是擔心羅蘭此行會不會學壞的問題,而是擔心羅蘭還能不能回來的問題。

    克洛德很擔心,羅蘭在財富之城要是被人騙了怎麼辦。一旦羅蘭半妖精的身份被發現、或是單純的被人盯上,羅蘭督依德的地位反而會招致禍端。

    財富之城、無法之地——

    克洛德可是聽自己的一個學生說過的。在財富之城的奴隸交易中,他們不會按照其他地方的傳統那樣將貴族和教會的子嗣安然遣送回去,收取一部分合法的贖金,而是把他們當做普通的、甚至是稀有的商品賣出。

    他們絲毫不顧及這種顛倒貴賤的手段會玷辱那些神聖高貴的血脈,反而將其作為一種噱頭增加商品的價值。

    ——簡直放肆!

    克洛德無法接受這種藐視權威的人。就連班薩前段時間解除了禁奢令,允許商家將新鮮牛羊肉賣給平民這一舉措都令克洛德感到非常無法理解。

    他堅信,什麼等級的食物就該給什麼等級的人吃。就像是班薩的貧民區裡,逢年過節的,神殿要發白面包和牛奶,那群貧民在大快朵頤以後就要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腹瀉。克洛德認為,這就是他們的血統不允許他們食用這種高貴的食物。

    尊卑分明——這是克洛德的底線。

    他很喜歡泰爾上神說過的一句話——不知其卑,即不知敬畏。

    如果真像雅利的人鼓吹的那樣人人平等,說不定那群賤民連對神祇的敬畏也會一同失去。

    這是克洛德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在克洛德看來,羅蘭絕不應該和克魯維恩這種人混在一起。羅蘭身為半妖精,他的身體裡混有部分的白銀之血,和粗俗、暴力、愚蠢的山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低劣的血可是會傳染的——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去財富之城。那裡不是一個好地方。」

    克洛德完全發自真心的對羅嵐說道。

    「我也知道。不過我的確有事要去那裡一趟。」羅蘭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克洛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畢竟羅蘭不是他們這個隊伍的人,他雖然心裡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但因為自己的立場卻說不出來。

    克洛德心裡也明白,他不是羅蘭的什麼人,沒有立場說什麼。

    但在一個長者的立場上,他還是把羅蘭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跟他念叨著什麼。羅蘭也一臉認真的樣子聽著克洛德善意的告誡,時不時的點點頭。

    在艾斯特離開之後,羅蘭就立刻去見了一面克魯維恩,告訴他自己也有事去一趟財富之城,希望能讓他把自己一塊帶上。

    除了去財富之城尋找關於告死鴉轉職的線索、順便憑著先知的優勢去拿一些東西以外,羅蘭還有著自己的打算。

    他必須跟著瑪肯一行人一起行動。

    準確的說,是羅蘭想跟著安若思一起去白塔。

    可是,還是那句話——沒有立場。

    不光是克洛德沒有立場干涉羅蘭的想法,羅蘭也沒有立場一直跟著瑪肯他們。

    無論是作為一個督依德的立場還是一個被救起的落難者的立場,羅蘭在到達了卡拉爾以後就沒有理由繼續跟著瑪肯他們了。

    畢竟瑪肯他們明面上的身份是僱傭兵。那可是契約之神的衛士,也只有他們才能保證自己的可信度。假如隨便一個人都能像僱傭兵一樣可靠,那還要僱傭兵幹什麼?

    就算克洛德信任羅蘭,但他卻要考慮「身為僱傭兵」的瑪肯等人的想法。在僱傭了一批人的同時,又想把另外一個人拖入隊伍——無論這個人是作為保護者還是被保護者顯然都不太好。

    所以羅蘭打算先從他們的視野中退場。等克勞迪婭接到了愛德華,瑪肯和克魯維恩離隊去向上級匯報情報的時候,羅蘭再以朋友的身份切入到這個隊伍中。

    正好,羅蘭也需要去一趟財富之城,憑藉先知的優勢去取一些東西,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轉職告死鴉的一些信息。

    ……以及,合理刷怪練練級。

    「那麼,我和羅蘭就先走了。」

    克魯維恩這時推門進來,如熊一樣厚重的後背上是一包沉重的行李。可他卻彷彿什麼都沒背一樣,無比輕鬆的爽朗著笑著。

    克洛德暗自點了點頭。

    財富之城是不允許黃金階以上的強者進入的。以克魯維恩的戰鬥經驗,這種的等級的戰鬥應該難不倒他。

    這樣來說,羅蘭的安全或許能得到保證。

    「克魯維恩,你把通關的文件補辦完之後順便保護一下羅蘭,然後等羅蘭的事情解決以後你再回來。到時候我們在路德鎮匯合,」瑪肯沉聲道,「安若思!」

    「在!」

    帶著單片眼鏡的年輕巫師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中的水晶木手杖,些許雀躍映在了臉上。

    「克魯維恩這段時間不再隊伍裡,大小姐的安全就靠你了。」

    瑪肯拍了拍安若思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

    安若思一臉認真,眼中閃動著淺淺的光輝。

    羅蘭看在眼中,也不說話,只是笑笑。

    他回過頭來,叫上克魯維恩一起出了房間門。

    等他們出了旅店以後,羅蘭沒走幾步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我們的劍術天才?」

    克魯維恩回過頭來,調笑的說道。

    羅蘭緩緩抬起頭,用一種古怪的音調說道:「沒什麼。剛才我好像聽見幾聲鳥叫,但沒聽出它的品種,有些好奇。」

    那一瞬間,克魯維恩的臉色劇烈的變化了一下。

    然後他裝作毫不在意的大聲笑了笑,用力拍了羅蘭的後背:「啊哈哈,作為一名德魯伊,你的基礎功還不行啊!」

    但克魯維恩卻不再自己走在前面,而是不經意間往後落了一下,和羅蘭持平。

    「在哪?」

    克魯維恩低下頭的一瞬間,嘴皮微動,以只有羅蘭能聽到的聲音悄聲問道。

    羅蘭卻是搖搖頭。

    「大約是本地的吧,」羅蘭用正常的聲音,正常的語氣回覆著,「別去管它。快冬天了,還能在外頭蹦跶的鳥都不好抓。」

    克魯維恩沉默了。

    羅蘭的話並非只是普通的抱怨,而是克魯維恩所在的軍團的暗語。主要用於在被人監視的情況下溝通。

    他能從羅蘭的話中聽出,他們如今的形勢很嚴峻:監視者是本地人,很有可能是本地的官方力量,但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也無法確定他們所屬的勢力。

    而且,羅蘭作為一名神術職業者,卻無法聽出具體有多少人跟在後面。這說明跟蹤者的實力至少要在白銀階以上。

    毫無疑問,複數的白銀階——而且是複數的潛行類職業的白銀階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兩人所能反抗的。

    ……出大事了。而且就是衝著自己和羅蘭來的。

    克魯維恩心中亮如明鏡。

    他此刻只是希望,自己兩人從瑪肯的房間走出來時沒有被人看到,不會連累到對此毫無所知的瑪肯他們。

    「那,我們走快點?」

    抱著最後的奢望,克魯維恩對羅蘭問道。

    但羅蘭搖了搖頭:「用不著,慢慢走就行。」

    在羅蘭那句話出口的瞬間,克魯維恩就知道,那場戰鬥已然無法避免。

    用不著走快點——這說明他們並不是因為是外地人、或是單純的劫財的關係被盯上。敵人是確確實實的衝著他們兩個來的。而一個敢於在城市裡追殺德魯伊的,只能是另一個德魯伊。

    這樣的話,就算羅蘭他們快速逃離了這個城市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既然敢在城裡動手就說明他們不會因為羅蘭他們認慫而放過他們。

    所以,與其耗費大量體力用於奔行然後最後被人追上,倒不如慢慢走,找個地方以逸待勞,埋伏他們一波。

    正當他咬咬牙準備從背後掏出舞盾想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羅蘭卻伸出手攔住了他。

    「別急,」羅蘭低聲應道,「他們是朝我來的。我們分開,你甩掉小股敵人後從南門集合。我到時會去找你。」

    「那你怎麼辦!你當山民的友誼是什麼了!」

    克魯維恩怒聲低喝。

    「你要是一直跟著我才是害我,」羅蘭的毫不留情低聲喝道,「我有辦法甩開他們,但你的目標太大,會暴露我的身份。」

    ……這樣的話,那去集合又有什麼意義?!

    克魯維恩在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羅蘭。相信羅蘭能跑得掉。

    就因為他們兩個不再遮掩的言論,周圍的監視力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長。這麼一小會的功夫,就連克魯維恩的感知都能感受到好幾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自己看。

    察覺到自己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於是克魯維恩咬咬牙,衝著西邊掉頭便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27 PM

第四十七章 高溫滅菌(上)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克魯維恩就幾乎消失在了羅蘭的視線中。於是羅蘭轉身便往拉姆的東邊跑去。

    果不其然,幾乎所有的跟蹤者都毫不遲疑的綴上了羅蘭。反倒是先走一步的克魯維恩只吸引到了兩個跟蹤者,而且還是青銅階的。

    大約估算了一下,然後羅蘭確定了克魯維恩肯定能解決掉那兩人。

    於是羅蘭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並非是為克魯維恩安全下來而慶幸。羅蘭可從來沒有為他人犧牲掉自己的想法。

    之前羅蘭並沒有說謊。他的確有甩開跟蹤者的辦法,只是如果和克魯維恩在一起跑的話,那計劃很容易就會失敗。

    之前羅蘭說謊了,跟蹤者並不都是白銀階。

    其實羅蘭能感應的到,追來的人中只有一個白銀階。如果羅蘭和克魯維恩掉頭回去打的話肯定是打得過的。

    可問題是,萬一打起來,自己會不會被法琳娜的城衛軍順勢逮捕?

    於是羅蘭不敢胡亂出手,而是打算將計就計,先獨立行動再考慮解決後面跟著的那群人。

    眾所周知,山民的腦子不怎麼好用。這些考慮雖然並不複雜,可如果羅蘭跟克魯維恩解釋起來就沒完了,反倒不如直接告訴他「敵人不可力敵」來的簡單。

    反正羅蘭確實有自信能跑得掉。

    逃跑中的羅蘭面上滿是慌張之色,可速度卻不快也不慢。

    身後的跟蹤者們也不知處於什麼樣的想法,也沒有出手襲擊羅蘭,而只是跟著而已——甚至還不是悄悄的跟著。

    之前被羅蘭的感知辨認出來的幾個人也不避諱,甚至懶得進入潛行,而是就這樣正大光明的跟在羅蘭後頭。

    念頭一轉,羅蘭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於是不由得呵呵兩聲。

    就算羅蘭不清楚為什麼法琳娜突然就要追殺自己,可他至少能肯定,後頭的跟蹤者必然是法琳娜的人。

    法琳娜是有著數量眾多的追隨者不假,可是,能被她親自勾.引的死忠只是這群人中最優秀的那部分。剩下的大部分追隨者,很大一部分都是衝著她德魯伊的身份而來的。

    這種情況之下,除了她的那些死忠,其他的追隨者都不知道其實法琳娜正在被德魯伊教派通緝甚至追殺。這樣她根本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出手攻擊一個「枯萎者」和他的同伴。

    可是,如果她派出的「為確保枯萎者安全的保護部隊反而被失去理智的枯萎者出手攻擊」,那麼為了自保,對枯萎者大人進行一定程度的反擊就容易被接受多了。

    如果羅蘭沒猜錯的話,這些潛行者八成都是法琳娜的死忠。

    那個不該被羅蘭發覺卻自己暴露出來的白銀階強者、還有那些被發現之後就乾脆正大光明的跟在後面的潛行者——這其中的破綻實在太多了。

    這些和法琳娜的關係相對比較近,知道部分真相的人想要做的事,就是讓羅蘭神經緊張之下先手攻擊他們。

    假如羅蘭真的這麼做了,那麼不明真相的城衛軍就會立刻把羅蘭包圍。隨後無處可逃的羅蘭就會被法琳娜親手逮捕。

    真是好狠又好白痴的計謀。

    ——說穿了不就是騙先手嗎?早就是PvP的玩家玩剩下的東西了……

    羅蘭嘴角裂開,露出一個滿懷惡意的笑容。

    想和我玩玩?

    「那我就和你玩玩……」

    羅蘭低聲喃喃著,眼中有光逐漸閃動。

    發現這群人是法琳娜的人之後,本來只是想甩掉他們的羅蘭決定給那個女人一點教訓。

    於是他念頭一轉,朝著某個方向跑了過去。

    在羅蘭不疾不徐的跑過第五個拐角的時候,那些跟蹤者終於感覺到了一點不對——

    雖然羅蘭看上去面色慌張,步伐混亂,但路線實在是太有規律了。

    他好像故意在帶著自己這群人兜圈子一樣。

    因為只是執行誘餌任務,參加這次形容的夥伴水平參差不齊,從白銀階到正式階都有。過了這麼一段時間,因為體質和速度的差異,他們的陣型早就不復存在。

    突然,領頭的白銀階潛行者一個激靈,意識到了什麼——

    「以他的速度計算……繞過這個彎,他就能正好碰到最後一個人了?!」

    想到了隊伍最後一個人是誰,一絲不詳便纏繞在他的心頭。

    他不顧突然的加速可能會打破潛行暴露自己的身形,以最快的速度拐過路口,卻發現羅蘭已經消失不見。唯有一個頸骨被折斷的黑衣人躺在地上,面具被脫掉,露出裡面年輕的面容。

    他前衝的速度頓時一滯。

    那年輕人的後頸上有一道非常明顯的淤痕,但他的面容卻沒有發紫。

    這說明他不是被藤蔓鎖住脖子窒息而死的,而是被力道很大的鞭狀攻擊直接抽碎了頸椎。

    「抱歉,喬,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來的……」

    領頭人雙手不自覺的握拳,喉嚨深處滾動著如岩漿般灼熱的怒火。

    「我一定會把兇手送上絞刑架——我保證。」

    莊嚴地,他這樣發誓。

    這時,傑克身後的跟蹤者們才陸續跟上來,看到喬的屍體後,他們的面容不由得僵了一下。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希望看到喬死去。

    喬雖然是他們中實力最低的一個,卻是人緣最好的一個。他卻從不捉弄別人,而且總是非常陽光的笑著。

    他雖然沒有成功完成過任何一件法琳娜大人交給他的任務——因為他的實力太低,法琳娜大人甚至從來沒有交給過他任務。明明沒有被獎賞過,可他每天還是不住的念叨著法琳娜大人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善良,就像是那些信神的國家裡的牧師一樣好玩。

    喬他只有正式階的戰鬥力,本不用參加這次行動。可因為他特別仰慕法琳娜大人,這次他非常激動的向傑克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久,一定要加入這次行動中。傑克看任務的危險性不大,也就姑且答應了下來,讓他在隊伍的最後面看著就行……

    如今,喬他真的成功騙取了敵人對他進行攻擊,而且留下了一道並沒有發黑的鞭痕,為「敵人是假冒的枯萎者」提供了有力證據,完美的完成了法琳娜大人交給他的任務——他人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的任務。

    伸出顫抖的手,傑克摸了摸喬的身體。

    還很溫熱。

    至多不過死去五分鐘。

    這代表羅蘭離開並沒有多遠——同時也意味著喬本來不用死的。

    一定要殺死他。一定要殺死那個人。

    調整了一下心情,傑克決定先繼續追殺羅蘭。他不能讓喬白死。

    「那個假冒枯萎者,試圖刺殺法琳娜大人的惡徒還沒有跑遠!」他怒聲低喝道,「通知城衛軍前來逮捕兇手,如果城衛軍有什麼意見就給他們看喬的傷痕!」

    「以現在這裡為中心,以最快的速度進行地毯式搜尋!不用隱藏身份,每一戶人家都要詢問!所有的路人都要詢問!」

    「——務必要在城衛軍趕到這裡之前得到兇手的行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29 PM

第四十八章 高溫滅菌(中)

    羅蘭在剛剛路過轉角,短暫的使跟蹤者丟失視野之後,就立刻召喚出了剩下的三條藤蔓。

    假如再給羅蘭三天時間,他就能徹徹底底的學會纏繞術這個神術,而不是依靠銘刻在聖名裡每日限用幾次的不完整版神術。

    等到那時,以羅蘭的感知屬性提供的自然能量,同時操縱十條藤蔓也不再話下。那樣的話,羅蘭無論是機動力還是殺傷力都會上升一整個層次。

    可現在羅蘭每天只能使用在聖名中儲存的四次纏繞術。在他還處於正式階的時候,這的確能給他帶來不少的幫助,可到了現在,一個二環神術已經開始逐漸跟不上羅蘭的節奏了。

    如果單論攻擊能力,以羅蘭的劍術,不動用劍勢的情況下,攻擊效率能接近纏繞術的三倍。現在的纏繞術對羅蘭更多的作用還是通過攀附各種地形使羅蘭得到在立體空間的機動能力。

    接著轉彎的動能,羅蘭黑袍之下,三條翠綠的藤蔓電射而出,纏向了附近建築凸起的部分。

    一個帶著狗臉面具的黑衣人似乎聽到了什麼,有些疑惑的回過頭來。

    就是你了!

    羅蘭眼中精光一閃,右腳毫不猶豫的重重踏在地上。

    ——衝鋒,發動!

    黑色的幽影如狼一般閃動而過。那個黑衣人頭才回到一半,羅蘭就已經撲到了他身後。

    為了防止斬劍出鞘的聲音被前面的人聽見,羅蘭甚至都沒有掏出斬劍。

    羅蘭抬起右手,藉著衝鋒之勢如閃電一般一掌砍在了他的後頸上。

    喀拉一聲脆響,羅蘭憑著手感便知道,這個人的脊椎絕對已經被打碎了。

    為了不驚動前面的人,羅蘭順勢扶住他無力摔落的身體,放平在地上,然後順手將他的面具揭了下來。

    三根翠綠的藤蔓發力,羅蘭借力一躍,緊貼著房頂連續幾次低而遠的大跳,不到十秒鐘就遠遠的離開了這裡。

    羅蘭並沒有絲毫的停頓。

    他知道一個地方可以幫助自己逃脫法琳娜的追殺。

    那就是拉姆小鎮的鎮長所住的地方。

    雖然他的權利大半都已被法琳娜架空,手頭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城衛軍的控制權。可在卡拉爾這個尊卑分明的地方,就算鎮長一點權力都沒有,僅憑著他的名號就能下退一片人。

    羅蘭當然不是想拜託鎮長幫他對付法琳娜或是暫時收留一下他之類的——難得以後都不會回來了,當然要一次把能撈的好處都撈足了。

    在暫時甩開那群人之後,羅蘭便不再避諱路人的目光,而是憑藤蔓不斷在周圍建築上借力,橫跨地形以極快的速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在比較接近鎮長的房子的時候,羅蘭躍進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然後他繞了一個大圈,避開了守衛的守備範圍,輕盈的躍入了鎮長的後院。

    羅蘭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把那個搶到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臉上。

    腳下淺淺的綠色光暈一閃而過,荒野行走的神術瞬間加持完成。

    本來這神術在文明繁盛的地方是無法生效的,可因為法琳娜的過度排擠,鎮長——一位勛爵直接被擠到了這個小鎮的郊區——或者說,是原來的鎮中心直接被法琳娜強行改了位置。

    憑著在財富之城裡學到的東西,法琳娜敏銳的察覺到如今的拉姆小鎮的佈局有問題。為了架空鎮長同時也為了斂財,她將小鎮的市場向她掌控的比較好的西南方遷移,同時派出兩名白銀階潛行者逼迫老鎮長不敢出門,一步一步的進行權利轉移。

    在市場遷移完成的同時,法琳娜又越權下達了幾條政令。在優秀的政治決策下,新的市場很快就取得了老市場的四倍收益。

    法琳娜對這一輝煌結果進行了大面積的宣傳。鎮民們在誘導之下很輕易的相信了這種收入是和且僅和市場搬遷有關的,同時對法琳娜的「暫時法令」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擁護著——即使市場的收益和九成五以上的鎮民的生活完全無關。

    在鎮長被法琳娜逼迫不敢出門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法琳娜開始在新的鎮市場周圍建立拉姆廣場,宣傳所謂的「新市中心」的概念,並讓她的死忠現身說法——說白了就是當托。

    這種小地方的鎮民何時見過這種架勢。鋪天蓋地的宣傳之下,住在新市中心便高人一等的概念很快便深入人心。

    這時,法琳娜以修繕老宅的名義,開展了老屋換新屋的活動。用原市場附近的房屋——也就是老鎮長家附近那一片的房子,稍微加一點錢就能在鎮中心那裡買一套雖然小一點但家具齊整的房屋。

    這些鎮民為了一套在鎮中心的房子,掏空了自己家近乎全部的積蓄,然後對慷慨的法琳娜大人感恩戴德。

    房子的更改伴隨著的是生活範圍的更改。這群搬家的拉姆鎮民很快就適應了在全新地方的生活。因為許久不見鎮長家,鎮長的存在也漸漸在他們心中被遺忘。

    這時,法琳娜果斷出手,強行進入鎮長家,將老鎮長和他最忠心的那部分僕人毒死,控制住還年輕的鎮長之子。然後把他家周圍的房屋完全清空。

    在一個星期以後,法琳娜謊稱鎮長病死,鎮長之子繼承勛爵的名號和鎮長之位時,很多拉姆人才恍然想起原來他們還有一個鎮長。

    鎮長之子不能說是無能,但至多不過是中庸之才。他無力從法琳娜手中奪回權柄,只能保證自己失去的儘可能慢一些,每天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抱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將就著活著。

    能把一位世襲勛爵逼成這樣,不得不說法琳娜這手相當漂亮。

    羅蘭開著荒野行走消去了自己的腳步聲,可他一進屋卻哭笑不得的發現,這個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根本就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的面容憔悴,身體微微發福,皮膚發黃,如同一個民夫,完全看不出他貴為勛爵,坐擁一鎮。

    他右手緊緊攥著一個酒瓶,歪著頭,瑟縮在搖椅中睡著正香。

    羅蘭想了想,便去倒了一杯水,猛地潑在了小鎮長的臉上。

    在他驚醒的瞬間,羅蘭沒有給他任何呼救的機會,便急促的問道:「鎮長大人,我是法琳娜大人的人。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人從這裡路過?」

    年輕的鎮長明顯懵了。大約過了五秒多種他才反應過來,臉上滿是因憤怒而浸透的淺淺血色:「法琳娜的人了不起?我起碼也是你們的鎮長!沒我父親你們這群賤民早就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他話還沒說完,羅蘭就伸出手來,抓住他的喉嚨哢嘣一聲捏碎。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聲音和語氣而已。」

    羅蘭衝著年輕鎮長的屍體聳了聳肩,把聊勝於無的經驗扔到了灰燼之徒的經驗池裡。

    然後,羅蘭把他搬到床上,擺出一個剛被驚醒,低垂著頭,雙手扶著太陽穴的造型。

    轉身羅蘭便拿著鎮長的酒瓶,鑽進了那床後的衣櫃裡。

    「來吧,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土鱉,讓我給你們演一齣好戲……」

    充滿惡意的笑容如花朵一般在羅蘭臉上盛開。

    「……就叫,毛利之死!柯南殺人事件——如何?」

    那在半掩的衣櫃中幽幽傳來的聲音沙啞如蛇,如罌.粟一般,劇毒而誘.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31 PM

第四十九章 高溫滅菌(下)

    破舊的房屋,空無一人的街道,還有初冬降臨之時呼嘯的寒風。

    明明這裡離居民搬走只過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卻仿若遺蹟一般給人殘破古舊的感覺。

    ——沒有人氣。只能如此形容。

    冰冷的無機物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之中。沒有人會認為這裡還有人在居住。

    「你是說,鎮長大人就住在這兒?」領頭的一名身披重甲的衛士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再三重複自己的疑問,「貴族老爺就住這個破地方?」

    我家的僕人都不會住在這種地方——

    後半截話被他及時的收了回去。

    在濃濃的訝異之後,緊接著的是一種莫名的酸楚——那似乎是對英雄的惆悵。

    就彷彿是在酒館裡聽到的傳奇故事接近尾聲一般,英雄遲暮的氣息理所當然的便會撲面而來。只是不知為何,這位衛士此刻看著鎮長的家,在這與荒野之地無異的道路上,彷彿踏入及膝的深雪一般,卻是有些邁不動步。

    那是畏懼?

    不……

    他心中瞭然。

    那大約是憐憫吧。

    緊隨著憐憫的,就是一絲近乎察覺不到的優越感。那是建立在對法琳娜的忠誠之上的一種犬類的優越感。

    「咳,所有人聽好,」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思緒強行扳了回來,「任何一間房屋都不要放過!所有的地方都要徹查!」

    「就連貴族老爺的家也要查嗎?」

    他聽到身後有人問道。

    連思索都沒有,他頭腦一熱便開口說道:「那是自然。法琳娜大人的命令必須得到貫徹。」

    可他話剛說出口就感覺到了不對。

    於是他停頓了一下,便以稍微溫和一點的聲音補充道:「不過,為了不讓你們這群沒輕沒重的傢伙打擾到鎮長大人的休息,我和你們一起去。」

    稍微思索一下,領頭的衛士便向著自己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說,人的記憶果然不靠譜。

    距離自己搬走還沒過幾天,鎮長家就變得陌生起來。

    連續走錯了好幾次,他才帶著身後的城衛隊一起來到了鎮長家。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大大敞開的房門。冬日將近,凜風將至。冰冷的空氣倒灌入屋內,僅僅是看著都覺得冷。

    「鎮長大人?」

    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長了個心眼,衛士立刻低頭看了看腳下。發現積灰已久,根本沒有腳印出現才微微放下心來。

    可他剛推門進去,就被酒瓶破碎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們這群渣滓!給我滾!立刻!」

    憤怒含糊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可那聲音平復以後,卻傳來了沉重而緩慢的呼吸聲。

    「鎮長大人?怎麼了嗎?」

    門口的衛士壯了壯膽,提高了聲音問道。

    裡面沉重的呼吸聲突然消失無蹤。大約過了一小段時間,有些迷糊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誰?有事嗎?」

    看來大約是剛睡醒。之前八成是夢話。

    衛兵心中瞭然。

    剛剛提起的心便是放了下去。他湊了過去,站在門口。

    看到年輕的鎮長坐在床上,面容憔悴,神色枯槁。他將雙手扶在頭上,將腦袋深深埋了起來。

    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把他當成酒館裡醉酒頹廢破落戶——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太多。

    想起之前的酒瓶破碎聲給自己帶來的心悸,衛兵終於意識到了眼前之人畢竟是一鎮之長,無論怎麼破落,他都是實實在在的世襲貴族,封地就算比起一般規格的男爵來都相差無二。

    於是他也長了個心眼。看鎮長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好,於是他很聰明的不進去找罵,而是默默的退後幾步,給手下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安心躲在了門外。

    隨口,他開口問道:「大人,法琳娜大人叫我們來查一個冒充枯萎者的人。有人說他往這邊走了……您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從窗外路過?」

    有那麼一個呼吸的時間,房間裡面毫無動靜。但衛兵並不會因此就松下氣來。

    那與其說是忍下了怒氣,反倒不如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近乎暴怒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法琳娜的人了不起?我起碼也是你們的鎮長!沒我父親你們這群賤民早就不知道死哪裡去了!黑衣服的人?黑衣服的人我就見過你們!你們的腦子是用來吃屎的嗎?沒看到我之前一直在睡覺嗎?」

    那聲音因怒氣滿盈而變得有些沙啞,還一些地方還破了音。可就是這樣既不威猛也不華麗的斥言,卻讓護衛隊長背後的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他終於想了起來,自己是在對什麼樣的一個人說話。

    那是實實在在擁有爵位的貴族老爺。和法琳娜這種代行權責的守護者德魯伊不同,這些貴族老爺雖然大多數都沒什麼施法能力,也不能長生不老,可這不影響他們在凡俗的世界中的影響力。

    要知道,法琳娜大人甚至都不能隨意的處死他人,而貴族老爺卻可以依靠僅僅賠錢就免去責罰——在卡拉爾人的觀念中,因為頂撞地位高的人而被處死屬於咎由自取,就算身在軍隊也不能享有烈士待遇,他的家人不僅不會得到照顧和優待,甚至還會被別人看不起。

    於是一個早就應該被他想起的想法現在才迴蕩在他的腦海中:自己這些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無視鎮長的存在,而把代理性質的領導人——法琳娜當成了自己奉獻忠誠的目標?

    「鎮長大人,您消消氣……」

    在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才是拉姆真正的主人以後,一層細密的冷汗頓時凝結在護衛隊長和他身後的護衛們的臉上。

    連帶著的,就連語氣和聲音都弱了幾分。

    「消消氣?然後被你們這群強盜把我最後的財產也搶走?」

    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在倒灌的寒風中,近乎將四壁引燃的怒火攀附而來。裡頭領主的責罵遠遠還未結束:「我發誓,我一定要吊死你們!處以絞刑!你們這群強盜,小偷!來,進來,我要記住你們的臉!」

    這時候進去才是傻子呢。

    護衛隊長心中暗罵一句,也不回話,帶著身後的隊伍迅速離開了這裡。

    可他們沒看到的是,在他們剛走不久,衣櫃的門緩緩打開,一個黑袍的纖細身影邁步走出,如同亡者從棺材中醒來。

    羅蘭毫不避諱的走到已經斷氣許久的鎮長面前,伸手把他抱起,翻了個面,讓他趴在自己的床上。

    然後羅蘭單手將年輕鎮長的腦袋向上抬了抬,右手掏出斬劍——也不用力,只是把斬劍的刃面放在鎮長的脖子的下面。

    左手放開,右手輕劃。

    隨著脖頸的動脈從前方被割開,就算人已死,就算脖子被劃開鮮血也不再噴湧。可鎮長的血液也迅速而堅定的從中流出,不一會的功夫,以出血點為花蕊,一朵碩大的鮮紅玫瑰就從微微發黃的床鋪上盛開。

    等到血液流出大半、出血速度明顯變慢以後,羅蘭用斬劍自後脖頸到後腰輕輕切開這個年輕人的衣物,小心的不劃破他的皮膚。在衣服被切開以後,羅蘭將斬劍反握小心的切割著屍體的後背,如同拿著一桿畫筆,描繪著一個不斷流血的眼睛。

    整個過程沉默而迅速,羅蘭動作間的熟練令人不寒而粟。

    「等她看到這個,那個女人就不會這麼安心了吧。」

    專心的描繪著那個流血的眼睛的細節,羅蘭喃喃道。

    這個圖案是真理與恐怖之神恩佐斯的神徽。作為除眼中有蛇的希格斯以外最接近黃昏種、最能理解黃昏種的威脅、同時也是受黃昏種感染最深的神明,他的精神狀況顯然值得擔憂。

    作為一名混亂中立的神明,他在人間堅定不移的推行恐懼。

    他的信徒們並沒有組建神殿,而是成立了一個名為真理會的組織,後來被南風之環吞併。

    真理會相信,這個世界處處充滿了惡意。人們之所以能安然生活,只是因為他們的愚蠢無法發現世界的而已。人越接近真理,就會越深刻的感到世界的恐怖,就會愈發瘋狂。

    普通人無法得知世界的惡意,就像瞎子不知道身前就是萬丈懸崖——真理會驕傲的認為,自己就是那個眼清目明者。

    但他們無意讓人們避開必至的末日。就連他們全知全能的主恩佐斯也會在那末日面前毀滅,就更無論那些渺小如螻蟻的凡人了。

    他們要做的,僅僅只是讓自己更接近世界的真理,由此更清晰的看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剎那,然後作為第一個感受到莫大恐怖的人而驕傲的同世界一起死去。

    羅蘭記得,真理會是瘟疫復興中期才暴露出的邪教徒性質——當然,在那之前他們也並不招人喜歡。

    作為真理與恐怖之神的信徒,真理會熱衷於拆穿他人隱藏的秘密,最好是能因此帶來恐慌的秘密;當然,基於那不可磨滅的混亂天性,更多的時候他們揭露的秘密只是自己憑藉隻言片語推斷出的妄論。

    對於心中有鬼的人來說,真理會就像一隻逮不住的耗子一樣煩人。而對於底層民眾和一些情報販子來說,真理會是八卦消息的源頭,每一句話都可能隱藏了一個謊言和一個秘密。

    而且羅蘭還知道,法琳娜當初刺殺失敗,就是因為真理會向那位「財富之城最尊貴的客人」拆穿了法琳娜的秘密。

    這群煩人的老鼠從不閉嘴。而且他們並不認為揭露他人隱私是自己的不對,反而認為那些基於貪婪自私的天性、以及無用的憐憫而將真相掩埋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每一個被他們揭露秘密的人不但要面對自己的隱私被拆穿而帶來的一系列麻煩,而且還會遭到這群老鼠可笑而確實煩人的報復。

    恩佐斯自己就不夠強大。但他作為知道的事情最多的神明之一,想要殺死他也並不簡單。就算是瘟疫復興時期對現有神明展開清肅,他也是死的最靠後的那一批神。

    因此,羅蘭也習慣了有什麼髒水都往真理會上潑——偶爾還意外的真能把他們給蒙出來。

    如果說南風之環是一個紀律性很強的軍人,灰燼之環是一個充滿了狂想和妄念的藝術家,那麼真理會就是一個只會在背後捅刀落井下石的市井小人。

    就算同為邪教徒,之間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當然,法琳娜的情況不一樣。

    羅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因為拉姆小鎮這裡就是羅蘭少數幾次蒙出來的情況之一。真理會真的對法琳娜展開了報復,而且方式就是殺死年輕的鎮長——羅蘭甚至連鎮長的死亡方式和造型都完整的複製了過來。

    只是提前了三個月而已。

    「這個鎮子病了……那麼,是時候對病人執行高溫滅菌了。」

    黑袍之下,羅蘭的嘴角微微彎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33 PM

第五十章 火已燃起

    戴著細細的黑框眼鏡,黑色的長髮隨意的紮成馬尾,簡單無修飾的白色馬甲外面套了一件無扣的黑色外衣。這個二十多歲的俊美青年打扮的如同酒館的侍者一般,卻依舊遮掩不住他身上的貴氣。

    因為旅館老闆不經意間看到了他的手提箱。

    他能看出,那個黑色古樸的手提箱是蘇澤的手工,在神奇的煉金術的加持下,這個手提箱可以有效減輕裡面東西的重量。那上頭的暗花是斬首公的年代流行的,到了現在還能保存的這麼完好的並不多。

    作為煉金物品,僅憑它身上繁複美麗的花紋,它也能賣出三百以上金幣的天價——老闆以前就住老鎮長附近,曾經有幸見過一次它的贋品。

    聽說老鎮長是一次撿漏的時候走了眼,在把它弄到手之後才發現花紋和時代都對,只是連打開的縫都沒有,和一塊巨大的板磚相比就差花紋不一樣了。而且它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減輕重量的功能。以它的重量,就算裡頭什麼都不放,也至少要正式階戰士的力量才能將它抬起。

    於是老鎮長只好把它放在密封的架子上,作為一件裝飾品供著。

    老闆是記得的,當時就算是壯如牛的護衛長大人,也需要用雙手才能將這個箱子提起來。可這個纖細的少年,卻彷如比提著一個空空的木頭箱子還輕鬆的用三個指頭就把箱子提了起來。

    ——換句話來說,這是真貨。

    一個能提著價值三百金幣的箱子滿地走的人——旅店老闆無法想像箱子裡究竟放了什麼,也無法想像這個青年的身份究竟尊貴到什麼地步,只好用自己最謙卑的態度點頭哈腰的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您想要點什麼?」

    「一間最好的客房。」

    青年毫不遲疑,對旅館老闆拋出一枚金幣。

    「不不不!用不了用不了!」

    如果是其他客人的話,老闆絕對就把這枚金幣貪了下去,絕不會找給他一個銅板。如果客人問起,他也會說剩下的部分都是小費——哪怕小費比正式的花銷可能要多出幾十倍。

    可對眼前這位,老闆卻不敢這樣做。

    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他知道的,身份尊貴到這種地步,袖子裡從來不缺金幣,更不會自降身價因為一枚金幣而找他麻煩。

    他其實是想要更多。

    比如一個騎士勳、以及一個騎士莊園。

    他可是知道的,貴族老爺是可以晉封手下成為騎士的。那可是騎士——就像威爾老爺那樣威風!

    而且威爾老爺也不過是一個沒有封地的騎士而已,在鎮子裡威風的簡直鼻孔朝天!

    還有,聽說一些大貴族還能讓平民也變成貴族老爺……聽說蘇澤的皇族都是黑髮……如果……

    心中激動泛起。老闆幾乎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怕自己的表情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出來。

    只見那個貴族青年有些愁苦的思索了一下,就如同在思考還有什麼地方能花錢一樣。

    他可不敢推薦自己旅店的食物——那必然是要一會贈送上去的。要是在這種小地方斤斤計較,難免會留下小氣的印象。

    「那……剩下的錢就給我妹妹買一套常服吧,她身材和我差不多,要黑色的。」

    青年笑著說道,伸出手指甩動著手提箱,在指間轉了個圈。

    「是是是,一定給您買最好的!最漂亮的衣服!」

    老闆的目光被那手提箱吸引了一瞬間,便立刻連連點頭,便要把手中的金幣遞給夥計。

    但此刻他卻聽見那個青年說:「等冬天過去,老闆你有空的話就來一趟蘇澤的托亞塔密斯,然後把這枚金幣遞給我的管家。我請你吃飯,蘇澤的特產美食。」

    那個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次出門沒帶多少金幣。沒想到卡拉爾物價這麼貴,我手頭也沒多少金幣了……老闆你真是個好人。對了,衣服也不用買多好的,一兩個金幣的湊合一下就差不多了。」

    聽聽!手頭沒帶多少金幣——合著他平時出門都是帶金幣的嗎?

    還有,什麼「卡拉爾物價這麼貴」……老闆瞬間就猜到,肯定是他的同行們沒看出這位爺的身份,當作普通的肥羊宰了。

    多謝你們的愚蠢,把這份大禮送到我這裡!

    不過,一兩個金幣的衣服……聽到這裡,老闆的心便是一抽。

    兩個金幣啊!那可是他接近三個月的純利潤。

    捨不得肥肉套不住白烏——老闆心一發狠,決定掏出自己的所有積蓄,用五個金幣買一件在拉姆能買到的最好的衣服。反正等冬天過去,自己每花的一個金幣都會得到成百上千倍的報償。他能看出來,這個貴族青年人很好,性格溫柔,甚至還有些懦弱。

    這樣的人相當好欺負。如果自己跪地請求、甚至打滾磕頭的話,大約不會捨不得給自己賜一個騎士勳吧?哪怕沒有封地也好啊……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頭的金幣。

    重量比普通的金幣更重——這說明含金量更高,更值錢。上面沒有卡拉爾金幣上的金葉花圖案,而是畫著一個奇怪的葉子——那好像是翼樹的葉子。

    這就是蘇澤的金幣?從沒有出過國的老闆把它當成稀奇東西仔細打量了一下。

    他也不敢咬,只是把它小心的用手帕紙收了起來,然後親自帶著貴族青年走向了最貴的客房。

    在旅店老闆恭敬的關上門之後,貴族青年那帶著一絲天真的溫柔笑容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他把眼鏡一摘,沒有眼鏡的掩飾之後,那種深邃如深淵的目光便再次出現了。

    正是羅蘭。

    「沒想到鎮長家這麼窮……還是說,他家僕人搬的有些過分了?」

    羅蘭輕笑道。

    他除了身上這件鎮長之子在鎮長死前給自己定做不久,還沒來得及穿的常服還值點錢以外,就找到了那個僕人搬不動的手提箱——除此之外,別說金幣,羅蘭就連半個銅子都沒找到。

    不過這個手提箱倒著實是好東西,羅蘭能在鎮長家找到這件東西實屬意外。這東西是亞里士多德大師的作品,裡面的煉金法陣激活以後足足能抵消三百磅的重量。

    如果拍賣的話,拍出一千金也只是在哪裡拍賣的問題。光是這個箱子,就足夠羅蘭隨便在哪個國家買個世襲爵位了。

    之所以這個箱子在鎮長手裡完全沒有發揮它的功能——那只是因為魔力不夠了而已。

    煉金產品是出了名的耗魔,就算亞里士多德大師的魔力循環設計的如何巧妙,在接近六十年的時光裡也絕對耗得一乾二淨。

    羅蘭用胳膊肘也能猜得出來,鎮長弄到這個東西的手段絕對不光明,以至於他竟然不敢拿著這個箱子去找個專家問問。

    畢竟煉金產品的耗魔是相對於魔化物品來說的——以羅蘭區區正式階灰燼之徒的能量積蓄,也僅僅花費一半的自然能量就足以驅動這個物品正常運作一年。

    在重新充能之後,羅蘭自然是能打開這個鎖死的箱子了。

    可讓羅蘭失望的,是這裡面除了一個黑色的沉重石板外,只有數不清的冥幣……

    這些金光燦燦的可愛小東西,裡面根本就不含金子。這是用翼樹那充滿金屬質感的燦銀色樹幹鋸成錢幣大小,然後漆上了金色的漆製成的金幣象徵物。就連金漆都一點金子都不含。

    因為巫師的一些巫術需要使用大量的金幣,為了防止大量的稀有金屬憑空消失帶來整個世界的金融體系崩塌,一些巫師開發出了金幣的替代物。

    為了防止有人被騙,金幣的背面還專門花了翼樹的葉子作為標識;正面還有用五種語言寫著的「你可以咬一下看看」的俏皮話。

    只要咬一口,一股濃郁的油漆味和木頭渣子味就會暴露它的身份。無論它摸起來有多麼像金幣。

    那就是用翼樹加工成的假金幣。同樣能作為施術材料,而且相比較金幣來說便宜得多。

    一顆十年的翼樹大約能產出數萬枚這樣的金幣。平均下來算,一枚這樣的金幣至多也就值兩個銅幣——其中超過一半都是手工費,畢竟翼樹硬的令人髮指。

    這種無比廉價的金幣,被玩家戲稱為冥幣。倒是也有人在幾乎見不到巫師的卡拉爾拿這東西騙人,而且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成功率都很高——除了偶爾被識貨的商人當成來騙錢的巫師告發被通緝之外……

    羅蘭把其中一半的冥幣倒了出來,隨便找了個湖把它們沉了進去,然後把自己的黑袍放進了手提箱,穿上了鎮長家那件意外很合身的常服,前往了拉姆最豪華的一家旅店。

    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後,羅蘭便從手提箱中掏出一瓶閃動著淡淡金色光芒的紅色油狀液體,隨手倒在了床上和房間的每個角落。

    頓時,一股混合了花椒和薄荷味道香氣便充斥在了整個房間裡。

    那正是羅蘭從鎮長的壁爐裡找到的幾瓶煉金燃油——這是蘇澤的煉金術師們製造高濃縮的固態燃料時的失敗品,雖不能穩定保存,性能卻比普通的煉金火穩定許多,也失去了煉金火那種刺鼻的氣味,造價又足夠廉價,正好可以當做民用燃料的替代品。

    大約這麼一瓶足夠爐火燃上一個冬天,價錢無非也就是兩個銀幣,並不算貴。因此那些近乎是從鎮長家明搶東西的僕人們也看不上這東西。

    雖說不算貴,可一般人還是不會用這東西的。畢竟足夠一個冬天取暖的燃料最多也不過就一個銀幣,可和那兩個銀幣的價格相比,平民們更傾向於忍受枯枝燃燒的煙氣——對他們來說,一個銀幣已經能辦許多事了。

    羅蘭剛剛把燃油細細的淋遍整個房間,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先生,您的衣服。」

    和老闆的聲音不同,那是一個悅耳而輕快的女聲。

    送貨上門了嗎。

    羅蘭連瓶子都懶得收,只是進了裡間,一邊繼續潑油一邊懶洋洋的喊道:「門沒鎖。進來把衣服放下就可以了。」

    「好的。」

    外面的人乖巧的應著。緊接著,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不到五六秒的時間又傳來了關上門的聲音。

    羅蘭從裡間出來,看都沒看直接把放在桌子上的衣服放進了手提箱裡。

    隨後他將瓶子連同裡面的最後一點油都丟進了壁爐裡面。於是壁爐裡的火焰瞬間大了一大圈,羅蘭站在兩米以外都能感受到一陣陣的灼熱。

    高溫之下,離壁爐最近的地毯開始緩慢燃燒。

    在燃燒的地毯接觸到下一團煉金燃油以前,它的燃燒都會是這樣安靜而緩慢。

    大約還有五分鐘不到的時間,這房間裡的火勢就會無法阻止;再過十五分鐘,這木質的房間的整個承重結構都會被高溫燒脆,隨後垮塌。

    他還有其他地方要去。僅僅一家旅店因失火而垮塌,也許只會讓人當成意外。

    想要讓法琳娜意識到他的存在,羅蘭還需要繼續彰顯自己的存在。

    煉金燃油還有六瓶。這種東西引起的火焰不會被水澆滅,整個拉姆能阻止這種火勢的只有法琳娜一個人。以她的能力,撲滅這種火焰只需要不到一刻鐘——假如她發現了鎮長家的真理復仇印記還敢出門的話。

    來吧,選擇吧。

    是冒著沒有第二個人能理解的生命危險去拯救整個鎮子呢?還是先保自己?

    冰冷的微笑浮現在羅蘭臉上,他隨即將平光眼鏡戴上,頭髮隨意束了起來。

    正確答案只有一個。

    已經被真理會發現的法琳娜沒有重頭再來的時間了,她只能冒著生命危險拯救拉姆小鎮的鎮民——就算如此,所有鎮民都不會明白她為此做出的付出,同時那些最後被拯救的人還會怨恨她來的晚了。

    羅蘭提著手提箱走出了房門,然後從外面鎖死了房門。

    「您這是要出去?」

    旅店老闆慇勤的湊了過來。

    「我去接我妹妹,接到就回來。」

    羅蘭輕笑著回道,隨後毫不猶豫的邁步下樓。

    他自然沒有一個妹妹。

    ——於是他便永不復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36 PM

第五十一章 赫爾蘭

    唐納德緊皺著眉頭,快步走在東街上。

    因為那個冒充枯萎者在卡拉爾招搖撞騙的大膽狂徒,今天他非常忙。

    身為拉姆小鎮的安全顧問,在鎮子裡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之後,他沒有理由置身度外。就算再不想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日子裡出門,但既然接到了法琳娜閣下的召喚,哪怕是出於起碼的尊敬他也必須立刻走一趟。

    誰都知道,法琳娜閣下才是這個小鎮真正的掌控者。她既然想要追捕那位不知道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想要冒充枯萎者的德魯伊,那麼自己這些人也就只好跟著她一起鬧。

    至少樣子還是要做的。但唐納德敢打賭,不光是自己,其他被法琳娜傳喚過去的顧問也絕不會對這件事真正的上心。

    不管怎樣,那畢竟是一位德魯伊,德魯伊之間的事情只能由德魯伊解決,何況法琳娜也並沒有給出那位德魯伊冒充枯萎者的證據。

    在他們這些顧問看來,這應該是一次迫害,一次對舊敵的公報私仇。

    能處理的完美自然是最好。可唐納德他們也並沒有得到那個所謂的「假枯萎者」的任何情報。

    因此法琳娜他們幾個顧問在碰頭會上簡單的商量了一下,決定按法琳娜閣下的想法至少走一遍流程——也僅僅是走一遍流程。

    畢竟萬一那個「假枯萎者」實際上是德魯伊教派內的掌權者,那麼等他反應過來,法琳娜倒不一定遭殃,他們這群顧問可是一個都跑不了。

    唐納德所要負責的,就是各個人員聚集地的安全檢查。

    卡拉爾的木材資源非常充足,在緹坦要賣三個金幣一根的昂貴木材在這裡甚至只要一個銀幣。也正因此,卡拉爾絕大多數的建築都是純木質結構的。雖然卡拉爾同樣盛產鐵木這種硬度堪比鋼鐵的稀有木材,但這並不代表卡拉爾能奢侈到用抗火的水晶木來造房子。

    因此,在卡拉爾的每個城市中,防火都是非常嚴肅的一個話題,安全顧問的地位因此變得非常重要。每當城衛隊有任務無暇巡邏的時候,安全顧問就要去整個城市的火災易發地區進行一輪檢查。

    ——其實也還是過場。唐納德撇了撇嘴角。

    他記得兩天前,在法琳娜閣下的要求之下,他剛剛檢查過一遍火災隱患,而且進行了有效排除。更何況,在卡拉爾長期居住的人都對此火災相當程度的防範意識,除非是以他們的專業知識發現不了的隱患,其他可能導致火災的因素自然會被居民們自行避免。

    進了一家旅店,草草掃了一眼大廳,唐納德便徑直離開,連二樓都懶得上。

    他還有其他的地方要去。這麼冷的天沒事出來逛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早點弄完著一些回家寫份「一切安好」的報告交上去然後美美的補上一覺才是王道。

    可就在唐納德剛離開那家旅店時,一個悅耳輕柔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先生,請問南門怎麼走?」

    一位有教養的女士。

    還未回過頭來,這樣的印象便在唐納德心中成型。

    可當他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黑色及腰的長髮在寒風中飄動著,精緻的小臉凍得通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怯生生如同一隻小動物一般惹人憐愛。黑色的束身小禮服勾勒出纖細如精靈的身姿,略大一號的黑色風衣更顯這位少女皮膚的白皙,貂絨的披肩也沒有讓佳人感到溫暖,她只是哈著氣,原地輕輕地跺著腳。

    ——禮服是典型的班薩貴族風,長筒靴的皮料是卡拉爾的雪鹿皮,披肩是今年冬天的貨,風衣更是蘇澤的奈斯瑟爾大師設計的當年流行款,夾層裡用三重斷章的手法寫了保溫的煉金術式。

    不知該感到羞愧或是自豪,身為一位從班薩的貴族學院畢業的優等生,唐納德幾乎是瞬間就計算出了這位美麗少女身上這身行頭的總價。

    每一件都起碼值三個金幣,加在一起這身行頭大約得值三十個金幣。嚴格來說並不算很貴,而且總體風格比較雜。可在拉姆這種小地方是不可能有人買得起這一套行頭的。

    如果把整個拉姆的「大商人們」的錢湊在一起還差不多。

    再加上那蘇澤貴族的古老禮儀,那黑如夜空的美麗長髮,和那雪白精緻完全沒有老繭和疤痕的纖細雙手,眼前少女的身份呼之慾出。

    雖然早有家室,可男人特有的那種顯擺的心理還是讓唐納德微微一笑,用蘇澤語問道:「您是要找什麼人嗎?需要幫助嗎?」

    大約是在他鄉遇到熟悉的口音,美麗如妖精一般的少女明顯呆了一下,隨後她幾乎跳了起來,微微前傾身子,歡快的帶著皇都口音的蘇澤語連連發問:「您會說蘇澤話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您能帶我去一趟南門嗎?我的護衛……我的哥哥和我走散了,聯繫不上。我只知道他大約在南門等我,您能告訴我南門怎麼走嗎?」

    那種帶著優雅的長長尾音、且發音跳躍如唱歌一般的地道皇都話讓唐納德聽的頭昏腦漲。他是在班薩自學過蘇澤語沒錯,可那程度僅限於日常交流。一旦純正的蘇澤人用帶著口音的蘇澤話跟他說話而且語速很快的話,他就只能聽個大概。

    雖說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少女要去南門找她的護衛或是哥哥,可她的口音已經暴露了她的身份。

    蘇澤的皇都格雅薩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雖然處於極北之地,全年冰雪覆蓋,可蘇澤的皇家煉金術師們在格雅薩建立了一個巨型的恆溫結界,使得那裡四季如春,空氣清新。再加上蘇澤是永久中立國的原因,很多別的國家的世襲大貴族在退位以後都會選擇來這裡而非是緹坦養老。

    風景好是一個方面,另外就是緹坦雖然富裕,可那裡的思想碰撞過於激烈,今天冒出一個思想,明天冒出一個理論,後天冒出一個主義——對年輕人還好,可對這些老人來說,他們寧可去交通沒那麼發達但靜謐安詳的蘇澤去養老。

    不過話是這麼說,可能活到退位的貴族也不多。

    因此格雅薩裡的長期居民更多的還是蘇澤各地方來任職的官員。在那裡扔一把斧頭砸到十個人,能有九個子爵以上的貴族,剩下那個八成是什麼大商會的主管。

    能從小在那種地方長大的,隨便一個護衛都不是唐納德能夠得罪的。更何況是這位明顯出身不凡的貴族大小姐。

    別看她身上這一身並不貴而且搭配很雜,而且每一個部件都不罕見,至少在拉姆本地就能買全——可有一些內在的東西並不是外在的服裝可以掩藏的。

    唐納德在班薩首都的翡鴿貴族學院學習了四年的莊園管理和估價,雖然畢業之後依然無法在本地找到工作,但起碼他的眼界和卡拉爾這群賤民已經不同了。

    這種流暢的格雅薩式的蘇澤語發音絕不是一兩年的功夫能學會的。因為毗鄰冬精靈的地界,蘇澤語的發音很多程度上都參考了冬精靈的語言。除非是專門鑽研過語言學,否則一般人學習蘇澤語時都只能學會最起碼的發音。

    在蘇澤本地人聽來,瞬間就能聽出這和本地人的發音差別。

    因為蘇澤和冬精靈關係緊密,一些蘇澤大貴族的子女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會被家族安排著和冬精靈高層的下一代接觸。一方面是為了延續這種來之不易的友誼,另外一方面也是蘇澤人希望能借助冬精靈的青銅之血優化自己家族的血統,讓自己家的血統更加高貴,讓後代天生就擁有更高的起點。

    傳說,蘇澤皇族的就是因為含有非常高濃度的冬精靈之血才會顯出黑髮黑眼的冬精靈特徵。那麼……

    唐納德連忙後退一步,向著如同精靈一般的美麗少女恭敬的行了一禮:「請跟我來,大小姐。」

    「那就麻煩了。」

    嫣然一笑,黑髮的少女歪了歪頭,然後以無可挑剔的禮數謝過唐納德:「還有,您叫我赫爾蘭就好。」

    「失禮了。在下是唐納德,沒有姓氏。」

    唐納德低了一下頭,也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

    不知不覺間,唐納德和赫爾蘭之間談話的主導權就反了過來。赫爾蘭明明走在唐納德身後,兩人之間除了名字之外對對方一無所知,卻給人一種護衛和大小姐之間的感覺——最奇異的是,兩位當事人似乎也沒什麼察覺,就這樣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下來。

    「說起來,唐納德,」自稱叫赫爾蘭的少女有些好奇的問道,「我怎麼看到這麼多正規軍一早的就在城裡跑來跑去的?是晨練嗎?」

    正規軍?

    唐納德苦笑一下。

    拉姆這種小地方,哪來的正規軍。就連城衛隊裡能配甲的都是少數,其他所有的武裝力量本質上都與民兵無異。

    於是他一邊走著,一邊隨口回應道:「那些是拉姆的城衛隊。今天早上出了件大事,有一個腦子出毛病的德魯伊冒充枯萎者在城內招搖撞騙,那些城衛軍就是法琳娜閣下派去追捕他的。」

    「誒?他為什麼要冒充枯萎者呢?」

    赫爾蘭語氣中滿是疑惑。

    唐納德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我也不懂。不過在我看來,那位究竟是冒充的枯萎者還是真貨目前有待考量。法琳娜閣下之前召見了他,又放走了他,現在又要通緝他……真是不懂這些大人物到底在想什麼。」

    「通緝?你們有他的畫像嗎?」赫爾蘭敏銳的發現了唐納德的用詞。

    「有。目前還沒趕製出來,不過法琳娜閣下跟我們幾個描述過,」唐納德一邊回憶一邊說道,「說是……皮膚蒼白,身形瘦弱,頭髮枯黃,大約十七八歲。身上還有一種腐臭的味道。」

    「……能確定嗎?」

    不知為何,赫爾蘭語氣遲疑。

    「當然。」

    唐納德理所當然的說道:「法琳娜閣下的記憶力是不可能出問題的。就連一個月的賬本她都能在半個小時內完全記住……一個可怕的女人。」

    「這樣啊……」

    赫爾蘭若有所思。

    敏銳的察覺了這一點,唐納德微微詫異之後表情嚴肅了下來:「怎麼了?大小姐對這個人有印象?」

    「您是住在東區吧。」

    赫爾蘭笑道:「我聽西區的人說,在騾子旅店裡有個外鄉人,外貌和您的描述差不多。您一會去找騾子旅店的老闆問問就好。」

    「外鄉人?」唐納德咀嚼著這奇異的用詞,「拉姆的外鄉人好像並不少……」

    「——是很遠的那種。」

    赫爾蘭打斷了唐納德的話,加重了某個詞的讀音,話中若有所指。

    唐納德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刻閉口不說。

    他隨手招過一個急匆匆的路過的衛兵,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隨後那個衛兵有些驚豔的瞄了一眼赫爾蘭,便立刻垂下了目光,行了一禮便匆忙走開。

    「我還以為你們這裡的人信息都很靈通,」赫爾蘭表情中滿是意外,「畢竟……」

    「畢竟拉姆地方太小了是吧。」

    唐納德哈哈大笑。

    等笑聲平歇,他才微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確實,拉姆這地方確實有點問題。不光是地方小,這裡的人也不太對勁。」

    「在班薩時一直聽說卡拉爾民風淳樸,可來了以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用愚昧來形容也不過分……而且不光是性格的問題,就連精神狀況……」

    好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唐納德立刻收住了話,爽朗的摸了摸後腦勺,向赫爾蘭致歉:「真是抱歉大小姐,讓您聽了這麼無聊的抱怨。」

    「沒關係。」

    赫爾蘭抬頭微微一笑,那溫柔的笑容令人心生溫暖。

    「顧問!唐納德顧問!」

    突然,一個帶甲的衛士面色驚慌的往這邊跑來。

    「怎麼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唐納德小心的看了一眼赫爾蘭,發現她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愉之色來,才神色一厲,低聲斥道。

    那衛兵看了一眼赫爾蘭,立刻意識到這是一位大人物。於是匆匆行了一禮,便伏在唐納德耳邊含糊的說了什麼。

    瞬間,唐納德臉色大變。

    「什麼?你說鎮長……」

    脫口而出之後,他的聲音立刻壓低了下來:「能確定嗎?」

    那個衛兵用力地點了點頭。

    唐納德的臉色頓時鐵青一片。他向赫爾蘭恭敬且歉意的行了一禮:「抱歉,大小姐。這邊好像出了點事……」

    「沒關係。我能理解,而且我等的人已經到了。」

    赫爾蘭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指向了前方一個身形特別矚目的人。

    唐納德隨著手指看了過去,便認出那是一位山民。

    看那身後的大盾,大概是一位守護者。氣勢很強,起碼得有青銅階的水平,可能更高。

    那人此刻面露焦急之色,四處張望著。

    ……大約是在等這位大小姐吧。

    唐納德心中瞭然,便再次歉意的行了一禮隨後告退。

    他有事必須立刻稟報法琳娜大人。

    可就在這時,遠方傳來的一聲巨大的爆破聲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那是獵刀酒館的方向。聽說他們剛從蘇澤進了一批高濃度烈酒……

    肉眼可見的,熾烈的濃煙呼的一下升起,那附近的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隱約間火光從建築物的縫中漏了出來。

    彷彿約定好了一般,接連幾聲巨大的爆破聲從拉姆的幾個方向傳來。鎮民的驚呼聲、怒罵聲、哭喊聲連成一片。

    大火在風勢的帶動下四處蔓延,眨眼間,濃密的火焰連成一片。

    之前還很急的唐納德反而不動了。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神呆滯。

    突然,唐納德感到臉上一陣發涼。

    他怔怔的伸出手摸了一下。

    ——是雪。

    冬天來了。

    唐納德、以及這座小鎮的很多人所能經歷的最後的一個冬天,已經到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38 PM

第五十二章 擦肩而過

    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它在深雪中看向煉獄,煙氣上騰如巨人燒窯。

    它心慈悲,垂泣落淚。荊棘額上長出,結橋救出多人。

    它被生者跪拜,高呼為王,荊棘為冠。

    ——《依拉瑪特的烏鴉》第二章,第三小節

    ——————

    【你得到了聖者的相關信息】

    嗯?

    羅蘭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自己做了什麼嗎?

    這次系統提示出現的完全沒有道理——要知道,系統提示都是即時的,沒有延遲一說。

    換言之,也就是自己現在正好觸發了某件理論上可以讓自己意識到聖者存在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羅蘭若有所思的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的拉姆。

    火光熊熊,煙氣蒸騰。就算是稱作煉獄也毫不過分。

    誠然。如此多的生命在面前逝去,這本就是一種震撼。

    就像是雪崩或是颱風。那種程度的災難,僅僅存在就足以帶來莫大的震撼。

    因此,羅蘭因自己人類的身份而對如此之多的生命逝去感到悲傷,卻並不因此而感到憐憫。

    假如羅蘭親手將他們毀滅,然後又因此感到憐憫——那不是心懷仁慈,只是純粹的半吊子而已。就算他們死了,得知自己死於這樣猶豫而軟弱的惡人,也會心有不甘的吧。

    雖然最後意外的得知法琳娜只是以追捕自己的名義去找那個亡靈,但羅蘭毫不懷疑,假如她的衛兵能順帶找到自己的話也絕不會介意一併帶回去的。

    法琳娜第一次放跑羅蘭只是因為拿不準羅蘭到底是誰的人。可如果羅蘭第二次被她抓了回去,那就意味著不管羅蘭背後是誰,那個人都已經放棄了羅蘭。

    那個女人絕不會對任何人存有憐憫,羅蘭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他們兩個是一種人。

    假如把兩個人的立場換過來,羅蘭也會這麼做的。

    因此羅蘭絕不會怨恨或是憎惡法琳娜,他只是單純的感覺到兩人無法相處而已。

    羅蘭出神的凝視著燃燒的拉姆小鎮,火光在如深淵般漆黑的眼眸裡躍動著。

    而且,他還在等待著另外一個東西……

    【令人震驚!你引發了一場災難!】

    來了。

    和之前的湛藍色不同,巨大而鮮紅的系統提示在羅蘭眼中映出,和遠方燃燒的城鎮重疊在一起,近乎無法分辨。

    在稍微等待了一會之後,一大片鮮紅的系統提示刷了下來。

    【你證明了自己的決心——你現有的善良偏移全部清零】

    【你得到了特性殺人如麻(個人特性)】

    【你得到了特性劊子手(個人特性)】

    【你得到了特性殘酷思考(個人特性)】

    【你殺死了194名正式階職業者,13名黑鐵階職業者……】

    【你以一場災難殺死了194名正式階職業者,13名黑鐵階職業者,抽取本源力量……你最終得到了1410點經驗】

    【你領悟了灰燼的真意:你從灰燼之道中領悟到了神術灰燼新星】

    到這裡時,鮮紅色的系統提示才漸漸褪去了顏色,重新變回湛藍色。

    羅蘭看到這近乎海量的經驗值,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幾口。

    和激動的心情相反的,羅蘭的表情反而愈發冷淡。

    他近乎漠然的在心底念道:「提升灰燼之徒的等級。」

    【灰燼之徒等級8,晉級需要72點經驗】

    「確認。」

    【灰燼之徒等級9,晉級需要78點經驗】

    「確認。」

    【正式職業等級飽和】

    將灰燼之徒的等級提升到當前階滿級之後,羅蘭並沒有停下操作。

    別看一千多經驗好像很多,用都用不完——但實際上那只是一個假象。

    這麼多的經驗唯有在低等級時才能快速提高屬性。畢竟每提升一階,提升任何職業所需的經驗都會成增加。可如果升階時職業沒有改變,每級增加的屬性卻沒有改變。

    當然,這是只看屬性,不看神術和其他的特性之類的東西。

    如果羅蘭專注提升灰燼之徒的屬性的話,稍微計算一下就知道這肯定不划算。

    羅蘭天生感知是2,轉職灰燼之徒之後變成了3,然後每提升一級+0.35的感知的話,羅蘭需要提升整整二十級!

    這裡面最難的地方在於,羅蘭的最後一級要升到青銅階之後才能提升,而一旦升階,職業等級提升所需的經驗便成了兩倍,這一級的提升就等於是憑空消耗了不菲的經驗——畢竟羅蘭在轉職之後是要把灰燼之徒直接洗掉的,而這些經驗並不會返還。

    最重要的是,羅蘭在拿到告死鴉的職業之後,還要頂著青銅階的經驗懲罰去從頭提升告死鴉的等級!每一個等級之間增加的經驗高達24點!

    但現在羅蘭如果把戰士的等級提升上去,有了戰士職業升到滿級提升的0.9的感知,最後羅蘭不用做進階任務也足夠把十點感知這條屬性湊夠了。這樣告死鴉每個等級提升的經驗就只有12點,比上一種選擇足足要少一半。

    所以說,就算羅蘭沒有多才多藝這個種族特性,他頂著經驗懲罰也必須要兼職一個職業——至少也要保證在突破青銅階之前湊夠十點感知。

    因此,相比較羅蘭把所有的經驗都投在灰燼之徒這一個職業上,還是不如先把戰士也一併頂到等級飽和。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羅蘭都是大賺。

    「提升戰士職業等級。」

    想到這裡,羅蘭便毫不猶豫的把寶貴的經驗投入了戰士的經驗池裡。

    【戰士等級1,晉級需要30點經驗】

    「確認。」

    【戰士等級2,晉級需要36點經驗】

    「確認。」

    ……

    【戰士等級9,晉級需要78點經驗】

    「確認。」

    【你從多年的鍛鍊中學會了攻擊架勢:聚力一擊】

    頓時,羅蘭經驗池裡的經驗加上把那個亡靈達成瀕死的經驗,一共也還剩下八百點不到的經驗。

    一千四的經驗,轉眼間就沒了一半。

    假如羅蘭升階之後把所有的經驗都投到灰燼之徒上,那麼這些經驗剛好夠把灰燼之徒的等級提升到16級。

    但他決定先緩緩。有了兩個滿級的正式階職業,在這種比較低級的地圖羅蘭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他也該存經驗了。

    畢竟萬一遇上了什麼需要高等級戰士才能度過的危機,或是碰上了某個難得一見的架勢或是神術急需經驗秒學的時候,羅蘭要是身上一點經驗都沒有了,那時就臥槽了。

    更何況,羅蘭還想轉武器大師呢。

    於是,羅蘭果斷把自己的屬性欄打開。

    他想看看自己還有多少感知才能到10——

    羅蘭.白槲,半妖精(均衡血脈),男性

    生命:57/57(狀態良好)

    等級:10(正式階)【剩餘經驗:786】

    職業:灰燼之徒10級(——/486)戰士10級(——/486)

    能量:自然(30/30)

    起源:未覺醒

    屬性:力量4.7,敏捷4.7,體質5.6,感知7.05,意志5.8,血脈4.7

    特性:初步開放的自然之心(職業特性),自然感知(職業特性),神術感知(職業特性),崇高偽善(職業特性),著甲作戰(皮甲)(職業特性),異種武器掌握:卡拉爾單刃斬劍(職業特性),天然魅惑(種族特性),多才多藝(種族特性),殺人如麻(個人特性),劊子手(個人特性),殘酷思考(個人特性)

    超自然能力:內臟占卜

    掌握神術:纏繞術(2/4),荒野行走(0/1)、水中呼吸(0/1)、槲寄生之觸(1/2)猩紅犬齒(二環)灰燼新星(二環)

    攻擊架勢:衝鋒、劍勢.圓弧斬、聚力一擊

    防禦架勢:格擋

    狀態:無

    ……說起來,無論是拿到殺人如麻還是劊子手都在羅蘭的意料之中,反倒是沒拿到移動天災的特性、意外拿到了殘酷思考的特性這兩件事讓羅蘭微微驚訝了一下。事實上,羅蘭幹這麼過分的事,有很大的原因就在這幾個特性上——

    殺人如麻(個人特性)

    效果:意志屬性+1,邪惡傾向+15

    ——你殺死的人能填滿一口水井。

    劊子手(個人特性)

    效果:意志屬性+1,邪惡傾向+40

    ——一場屠殺!你殺死了一百個對你毫無抵抗的人!

    殘酷思考(個人特性)

    效果:你將不會受到魅惑術和友好術等巫術、神術以及具有相似功能的超自然能力的影響,無論你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有多少。

    ——你說什麼?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不,這只是兩個銀幣而已。

    前兩個特性只是單純的成就性質的特性。羅蘭毫不奇怪自己拿到這兩個個人特性。

    因為羅蘭的兩個職業都是意志短板,如果他不用特性補到五點的話,到了財富之城面對那些夜鶯的魅惑術,或者被麻藥暗算了的話,羅蘭根本無從反抗。

    說起來……

    「小羅蘭,你為什麼要這副打扮?」

    克魯維恩有些頭痛的摁了摁太陽穴。

    「不要叫我羅蘭,叫我赫爾蘭,我不能暴露真名。」

    「好吧,赫爾蘭……你不知道這樣去財富之城會很危險嗎?」

    「我當然知道,」羅蘭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但不這樣的話,怎麼讓某些人上鉤呢?」

    克魯維恩猛地打了個寒顫。

    雖然不知道羅蘭是衝著誰去的,但克魯維恩深深感到了一股不安。

    「我說,羅蘭……我是說赫爾蘭,我先提醒你一下,財富之城和拉姆這裡不太一樣……」

    「我當然知道。」

    羅蘭的表情頓時軟化了下來,眼神中再沒有一絲凶戾,溫潤如玉。

    「在財富之城,只要不被發現的,就不算犯罪,不是嗎?」

    羅蘭兩手提著手提箱放在身前,歪著頭,聲音驟然間變得甜美輕靈。

    下一秒鐘,他的聲音又變得沙啞:「對我來說,再沒有什麼地方比這更好了。」

    於是,羅蘭轉過身來,雪花落在他黑色的風衣上,然後融化,留下淡淡的痕跡隨後消失。

    可在羅蘭徹底轉過身來的一瞬間,他又接到了一條系統提示:

    【選民(長眠導師)試煉失敗,你還有兩次機會】

    【你得到了荊棘之冠的相關信息】

    誒?

    臥槽?

    之前逼格滿滿的羅蘭當時就懵了。

    ……等等,我做了什麼了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0 PM

第五十三章 財富之城

    財富之城,罪惡之都。

    沒有人還記得這座城市的名字是什麼,他們只知道,這是法律無法觸及之地。

    這並不是說他們不遵循任何法律——相反,在這裡生活的人需要熟記各種繁複的規矩,將其融入自己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之中。

    因為在這座城市中,卡拉爾和法拉若的法律都是無效的。可與此相對應的,這座城市的每個區域甚至每個街道都有自己獨立的禁律。

    越是這種無法之地,僅存的幾條禁律反而越具權威。

    如果有人不明白財富之城為什麼能在如此混亂的狀態中維持一種巧妙的均衡,以至於自身長達數十年以致近百年之久卻不被毀滅,那麼他最好先聽聽財富之城創立之初那三條最初、也是最後的法律:

    不被發現,就不算犯罪;

    不被起訴,就不許追查;

    無法自證無罪,就自動視為有罪。

    基本上,任何人在財富之城,都能找到他有罪的理由,也能把他視作無罪。甚至有「魔鬼來到這裡也會被逮捕」的說法。

    當然,這種堪稱腦子有病的法律也是有它誕生的依據的。

    當時卡拉爾才剛從班薩中獨立出來,底蘊薄的像紙一樣。名義上是公國,可一無耕地、二無公民、三無法律、國庫空空,稱得上軍隊的武裝力量只有一支,甚至連官員都是一人身兼好幾職。

    就算有那群德魯伊護著,但卡拉爾的獨立依舊不被別人看好,甚至不被別的國家承認。因為卡拉爾是班薩的附屬國,班薩如果哪天突然不承認卡拉爾的獨立地位,是可以直接派兵攻打卡拉爾的——幾乎是可以確定,班薩是早晚會翻臉的。而且班薩真要翻臉,卡拉爾就算有德魯伊護著也無力抵抗。

    實際上,早在眾神戰爭時期,作為戰敗方的德魯伊就被眾神聯軍驅逐,被逼發下了一旦和眾神的軍隊正面衝突就必定失敗的誓言。

    一般來說,各國情報部都認為德魯伊能參戰的原因,主要是因為班薩根本沒有派出聖殿騎士軍前往前線。畢竟誰都想不到被驅逐了一百多年的德魯伊會突然冒出來。

    因為聖殿騎士這種職業矯情的很,他們必須是在自己神明的神殿附近戰鬥時才能擁有最強大戰鬥力,而且和牧師隨時隨地都能和自己的神祇溝通不同,感知屬性略差的他們只有在每天的某一個固定時刻才能聯繫到神明,恢復神力值。而且不同的神明的感知時刻是不同的,在行軍時極為不便。

    所以如果不到最後關頭,他們都是負責防守任務,尤其是國都等重要地區的防守。

    也正是因為德魯伊不能正面面對成建制的神殿軍,所以卡拉爾才必須驅逐所有牧師,德魯伊才能正常的守護這個國家;也正是因為德魯伊不能直面神殿軍,所以在普通人組成的軍隊被毀掉之後,卡拉爾才會如此輕易的被暴力之主毀滅。

    所有人、甚至卡拉爾自己的國民都認為,讓卡拉爾建國只是班薩的緩兵之計。一旦當班薩的情報組織得知卡拉爾僅有的守備力量是一群德魯伊的時候,班薩只要讓聖殿騎士出征,剛剛建立的卡拉爾就會像紙糊的一樣直接被撕碎。

    說句不好聽的,那些被戰火烤的激情四射的大腦冷卻下來以後卻還毅然決然的選擇留在卡拉爾的,出去投機主義者以外剩下的都是真愛。

    不過說到投機主義者,就不得不說這樣一夥人。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卡拉爾的獨立的時候,卻有一個奇怪的旅團從搖搖欲墜的卡拉爾裡看到了一個絕妙的好機會。

    這個旅團由一個騙子、一個殺人鬼、一個人販子、一個江洋大盜、一個邪教徒和一個瘋子組成。他們給卡拉爾捐了一大筆錢,以近乎正常價格三倍的價錢買下了卡拉爾最邊緣、最貧瘠的土地的永久掌控權。

    隨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蘇澤對班薩宣戰了。在這場戰爭中,班薩消耗了大量的力量,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無暇顧及一直不做聲看起來很乖的卡拉爾。可當班薩重新積蓄起力量之後,卡拉爾卻也挺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走上了正軌——於是班薩還是沒法對卡拉爾下手。

    而那塊土地後來就成了著名的——或者說臭名昭著的財富之城。在那三條法律的吸引之下,無數其他國家的陰謀家、被通緝的罪犯、足以判十次死刑的邪教徒和在政治鬥爭中暫時失敗的貴族紛紛加入了這裡。反倒是最初的那六個人死在了他們自己定下的法律之中。

    從那以後,這裡就成了徹底的無主之地。

    因為各種勢力的交纏——甚至牽扯到多個國家的統治者家族成員,卡拉爾也忌憚著不敢輕易出手收回這片土地。

    這裡是騙子的天堂,殺人鬼的獵場,邪教徒的傳教聖地。竊賊和軍火販子在這裡就像綿羊一般可愛無害。

    只要你有錢,在這裡度過的一段日子將是你一生中最奢華、同時也是最危險的經歷。

    一般來說,一些大勢力都給自己的繼承人一筆錢,然後把他們成年以後派發到財富之城裡待一段日子歷練歷練。

    在這段日子裡,他們沒有任何來自家族的保護,也不會享受到任何來自家族的支援。凡是忍不住誘.惑,早早的把錢花光或是被騙、被搶——總之就是無法活到既定之日的那些人,基本上就算能活著出去也與繼承權無緣了。那些不能忍受誘惑的、又或是沒有足夠的智力和武力保護自己的廢物,就算僥倖拿到了繼承權也只會把家產敗光。

    而那些不但沒有花光自己帶來的錢,反而能從財富之城裡掙錢的毫無疑問都是大能。這代表他們已經擁有在財富之城裡活下去的能力,和父輩的能力就算有相差也不會差距很大——

    「真不知道為什麼馬庫斯叔叔突然要讓我們到這裡來。」

    大聲的抱怨從前方傳來。

    「看開點,妮雅姐,馬庫斯叔叔不會害咱們的,」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起碼這裡有不少玩頭,不是嗎?」

    「別把我和你們這群沒腦子的臭男人相提並論,」第一個聲音刻薄的斥道,「我問過馬庫斯叔叔了,他說這裡非常危險,要我們小心點。最好進了城就立刻去找他。」

    「再危險能危險的過戰場?」那個充滿活力的聲音明顯不以為然,「緹坦人的重騎兵方隊沒有將我殺死,我就不信這群渣滓能把我怎麼樣。」

    被這兩個聲音吸引,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那是毫不遮掩的不懷好意。假如目光中的惡意擁有溫度,這兩人此刻就連骨灰都不會剩下一顆。

    「……總之,還是小心點為好。」

    大約是感受到了什麼不妙的氣氛,稍微猶豫了一下,那個刻薄的聲音弱了下來。

    「膽小鬼,」那個充滿活力的聲音不屑的哼了一下,「我今天晚上可是要出去玩個痛快的,姐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誰是膽小鬼?我只是擔心你帶的錢不夠,不夠支我的那一份然後被人扣下來剁手指頭了!」

    那個鋒利的女聲立刻不甘示弱的回應道。

    「呵,兩個雛。」

    克魯維恩和羅蘭面對面的坐在馬車裡。聽到自己身後傳來的毫不遮掩的大鬧聲,不由得輕笑了出來。

    財富之城是一個個人武力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地方,除非你能到達黃金階才稍微有那麼一點用處。更何況,僅憑聽聲音克魯維恩就能斷定身後的兩個人絕對不超過二十歲。

    這個年紀的人能有黑鐵階的實力就已經不錯了。他們家族的某個長輩似乎還不懷好意的沒有告訴他們這裡的特殊性……

    大約是一場奪權鬥爭吧。

    克魯維恩幾乎可以斷定,身後那兩個小傢伙絕對活不過今天晚上。

    那群用禿鷲一樣的目光盯著那兩個孩子的人,要做的正是像禿鷲一樣的事。

    但當他把注意力轉移回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女伴」正拿出一封信仰著頭對著燈光看著。

    「赫爾蘭,你在幹嘛?」

    他不解的問道。

    黑髮的少女回起頭來,露出一個無比純真的笑容,從口中吐出的聲音卻沙啞而極具磁性:「一些前期的準備,而已。」

    「那是法琳娜給你準備的介紹信?」

    克魯維恩皺了皺眉頭:「我說句不好聽的,那個女人的東西……」

    「最好不用碰,對吧。」羅蘭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拿出這封信來是為了做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

    「沒錯。我只是看看這封信裡有沒有提到送信過來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羅蘭專心致志的把信對準了燈光仔細的看著,「法琳娜肯定設置了打開信封后看一遍就會自動燒燬的法陣,這個無須懷疑。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證這封信的自燃不會被其他人截停下來,進而通過這封信的殘骸追蹤到她自身,法琳娜只能使用會被瞬間燒盡的浸油紙作為媒介。」

    「但是,她顯然忽略了浸油紙是會透光的——不,與其說她是忽略了,不如說她有自信,通過她寫的暗語的加密,就算我能想到這件事然後用束狀光看完了整封信也不會發現她用暗語藏在裡面的陷阱。只會看到她的誠意和善意。」

    「這樣的話,只要我進不了城的時候把這封信遞給衛兵,或是如她所說那樣去她的產業送上這封信,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哦對,更大的可能性是生不如死。」

    說到這裡,羅蘭冷笑了一聲,把信放下。

    「可她不知道,我不光認識財富之城的人能帶我進城,而且還認識她設計的暗語,」羅蘭穿上了黑色的風衣,然後把那封信放在了懷裡,隨後便微微直起了身子準備下馬車,「讓我來告訴她,偽裝暗殺還好,運籌於千里之外——她真的不是這塊料。」

    「等等!赫爾蘭!你要去哪?!」

    克魯維恩下意識的把門把手握緊:「你這個樣子出現在外頭很容易惹事的!」

    羅蘭回過頭來,露出一個飽含惡意的笑容。不過那個笑容在一瞬間就變得甜美如花,找不到哪怕一絲的陰霾:「我只是準備把某人的介紹信送給更需要它的人而已。」

    ……另外,我還真就是來惹事的。

    羅蘭促狹地在心中默默地補上了一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2 PM

第五十四章 萊斯

    萊斯一邊和妮雅大聲爭吵著,一邊不著痕跡的向四周打量。

    讓他心驚的,是周圍人似乎都在若有若無的看著自己一行人。

    咯噔一聲,萊斯心中一涼。

    壞了。

    「財富之城果然不簡單。」

    萊斯用唇語對妮雅快速而無聲的說道。

    「那我們怎麼辦?」

    一頭火紅長髮的少女心慌慌,同樣以唇語回應。

    「膽小鬼,」萊斯扯著嗓子突然用很大的聲音叫道,「我今天晚上可是要出去玩個痛快的,姐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誰是膽小鬼?我只是擔心你帶的錢不夠,不夠支我的那一份然後被人扣下來剁手指頭了!」

    妮雅心神領會,也立刻大聲喝道。

    「聽馬庫斯叔叔的,直接去他那裡,」萊斯神色冷靜,壓低了嗓子,嘴唇微動,「我竟然感受到了惡意……」

    妮雅臉色大變。

    萊斯的職業是蒼翼遊俠。這是山民的貴族才能就職的特殊職業,高等級的蒼翼遊俠號稱能隔著三座大山洞察到敵人的惡意,並反過來加以追蹤。

    但萊斯的職業等級並不高,感知並沒有那麼敏銳。除非是拿著匕首抵在萊斯身後,否則萊斯幾乎是無法洞察他人的惡意的。

    他這個級別的蒼翼遊俠,主要的賣點還是卓越的視力和超遠距離打擊——那個對危險的感知更多的還是作為添頭存在。

    當然,一旦蒼翼遊俠起源覺醒,那麼這種可以洞察惡意的超自然能力幾乎可以讓蒼翼遊俠與任何人為的險境和陰謀隔絕。

    不過反過來說,假如目前還沒有開發出來惡意感知的萊斯都能察覺到,那麼可想而已這惡意是有多麼濃厚。

    「你們是從法拉若來的嗎?」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萊斯兩人愕然回過頭去。

    只見一個清麗的身影俏生生的站在身後。

    萊斯發誓,他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那是和強調自然健康的山民姑娘截然不同的美感。黑色及腰的長髮沒有豎起,就這樣在寒風中自然地飄動著。那精緻如人偶一般的小臉凍得通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怯生生如同一隻小動物一般容易激起雄性內心的保護欲。

    尤其是那似乎是因常年生病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膚,給萊斯一種稍微加熱就會融化的錯覺。

    見慣了能手撕獵豹單挑豪豬的山民姑娘,這種充滿異域風情的美人幾乎是瞬間就俘虜了萊斯的心。他畢竟是來自法拉若的山民,洛達汗的子民從不知道遮掩自己的強.欲,並以此為傲。

    「我們來自法拉若——美麗的小姐,敢問芳名?」

    「你們可以叫我赫爾蘭。」

    黑髮的病弱大小姐有些苦惱的歪了歪頭,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姓氏。

    她開口說道:「我是本地人,你們要是有什麼煩心事問我就好。」

    「是這樣的——」

    萊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便開口說道。

    妮雅連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火發的少年面帶笑容搖了搖頭,示意妮雅無需擔心。

    他能感覺到,自從這個美麗的少女出現在他們眼前之後,那些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惡意目光便紛紛偏移開來。

    像是這種集體性的排外,在法拉若也不是見不到。不過這種地域性的排外一般都止於一個老資格本地人的出面保證。在萊斯看來,眼前的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別緊張,她是個好人。」

    萊斯用口型快速的對妮雅說道,於是紅髮少女的表情很快也放鬆了下來。

    她選擇信任萊斯,信任萊斯的預感。

    「第一次來財富之城?」

    赫爾蘭笑吟吟的看著他們,聲音中滿是溫柔和掩不住的笑意:「走,我帶你們吃冰去。我記得有一家酒館有賣果冰。」

    「果冰?那是什麼?」

    妮雅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分散了。

    「那時緹坦的貴族喜歡享用的美食,一般來說在夏天吃冰味道才最好,」赫爾蘭坦然說道,「不過對我們這種職業者來說,就算是冬天吃冰也沒有什麼大礙吧?」

    「那是自然!」

    萊斯自豪的點了點頭:「洛達汗的子孫早就征服了凜冬!我曾經在冬天潛入法拉若的水晶湖忍受了三夜的嚴寒,然後捉住了一隻水妖精!」

    「……哦?是嗎?那你可真是厲害!」

    赫爾蘭似乎大吃一驚,檀口微張,透過擋在嘴巴前的纖細手指幾乎可以看到裡面粉嫩的舌頭。

    萊斯不由得嚥了口口水。

    山民的男性對自己的魅力從不懷疑。假如這裡是法拉若,那麼隨便哪個山民姑娘也早就該為他強壯的身軀而感到震驚。

    可同樣的,假如這裡是法拉若,那麼他也看不上那群比他還能打的女人。

    心情忐忑、心跳迅速——

    年輕的山民第一次的,感受到了緊張和等待的複雜味道。

    ——————

    從下了馬車之後,羅蘭就立刻感受到了從四面八方投來的垂涎和惡意的目光,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就連原先看向那兩個肥羊姐弟的目光也被羅蘭吸引了過來。

    那些是財富之城各勢力的探子吧。

    羅蘭心中瞭然。

    在這個混亂的城市裡,反而是人流量最大的城門口是最容易得到情報的地方。一旦進了城,在任何一條街道里這些探子都必須遵照當前街道統治者的意願行事。這會對他們的信息收集工作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反過來說,在不算任何街道的城門口反而是最容易打探情報的地方。

    頂著幾乎要將自己撕碎吞下的目光,羅蘭卻絲毫不怯,只是面帶著幾乎完美的笑容走向了那兩個姐弟,隨後按照在財富之城裡非常標準的一套流程向那兩個肥羊搭上了話。

    ……莫不是同行?

    羅蘭的行動很快就讓周圍的人感到了疑惑,不過隨後他們就拋掉了這種疑惑。

    ——就算是同行又能怎樣?

    別說是同行了,在這裡,就算是同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把同事賣給魔鬼都算是好的,沒把自己同事剁了餵豬然後強行改行養殖業就已經算是相當有良心了。

    水晶湖……是嗎?

    羅蘭天真而純淨的光在羅蘭眼中閃動著,然而最深沉的晦暗卻依舊棲息在那如深淵般深邃的瞳孔深處。

    而且,一想到那些真的把這兩個小傢伙當成肥羊的愚蠢傢伙,羅蘭心裡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水晶湖是一個只有法拉若的頂層貴族才能進入的絕密之地。

    而且,水妖精——

    羅蘭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世界上捕獲了水妖精的山民只有一個。那就是後世的湛藍公萊斯。

    他既然能活到公爵,就說明財富之城的經歷絕對沒有毀掉他。換言之,他八成有什麼底牌能抗衡財富之城那無處不在的危機。

    但是……

    羅蘭冷笑一聲。

    那群蠢貨毀不掉你,不代表我不行。

    這樣想著,羅蘭把袖子裡的介紹信藏得更深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3 PM

第五十五章 這個死作的我給十分

    羅蘭大約已經知道之前自己的選民試煉為什麼會失敗了。

    「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這是開啟盒子的密碼,冬精靈的敘事史詩《依拉瑪特的烏鴉》的一節。

    冬精靈身為精靈的一支,其血脈在整個青銅種族中也能算得上最純潔的那一批,要不是他們和魔鬼之間的關係一隻不清不楚的,他們也不會被放逐到嚴寒的北地。

    可不管冬精靈們究竟有沒有和魔鬼建交,人們都無法否認他們的歷史之悠久。

    自從聖者從世界上銷聲匿跡,失去蓋亞之父庇護的高等精靈們為了種族的延續,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放下了戰爭選擇了信仰。

    因為白銀之血太過純潔,在他們選擇信仰並因此遷居之後,他們的身體很快就因為要適應生活環境的改變而產生了不可逆的突變。就算失去了原本的形態之後,白銀之血也很快變淡消失,卻也給他們帶來了繼續在新時代活下去的本錢。

    比如樹精靈的腳下生長起了適合爬樹和跳躍的皺褶,夜精靈們得到了能在陰影中隨意隱身的超自然能力。而當年選擇投靠魔鬼的冬精靈也得到了和魔鬼相同的黑髮黑眼。

    但要注意一件事——

    那就是冬精靈並不是因為被驅逐到常年落雪的北地才被稱為冬精靈,而是因為這些精靈在選擇和魔鬼交易前,都是冬果會的一員。

    冬果會的宗旨是收集、研究、掩埋。這群高等精靈中最具文藝氣息的學者們在自己近乎無窮的生命中不停地尋找著各種秘密。和真理會不同,這群可能是世界意義上最純粹的學者所想要的僅僅是對這些秘密進行研究,以此來填補他們永不消逝的好奇心。

    無論是古代的詩歌、傳說,又或是什麼古董,冬果會都來者不拒。

    而他們想要的僅僅是研究,卻並不想以此為自己或是自己的種族帶來什麼好處。所以一直到精靈分裂為止,冬果會以外的精靈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研究究竟深入到了什麼程度。

    當然,如果他們對冬精靈掌握的秘密有一個大體的瞭解的話,那麼冬精靈毫不猶豫的與魔鬼進行交易這件事給他們帶來的傷害也會更加無法衡量。

    當年白塔坍塌之時,羅蘭曾經斷言——對歷史的研究,沒有人能超越冬精靈;對未來的探索,也沒有人能超越白塔巫師。這句話一直到羅蘭來到法恩斯世界都沒有人能推翻。

    也正因如此,冬精靈的詩歌被玩家們稱作「由秘密寫的詩」,許多玩家對此倒背如流。很多玩家調侃道連學習都沒這麼上心過。

    「永不復返」的下一句,是描寫依拉瑪特的烏鴉第二次出現在人視野中的故事——

    它在深雪中看向煉獄,煙氣上騰如巨人燒窯。

    它心慈悲,垂泣落淚。荊棘額上長出,結橋救出多人。

    它被生者跪拜,高呼為王,荊棘為冠——

    羅蘭本就對此有所預感,只是他沒想過這次考驗來的如此之快。

    因此,僅僅是過去一小會,他就想明白了自己失敗的原因。

    是沒有救下那些無辜的人吧。

    長眠導師不僅僅是掌握瘟疫和死亡的神明,就連新生、復仇、寬恕這些領域也是長眠導師的一部分。

    羅蘭已經對長眠導師有了最基礎的瞭解,他的一舉一動開始被長眠導師感知到。而羅蘭以極低等級成功焚城的舉動明顯是引起了長眠導師的關注,可他隨後漠然的舉動顯然是讓費了大工夫跨越蓋亞之壁的阻隔把視線投來的長眠導師失望了。

    羅蘭甚至都能猜到那位大人想要看到一個怎樣的故事——

    無非就是引起大火,哭喊震天,人們心中充滿絕望,瀕死之時對過去自己的罪行做出懺悔,指天發誓來世絕對會成為一個好人。

    這時,放火的那個人又以拯救者身份把火中的人們救了出來,死裡逃生的人們對他感激之至,甘願為其獻上忠誠直至死亡。隨後放火者便循循善誘,告誡人們應做好人、做好事——於是充滿罪惡的城市就這樣在火中重生,人們被拯救,開始一心向善。

    破滅、災難、陰謀、欺騙、拯救,還有一個積極向上的基調。

    ……簡直深井冰。

    羅蘭對這個無聊又狗血劇本完全不認可。奈何這就是老大想看的。要是這種簡單的故事都演不出來,又如何讓老大放心把代行者之位交予羅蘭?

    那麼很好,你想看我就給你演——

    這樣想著,羅蘭也是很光棍的就來到了財富之城。

    並非是找不到第二個病村——在卡拉爾,這種鎮民腦子裡的坑比路面上的坑都多的鎮子並不少——羅蘭只是很簡單的想著,既然想做就要做到最好。

    沒有什麼是比財富之城的人更需要拯救的了,也沒有什麼是比財富之城的人更需要拯救的了。

    還是那句話——要是這種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羅蘭又有什麼臉面去當長眠導師的教宗?又有什麼勇氣去面對危險千萬倍的黃昏種?

    羅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面前的一碗冰沙,和兩位山民貴族談笑風生。

    「所以說,赫爾蘭姐姐你是來給你妹妹送介紹信的?」

    妮可眨了眨眼睛問道。

    「嗯,沒錯。」

    羅蘭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在財富之城,沒有介紹信連一個晚上都活不過去。畢竟這裡是財富之城,整個法恩斯世界商業最繁榮的地方。要是沒有介紹信就能輕鬆的在這裡生活,那豈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進來了?」

    兩位山民貴族瞭然的點了點頭,一臉的感同身會。

    這種規矩哪裡都有,並不難理解。更別說他們兩個都是貴族,平時這種事情見到的也不少,自然不可能生疑。

    可就因如此,他們並不知道,這規矩哪裡都有,唯獨財富之城不可能有。

    僅憑這裡披著秩序的虛假外殼的極度混亂,那些沒有任何本領,純粹等著碰運氣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至少是不可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被人抓起來逼著簽下強制性契約,成為一名夜鶯或是血指甲都算得上好的。靈魂被魔鬼騙走的人每天加起來能組一個加強排;還有不少亡靈也在這裡定居,每過一段時間就需要新鮮的屍體修補自己的身軀;或許還有不少黑巫師需要一些人體試驗的材料,女巫們也會想要一個安安靜靜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偶娃娃——在不掏錢買蘇澤那些比人貴出好幾倍的人偶的情況下。

    就算是屍體在這裡也會變成金幣。在財富之城,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出賣的——除了身體和靈魂,就連死後的屍體也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

    當然,這是指沒有被人騙著簽下滿是漏洞的條約,而是以正常的價格賣出自己遺體情況下。

    因此,財富之城根本就不會阻止任何人進入。因為除了極少數能從這裡活下來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進入此地的結果都是被瘋狂的壓榨每一分的價值,然後全部供給金字塔頂那極少數的人。

    「那姐姐你的介紹信為什麼不託人送來呢?」

    妮雅疑惑的問道。

    「因為這些介紹信上面沒寫被介紹的人的名字啊,萬一送信的直接偷走了怎麼辦,雖然再寫一次也不費勁,但這東西在外界也能賣不少錢呢……說起來,你們的介紹信是誰寫的?」

    黑髮的貴族小姐不經意的問道。

    「唐納德,」萊斯伸出手攔住了想要說話的妮雅,從容不迫的說道,「是唐納德大人的。」

    「哦?沉默巫師唐納德?那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好你們的介紹信,可別被人偷了。」

    赫爾蘭驚訝得檀口微張,語氣中滿是驚嘆:「要知道卡拉爾的巫師可不多見——出身法拉若的巫師就更加少見了。」

    突然,羅蘭身上突然顯現出一道淺綠色的光輝,隨後這光猛然波動了一下。

    來自法拉若的貴族少年眼神眯了眯,然後向妮雅使了個眼色。

    這種靈光看上去很像是魅惑怪物。但萊斯知道,德魯伊的傳訊神術也是這種顏色的靈光。

    「你到了嗎?嗯,好,我這就過去。」

    看著「赫爾蘭」小姐自言自語的說話,萊斯和妮雅都很有禮貌的閉嘴不言,等這位出生在財富之城的貴族小姐說完。

    「抱歉,我得馬上走了……」

    「我結賬吧,我們還得再吃一會,」萊斯突然開口道,「赫爾蘭姐姐你快去接人吧。」

    「好吧,等下次見你們時我再請你們。」

    黑衣黑袍的少女點了點頭,然後提起手提箱便匆匆走了出去。

    剛剛拐過一個路口,羅蘭便停了下來。

    之前還焦急無比的神色也平靜了下來。

    他抬起袖子,然後發現裡面的介紹信不知何時消失了。

    「呵……果然不出所料,」愉悅而充滿惡意的笑容掛在了羅蘭的嘴角,他輕聲說道,「這個死作的,我給十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5 PM

第五十六章 論演員的自我修養

    在確定山民姐弟偷走了自己的介紹信之後,羅蘭立刻往南方走去。

    介紹信這個局需要一天左右的時間才能看到成效。羅蘭的時間很寶貴,等這條線推進的同時他必須在其他地方有所行動。

    很久以前,羅蘭就記住了財富之城裡每個重要NPC的位置。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能給羅蘭帶來巨大的利益。

    當然,在那之前羅蘭首先要問問自己最缺乏的是什麼。

    是裝備嗎?不,羅蘭有一整套的黑藤套,深藍色以下的裝備完全無法對羅蘭造成任何提高,而高於這個界限的裝備根本不是羅蘭能用通常手段得到的。

    嗯,通常手段。

    那麼,是特性嗎?

    羅蘭之前就有想要在轉職告死鴉之前把戰士進階成武器大師的想法。因為正式開始告死鴉轉職的一段時間內,灰燼之徒的職業會衰弱到幾乎沒有任何戰鬥力,羅蘭必須有另外一個職業幫助自己度過低谷,同時還不會拖累自己後期的戰鬥力。

    可那麼多的武器專精特性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完的東西,除非羅蘭能找到黃金階以上的武器大師,直接用經驗學習他們的攻擊架勢,把對應武器的武器專精等級強行推上去。

    問題是,羅蘭根本就找不到那種大師。就算是找到了,羅蘭的經驗也絕對不夠他學習哪怕最淺顯的一招。

    畢竟武器大師一身的實力就在他們的架勢和武器專精等級上。一個擁有七個以上的專精、並且以正統路線進階到黃金階的武器大師可以說是毫無弱點。

    甚至不用七個——弓弩、鏈錘、刺劍、拳劍、刺盾這五種武器的同時使用就足以他們應付絕大多數的戰鬥了。而武器大師的架勢能力更是戰士的所有常見進階職業中最強的——最強的,自然也是最貴的。

    哪怕羅蘭用經驗學習碎裂打擊這種低級的架勢,也需要提供比他提升一級還要多的經驗。

    所以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像是武器大師和巫師這種成型很慢,需要在提升等級之餘花費大量的時間專門學習一些技能的職業,在成型之後自然是強大無比。

    而像是僱傭兵這種只能依靠特性提升戰鬥力的職業,想學這種強力技能都學不著。雖然他們在剛轉職不久的時候近乎能發揮出越一階的戰鬥力,可一旦超過黃金階,這種沒有強力技能職業就會顯出頹勢。

    雖然武器大師有著不能著重型甲的職業懲罰,可那對羅蘭來說完全不算什麼。

    反正告死鴉也有金屬過敏的職業懲罰,這兩個職業在一起,可以說是完全不會互相拖累。

    問題是,弄到武器專精的特性雖然不難,可那是水磨功夫,絕不是幾天功夫就能辦完的。

    可羅蘭的時間不多。

    他必須在安若思他們到達約定的地點之前就摧毀財富之城。精確一點來說的話,就是三天四夜。

    三天的時間,讓財富之城成為歷史,羅蘭自然明白這有多難。

    可就是這種近乎不可能成功的挑戰,才能吸引長眠導師的目光,不是嗎?

    羅蘭微微一笑,避開了一隻捏著手帕伸向自己嘴巴的手,然後毫不留情掏出斬劍,把那隻手的主人連同它的手一分為二。

    在羅蘭如舞蹈一般輕盈的動作之下,甚至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濺到他身上。

    「雜碎,你們是想要用你骯髒的腦漿弄髒我嗎?」羅蘭開口,聲音清冷而略帶沙啞,「那就來吧,在我離開這條街道之前,用你們身體中渾濁的白色液體將我塗滿——」

    那美麗的身影近乎溶於無燈的黑夜之中,就像是陰影的妖精一樣美麗而致命。

    見「她」將斬劍平放於胸前,優雅的躬身,行了一個執劍禮,周圍的黑暗終於按耐不住,蠢蠢欲動。

    現在的位置是白夜大道,規則是夜幕降臨以後,不承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罪行。

    二十分鐘之後,赫爾蘭小姐舔舐著指尖不斷滴落的白色液體,臉上泛著一絲奇異的暈紅,從陰影中走進了燈火輝煌金獅大道。

    這裡最出名的規則是嚴禁偷襲和潛行,想要得到什麼東西都需要挑戰。而同樣,一旦失敗就需要獻上自己的一切。

    ——是一切。

    因為這種乾脆利落的作風,這裡聚集的強者在整個財富之城都是數一數二的,別說白銀階強者,哪怕黃金階也不是沒有。為了讓這條街道不斷得到新鮮血液,每一個挑戰都從最弱的人開始,然後難度逐漸上升。

    在這種車輪戰之下,幾乎任何人來到這條街道都會成為這條街的一部分——至於是這條街的居民還是大家共有的「私有物」,就需要另外一場挑戰來決定。

    和那些喘著粗氣撲上去的年輕人不同,一些眼光毒辣的人隱約接著燈火看清了赫爾蘭指尖捧著液體的顏色和質感似乎有些不對,略微思量,頓時臉色大變。

    「快回來!那是——」

    已經晚了。

    第一個發出挑戰的年輕人不到兩秒鐘就被開了天窗。隨後所有人表情驚恐的看著赫爾蘭嬌笑著用纖細的五指絞碎了那個年輕人的腦子,貪婪的舔舐著。

    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了這條街道的長者的腦海中——

    「她是食腦妖!不要靠近她!」

    一位頭髮花白、拄著枴杖的老者厲聲喝道:「食腦妖僅憑接吻就可以吸走腦漿!不想死的就離她遠點!」

    赫爾蘭好似很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老者神色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枴杖,嚴陣以待。

    好在那位「食腦妖」似乎已經吃飽了,兇狠地盯著他看了一段時間,然後還是無聊的走開了。

    老者身後瞬間濕了大片。

    食腦妖屬於地下種族,在地面以上很難見到。他還是因為年輕時曾經去地下冒險過才見過這種危險的種族。

    食腦妖會隨著使用的腦漿數量不斷提高而變得越來越強大,同時外表也會越加美麗。換言之,這是一個越美麗就越危險的種族。

    他曾經見過的食腦妖絕對沒有眼前這頭美麗,但她們卻已經達到黃金階了……

    等赫爾蘭離開以後,這位老者立刻傳喚了幾個人,低聲命令他們立刻把食腦妖出現、以及她的模樣告訴幾條關係友好的街道,讓他們注意戒備。

    然後他想了想,決定去一趟白夜大道看看那群人怎麼樣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現在的白夜大道應該非常鮮豔才對。

    「那個方向……」

    老者看向「食腦妖」前往的地方,若有所思。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裡應該是一位叛逆德魯伊的陣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7 PM

第五十七章 被犧牲者

    肋刃街的小巷深處,發生了命案。

    被周圍建築物的牆壁所圍出的狹窄逼仄的小巷,哪怕在白天也是陽光無法介入的空間。

    在這個可以被稱為街的死角的間隙中,那些無法適應肋刃街首領殘酷統治的無能者原本應群居於此,像一窩殘廢的鬣狗一般瞪著自己充血而渾濁的雙眼,趴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期待著有什麼人落單進入這裡,然後被他們一用而上宰掉吃肉。

    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了人。

    隨便用碎石壘成的房屋外牆被刷了一層新漆,小巷的地面潮濕如同泥濘一般。

    任何時候都瀰漫著的排泄物和舊衣物味道,如今已經被另外一種更為濃重的味道所污染。

    那刺入鼻腔的味道來源,正是現在仍然不斷從牆上滴落的粘稠的紅色液體。

    羅蘭身後凌亂的散落著一地的屍體。數量大約在二十上下,零零散散的肉塊胡亂鋪在路面上,基本已經看不到地面的形狀。

    「我都已經這麼小心了,結果鞋子還是沾到血了……難道要我光著腳進去嗎?這群蠢貨,老老實實趴在一邊等長蘑菇不好嗎?」

    羅蘭瞥了一眼飄出來的戰鬥信息,隨手把斬劍上的血跡甩掉,用沾了血的靴子恨恨的踹了一下落在腳邊的一顆腦袋,一臉嫌棄的啐了口帶著腦漿的唾沫。

    羅蘭自然不是食腦妖。他只是想去一個有潔癖的老德魯伊那裡學習神術而已。

    只是,羅蘭如果不裝成食腦妖的話,他根本沒有辦法從金獅大道安然離開。

    那條街的管理者以前去過地下世界——羅蘭自然知道這件事。他以前做過那個老人的任務,就連他最恐懼的是食腦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並不是沒有其他路線能達到羅蘭想去的地方。財富之城本就是四通八達的,光是羅蘭從進城門到他要去的那個地方就有不下十七條路可以走。

    羅蘭理所當然的選擇了敵人實力最低的那條路。

    首領已經死去的白夜大道、實力相當強但有辦法可以規避風險的金獅大道、對「赫爾蘭小姐」沒有危險的亞馬遜大道、接到金獅大道長者警告的肋刃街,然後在肋刃街十三號和十四號之間的那條越來越狹窄的巷子裡往東走,最後翻過那兩個房屋互相擠壓形成的三角形阻攔就是羅蘭要去的那個地方。

    整條路線幾乎沒有發生任何危險。和其他路線相比,羅蘭所選的這條路線可以說是最安全的。

    代價就是羅蘭必須發揮自己的演技,扮演一隻食腦妖騙過金獅大道的掌控者。

    這對羅蘭來說並不算什麼。女裝這種毫無底線的事都辦出來了,他也不在乎吃點腦漿。畢竟以前在地球的時候,羅蘭還挺喜歡吃烤豬腦的來著。

    問題是,翻過這面牆就到了那位老德魯伊的陣地。雖說那位是叛逆德魯伊大約不在乎,可羅蘭就這樣帶著一嘴的腦漿味跑過去似乎也不太禮貌……

    畢竟是重度潔癖。羅蘭已經打算好了,連不小心踩到血的靴子也一併留在這裡,自然不會讓自己一嘴腥味的跑過去問好。

    用藤蔓四處搜索了一下,羅蘭把這群人身上的東西都搜刮了一下。

    他現在需要點錢。

    在財富之城,沒有錢可以說是舉步維艱。正如之前在拉姆小鎮一樣,羅蘭單憑自己德魯伊的身份足以在整個卡拉爾混吃混喝,但在財富之城,德魯伊的身份最多給羅蘭增加一些價值——不是個人價值,是拍賣價值。

    但羅蘭很快失望了。一共十七具屍體,加起來竟然才找到十幾個銅板。

    想想也是,能像野狗一樣被逼到這種地方等著吃屍體,身上大約也不會有這種東西。

    不過出乎意料的,羅蘭倒是找到一樣好東西。

    這麼說也許會誤導別人。因為嚴格來說羅蘭找到的東西並不值錢。

    那是半瓶進口的黃油啤酒,看上去似乎剛開瓶不久,瓶口被擦得鋥亮。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不可能是這群拋棄人類尊嚴的流浪漢買的——就算這東西並不算貴,他們也不可能買的起這個。

    大約是上一個犧牲者的吧——

    羅蘭側目看向角落。那裡散落著一個被拆成了好幾塊,還剩不到一半肉量的屍體。大約死了不久,還沒有腐爛。旁邊還有一個小火堆和破鍋做成的鐵罩子——那大約是為了充當擋雪護火的罩子吧,畢竟昨天的雪挺大的。

    看來,這位如今已經論斤稱的仁兄應該是昨天想來這裡整理一下灌了雪的衣服的旅人吧,大意之下被這群最高只有正式階的廢柴偷襲致死,死了也是活該。

    ……慢著,如果是旅人的話,身上應該不會只有十幾個銅幣吧?

    羅蘭眼睛一眯。

    意念一動,四條藤蔓揮舞著擴散而去,也不顧沾到了血,極力搜尋著周圍的一切。

    大約過了幾息,其中一條藤蔓拿著一個染血的勛章送到了羅蘭面前。

    羅蘭指揮著其他幾條藤蔓努力擦拭著這個勛章。之後,一個金色的太陽圖案出現在了羅蘭眼前。

    「這是……」

    羅蘭吃驚的回過頭來,看向那具屍體:「泰爾的牧師?怎麼可能……不,我懂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羅蘭冷笑出聲。

    再次操縱著藤蔓,把勛章丟進了附近某戶人家的煙囪裡頭,摻了微量精金的銅勛章在羅蘭的刻意控制下穩穩的落在了火堆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樣還能找到的話,就說明你的確沒有白死……」

    羅蘭喃喃道。

    隨後,似乎是意識到了某種危機,羅蘭用藤蔓把自己扯到了高牆之上,面對著鋪滿了整個小巷的屍體,猛地灌了一口黃油啤酒,漱了漱口,隨後把酒吐了出來。

    羅蘭猛地一怔。

    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羅蘭嘗試性的又喝了一口。

    「呸!」

    這次幾乎是剛進口羅蘭就吐了出來。

    他嘗到了熟悉的味道。

    「——妖精之吻?」

    羅蘭一臉的驚詫。

    隨後,系統提示才後知後覺的飄了出來。

    【你被極微量毒物感染,檢定體質……檢定成功】

    【你沒有被感染】

    【檢定感知……檢定成功;檢定毒物常識……檢定成功。你感覺到毒物來自妖精之吻(瑟露娜)】

    根本不用系統提示羅蘭也能感受到這奇異的味道。這股混合著薄荷味和花椒味的強刺激性味道實在是太好辨識了。

    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很多人都會把妖精之吻當做一種毒下到飲食裡。

    雖然一般來說妖精之吻都是用來自不同的妖精的,但畢竟產自同一妖精的妖精之吻擁有可怕的兩次成癮特性,如果是想暗算某些人的話完全是可以的。

    不過這樣還不如把日常使用的妖精之吻偷偷調換成產自同一妖精的貨來的隱蔽。也就是算計一下平日裡連一次妖精之吻都沒有享用過、連味道都不知道的好孩子。

    如果把妖精之吻、那個勛章、以及他死亡的地方,三個線索串聯在一起的話……

    羅蘭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了一絲意思不明的微笑。

    「有意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49 PM

第五十八章 受難之樹

    坐在高牆上,右手用力一拋,羅蘭把手中沒有塞塞子的酒瓶遠遠地扔了出去。

    只聽得呯的一聲,酒瓶在巷口碎掉,幾秒鐘的時間便傳來了腳步聲。

    羅蘭把腳上價值一個半金幣的靴子隨意蹬掉,放鬆了身體,就這樣裸著雙足自然的向後倒去。

    跌落高牆之後,他輕盈的被一株純白色的槲寄生接了下來。

    「唔,謝啦。」

    羅蘭回過頭來,滿面笑容的衝著一顆巨大的橡木道了聲謝。

    那顆橡木沙沙的搖動了一下樹枝,好似有智慧一般的做出回應。

    但羅蘭知道,這棵樹是真的有智慧。

    兩條藤蔓從羅蘭的袖口延伸而出,在藤蔓的幫助之下羅蘭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這樣一株扭曲而聖潔的植物。

    一個中年男性的下半截身軀溶於大地,一直到腰的部分都化成血紅色的粗壯藤蔓深埋入大地之中,按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如血管一般緩緩泵動;而他的整個背部都嵌在了一顆巨大的橡樹裡頭,雙手則從肩膀就化為大片的白色槲寄生,纏繞在橡木之上。

    他的表情平靜而安詳,就這樣一直維持著這種近乎奇異的共生關係。

    羅蘭恭敬的微微躬身。

    「羅蘭.白槲向蓋亞之父致敬,向受難之樹致敬。」

    「無需多禮。」

    寬厚的聲音在羅蘭心中響起。

    羅蘭再次行了個最敬禮,才直起身來。

    眼前的德魯伊——不,嚴格來說,它已經不是人類了。

    受難之樹阿卡瑪曾經是最接近賢者的大德魯伊,在十年之前就觸摸到了起源,在所有擁有白槲聖名的德魯伊中都屬於最強的那一批。

    在各種戰役之中,白槲德魯伊起到的都是一個類似擴散器的作用。畢竟白槲德魯伊的藤蔓雖然強大,但比起專精戰鬥的變形德魯伊來說,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白槲德魯伊真正的力量,是在白銀階靈魂異化以後將自身身體轉化成的巨大藤蔓。這種巨大藤蔓不僅可以提供給白槲德魯伊源源不斷的生命力,而且還可以和金橡德魯伊的化身配合,進一步強化他們化身的力量。

    比如說,白銀階的金橡德魯伊在化身成純金色橡樹之後,在相當一片範圍內,都可以被動提供給友軍生命三倍恢復、自然能量三倍恢復、清淨心智等數種光環,並且可以把金橡之力、鷹之目光之類的單體加持神術擴散成範圍加持。

    唯一的缺點就是相比較金橡德魯伊的數量來說,加持的範圍還是太小了。

    區區八十碼到一百二十碼的範圍,就算是打陣地戰也無法覆蓋太多人。

    一旦站位過於集中,無論是煉金術師的轟炸、神官團的神恩禱告還是巫師團的儀式巫術,都會給德魯伊的軍團造成巨大的傷亡。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就需要白槲德魯伊將純金橡樹的光環進行擴散。

    一個白銀階的白槲德魯伊開啟化身之後,他的藤蔓可以在五百碼內具有最低水準的戰鬥力。如果完全捨棄藤蔓的攻擊性,甚至捨棄掉白槲德魯伊自身的觸碰式神術,單純作為擴散金橡光環用的外部掛載支援,更是可以在一兩個方向上蔓延到一千三百碼。

    五百碼到一千三百碼的支援距離,基本已經足夠讓金橡德魯伊處於比較安全的地方也能支援到前線了。

    受難之樹——那時他還叫做白槲之冠——作為極少數覺醒了起源的白槲德魯伊,他的【融合】起源更是讓他可以和自己的妻子莉姆——一位黃金階的金橡德魯伊相配合,將金橡光環傳遞在三千碼的範圍內,同時還能操縱自己的藤蔓結成護盾或是化為利劍從地底進行支援。

    在巴蘭山一役中,卡拉爾一方因為班薩的算計,只有三位德魯伊保有了戰鬥能力。可白槲之冠三人在極遠方進行支援,在保持了持續不斷的增益光環和遠程治療的同時,拼盡全力在班薩的卡拉薩爾要塞內部釋放了覆蓋全城的,帶有「植物狂化」、「瘋狂生長」、「狂野之宴」、「豁免燃燒」、「抵抗利器」等一系列增益的吸血藤。

    在那場戰役之後,阿卡瑪雪白如玉的化身被過量的血液染成了可怕的鮮紅色。過量的養分讓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從覺醒起源進階到了起源深化。

    因為他當時進入夢境專心消化一城人的血液,突然增長卻沒有得到控制的起源頓時暴走,將還沒有解除化身,持續為他提供支援的莉姆的靈魂直接吞噬,兩人的靈魂就此扭曲的融合在了一起。

    在那之後,受難之樹阿卡瑪-莉姆就成了一個無法控制的怪物,在殺死了數以百計的試圖為他們接觸這種扭曲姿態的德魯伊以後,德魯伊教會終於決定放棄他們,宣佈他們成為叛逆德魯伊。

    可就在這時,阿卡瑪-莉姆卻醒了過來。

    深深為自己的罪孽懺悔卻無家可歸的受難之樹只能前往財富之城,找了個地方紮下根來,靜靜的等待著某一天只有自己能抵抗的災難到來,它就會再次展開自己的藤蔓,拯救自己曾經的同袍們。

    看著全身迴蕩著肉眼可見的濃聚生機的白金色橡樹,羅蘭深深呼吸了一下,感受著身體中濃度不斷增加的自然能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連看面板都用不到,羅蘭也知道此刻自己身上除了「聖名共鳴」的狀態之外,還被刷上了一堆的增益。

    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出場就高達59級的雙魂德魯伊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時候,應該是瘟疫復興到來之後,它以絕強的姿態向世人展示了高等級德魯伊的力量。

    羅蘭永不會忘記,那鋪天蓋地的純白色藤蔓。

    用遮天蔽日也毫不誇張。藤蔓的覆蓋範圍接近半個卡拉爾,每根藤蔓的每次攻擊都能吸收等同於傷害的生命力供給到自身,近乎永生不死的卡拉爾守護神。

    ——直到它感染了血痕綜合症為止。

    雖說它第一次以boss的身份出現要等到一年以後,不過在那之前,它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那就是德魯伊的職業導師。

    德魯伊的天性讓他們厭惡並遠離財富之城,可財富之城畢竟是可選出生城鎮之一,總不能讓出生在這裡的德魯伊沒有神術可學吧?

    受難之樹所在的這片的地區屬于禁區,除了德魯伊系之外的所有職業都無法進入,一旦進入就會受到來自受難之樹的拚命攻擊。

    可如果是德魯伊進入這裡然後睡上一覺,就會隨機得到幾個能學會的神術的相關信息,在那之後只要支付經驗就能直接學會這幾個神術。

    如果是白槲德魯伊或是金橡德魯伊的話,還能得到「聖名共鳴」的狀態,以極快的速度把聖名中記錄神術快速學會。

    無論是在它覺醒之前還是成為boss以後,許許多多的德魯伊玩家都曾經試圖與它對話,羅蘭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可受難之樹真正活躍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羅蘭只試探出了一句能觸發對話的關鍵詞——就是之前羅蘭對它說的那句。

    一旦與受難之樹完成對話,那麼就等同於被視作友方,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可以享受到受難之樹帶來的光環增益。

    雖然現在的受難之樹沒有展開白槲、也沒有主動使用增益神術,但僅憑它作為真理殿堂級別金橡德魯伊的光環增益,就足以羅蘭在整個財富之城內部得到相當的強化了。這樣的話,無論是對他後來的計劃或是什麼,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現在羅蘭所需要的,就是美美的睡上一覺,祈禱自己能學會幾個有用的神術——

    在羅蘭剛剛泛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一股濃重且熾熱的玫瑰香氣層層疊疊的將羅蘭包圍,月光突然變成了金銅色,不可阻擋的睡意如海浪般襲上腦海。

    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羅蘭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大量帶著人體溫度的白色藤蔓慢慢收攏過來,如同蓋上了一層被子一樣將羅蘭團成一個球,收回到受難之樹的樹冠中。

    如果羅蘭這時打開自己的人物列表,他就能在數十個狀態中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受注視的」,並以此提高警惕。

    可是他沒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51 PM

第五十九章 接觸黃昏

    滴答。

    滴答。

    羅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異之地。

    那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房間,光是房頂就有數十米之高,絕非是人類所住。

    他的身下是刻有繁複花紋的深棕色地板,如教堂般高高隆起的穹頂上散佈著七彩的琉璃,隨意凌亂的組合著,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狂野的美感。

    而在他的四周隨意的擺放著七八座書架——沒錯,那書架僅能用「座」來形容。並非是四四方方的的形狀,而是如劣質的金字塔一樣滑稽的不規則的四面體。數不盡的大大小小的書掛在書架上,以一種奇異的角度保持著危險的均衡。

    滴答。

    滴答。

    還不等他對周圍的環境有所瞭解,羅蘭便猛地意識到在無比寂靜的環境中,不斷在耳邊迴響的聲音。

    他面無表情的掃視著,最終「突然地」在陌生的房屋裡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棺材一樣的座鐘。

    沒錯,那是突然出現——棺材一樣的座鐘從地面一直貫通到房頂,甚至頂部已經頂開了屋頂伸到了外界。可羅蘭之前抬頭看向教堂般的穹頂時,卻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柱子一樣的東西連在屋頂上,而且那帶有一個美妙弧度的房頂也是完好無損的。

    值得注意的是,那巨大的掛鐘上的指針。掛鐘的指針的確是有三根,但卻是一般長的三根。

    這三根指針以相同的頻率、不同的步幅震動著,那計時方式是羅蘭從未見過的。

    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上了羅蘭的腦海,流動著的冰冷氣息溫柔地撕咬著他的後頸,讓他眼前的一切變得無比清晰,卻又如醉酒般不斷變遠。

    來自生物的本能警告著他不要看太多。羅蘭便如石像般僵硬著凝固在了原地,就是低頭看一下彌補著怪異而美麗的幾何圖案的地板都不敢,而是就這樣緊緊盯著掛鐘。

    在羅蘭確定下來自己絕不會再看其他東西的同時,彷彿是在嘲笑他的決定一般,一種帶有香味的有形的溫暖輕柔的擁上了他。

    那溫暖在他全身上下流淌著,如毒蛇一般在臟腑中滑行。

    但這時,羅蘭卻突然發現,那有形的香氣所流淌出的形狀似乎並不是自己的身體——或者說,那並不是一個人的形狀。

    ——我現在究竟是什麼樣?

    近乎無可壓抑的好奇心擁上了羅蘭的心頭,臟腑中的毒蛇吐出了好奇的毒液,一本不懷好意的書無端地從擁有怪異形狀的書架上躍了下來。

    隨機,那本書便觸發了連鎖反應。一本書的缺失導致了其他書的掉落,最終,整個房間的書都摔落下來,在地面上像牛奶一樣隨意流淌。

    羅蘭清楚的感受到了地上的書從自己身體旁邊流過的觸感,並無比憎恨著自己優越的空間想像能力將自己雙腿的形狀大致的勾勒了出來。

    ——那絕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形態。

    更具毒性的好奇心將羅蘭緊緊包圍,他差一點就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此刻的樣子了。好在他最後關頭忍了下來。

    但這並無法消磨他的好奇。他的雙眼因此而劇烈的發癢,他忍不住的用手去撓,一不小心就將眼球挖了下來。

    隨後,他看到幾條毒蛇從自己空洞的眼眶中鑽了出來,纏繞在羅蘭的雙手上,如幻影一般形象模糊不定。

    ——慢著,我是怎麼看到這些毒蛇的?

    在羅蘭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那些纏繞在他手臂上的毒蛇突然猛烈的燃燒了起來,化成了熾烈的毒火,他身邊帶有香味的溫暖也被激怒一般燃燒了起來,羅蘭因此而發出疼痛的尖叫。

    那尖叫淒厲而帶有回音,連記憶這種聲音都無法做到。別說是人類了,任何生物也不可能擁有這樣可怕的聲音。

    「羅蘭」的尖叫聲在巨大的房間中迴蕩著,和突然變大數百倍的滴答聲融合在一起,化成了流動著的銀色的火焰,將周圍的書焚燒殆盡,整個房間都因此而破碎。

    在羅蘭徹底醒來之前,他模糊的看到了在房間之外的一隻眼睛。

    那眼睛游動著的是……

    劇烈的眩暈讓羅蘭眼前一花。

    再次醒來的時候,羅蘭猛然發現自己正處於受難之樹的樹冠之上,一大堆白色的藤蔓無力的散落在羅蘭的身邊。

    受難之樹的全身純白色的槲寄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金色的橡樹卻彷彿被烤焦了一般表皮發黑,閉著眼睛的一臉安詳的中年男子的表情猛然變的痛苦無比,他的面頰上漸漸浮現出了一片片的蛇鱗。

    一大片的系統提示刷屏一般的出現在了羅蘭眼前:

    【你得到了黃昏種的部分信息】

    【你得到了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部分信息】

    【你在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注視下入眠,檢定意志……檢定成功;重複檢定意志……檢定成功;重複檢定意志……檢定成功;重複檢定意志……檢定失敗】

    【你的靈魂發生了細微的異變】

    【你的感知屬性永久+1】

    【你的意志屬性永久-1】

    【你從白槲的姓氏中得到的神術已經全部掌握】

    【你得到了神術衰弱之觸(二環)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90經驗】

    【你得到了神術弱等窒息之觸(二環)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96經驗】

    【你得到了神術阿卡瑪的灰燼纏繞術(二環)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210經驗、擁有特性黃昏接觸者】

    【你從灰燼之道中得到了神術希格斯的注視】

    【你得到了超自然能力夢境啟示】

    【你得到了特性黃昏接觸者(個人特性)】

    「……黃昏信徒?」

    羅蘭連忙從它的樹冠上跳下,眼中滿是後怕。

    從只有「向蓋亞之父致敬」才能觸發受難之樹的對話的時候,羅蘭就該猜到的——這句話哪裡是觸發對話用的,分明就是讓受難之樹呼喚希格斯用的!

    如果不說這句話,那麼受難之樹就只是以一個德魯伊的身份教導羅蘭技能;或者羅蘭哪怕在臨走前說這句話也好,那時羅蘭也已經離開了受難之樹的共鳴範圍。

    可在受難之樹面前向蓋亞之父問好的羅蘭,很明顯是被受難之樹當成了黃昏信徒,一併拉入了自己的夢境!

    要知道,眼中有蛇的希格斯就是蓋亞之父,德魯伊信奉的唯一神!

    像是德魯伊或是牧師這種職業,感知到達十八點是一個分水嶺。一旦到了十八點,就代表可以和神明建立起穩定的精神聯繫,每時每刻地將自己的靈魂本質向更偉大的存在靠攏。

    德魯伊以外的職業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但白塔傾塌前十年,所有感知超過十八點的德魯伊應該都接到了蓋亞之父以自己最後的理智發出的遺言才對。

    在那之後,比較理智的德魯伊都遵循了蓋亞之父的遺志,悲痛的切斷了自己和蓋亞之父的精神聯繫,成為了無信的德魯伊。可蓋亞之父的狂熱信奉者們都拒絕了蓋亞之父最後的要求,堅決和蓋亞之父保持著精神聯繫,直到蓋亞之父墮落的最後一刻。

    換句話來說,所有在白塔倒塌以前就進階到黃金階的德魯伊都有可能是黃昏信徒。

    受難之樹曾經短暫的成為過卡拉爾的守護者,羅蘭因為這個原因下意識的把它排除在外。可是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長眠導師為什麼要讓告死鴉散佈瘟疫?不就是為了消除眾神和黃昏對整個世界根深蒂固的影響嗎?

    創造之初就是針對神性生命和黃昏種的瘟疫,因為法琳娜那個女人誇張的改造,幾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這瘟疫是為了針對誰的了。

    ——換言之,受難之樹根本就不是因為血痕綜合徵太過強大而病死,而是因為它黃昏信徒的身份才在幾天之內衰弱而死的!

    羅蘭立刻意識到了那個夢的重要性,略微思量,破碎的詞語便從口中吐出:「……流動的書籍,金字塔般的書架,三根指針一樣長的座鐘,像教堂一般的頂部,巨大的房間……」

    人只要是醒來,對夢的印象就會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消退。如果想要記下自己的夢,就要在剛醒過來還有一些印象的時候快速的把整個夢境的關鍵詞記在本子上。這樣在聯想之下多少還能回憶起一些碎片。

    羅蘭手頭沒有筆記本,但憑藉優越的記憶力,記住自己說出來的幾個單詞還是沒有問題的。

    原地佇立了一小會,用破碎的詞語把那個夢的大概描繪下來之後,那個夢的印象就徹底在羅蘭的記憶中消退。他僅能回憶起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這件事。

    有些忌憚的看了一眼表面似乎被火焰炙烤有些發焦的受難之樹,羅蘭毫不猶豫的衝向了自己來的那條路,準備原路返回。

    至於查看自己任務列表這種事,還是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吧。

    ——一旦受難之樹從夢境破碎的傷害中恢復了過來,還處於共鳴範圍內的自己必死無疑。

    羅蘭心中對此瞭然如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53 PM

第六十章 希格斯的注視

    羅蘭坐在高牆之上,受難之樹周圍如春天般溫暖的空氣伴隨著明媚的陽光一起漸漸消散,凜冬的凌晨特有的那種如刀的寒風灌入到了羅蘭體內。

    雖說依舊是意料之中的寒冷,但在羅蘭的感受中,周圍的溫度卻並沒有比受難之樹附近冷多少。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受難之樹通過自己真理殿堂級別的同化起源把周圍的環境調整到了初春的晴天。雖然不能改變季節,可如果只是改變周圍的光照和溫度這種變量的話,號稱人形大棚的金橡德魯伊還是沒有問題的。再加上白槲德魯伊那極有可能密佈整個財富之城地下水系的吸血藤替代根系,受難之樹就是把空調開到整個財富之城都沒有多大壓力。

    但在外界,現在的卡拉爾正緩慢而堅定的向深冬邁進。再加上前天夜裡又下了雪,在卡拉爾這座北方國度的財富之城早就到了可以凍死人的溫度。甚至羅蘭昨天晚上進城的時候就已經在路邊見到幾具凍死的屍骨了。

    之所以只見到幾具,恐怕還是為了防止把肥羊嚇跑的緣故專門清理過的原因。

    但羅蘭敢以自己現在已經高達八點的感知發誓,自己現在身邊的溫度絕對是自羅蘭來到法恩斯世界以來最舒適的一次。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情況,真相只有一個。

    「就算我對它造成了傷害,它卻還是沒有撤掉光環嗎……」

    羅蘭打開了自己的任務列表,衝著狀態一欄密密麻麻的狀態陷入了沉思。

    這說明受難之樹依舊沒有把自己視作敵方。

    再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掙脫了受難之樹的夢境,羅蘭心裡隱約泛起一個猜測。

    不過因為缺少決定性的證據,羅蘭決定暫且把這個想法按下不提。

    萬一自己被什麼東西誤導了反而不美。應付這種沒有頭緒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思路被主觀的猜測所侷限,不然完全有可能朝著錯誤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支付經驗,學習衰弱之觸、弱等窒息之觸、阿卡瑪的灰燼纏繞術。」

    羅蘭輕聲念道。

    隨著羅蘭的話音落下,經驗池裡的經驗快速洩去,一瞬間就掉到了390點。

    取而代之的是他神術列表裡的神術終於不再有每天使用次數的限制,而是可以用能夠快速恢復的自然能量隨意釋放——

    掌握神術:纏繞術(一環),荒野行走(一環)、水中呼吸(一環)、槲寄生之觸(二環)、治癒之觸(二環)衰弱之觸(二環)、弱等窒息之觸(二環)猩紅犬齒(二環)灰燼新星(二環)阿卡瑪的灰燼纏繞術(二環)希格斯的注視(二環)

    其中衰弱之觸可以讓敵人的體質隨機下降一到三個等級;弱等窒息之觸可以讓體質低於1的敵人百分百陷入窒息,不過體質每高一個等級,成功窒息的概率就會下降一半。這兩個神術搭配使用,在前期還是相當有用的。

    至於希格斯的注視……

    羅蘭嘴角一抽。

    他還沒有忘記風語者對自己釋放的希格斯的寬恕。這都是一個系列的神術,只有希格斯最喜愛的那批信徒才能得到的強力神術。

    正如那對狂信徒使用的話,還剩一口氣就能瞬間滿血拉活的希格斯的寬恕一般。

    羅蘭假如使用這個神術,就會引來希格斯的注視。一切八環以下的偵測手段都會因為希格斯的干預而無效,而八環以上的偵測手段則會反過來對偵測者造成傷害——傷害的多少看希格斯的心情而定。

    頭一暈也可能,Boom的一聲全身自由擴散到五十米內到處都是也有可能……總之就是一切看命。

    但羅蘭寧可自己拿不到這個神術。拿到這個神術就說明現在每天跟在羅蘭屁股後頭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大神又多了一個……

    「怎麼還是給了我這個神術……」

    羅蘭扶額。

    這次可是怎麼都說不清了。一旦自己的崇高偽善特性被打破,隨便一個聖職者都能通過自己的靈魂本質看到身後的希格斯。

    早知如此,羅蘭一開始就轉職呼嘯者了。起碼能組隊刷怪練級……我是說和同袍一起將萬物送往必至的輪迴,減少他們在塵世間所受的苦難。

    「千躲萬躲,還是躲不開黃昏種嗎……」

    也是自己自大了。如果自己先從受難之樹那裡睡一覺然後再開啟光環加成的話就什麼事也不會有;甚至自己如果在睡覺之前看一眼狀態欄的話也不會被希格斯盯上。

    這下可好,靈魂都產生異變了,也不知道長眠導師會不會收……但願這次異變是良性異變吧。

    至於阿卡瑪的灰燼纏繞術……

    羅蘭雖然沒聽過這個神術,不過聽名字就知道這是阿卡瑪的獨創神術。以它的身份,相比不會弱到哪裡去。

    羅蘭低聲唸著禱詞,自然之心能量勃發,右手漸漸閃耀起了暗紅色的靈光。

    ……怎麼靈光反應這麼明顯,一個二環的神術靈光比四環的都亮你這是要嚇死誰啊。

    微微皺了皺眉,羅蘭揮手衝著那具旅者的屍體一指,這足足凝聚了三秒的神術才釋放出來。

    只見一些少量的灰燼在羅蘭手腕上成型,隨後如同在吸附同類一樣,大量的灰燼向這裡凝聚著,形成了一條灰黑色的、內部隱隱閃動著火光的堅韌藤蔓,將旅者的屍體牢牢纏住。

    羅蘭隨意拉扯了一下,發現手感和纏繞術差不多,就是韌了不少。

    心中微微一動,羅蘭用這條特殊的藤蔓將旅人的屍體綁了起來,在空中試著甩了甩。

    「也不過就是自身力道是纏繞術的兩倍左右、自帶火焰傷害還有抵抗利器切割的纏繞術嘛……」

    做完簡單的試驗鑑定了新得到的神術,羅蘭有些不滿意的喃喃道。

    這特化的纏繞術確實是強,這個沒得說。

    但這個特化的纏繞術一次卻只能放出一根——這不是添亂是啥?

    羅蘭用纏繞術的時候大多都是為了給自己提供立體機動力,裡頭混進去了一根力道和其他藤蔓不一樣的東西反而讓人頭疼。

    指望著纏繞術用本身的傷害殺人,那還不如讓羅蘭接近之後砍一刀來的乾脆。

    而這個灰燼纏繞術特有的高溫傷害看上去似乎也並不如何,纏了這麼久就只留下幾道焦黑的痕跡,就算有衣服隔著……

    ……等等,焦黑的痕跡?

    羅蘭沉思了一下,然後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那焦黑的寬度和深度。

    嗯,差不多。

    「……我好像知道這個神術怎麼用了。」

    羅蘭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將目光移向了特性列表。

    現在,最後一個問題來了。

    黃昏接觸者(個人特性)

    效果:你有一定概率會感知到身邊的黃昏接觸者,成功幾率取決於感知屬性。

    ——你受到了一些關於循環和再生的啟示。這些啟示到來時伴隨著一種高於神明的莊嚴和肅穆,你無法質疑;但因其艱澀難懂,你也無法瞭解自己究竟明白了些什麼。

    ……這特性的描述是說了個球啊。

    羅蘭表示自己真的是「無法瞭解自己究竟明白了些什麼」。好在效果他還是看得懂,這就足夠了。

    說實話,羅蘭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完全不明所以的特性描述。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瘋子用高頌真理的語氣說著笑話——或是用說笑話的語氣說著真理一樣。

    如果放在遊戲裡,羅蘭一定會興致勃勃的根據這個描述去探索相關的事件。以他的直覺,這東西一定牽扯到了不少任務,絕對是一條暗線的存在。但在現在,羅蘭表示自己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隨意觸及這種很有可能關係到黃昏種的東西,結果很有可能就是感染的深入。這是羅蘭從沒有過的經驗,他不敢在這裡自大。

    畢竟在【眾神之地】裡,玩家是無法以任何形式和黃昏接觸的。一旦不小心被黃昏感染,玩家就會失去操縱權,角色則成為黃昏一方控制的野生怪物,直到被人殺死為止。

    因此,玩家是不可能拿到這個特性的。這就和精英模板、領主模板一樣,都是屬於NPC才能有的東西。

    「所以說,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NPC嗎……」

    羅蘭坐在高牆上,俯視著小巷內如沼的血和隨意拋擲的屍體碎塊,皺緊了眉頭。

    他並非是為自己的身份變化而矯情。羅蘭只是在想,那些玩家才能有的特權自己究竟還剩了些什麼?

    升級、經驗和數據化的身體自然是還保留著——那麼,有什麼不見了呢?

    但當他的思考過一段落想從高牆上下來的時候,羅蘭卻突然發現——

    「誒?等等,我鞋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55 PM

第六十一章 財富之城的日常

    屍體都還按原樣擺著,地上半乾的血跡上也沒有留下腳印,但羅蘭的鞋子就這樣突兀的不見了。

    「難道是幽靈拿走的嗎?」

    羅蘭話剛出口就立刻怔了一下。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考慮到這條街的首領是亡靈之身,說不定真的是幽靈把羅蘭的靴子拿走了。

    「……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那頭幽靈不把我的手提箱一起拿走呢?」

    羅蘭有些苦惱的看著在放置在角落裡的手提箱。

    因為這手提箱裡頭裝了自己的黑藤套,謹慎之下羅蘭並沒有帶著手提箱進入受難之樹的領域。

    黑藤套能用到白銀階——這個結論是羅蘭以玩家的身份做出的。在這個沒有副本刷裝備的真實世界,恐怕很多黃金階的德魯伊都用不上這種級別的裝備。

    巫師需要購買大量的實驗材料,德魯伊需要購買大量的種子和各種藥劑,唯有牧師們有神殿管吃管住,又不需要買什麼東西,才能攢下錢來衝擊一下深藍色裝備。

    這種尷尬的處境一直要到瘟疫復興結束,生產力有一個巨大的提升才有所好轉。

    羅蘭可是沒有忘記,裡頭那位同樣是一個德魯伊。萬一受難之樹想要黑藤套,羅蘭根本保不住自己的裝備。

    雖然受難之樹風評很好,而且身為長者大約不會這樣沒有節操,可羅蘭並不打算把自己裝備的所有權都交付在別人的節操上。這就和在遊戲裡賣東西時答應了對方先貨後錢的要求一樣蠢。

    可是,如果只是把手提箱扔在這裡羅蘭又放心不下。雖然這條無名的小巷恐怕一個月都不會有人進來一次,但羅蘭之前扔出去的酒瓶大約也吸引到了幾個人在門口查探了一下。

    只要對方是在財富之城生活已久的老人,就一定會知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是在這裡活下去最重要的一條法則。這種歪歪曲曲的狹窄小巷,裡面藏了多少個人從外面根本看不清。

    來人最多也就是聞到空氣裡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而已。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羅蘭把那幾條沾了血的藤蔓藏在了自己的手提箱裡頭——不是為了攻擊敵人,而是為了抽走魔力。

    如果有人靠近手提箱,這幾條纏繞術形成的活性藤蔓就會被觸發,把羅蘭留在裡面供給反重力煉金法陣運作的魔力直接抽走,讓手提箱再次變成一個鐵疙瘩。

    之所以羅蘭不在自己走的時候直接抽走魔力,正是為了防止有巫師到這裡來的情況。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有巫師敢冒著被悶棍的風險進來,還能在一地的碎屍中看到並不大的手提箱,並且認出這是蘇澤的一百年前的煉金工藝同時能認出型號,並在纏繞術把魔力抽走之後辨識出魔力回路並把自己的魔力灌注進去激活法陣帶走手提箱——這麼多條件如果能同時滿足,那麼羅蘭的確是沒話說。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羅蘭的纏繞術就能發揮出一個坐標的作用。羅蘭完全可以追著自己的藏在手提箱裡的藤蔓一路找過去——纏繞術雖然一般情況下只能維持一個小時的活性,可如果纏繞術沒有被激活,那麼它就和一根普通的樹藤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是裝死裝上三天裡面的魔力也不會消散。

    這正是德魯伊的三環神術纏繞陷阱的原理。

    那麼問題就來了。

    如果是幽靈拿走了自己的靴子,的確可以說明沒有腳印這件事。可幽靈的感知生命特性是可以察覺到箱子裡面藏了一個發信器的,它大可直接用虛體攻擊殺死裡面的藤蔓然後把箱子注魔帶走。

    可如果不是幽靈拿走的話,他又是怎麼才能不留腳印的進來把羅蘭的靴子拿走呢?

    突然,羅蘭想到了一個人。

    他的確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理由幹出這麼變.態無聊的事。

    「呵,真是多管閒事。」

    羅蘭輕笑道。

    他右手提上了手提箱,心念一動,三條藤蔓便從羅蘭的四肢末端蔓延了出去,輕巧的掛在了附近的建築物上。

    微微用力,羅蘭就像盪鞦韆一樣幾個搖擺離開了這條小巷,輕盈的落在了地上。

    就算是不需要進入受難之樹的領域,羅蘭也不想無端的把自己的腳弄髒。

    如果有需要的話,羅蘭別說是全身沾了血,就是全身都是腦漿也無所謂。但是如果沒有什麼需求的話,羅蘭希望自己能保持一種貓的優雅,潔淨而輕盈。

    在羅蘭看來,那些把自己身上弄的全身是血黏糊糊髒兮兮的蠻子簡直蠢爆了——自己身上難受不難受自己不知道嗎?

    如果一定要滿身是血才能帶給敵人恐懼,說明這人的器量也就不過如此。

    「為了防止那傢伙又來幫倒忙,我就先證明一下吧。」

    羅蘭看著周圍先是被從天而降的羅蘭嚇了一跳,冷靜下來之後又不懷好意的圍上來的人,露出了一個滿懷善意的笑容。

    六條藤蔓從羅蘭的指縫中、衣服裡頭、甚至嘴中如蛇一般扭曲著爬了出來,纏在羅蘭身上,無意識的舞動著,漸漸染上了一層灰色的顏色。

    那是衰弱之觸的靈光。

    黑色的身影倒映在仗著人多聚攏過來的小混混眼中,如魔鬼般扭曲。

    「來,陪我的藤蔓玩玩吧……它可不會留情哦。」

    羅蘭的眼神越發溫柔,如同水波一樣的光暈在眼中流轉。

    痛苦的哀嚎如此動聽。

    恐懼的人們如此可愛。

    就連因為做了無以言喻的噩夢,心中滿溢的恐懼感也讓羅蘭切實的感受到了一種愉悅。

    自父母死去以後,無論接觸任何事都彷彿隔了一層膜的羅蘭,終於恢復了童年時的那種愉悅感。

    ……是靈魂異變產生的作用嗎?羅蘭那扭曲的愉悅補償機制被修復了一些……或者說變得更加扭曲了?

    管他呢。

    雖然對自己變得有些「貪圖享樂」而感到些許不滿,但羅蘭有自信,現在這種程度的靈魂異變,完全在理性的掌控之內。

    也許行事手段會有一些改變,但羅蘭絕不會捨本逐末的去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愉悅的。

    活下去依舊是羅蘭的第一目標。

    他想要活著見到那樣美好的未來。為此,他將不擇手段。

    不過在那之前……

    「……決戰之前先找點樂子是常識吧。」

    羅蘭舔了舔嘴角,身上纏繞的藤蔓如蛇一般電射而去,纏向了剛剛回頭想要逃走的小混混們。

    「小笨蛋,不要把後背暴露給敵人,你媽媽沒有教你嗎?」

    操縱藤蔓把一個十六七歲全身刀疤的男孩子的右臂旋下,羅蘭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看到了這麼強的敵人還不跑,你爸爸沒有教你怎麼跪下求饒嗎?」

    「……唔,下跪就能解決問題的話,財富之城還要什麼法律?你家隔壁的叔叔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不行啊不行啊,這些人完全不懂啊。

    羅蘭失望的搖了搖頭。

    財富之城的法律,也是時候改一改了。

    那一瞬間,羅蘭的瞳孔變成了某種水銀一般的銀灰色。

    他似乎聽到了少女愉悅的笑聲在耳邊傳來。

    聽著樓下傳來的歇斯底里的慘叫聲和骨骼的嘎嘣作響,肋刃街十三號和十四號的居民聳了聳肩,把窗戶關的更緊了一些。

    這種事情每天都會上演的,等太陽徹底升起,下樓拿水把髒東西衝到下水道就好了。財富之城發達的污水處理系統不就是干這個用的嗎。

    如果打掃樓下環境的時候有幸找到點碎屍的話,打包賣給養豬場或者屠宰場,一頓飯的錢就有了。

    至於這屍體是用來餵豬還是直接剁成餡賣出去,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這就是財富之城居民每天的日常生活,寧靜而充實。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58 PM

第六十二章 悠閒的拷問

    一個黑色的影子行在清晨的人群中間,他身著帶著奇異銀灰色紋路的黑色長袍,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如幽靈般沉默無聲的行著。

    周圍沒有人對此感到奇怪,最多也不過就是投去好奇或是警惕的目光,腳步和動作卻沒有絲毫變化。

    不時的能看到神情疲倦的男人們從附近的建築物中出來,偶爾還能看到妖精和欲魔的倩影一閃而過。在這裡,似乎所有人都放下了作為生物的爭鬥性,一種矛盾的和諧讓這裡的氣氛變得怪異而令人窒息。

    這裡是青果大道,財富之城最有序的地方之一,也是核心區域之一。

    完全的混亂只會導致自身的毀滅,而僅僅搾取財富卻沒有地方消費只會讓剝削者的剝削退化成一種低劣本能。應此種需求,青果大道就此誕生了。

    這裡斷絕一切爭鬥,凡是打破規矩的人必死無疑。

    當然,「這裡」僅僅指的是大街上而已。

    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子搖搖晃晃的在街上走著,不小心撞到了那個穿著黑袍的人身上,跌了一跤。

    「您沒事吧。」

    穿著黑袍的人伸手將快要倒下的他輕輕扶住。黑袍之下,一個略為沙啞的磁性嗓音傳來。

    「呃……」那個男子打個了嗝,「沒事,謝了啊,兄弟。」

    「不必客氣。」

    溫和的沙啞聲音從黑袍下傳來,提著手提箱的微微抖了一下,灰黑色的藤蔓如蛇一般從裡面鑽了出來,死死咬住了路人男子的脖子。

    「咳……哈……」那人大張著嘴,完全喘不過氣來。

    灰燼質感的藤蔓和皮膚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聲音,一股焦臭味頓時撲鼻而來。

    頓時,冰冷的目光從四處刺來,黑袍的人影頓時被騰起的氣勢鎖死。

    「打擾了,各位。」身著黑袍的人卻絲毫不驚不憚,有禮貌的微微躬身,向周圍人歉意的行了一禮。

    那好像音樂廳的指揮家般優雅的氣質和他身邊如同待宰的野狗一般瘋狂掙扎卻哪怕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的路人男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突顯出了黑袍的施術者氣度不凡。

    他就好像是牽著狗一樣若無其事的提著手提箱向某個角落裡走去。手提箱微微開了一道口,一條彷彿由灰燼組成的藤蔓從裂口中伸出,緊緊纏在了身後那個中年人的脖子上,而那個男子只能亦步亦趨的像狗一樣跟著那個黑袍的男人一起走。

    看到這個黑袍人非常懂禮節的拉著身後的人往小巷裡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個個的離開,最後唯有一個冰冷無比的目光緊緊注視著他,直到他徹底消失在巷口。

    脖子緊緊被高溫的藤蔓纏緊的中年男子都快哭出來了。

    那灼熱的藤蔓散發著無法忍受的高溫,他的脖子彷彿被烙鐵按下一般,早已泛起了一圈焦黑的痕跡。在離藤蔓捆綁的地方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大片密集的小水泡在通紅的皮膚上鼓了起來。

    聲帶被藤蔓以特殊手法壓住,完全無法說話;氣管幾乎被高溫烤裂,又癢又痛。

    哪怕稍微落後一步,恐怕脆弱的脖子就會被這流火一般的藤蔓直接扯斷;可如果太靠前的話,在身前彎折的藤蔓又會因為藤蔓自身的重量拽著他脖子上的藤蔓往前移動。

    他只能竭力保持著和身前的人相同的步調,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後面,不敢踰越一步更不敢落後一步。至於和眼前的人拼了這樣的想法,他連想都不敢想。

    身為陰暗之主的牧師,在五年前就邁入青銅階的他暗殺經驗豐富,就算是白銀階的人他也成功刺殺過。可就算那些白銀階的強者,也從來沒有像眼前這個傢伙一樣帶給他全身刺痛的恐懼感。

    他現在無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接下那個尋找並刺殺一個枯萎者的任務——

    想想也知道啊,敢進入財富之城的枯萎者豈是自己這種青銅階的渣渣能去招惹的?

    在第一次的刺殺被察覺之後,中年刺客就發動了的偵測人形生物的神術去查探眼前的枯萎者。

    可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的神術如同落在空處一般,什麼都沒看到。

    接下來,他拼盡全力的發動了一次六環神術隱秘洞察,可依舊像是泥牛入海,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頓時,莫名的恐懼化作電流,從後脊一路攀援而上,一口咬在後腦之上。

    是了……他曾經見過無視隱秘洞察的強者。

    就像是陰暗之主的教宗一樣,身為比黃金階強者還要強大的存在,僅僅依靠無時無刻與陰暗之主相連的精神就足以讓他無視六環以下的偵測神術。

    如果眼前的枯萎者是那種級別的強者,那麼自己無論如何掙扎都沒有任何生機。

    盯著那破綻百出的後背,可中年人只能謙卑的低下了頭,攤開雙手,拚命表示自己毫無惡意。

    那肯定是故意露出來的破綻。不,如果是這種級別的強者,身上恐怕已經不存在所謂的要害了吧。

    他會把自己往陰暗處帶,肯定是因為有什麼事想知道。陰暗之主的牧師如此確定。

    為了讓自己活下來,陰暗之主的牧師拚命地想著自己有什麼可以出賣的。

    陰暗之主的教義裡,也有提倡「不被懲罰的撕毀契約」和「出賣所能出賣」的幾條。他做出這種事可以說毫無心理陰影。

    他是個父親。他還有自己的女兒要養活。

    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他已經下定決心,哪怕這位強者想要知道陰暗之主的秘密,他也會和盤托出。

    在那可怕的高溫之下,他脖頸處的皮膚早已開裂。他的動作只要稍微大一下,自己那被灰燼之藤緊緊束縛的脖子就會直接被拗斷。

    事實上,要不是他身為青銅階,生命力旺盛,早在半分鐘前就已經昏厥過去失去意識了。

    就算是現在,滾燙的空氣不斷湧入肺部,肺部灼熱無比,肺部的液體已經開始逐漸變干,他開始感覺到自己因為缺氧而眼前發花。

    突然,脖子上的壓力一鬆——他足足過了三秒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去。

    可隨即,冰冷的寒風噴在他脆弱脖頸上的焦黑上,帶來了比炙烤還要痛苦的、如同被萬刀所割一般的劇烈疼痛。

    就算脖子不再被束縛,可他感覺肺部傳來的劇烈缺氧感並沒有因此減輕多少。他因持續性的缺氧眼前發花、全身發飄。

    在長達三十秒的高溫束縛過後,哪怕一個正式階的刺客都能輕易殺死他。

    他想要說話,可聲音比他想像中的嘶啞的多:「我會說的,我什麼都會說的。」

    「很好,你很識趣。」

    身著黑袍的枯萎者語氣與其說優雅不如說是溫柔。可親身經歷了這個人能做出來的事之後,陰暗之主的刺客並不敢小看他半分。

    「我首先想知道,是誰派你來的?」

    「青果之鎖的首領。」

    他立刻答道。

    「聽說青果之鎖昨天進了一批新貨?比如一對山民姐弟?」

    是的。

    他想要回答,卻發現聲帶近乎無法振動,只能點了點頭。

    眼前的黑袍人的表情籠罩在濃濃的陰影之下,可陰暗之主的牧師卻似乎能感覺到他在微笑。

    「那麼,你聽過食腦妖的傳聞嗎?」

    食腦妖?

    陰暗之主的牧師竭力在腦海中搜索著,可他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他只得搖了搖頭。為了避免面前的枯萎者誤會,他扯著幾乎發不出聲來的嗓子拚命解釋:「沒……真沒聽……真……」

    破碎的詞語從齒縫中擠出,越是說不出話他越是緊張,可越緊張他就越說不出來。

    就在他緊張的冒汗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拍在了他的右肩上。

    「放鬆,孩子,」那像是蛇一樣的沙啞的聲音在此刻聽來如聖徒的禱言般動人,「你沒有錯。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他幾乎不敢置信。

    「怎麼?不願走?」

    不!我願意!願意!

    陰暗之主的牧師眼淚確實的流了下來。他為眼前之人的慈悲而感動,幾乎要動搖了他十數年的信仰。

    因為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他只能跪下來拚命磕了幾個頭以表示自己的感激,隨後唯恐枯萎者反悔,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小巷。

    在最後離開小巷的時候,他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襲黑袍的身影隱藏在最深的黑暗中,就像一隻不定形的野獸一般猙獰而危險。

    正當他極力想分辨出那位仁慈的枯萎者的黑袍與周圍的黑暗的分界線的時候,鈍器敲擊的疼痛感從後腦傳來,他眼前猛地一黑。

    最後的印象,竟不是脖頸的疼痛,而是那拍在右肩的溫暖左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3:59 PM

第六十三章 佈局

    看著那個自己故意放走的刺客在接近巷口的時候被人悶棍帶走,羅蘭露出一個微笑。

    還好。

    果然不出所料。

    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內部閃動著暗暗火光的灰燼之藤無意識的甩動著,像一條活著的蛇一樣縮回了羅蘭的手提箱裡頭。

    雖然這種灰燼藤蔓只能召喚一條,但羅蘭意外的發現這藤蔓竟然是沒有時間限制的。

    不是那種讓纏繞術召喚出的藤蔓休眠延長待機時間的技巧,而是真的可以一直存在下去,甚至連充能都用不著。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羅蘭想給它充能都做不到。簡單做了幾個實驗羅蘭才發現,別看這貨長的像藤蔓,它直接連植物都不是,羅蘭在自然感知視域裡壓根就看不見它。

    這條由灰燼組成的藤蔓不僅不像其他藤蔓那樣聽話,在羅蘭不操縱它的時候它還老是不安分的扭來扭去,羅蘭只好把它裝在手提箱裡,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得到了一個新的武器。

    如果說纏繞術喚出來的藤蔓是一次性電池,那麼吸血藤和純白槲寄生就是充電電池——而這貨跟前面的幾種都不一樣,它是直接插電牌的!

    至於它的能源來自於誰,羅蘭用膝蓋猜都能猜到。

    但羅蘭沒想到,這種怎麼看都充滿了灰燼風格的神術,居然不是灰燼之徒的原創,而是眼中有蛇的希格斯提供的。

    這件事給了羅蘭一個不大不小的提示,比如最開始灰燼之徒和那群呼嘯者是怎麼混在一起的。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很有可能馬可已經被希格斯污染了。

    想想也是。連續四次以神職之身邁入白銀階,馬可的感知估計都要突破二十了。恐怕在他就職德魯伊的時候就直接被希格斯強行連線了吧。

    ……糟了。

    羅蘭皺了皺眉頭,右手輕輕捏著下巴。

    他的計劃原本是沒錯的。在已經被長眠導師注視著的時候,感知到十點就意味著可以感知到長眠導師的存在,就算羅蘭對轉職任務沒有什麼頭緒,也能直接強行開啟告死鴉的轉職。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一個新加入的因素。

    如果說被長眠導師注視著的時候,感知破十就能察覺到她的存在;那麼同理,被眼中有蛇的希格斯注視著的時候,羅蘭感知一旦突破十點,恐怕也能感知到希格斯的存在。

    希格斯以前畢竟是蓋亞之父,和長眠導師同級別的聖者。更何況夢境是屬於蓋亞之父的領域,長眠導師能做到的事沒理由希格斯做不到。

    羅蘭本來想得到告死鴉的轉職之後,憑藉長眠導師的注視把所有偵測手段阻擋在外,先得到隨意行事不被人用預言系巫術直接搜出來的特權在進入白塔。在那之後,羅蘭會用告死鴉的一個技能把灰燼之徒的職業等級逆向還原成經驗,然後加再在告死鴉的等級上。但這個計劃現在顯然是遇到了問題。

    在同時被兩個聖者注視著的情況下,羅蘭有八成的可能性先接觸到希格斯。兩次夢見黃昏種造成的靈魂異變累加起來,很難說長眠導師究竟還會不會接納自己。

    而且長眠導師的注視並不能阻擋希格斯的目光。無論希格斯是作為黃昏種的身份還是作為前聖者的身份,都不是長眠導師能夠輕易阻擋的。

    更何況羅蘭現在隱約察覺到了灰燼之徒和希格斯之間的關係。

    假如灰燼之徒並沒有那麼單純,並不是一群無神主義者的極端德魯伊教派,而是同樣信奉黃昏的邪教的話……

    不,這麼說有些不確切。

    ——那是一群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堅定不移朝著黃昏之道前行的愚者們。

    惡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行著惡事的好人。更可怕的是,他們以自己的靈魂起誓,堅信自己的所做所行是有益於人民的,並不吝為其付出生命。

    如果灰燼之徒真的和希格斯有所糾纏,那麼羅蘭恐怕沒那麼簡單就能放棄掉灰燼之徒這個職業。

    ……還是先看看眼前的吧。

    羅蘭輕輕甩了甩頭,把那些不在自己影響範圍內的事暫且拋在腦後。

    說句不中聽的,身出兩位聖者級的大神的棋局中的羅蘭,真沒有把區區財富之城其中一個區域的一個小高層放在眼中。

    不說別的,光是那次試探性的刺殺就已經把那個幕後的存在暴露了出來。羅蘭光憑這次失敗的刺殺就能得知他的身份和想做的事。

    那個想玩幕後黑手遊戲的腦殘貴族在得知羅蘭存在的唯一渠道,就是法琳娜的介紹信。那個女人明確在介紹信上寫了「送信者是枯萎者」,但羅蘭還是讓那兩個山民來送信,就是試探一下這裡高層的智商。

    結果讓他很失望。很顯然,在失去了法琳娜和另外一個叫娜娜莉的夜鶯這兩個核心智囊之後,青果大道統治層的水平下降了太多太多。

    明知道這兩個人明顯是推出來送死的,在沒有打探清楚他們根底的情況下,不僅沒有把他們好生招待旁敲側擊問出介紹信是從哪弄的,反而粗暴直接的把那兩個人斥為奴隸,嚴刑拷打不說,還把他們充送到青果之鎖裡——這種粗暴無腦的做法、這種對山民瞭解的欠缺、這種橫行無忌的氣勢,統合起來看,真相只有一個。

    唯有財大氣粗橫慣了、而且從來看不起山民的緹坦暴發戶才有這樣的習慣。

    緹坦貴族是出了名的兩極分化,高層貴族在從小的嚴格教導下不僅彬彬有禮,而且城府極深。隨便挑個年輕人出來都能把這種級別的土鱉玩的團團轉。事實上,這些人佔據了整個財富之城街道掌控權的五分之二。

    而像是這種粗暴無腦的行事方式,只有緹坦那些用錢買爵——還是小爵位——的暴發戶才有。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這種性格的年輕貴族都活不到成年,只有在百年無戰、安逸到一定境界的緹坦帝國才會催生出這種蛀蟲一樣的貴族。

    緹坦的老貴族有一句話說得好,五代以內的貴族都不叫貴族。

    雖然這句話只適用在緹坦內部,但這句話描述那種暴發戶貴族是一點都沒錯。

    他們愚蠢、貪婪、粗暴、急躁——硬要羅蘭挑出一個優點的話,就是他們起碼還知道最基本的心狠手辣。

    哦對了,還有就是他們夠有錢。這就夠了。

    羅蘭說他們蠢,一點都沒錯——

    「這群蠢豬,平時不讀書,活該現在作死作的這麼溜。」

    羅蘭用看已死之人的目光看向了某個方向,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稍微對法拉若瞭解一點的人都知道,只有王室血統的山民才會有血紅色的頭髮啊。」

    那可是獵鯊公唯一的繼承人,老山王賜給沒有子嗣的獵鯊公的孩子,當今山王羅爾尼絲的親兄弟。這次事件足以讓他們的保護者馬庫斯.唐納德引咎自戕,更別提這種緹坦暴發戶家族了。

    要不是羅蘭現在不想引發戰爭,光是從這次事件入手操作一下,就足以讓羅蘭把法拉若的國境線變上一變。

    真是一群幹什麼都是半吊子的蠢貨。如果把羅蘭放在他的位置上,哪怕是在把那兩位山民姐弟拷打調.教完了,接下死仇以後也有好幾種方法可以補救。不過那個不知名的蠢貨非常巧妙的避過了所有能讓自己得救的方式。

    假如他不貪錢,不抱著廢物利用的心態把他們丟進青果之鎖而是直接弄死那兩個姐弟,哪怕當成私人奴隸也好,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他和這件事有關。

    假如他夠果斷,在知道這件事和枯萎者有關以後,就會直接僱傭複數的黃金階刺客,直接將羅蘭拿下。反正財富之城從來不缺強者,光是羅蘭知道聯繫方式的黃金階刺客就有六個。

    現在他們還敢抓羅蘭故意放走的刺客……

    先不提對這些有神祇作為後台的刺客僱用完了又背後捅刀的下場,假如他敢問「那個枯萎者都問了他什麼問題」之類的話,那麼羅蘭最後一個問題就能發揮一下餘熱。

    可想而知,他是一定會問的。

    而假如他用這三個拿到的可能有用的問題——尤其是有兩個問題作為材料去繼續拷問那對山民姐弟,不提他得到了什麼結果。至少那兩個山民姐弟就會把羅蘭偽裝的那個少女和食腦妖聯繫在一起。

    要知道,兩年以後,地底軍隊會發動一次進攻。最初的地點就是法拉若。

    當時年輕的山民之王羅爾尼絲對地底種族的威脅性沒有任何概念,就這樣把他們當成了普通的魔怪。一直到這些地底種族糾結成軍團,才發現已然是無法阻擋。

    之後,地底軍團就從南而往北,打穿了半個卡拉爾,然後意外的被暴力之主的牧師們打了回去。

    現在羅蘭打算解決掉暴力之主,自然不會給卡拉爾的南方留下這麼多的隱患。

    這次,被食腦妖所害,花式調.教了幾天的小湛藍公萊斯總算是對地底種族的威脅性有了一個概念了吧?那麼,和萊斯從小一起長大的羅爾尼絲這次多少能聽得進去諫言了吧?

    羅蘭歪了歪頭,然後直接往南走去。

    這種小角色沒有任何挑戰的價值,有那個空陪他玩過家家羅蘭還不如去找教授要點能Boom的可愛小玩意呢。

    解救山民姐弟什麼的就算了吧。以羅蘭對湛藍公的瞭解,因為知道的太多惱羞成怒之下被滅口才是正解。

    ——像這種小事,直接通知他們叔叔不就好了。

    羅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沉默巫師馬庫斯.唐納德暴怒之下率領碎喉之杖與青果之鎖一戰——這個劇本不錯。

    不過如果想要來點神展開……羅蘭還需要再加點料。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02 PM

第六十四章 教授

    把信交給一名正在碎喉大道巡邏的戰鬥巫師之後,羅蘭毫不留念轉頭就走。

    他從來不指望馬庫斯能給他點什麼好處。不如說,那傢伙只要和青果大道的人打起來就是對羅蘭最大的好處了。

    沒錯,只要打起來就好——沒必要打贏,甚至沒必要分出勝負。

    在財富之城裡引發一場小規模的毆鬥,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如果是一個區域的首領與另外一個區域的首領展開全面戰爭,那毫無疑問就代表著財富之城現有秩序的崩壞。

    一旦馬庫斯下定決心,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發動這一場將把無數生命化為灰燼的戰爭。

    這將是場戰爭。

    沒有憐憫,沒有救贖;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沒有任何人可以得救——在這如同地獄一般的戰爭中,一切都將化為灰燼。

    當然,硬要說的話,的確有人可以阻止這場戰爭。不過他大約是不會出手的。

    羅蘭嘴角扯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毫不猶豫的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在羅蘭剛剛朝那個方向邁出一步的時候,便感受到遠方傳來了可怕的震動。

    一股震波從大約數十里的地方震盪而至,羅蘭頓時感覺到腳底一陣發麻。

    隨後,大片的灼熱焦臭的空氣才聚成一團風湧了過來,但還沒刮到羅蘭這裡就已經失去了衝擊力,散開變成一團空氣如微風拂面。羅蘭只能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淡淡的臭味散開。

    身穿黑袍的灰燼之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彷彿隨意來回行走一般向後晃了幾步,又向前進了幾步。

    在那一陣可怕的震動之後,似乎一切都平靜了下來。但羅蘭並沒有絲毫鬆懈,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只是用雙手緊緊摀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後咬緊牙關。

    三四秒以後,巨大的轟鳴從遠方傳來。

    光是聲音本身就足以讓遠在一條街以外的羅蘭內臟震顫。他明顯的感覺到喉頭一甜,一種類似嘔吐物又帶著鐵鏽味的味道從喉管中倒湧到鼻腔。

    可離奇的是,如此之大的身影卻愣是沒有讓周圍的建築物發生哪怕是一分一毫的震顫,就連周圍的路人也彷彿什麼都沒有感到一樣平淡的走在路上。

    羅蘭等轟鳴聲漸漸消退,然後又安靜的在原地等了一分鐘。在確定沒有任何東西傳來之後,他毫不猶豫的繼續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心裡很清楚,那巨大的轟鳴聲絕不是自己的幻覺。無論是轟鳴聲、空氣中的焦臭還是震波,都是確實存在的。

    這正是維克多教授的手筆——認知性無視結界。教授為了避免麻煩,就以自身為中心設置了六重永續煉金結界。這正是其中一重結界的功能。

    所有不知道維克多教授存在於這裡的人、以及所有沒有急迫的要找到教授想法的人都不可能察覺到任何有關教授事情的發生。

    哪怕這條街的某間房屋的地下室裡發生了可怕的爆炸,在結界的籠罩範圍內,所有人也會刻意的無視這件事。

    並非是忘卻或是感覺的欺騙,教授的結界是對認知的操作。這是惑控系術法的高端技巧,白銀階的巫師才能學到相關的知識。可就是這種艱澀難懂的東西此刻卻被一個煉金術師以巧妙的方式將其重現了。

    因為要安心研究自己的一系列課題不想被人打擾,又不想錯過那些專程來找自己的人,維克多教授才專門設計了這個結界。羅蘭不相信教授沒有想到這種結界應用到暗殺部隊上會有多麼可怕的效果,可他依舊將其做了出來,也沒有任何遮掩。

    事實上也不需要任何遮掩。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能夠強行從教授身上攫取技術的組織。白塔是上一個反面教材,在白塔失敗之後,再也沒有人會對教授有哪怕那麼一絲的不敬之意。

    這就是當今世界最強、也可能是史上最強煉金術師的底氣。

    將真理殿堂的每一分細節都銘刻於心,完全將自己的起源深化到極限並將其徹底掌握——教授的實力絕對已經開始攀爬至高尖塔,初步掌握以人類之軀所能持有的極限力量了。

    整個財富之城沒有任何街道的管理者敢於抗拒教授的命令。雖然知道他住處的人加起來還不超過一手之數,雖然整個財富之城估計沒有一個人知道在真理殿堂以上的境界究竟叫什麼名字,甚至連教授到底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但教授的恐怖早已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便深入人心。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比什麼都做了都可怕。

    不如說,教授的恐怖正是來自於他的神秘。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教授的樣子,更沒有人知道教授到底想要什麼。他為什麼要背叛蘇澤?為什麼要進入財富之城?沒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清除教授不惜背叛蘇澤也要進入財富之城一定所有圖,但教授直到現在為止,卻幾乎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人能夠找到他,要不是一些痕跡證明教授還在這裡並沒有離去,甚至都一度有人懷疑教授已死,現在只是某人藉著教授的名號嚇唬他們。

    於是人們又有了一個新的猜測。

    說不定教授一直在干預整個財富之城的動向,只是他的手段是通過某種間接的手段,以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

    羅蘭很清楚,後面一種猜測已經很接近真相了。

    不知不覺之間,羅蘭已經走到了某間小屋。他不自覺的抬頭打量著這間小屋。

    這是一間算不上破舊,也算不上好的住處。無比的普通,唯一能用來形容它的詞大約只剩下了乾淨。

    羅蘭在門口緩緩停下。

    他沒有伸手敲門,而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這是一個表明自己身份的方式。

    在羅蘭成功通過對教授的認知檢定之後,教授就能通過結界的反饋反過來得知羅蘭的存在;而在羅蘭站在維克多教授門前以後,教授的事件感知結界就得知了這件事。

    就算羅蘭開啟希格斯的注視也不能阻擋這種感知。因為教授的感知是感知事件,而非是直接查探某個人本身。就像是一句話裡某個字被屏蔽了一樣,雖然有時候會影響到閱讀的連貫性,但僅憑大致句意,差不多也能推算出那個原本被屏蔽的字究竟是什麼。

    不過羅蘭並沒有開啟希格斯的注視的理由。

    他所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無惡意。

    稍微等待了一小會,門就自己打開了。

    「……請問你是?」

    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一臉困惑的打開了門。

    他的頭髮是有些泛黃的銀白色寸頭,五官不精緻也不誇張,看上去無論是相貌還是聲音亦或是年齡都正好是人類的平均水平。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白色大褂,就是治療者經常會穿的那種。中年人撓了撓頭,銀白色的瞳孔散發著金屬的光澤,並因此顯得有些無情。

    「我認識你嗎?」

    「馬上就要認識了。您可以叫我羅蘭,」羅蘭黑袍以下的聲音清澈而平靜,他用右手撫胸,行了一個蘇澤貴族才會行的冬獵禮,「尊敬的教授,我想我需要一些幫助。」

    羅蘭知道,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最危險、最艱難,也可能是最簡單的一場交涉,開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04 PM

第六十五章 交涉

    相比較和教授一起閒聊,羅蘭寧可去和風語者扯淡。

    這個人太危險了。從各種意義上。

    羅蘭有些忌憚的看了教授一眼,端起桌上的果酒輕啜一口。

    「怎麼,不合你口味嗎?」

    教授把自己的白色外衣掛在衣架上,露出了裡面的羊毛襯衣。他有些苦惱的歪過了頭,走了過來,一屁股坐下。

    「請將就一下吧,我這裡可沒有腦漿貯備啊,食腦妖小姐。」

    「別開玩笑了,教授,」羅蘭毫不遮掩的用沙啞的聲音輕聲說道,「你還真相信我是食腦妖不成?」

    「呵。」

    教授輕笑一聲,把自己的白色外衣隨手掛在門口,取下了帶著一絲刺鼻氣味的白色手套,轉身過來坐在了羅蘭對面。

    他包含興趣的打量了一下羅蘭,開口道:「我的確只是開個玩笑。不過現在我倒開始懷疑了。」

    「如果我是食腦妖,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教授。」

    羅蘭針鋒相對的說道。

    「誰知道呢?也許吧,不過我想說的是……也許你該嘗嘗這個。」

    這麼說著,教授把一小杯閃爍著誘人晶紅色的液體推了過來。

    「萬靈酒……是吧?這可是好東西。」

    羅蘭把它放在鼻子底下輕輕聞了聞,深深的望了一眼教授,然後將其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教授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抬起雙手撐住,輕聲問道:「你就不怕我在裡面下藥嗎?」

    「所有有害的藥性應該都會被萬靈酒消泯掉。我認為您應該知道這件事才對。」

    羅蘭眯了眯眼,開門見山的說道。

    「哦?是這樣嗎。」

    教授的語氣毫無起伏,只是他的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然後和羅蘭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是萬靈藥的果漿以教授的獨有工藝做成的酒。雖然理論上萬靈藥不過是槲寄生的漿果,但假如這漿果來自白槲德魯伊的化身,再由金橡德魯伊以神聖的儀式、在神聖的日子上用黃金鐮刀取下,那麼它就得到了昇華,成為了可以治療一切自然疾病的聖藥。萬靈酒更是萬靈藥精華的萃取,喝下之後的效果等同於接受了一次八環神術【完全康復】。

    可如果將其喂給地底種族,那麼頃刻間就會使他們陷入長久的昏迷。這不是因為自然能量對地底種族有所克制,僅僅是因為德魯伊的先輩對地底種族的敵意,讓他們專門設置了德魯伊的所有恢復能力都對地底種族無效而已。正如同聖職者的治療能力對亡靈無用——不是因為本身體質的缺陷,只是因為陣營的對立而留下的後門。

    不過羅蘭之所以痛快的喝下萬靈酒,除了告訴教授自己是人類之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從側面透露了自己對萬靈酒的瞭解。

    要知道,教授就是這一年才把萬靈酒研製出來的,而只有在下雪以後白槲德魯伊的化身才會開始結實……換言之,教授把這個東西弄出來最多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天。

    而教授有一個很好的習慣,就是每開發一個新的東西,他都會確保這東西無害以後才會給別人用。

    羅蘭在教授把這東西給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教授絕對已經對萬靈酒做過實驗了。而開發者教授才剛剛弄清楚萬靈酒的效果,羅蘭就能直接說出來,這件事本身就意味著某些東西。

    比如說,有什麼偉大的存在已經盯上了教授。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凡人可以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監視教授。

    教授打量著羅蘭,心中快速的劃過大片的可能性,隨後又一個個的被否定。

    然後,他心中有了兩個可能性。

    要麼就是羅蘭意外的發現了這件事,過來想要他的某樣東西;要麼就是羅蘭本身就歸於那個偉大存在所屬,過來同樣是想要他的某樣東西。

    教授心裡很清楚:這個穿著黑袍的「食腦妖」專程過來告訴他這件事,不可能沒有所圖。雖然教授個人基於某種謹慎,更傾向於後者,但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區區一個黑體階都不到的人都不可能對教授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失。

    那麼問題就來了——

    「你想要什麼?」

    教授用幾近無情的銀灰色瞳孔注視著羅蘭,語氣卻溫和而有節律。

    羅蘭在黑怕的陰影下露出一個笑容。

    「我想要送你一個人情。」

    「送我?」

    中年煉金術師以陳述的語氣緩緩發問。

    羅蘭輕輕點了點頭,開口重複道:「我要送你一個人情。」

    迎著教授那逐漸活化,開始像一個人而非冰冷機器的眼神,羅蘭開口,將自己的計劃徐徐道來。

    於此同時,碎喉大道的一個酒館裡,一個流浪漢小聲對旁邊的好友神神叨叨的念叨著:「聽說了嗎,沉默巫師好像被什麼人威脅了。」

    「你喝多了吧,唐納德閣下可是黃金階的強者,哪有這麼好被威脅?」

    他的夥伴瞥了他一眼,只是灌了一口黃油啤酒。

    流浪漢撓了撓頭,語氣也是有些遲疑:「也許吧。」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遲疑,他立刻大聲補充道:「不管原因是什麼,總之誰都知道唐納德閣下要和青果大道開戰。」

    「呵,真要開戰就好了。那群細皮嫩肉的夜鶯怎麼可能打得過我們的碎喉之杖——」

    就在流浪漢的夥伴眯著眼睛曬著太陽喃喃著的時候,一個黑影卻突然擋住了他們的陽光。

    等他們看清了眼前人的身份,瞳孔立刻收縮了起來:

    那是一個全身身著顏色黯淡的緊身皮甲的身影,就算在清晨的陽光之下那身影身邊的陰影仍然濃郁,完全看不清來人的面龐。

    當然,流浪漢更慶幸自己看不清他的面龐。

    在碎喉大道附近能有這身打扮的只有暗鴉的殺手們——那是沉默巫師閣下的堅定的反對者,碎喉大道原掌控者的直屬部隊。

    「先生們,」來自暗鴉的殺手語氣低沉,拉著長音,「我很想聽聽呢。給我講講吧。」

    在恐懼造成的靜謐持續了好幾秒。這時兩枚銀幣掉落在地上,清脆可愛的聲音響起,迴蕩在流浪漢的耳邊。

    來自暗鴉的殺手一腳狠狠跺在了流浪漢的朋友偷偷伸出的手上。便隨著骨骼開裂的聲音和痛苦的哀嚎,他那拖著長音的低沉聲音再次響起:「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不錯的答案。如果我知道我因為一個流浪漢的胡言亂語而耽誤了三分鐘的話……我想你明白的。」

    流浪漢嚥了一口口水,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藏在懷裡最貼身之處的一枚金幣,按照那位穿著黑袍的先生的指示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

    其中的內容包括那封送給信、穿著黑袍的人、面色突然變得緊張的巡邏巫師、憤怒的咆哮從家裡直接傳到大街上的唐納德閣下,徹徹底底的對那個殺手仔細的說了一遍。

    但他唯獨沒有說關於那個穿著黑袍的人對他交代的話,還有那枚被他如性命般珍重地藏在胸口的,刻著翼樹葉圖案的金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06 PM

第六十六章 暗鴉

    沒有什麼秩序是沒法摧毀的。

    再沒有什麼是比把一群混亂無比的生命用秩序約束起來更愚蠢的了。

    這些從陰溝裡爬出來的傢伙本身對規則這種東西毫無嚮往。之所以會遵循這裡的規則,只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庇護而已。

    但反過來,他們享受著組成群體後的權利,卻並不想付出組成群體後的義務——或者說,他們每個人都想唯有自己不被這裡的規則束縛,每個人都想成為少數的特殊的存在。

    這樣的思想來自於已有的特例。

    切實的存在於他們身邊的街道管理者便是不被約束的特例,他們不依靠服從規則而得利,反而因為自己不服從規則的特權而得到了更多的利益。

    因為這些特例的存在,這種不完善的、拼合在一起的規則混亂不堪,岌岌可危。

    每個人都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哪怕他們並沒有為此付出,哪怕他們並沒有對應的才能——但無所謂。反正已經有了特例,有了沒有才能也能掌控一條街道的存在。

    這種特例便是溶於血液的劇毒,給了他們一個不服從規則的藉口,一個自認為高貴的步向死亡的理由。

    只要讓幾個人中了這樣的毒,很快固有的秩序就會開始崩塌。

    ——人們什麼都不缺。他們缺的只是一個頭羊,一個明知必死也要走在最前面,開啟新時代大門的祭品。

    值得嘲諷的是,這種祭品在更多的時候並不來自於崇高的自我犧牲精神,而是來自於短淺的目光、愚蠢的計劃和遠遠超過自身能力承受限度的野望。

    羅蘭幾乎什麼都沒做。他只是從教授那裡出來之後,隨便找了個人把碎喉之杖要與青果之鎖開戰的消息告訴了他。

    在暗鴉的推波助瀾之下,這個與流言無異的、雖然正確但毫無證據的消息便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在碎喉大道內擴散。甚至傳到了沉默巫師本人的耳中。

    但無所謂。

    這本就是事實,沒有什麼好否認的。

    他這樣想著,沒有對流言做出任何澄清。

    他以為一個並非捏造的流言並不會造成任何的負面效應,但實際上,更多時候流言的破壞性並不在流言的內容上,而在流言本身。

    流言在最開始只是一個。

    可在它開始以指數增殖、而傳遞範圍卻被侷限在一個地區內的時候,每個人都開始在短時間聽到了複數的、第一個流言的多種版本,但本質相同的「更內部的消息」。

    一開始還能理智視之的人開始從這流言的頻率意識到了異常。

    就算這個消息並沒有任何問題,但他開始下意識的尋找——或者說猜測,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每個人的心中,都下意識的認為所有不符合日常的情況都有著某種更深層的原因。如果是有調查渠道還好,可數量更多的普通人卻只能自行腦補出各種異常的原因,然後就開始自己嚇自己。

    為了避免自己受驚嚇,或者說為了分薄自己的不安,他們就會拚命把有個人特色的流言宣揚出去。

    這種情況在近乎沒有約束,而且人群本身偏向於混亂的財富之城更加明顯。

    沉默巫師本身是外來者,沒有意識到得不到約束的流言在一個依靠無比脆弱的規則維繫的區域具有多麼強大的殺傷力;而暗鴉卻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並把話語削成劍,狠狠的刺入到了碎喉之杖的要害之中。

    羅蘭站在沒有人注意的陰暗巷口裡,露出了一個近乎嘲諷的愉悅笑容。

    的確,在羅蘭的刻意誘導下,暗鴉的人的確意識到了流言的殺傷力,並開始準備以流言作為武器,搶回碎喉大道的地盤。可是……

    ——太小家子氣了。

    無論財富之城的內部爭鬥有多激烈、無論財富之城強者的數量有多可怕、無論財富之城有多富裕,都無法否認一點:它只是一個城市。而且僅僅是公國的一個城市。

    它不被征討的原因也並不是因為它自身的強大,僅僅是因為它牽扯了太多太多的關係,一時之間理不清而已。

    就好像是自矜身份的兩個棋手不屑於掀桌一樣。可棋盤卻以為是自己牽制住了兩個人無法動彈——這種級別的愚蠢已經沒法救了。

    羅蘭大約靜靜的看了兩個小時,然後發現暗鴉似乎只是在一個勁的在各種地方不斷傳播流言,卻沒有給自己留哪怕那麼一條後路。

    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碎喉之杖——也就是當初的沉默之杖是以近乎全方位碾壓的能力將暗鴉直接從街道管理者的位置上逼了下來,總計用時不超過一天。甚至人家就連周圍的幾條街道都事先打點好了,把暗鴉求救這一條路也一併堵死。

    雖然暗鴉弱到了在求救之前就被幹脆利落的消滅了,這個後手也沒用上。

    可就是這樣一個弱的不行的組織,卻認為能把打敗自己的碎喉之杖打敗的可怕流言是自己能控制的。

    大約是自信既然是自己放的流言,自己肯定能約束的住吧。

    這種蠢萌的舉動幾乎把羅蘭逗笑了。

    不愧是幾個刺客組成的組織。在羅蘭看來,刺客這種職業某種意義上和狂戰士沒有任何區別,反正都是把所有腦子用在殺人上的暴力職業。唯一的不同點就是腦子裡充斥的肌肉是紅色還是白色的而已。

    假如這幾個刺客的首領是個巫師、煉金術師或是牧師——哪怕是個詭刀巫師,也至少能讓他們的計劃不至於這麼愚蠢,走一步看一步完全不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得不說,馬庫斯比他們優秀多了,起碼在他的短暫統治下這裡的人能活在一個比較平穩的環境中。而且他的計劃明顯是一環扣一環。

    馬庫斯的地位之所以有可能會被流言這種簡單的手段毀掉,只是因為他在財富之城中的使命已經失敗了,本來就要離開這裡,所以自然對碎喉大道不再上心了而已。

    暗鴉的人卻把這當成了一個機會,一個馬庫斯大意之下露出的致命破綻。

    好在不需要顧忌這群豬隊友的死活,不如說讓他們把碎喉之杖掀下來就去死正好符合羅蘭的心意。要不然羅蘭真的要為怎麼才能帶的動這群坑貨頭疼死了。

    那麼,自己也不能閒著了。

    羅蘭下意識的緊了緊手提箱,往隔壁街道走了過去。

    就像之前羅蘭去找教授前做的一樣——用冥幣買那些不識貨的流浪漢為自己傳幾句話,大約是沒什麼問題的吧?

    反正混亂的風暴已經捲起,不如刮得更大一些。將焦躁和不安傳遞到整座財富之城,對羅蘭的下一步計劃有著無法想像的幫助。

    至於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教授給羅蘭的好東西不少,全部都是能Boom的可愛小東西。羅蘭要去找幾個比較好的地方安置好它們。

    ——它們才是這齣戲劇第一幕的主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08 PM

第六十七章 舞台佈置

    「日安。」

    「日安。」

    平淡的用透著生澀的亡靈語互相打過招呼之後,一個穿著黑袍提著黑色手提箱的身影安靜的走在寬敞的下水道裡,與路過的一位清潔工擦肩而過。

    下一秒鐘,帶著可怕高溫的灰燼結成藤蔓從背後無聲的襲來,輕鬆擰斷了那個清潔工的脖子。

    羅蘭從這個清潔工的懷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把它放在了袍子的裡層。隨後,他打開了手提箱,頂層在兩排密密麻麻的棕紅色試管中取出了其中一隻,沉默的把手提箱合上。

    之間裡面盛著一種如同加黏的血液一般的不透明膠體。通過羅蘭的指縫可以看到那個藥劑瓶的側面用綠色的膠草草的寫了一個1。

    羅蘭把塞子拔開,將其中的一半隨意的澆在了清潔工的身上。暗紅色的膠體掛在衣服和皮膚上,以不同的速度漸漸消融了進去。

    「溶於人體表皮四秒,衣服十二秒嗎……」

    眯著眼睛計算了一下這些液體融進去的時間,羅蘭往前走了五十米左右,把剩下的一半藥劑中的一半澆在了地上。

    然後羅蘭端著還剩一個底的藥劑瓶又往前走了五十米,伸手重新把塞子塞上,用力向上拋去。

    脆弱的藥劑瓶和下水道的頂部發生碰撞,瞬間發出清脆的聲音破碎開來。粘稠的暗紅色膠體在慣性之下黏在了下水道頂部,快速的消融進去。

    「都是十二秒……溶於生體會快一點嗎……」

    彷彿得到了什麼有效結論,羅蘭的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隨後他原路返回,離開了下水道。

    這是羅蘭和教授做交易之後,從他那裡得到的強力爆.炸物。數量為四十八,以粘稠的液體或膠體的形式保存在避光的容器裡。

    可以溶於生體、磚石建築物和部分金屬中,並在七天內保持爆.炸能力。在羅蘭的強烈要求之下,教授用起源對其進行了加固,現在它只有接到羅蘭的指令才會引爆。

    除此之外,無論是威力還是其他的什麼都是未知數,它也沒有一個名字。不過聽教授的語氣,似乎威力很大。

    羅蘭並不是想直接引爆整個城市。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這都很不現實。

    先不提教授只給了兩排四十八瓶,而且羅蘭只有一個人,時間只有一天半,他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安置能引爆一座城市的炸彈——而且長眠導師也並不會想看到那些。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是,為方便處理污水和屍體,財富之城的污水處理系統非常發達,每個建築物下方都必然會有一條下水道。

    換言之,羅蘭只要把這些可愛又有趣的小東西灑在下水道的頂部,在它們被羅蘭引爆的時候,威力足以炸穿頂層。

    只要以合適的批次進行引爆,爆炸威力足夠的話,即使不把地面炸穿也可以讓建築物向下塌陷。在建築物下落的過程中,建築物本身的重力就會造成對其第二次的破壞。

    至於下水道裡遊蕩著的逐漸潰爛的屍體也對羅蘭造不成任何威脅——羅蘭在幹掉第一個清潔工並從他懷裡拿到的那個小黑盒就是能夠讓行屍不敢靠近他的關鍵物品。

    因為牧師在卡拉爾遭到敵視,而德魯伊身份過高,很多卡拉爾人都無法在親人死後請到神術職業者幫忙做亡者禱告。

    因此每次在夜幕降臨之時,那些沒有被神術處理過的屍體就會產生輕微的魔化。最終在負能量完全侵蝕屍體之後,他們就會以一種全新的姿態重新復活——或者說詐屍。

    和亡靈那種將自己的靈魂強行從死者之國中拖曳回來得到永生的情況不同,以這種情況重生的死者沒有意識,也永遠不可能產生意識,屍體還因為充斥的負能量逐漸潰爛。支持他們行動的僅僅是身體的本能而已。

    這些最高生前實力可以達到白銀階的死者在以行屍的姿態復活以後,戰鬥意識和力敏屬性和生前幾乎完全一樣,又因為死亡已久,通常意義上的弱點幾乎消失殆盡。別說是刺穿心臟了,就算是把腦袋割下來也至多是讓它們丟失了尋找敵人的能力而已。

    想要殺死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的脊柱擊毀六成以上,或者乾脆用神術驅散掉這些亡者身上纏繞的負能量。

    這就是羅蘭見到掠影時感嘆的那個「卡拉爾的新人殺手」。

    之所以財富之城的下水道能存了重量加起來以噸計的行屍,這都要拜肋刃街那隻亡靈的野心。

    亡靈雖然看上去和行屍很像,但實際上他們之間的差距得有藏獒到長江七號高仿模型那麼遠。其中一個很大的不同點就在於,行屍是依靠負能量生存,而亡靈雖然是不死者,卻依靠正能量維持行動能力。

    同時,每一個亡靈還有通過接觸吸收負能量作為一種攻擊手段儲存在體內的超自然能力,雖然他們擔心這樣會讓自己的身體加速腐爛而很少使用。

    換言之,就是當亡靈和行屍接觸的時候,亡靈可以對行屍造成幾乎等同於即死效果的巨大傷害,而行屍的所有攻擊都無法對亡靈造成致命傷。

    在這種天敵一樣的克制之下,雖然行屍沒有智慧,但依舊會本能的逃避和亡靈之間的接觸。利用這個現象,雖然亡靈無法操縱行屍,但至少可以像趕羊一樣驅趕這些行屍。

    肋刃街的那隻亡靈自從知道財富之城的下水道裡有數以千計的行屍之後就立刻有了一個簡單而有效的計劃:他打算利用下水道作為行屍的巢穴,在裡面囤積大量的行屍,然後在數量達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把這些行屍釋放出去作為軍團君臨整個財富之城。

    在他廢了大把力氣把整個城市的清潔工都弄到自己街道里了以後,他就把自己身上的零碎部件——我是指指甲蓋或者頭髮絲之類的部件——密封起來,以黑盒的形式將其它們發給了這些清潔工,告訴他們隨身攜帶這種「煉金物品」就能避免行屍的襲擊。

    從那以後,這些清潔工打掃下水道的時候無需清理這些行屍這些行屍也會自行避開,大大提高了下水道清潔工的生存幾率。

    而因為污水一直沒有反流,財富之城的其他人下意識的以為下水道的行屍還像往常一樣被清理著。沒有人意識到行屍的數量在兩年前就不再減少。

    直到恰當的時機來臨之時,這些行屍便會成為軍團湧到地上,成為一支無法忽視的力量。

    但很可惜,那個亡靈有足夠敏銳的眼光,卻有一顆優柔寡斷的心。在前世時,他甚至沒有活到財富之城被來自地底的軍隊踏平之時,就被沉默巫師抽乾了生機後灌上泥沙和膠沉在了河底。

    沒錯,亡靈的確是永恆不死,可這不代表無法以循環的封印永久封禁他們。對於這種沒有十八點以上力量的貨色,甚至只要簡單的打死以後灌水泥就能讓自己幾百年看不見他們。

    「你曾經無法啟動的佈置……這一次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羅蘭喃喃著,踏出了最後一階台階,從下水道裡來到了地上——一個陰暗無人的小巷裡。

    他的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勾勒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羅蘭從手提箱裡慎之又慎的取出了一個銀白色的徽章,上面烙印著一個奇怪的圖案:看上去似乎是把四個「T」將尖端相連後得到的一個類似準星的圖案。

    「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羅蘭開口,說出教授定好的密語。

    「——一號,立即引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10 PM

第六十八章 善良的巫師老爺

    老湯姆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財富之城人,他為自己的出身感到驕傲。

    是的,財富之城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卡拉爾人。

    從這裡,他能接觸到來自各國的人。無論是來自緹坦的翠絲夫人,來自蘇澤的塔夫裡老爹,哪怕是來自法拉若的沉默巫師大人,那或雍容或豪放或不畏死亡的氣度,都讓老湯姆對自己的出身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是啊,卡拉爾人又有什麼優點呢?土氣,自私,斤斤計較——不如說正是因為自己是卡拉爾人,才會成為一個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吧。

    沒有人僱用自己,沒有人原因給自己一個工作,無論怎麼想都是因為自己是卡拉爾人的原因吧?

    老湯姆這樣哀嘆著,每天憂愁的蜷縮在角落裡。

    總之,絕不是自己的原因。上個月曾經有個巫師想讓老湯姆幫他做實驗,能被這樣看好的聰明的老湯姆又怎麼可能完不成這麼簡單的工作?

    那曾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可是被他的一個嫉妒的「朋友」阻止了。

    那人說那個巫師對他不懷好意,那個巫師只是想把老湯姆當成實驗材料,如果老湯姆跟他一起走的話一定會死之類的蠢話,然後在老湯姆回窩收拾東西的時候把那個巫師給弄死了。

    就算自己什麼都沒做就分到了巫師身上的一半財產,老湯姆也對自己的那個「朋友」恨之入骨。

    自己怎麼可能被騙?被當成那個什麼……實驗材料?老湯姆深深的相信,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優秀的人,一個在沒有職業的情況下徒手弄死了好幾個正式階職業者的聰明人。

    要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現在老湯姆早就已經成為了一個黑鐵——不,青銅階的強者了。而且能成為是個巫師!成為一個聰明的巫師!

    老湯姆一直記得那個阻擋了自己機緣的人的名字——賈斯丁。一個因為自己正式階刺客的上身份就狂的不得了,家裡有幾個錢就虛偽的不行的緹坦人。從那以後老湯姆毅然搬出了賈斯丁溫暖的家,頂著越來越寒冷的風住在了外面。

    不就是職業者嗎?有什麼好神氣的?

    今天的老湯姆依舊抱著雙膝,身上披了三張布,蜷縮在牆角裡懶懶的曬著冬天的太陽,等著今天的麵包。

    不得不說,沉默巫師果然是外地人,一點也不瞭解財富之城的規矩。

    金幣在上,他竟然想把食物分給每一個自己街道的流浪漢!

    不過這樣更好,就和在賈斯丁家裡一樣,每天什麼都不干就有免費的食物按時送上,雖然吃不飽可畢竟餓不死。這樣他也懶得打劫路人。畢竟在財富之城說不定哪個路人就是絕強的強者,有一根指頭就能戳死他。

    突然,他感到一陣極為明顯的震動從身下傳來。

    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他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巨大的爆炸聲便從離他大約半條街的地方響起。一股氣浪捲著塵土撲進了他的眼中,讓他什麼都看不清。

    ……那個方向是,塔夫裡老爹的酒館?

    憑著之前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憑著記憶模糊的猜測著。

    「塔夫裡老爹沒事吧……」

    他喃喃道,剛想站起身子來,但看到某個討厭的身影一閃而過鑽進了酒館,老湯姆撇了撇嘴角又蜷縮了回去。

    隨便怎麼樣,反正不管他的事。

    「為什麼不去救人呢?」

    一個蒼老卻嚴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管我什麼事。」

    老湯姆嘟噥著,把差點因為剛才的暴風被吹飛的破布重新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經意的往後一瞥,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巫師老爺?」

    一個穿著黑袍、提著手提箱的身影纖瘦而鋒利,面部隱藏在如同獸牙擰成的陰影中。

    老湯姆清楚的記得,當年那個說要讓他當助手的巫師老爺也是穿著一身黑袍——在他的概念中,巫師都是穿著一身黑袍的。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陰影中的老人望著遠方突然爆炸的酒館,語氣平淡。

    可就因為這種愛答不理的平淡語氣,老湯姆反而堅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巫師老爺,您看能讓我成助手嗎?」鬍子拉碴、棕色頭髮因營養不良而白了大片的中年男人腆著笑臉蹭了過去,「以前也有一個巫師老爺看上我來著,可是被一個混蛋阻止了。」

    「……呵,你有一個好朋友。」

    老人語氣依舊如剛才一般平淡,但聽在老湯姆耳朵裡卻是充滿了義憤的嘲諷。

    這樣也好,這樣就好……能說上話就好。

    老湯姆從來沒有接受過關於巫師助手的訓練,甚至連字都不識。可他總覺得,只要能說上話就沒有什麼是說不同的。

    如果不答應的話撒潑打滾怎樣都好。看這個老巫師的語氣,他的脾氣一點都不暴躁。像是這種好脾氣的人,哪怕是巫師也是很好欺負的。

    「巫師老爺……」

    「巫師講究等價交換,」還不等老湯姆把話說完,老巫師便用蒼老的聲音強調道,「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想做的事?

    老湯姆細細的思量了一下,發覺答案果然還是只有一個:「把賈斯丁的手打斷。我現在就是想做到這個。」

    「那麼,為什麼不去做呢?」

    「我打不過他。他是一個正式階的刺客,反手就能捅死我。」

    老湯姆很光棍的說道。

    「為什麼不殺掉他呢?」

    「巫師老爺,我也不傻,」老湯姆笑了,「我殺了他就要剁手。我問過識字的人,沉默巫師閣下對致殘傷勢的人雖然有懲罰,但僅僅是關三天水牢而已,而且還管吃管住,比在這種日子裡挨凍又挨餓好多了。」

    「那麼很好,」老巫師從手提箱裡掏出來一隻棕紅色的玻璃瓶,「這裡有一管藥劑。你喝了它然後就能有力量去對賈斯丁做你想做的事了。」

    藥劑!煉金藥劑!

    老湯姆的眼睛都直了。

    是了……他見過這樣的瓶子,棕色,透明,裡頭裝著某種液體。他見到賈斯丁花了六個金幣才買到的弱效龍力藥劑就是裝在這種瓶子裡的。

    但他看的很清楚,那瓶藥劑是清的像水一樣的,遠沒有這樣的濃稠。

    老湯姆無法想像,把這瓶藥劑沖淡了以後能兌多少瓶賈斯丁之前買的那種藥劑出來。

    一瓶就是六個金幣!能夠買下一棟房子!能在青果之鎖裡玩上三個晚上,或是買上一年也吃不完的白面包!

    「這是……龍力藥劑?還是濃的龍力藥劑?給我了?」

    老湯姆喉嚨乾啞,不自覺的伸手想要拿過藥劑瓶。

    「不,現在它還並不是你的。」

    老巫師把藥劑瓶施施然收了回去,老湯姆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

    可隨機,老巫師說的話打消了老湯姆的敵意:「既然你知道龍力藥劑就好辦了。這不是濃縮的龍力藥劑,是我剛剛研製出來的新藥劑,你就叫它威嚇藥劑吧……順便一提,它本來就有這麼濃,你如果兌水就廢了。」

    「你把它喝了之後,你就可以去放心的揍你的那個叫賈斯丁的仇人。只要你在打他之前一臉憤怒的大聲斥罵他,他就絕對不敢還手。你現在去前面看看爆炸的現場,回來告訴我,我就把它給你——這是交易。你知道的,巫師們都講究等價交換。」

    「啊……等價……什麼來著,我當然知道。」

    「還有,你上去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打斷他的手,然後趕緊跑,直接去自首,別讓他藥效過了之後有公報私仇的機會。」黑袍的老者嘮嘮叨叨的說著。

    聽到這裡,老湯姆露出一絲獰笑:「放心,巫師老爺,這個我懂。看看爆炸的現場是吧,我這就去,老爺您在這等一會,一會就好……」

    抱著終於能報仇的心態,老湯姆迫不及待的衝向了頂塌了的酒館。

    至於一開始他找到巫師老爺想幹什麼,老湯姆已經完全忘記了。

    「用生命來毆打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朋友……這種感人的智商,我都懷疑他能不能順利進入水牢了。」

    在老湯姆聽不到的地方,蛇一樣的聲音從黑袍的陰影下傳來,聲音中飽含嘲諷。畢竟誰都知道,黑巫師口中的「助手」就是「試驗品」的指代詞而已。

    說實話,這種被嫉妒心沖昏了頭腦的蠢貨羅蘭不是沒見過,可蠢得這麼徹底的真心是不多。

    「等讓碎喉大道的秩序崩潰之後,下一步就是寫恐嚇信了,」頓了頓,羅蘭開口喃喃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水牢的確是和提蘭斯大壩相連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12 PM

第六十九章 演出開始

    就算之前碎喉大道發生了可怕的爆炸,馬庫斯也僅僅象徵性的派出了兩個巫師去發生爆炸的酒館去檢查了一下。

    在確定並非有人在酒館裡安設炸彈之後,兩個巫師簡單的設置了路障就立刻回去了。

    從那時候開始,所有人都知道,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了。

    自從爆炸發生,碎喉大道的喧嘩聲越來越大,心中有特殊打算的人躍到了陽光之下,大聲的講著些什麼,聚集起了大量困惑而不安的群眾。而不安和恐慌也開始如瘟疫一樣互相傳遞著,甚至伴隨著逃離這裡的人逐漸蔓延到了附近的街區。

    但令那些稍微有些理智的人們放不下心的,是沉默巫師閣下對眼前的混亂景象卻是一言不發。無論那些像小丑一樣蹦出來叫喚著什麼的人或是在混亂中已經開始搶劫的渾水摸魚的人,都沒有被碎喉之杖的巡邏巫師按律處死。

    就好像是馬庫斯閣下放棄他們了一樣。

    這時,羅蘭正好從下水道口走了出來。手提箱中的藥劑已經只剩下了二十五瓶。

    雖然目前只在碎喉大道和附近的幾個區域佈置了炸.彈,不過目前羅蘭需要的也只是這些而已。

    混亂是會傳染的。只要在一開始的地方引發了洪流一樣的混亂和恐懼,在四處奔逃之下這些混亂自然會傳遞到整個財富之城。

    他抬頭看了看開始混亂的奔行著的民眾,看著開始打砸、尖叫、扭打在一起的人,看著在橋上高呼自由和新秩序的小丑,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退回到了小巷的陰影中。

    就在混亂到達一個頂點的時候,淡到近乎無色的淺藍色光暈從馬庫斯的駐點那裡閃動了起來,像是黑夜中升起的火,又像是暴風雨中的燈塔,幾乎是瞬間就讓碎喉大道的民眾平靜了許多。

    微弱的跳躍了幾下,淺藍色的光暈突然變亮了幾百倍,劇烈的躍動著凝聚成水桶粗的光環,銀灰色的流光在光環上方閃動著凝成大段的符文,如同藍水晶一般的人影在符文的環繞中逐漸凝成實體。

    隨後,和真人一模一樣,只是表情呆板的灰袍巫師們陸陸續續的從光暈中走了出來。

    但羅蘭知道,這不是結界巫師的傳送技術,而是戰鬥巫師的擬像實體。

    雖然說起來高大上,但不過就是一個改進過的鏡像術而已。

    在瞭望白塔,就算是戰鬥巫師也分為好幾個流派:有靈活的利用飛行術和儲法道具進行無法抵抗的高空轟炸和空中戰的;有像是詭刀巫師那樣利用各種近身巫術限制削弱敵人,再用武器乾脆利落地干掉敵人的;還有利用各種防不勝防的幻術和防禦巫術把自己置於絕對安全之地,然後再從容不迫動用各種手段解決對方的。

    沉默巫師率領的碎喉之杖就是最後那一種。

    因為巴蘭山上恆久環繞的混亂魔力場,整個法拉若都被各種魔化生物所包圍。為了緩解壓力,法拉若甚至在契約之神的神殿那裡有幾個永久僱傭協議。

    被這種環境逼迫,每一個在法拉若長大的人都要學會如何與各種稀奇古怪的魔化生物戰鬥。好在法拉若的南邊就緊挨著眺望白塔,因此法拉若人也不像卡拉爾那樣因為不瞭解而恐懼厭惡巫師。從法拉若的老王那一代開始,在十幾年的積蓄中,法拉若人也組建了幾支巫師團作為精英貯備。

    碎喉之杖就是其中的一支。

    只見一個個半透明的虛像在空中凝成實體,然後消失在原地,又在另一個地方隨機出現,勾勒著一個個銀灰色的基點。

    不就,空中便開始隱隱傳來打雷一樣的轟鳴聲。

    但最顯眼的,便是他們手中那一米多長,與長柄斧似乎並沒有什麼差別的鋼鐵法杖。

    摻了金屬的法杖不能書寫關於溫度變化、預言和邏輯打擊類型的法則,還會讓空間和風暴系的巫術變得狂暴而無法控制,因此大多數的巫師都會避免在法杖中使用金屬材料。

    不過碎喉之杖之所以敢使用以純鋼鐵打造的法杖——或者說斧杖,卻正好是利用了這一特性。

    法拉若人自出生就沐浴在混亂魔力之中,血脈中奔湧著魔力,是除了蘇澤人之外最容易轉職狂戰士的民族。可同樣的,法拉若人並不像緹坦人那樣對奧姆的法則足夠敏感——換句話來說,就是他們的血脈屬性偏高,但感知屬性天生不足。

    在這種情況下,法拉若人想成為巫師很簡單,但想成為一名青銅階以上的巫師卻是極為困難,而成為白銀階巫師基本就是不可能的情況。

    畢竟如果不能感知到奧姆之牆的法則,他們的靈魂根本不可能從中得到昇華。

    馬庫斯是一個特例。他之所以能在巫師之道上一路前進到黃金巔峰,甚至隱約觸碰到自己的起源,是因為他特殊的血統——

    他是一名半魔人。

    並非是指魔鬼的混血,而是魔化生物的混血。

    準確的說,他的父親是一隻嘶嚎之子——一種兩頭、不斷發出可怕的嘶嚎和轟鳴的巨狼,天生白銀階的強烈魔化生物。

    他血脈中流淌的混亂魔力讓他天生就能隨意釋放轟鳴術和恐懼悲鳴,因此他理所當然的被同村人視作怪物,多次被村民迫害生命垂尾。可他卻同樣因為自己的血脈,天生就比其他巫師都要敏感的多。

    他的故事暫且不提。總之,在他成為老山王最信任的巫術顧問之後,他就提議以自己為樣板組建一支巫師團——馬庫斯的意思並不是說讓他們被狼艸,而是讓一些天賦不足的巫師在訓練過後試著駕馭狂暴的力量。

    他把自己的血注入到這些年輕的巫師身體裡,然後給他們全金屬的法杖,只教導他們少數的幾個空間和風暴的巫術以求速成。

    在訓練完成之後,他們必須親自擊碎自己的喉嚨。給自己定下沉默誓言換取無聲施法能力的同時,還能順便約束自己無時無刻不在發出的可怕轟鳴。

    然後,碎喉之杖出現了。

    這是一支只有黑鐵階的等級,卻能發揮青銅階破壞力的可怕軍隊。

    就算現在在這裡的只有五十人,但見到空中開始聚集的烏雲,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們會把青果之鎖瞬間毀滅。

    這是純粹以五環的落雷術作為樣本巫術進行的儀式級聯合施法,以降一階破壞力為代價,將打擊面增加數百倍。

    這不是什麼深奧的巫術儀式。如果是五十人黑鐵階巫師進行聯合施術的話,那麼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鐘就能完成施術。

    可以預見到,雷霆轟下之後,不光是青果之鎖,恐怕就連青果大道附近的區域都會一同被從天而降的雷霆擊碎。雖然木質的建築可以起到一定的絕緣作用,可它們根本無法承受雷電的高溫。

    而且這些巫師的本體都隱藏在別的地方,利用擬像實體的傳遞施術特性遠程佈置巫術儀式。可以說,如果不知道他們的本體在哪,就根本無法打斷這個儀;如果不打斷這個儀式,這一場戰爭就會在開始的瞬間立刻結束。

    「那就太無聊了,不是嗎?」

    羅蘭倚在巷口,抬頭看了看越來越昏暗的天空,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

    彷彿是有些頭疼,他把右手握拳輕輕按壓額頭,指縫中隱隱透露一絲銀色的金屬光芒。

    「以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名義,」羅蘭開口,用無比溫和的聲音輕聲念道,「五號、七號、十三號、二十號、二十一號,立即引爆。」

    那一瞬間,彷彿整個街道都安靜了下來。

    唯有羅蘭和教授知道——

    演出,開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14 PM

第七十章 起舞的紅蓮(上)

    在那一瞬間,連環的轟鳴聲在碎骨大道的各個地點響起。

    大地在哀鳴,空氣呼嘯著席捲著塵土和磚石向四周炸去,人們的尖叫和怒罵聲淹沒在轟鳴聲中。

    這時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那些在空中不斷閃現的碎喉之杖的實體擬像瞬間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半的實體擬像也開始因為魔力的亂流而開始變得半透明,如同信號不穩一樣劈啪的閃爍著電光。

    施術者的缺少直接導致了儀式的崩潰。在空中的銀灰色節點一個個熄滅的時候,狂暴的電流立刻開始在烏雲上爬行,帶著微微臭味的颶風在空中席捲著,氣壓瞬間降低,讓極少數還能保持冷靜的人也開始有些心慌。

    就在這時,銀灰色的光芒閃過,一個披散著微卷長髮的高大中年男子瞬間出現在了整個儀式場的正中間。

    魔力紊亂造成的狂風在空中隨意吹拂,將男子棕褐色的長髮狂野的吹開,露出在北地很少見的古銅色皮膚。最引人注目的,是男子那彷彿含過刀刃一般,橫向貫穿嘴唇一直蔓延到兩邊臉頰的纖長刀疤。

    那人正是馬庫斯。

    這位曾經嘗試接觸起源的黃金階巫師出現在空中之後,也不見他做聲,僅僅做了簡單的兩個手勢,周圍逐漸暗淡的銀灰色光暈就瞬間被更閃亮的銀色覆蓋。

    被他接過儀式的主導權之後,這些魔力不光停止了消散,反而聚攏起來,伴隨著一種如同呼吸的頻率一明一暗,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不斷增殖。

    僅僅是一人加入了儀式,效果幾乎堪比近三十人的碎喉之杖。

    可他也被儀式牽制在了原地,無法抽身。

    至少在儀式完成四分之三之前,無論發生什麼,它都必須進行下去。不然光是倒流的魔力就足以讓儀式的參與者對巫術的控制力下降。對於他自己來說,這不過就是讓他在一定時間裡施術成功率大幅下降而已;可對於本就在使用超越控制極限的魔力的碎喉之杖來說,這幾乎能要了他們的命。

    馬庫斯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也不知道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先是陛下親自下令要照顧好的兩個人被青果之鎖的人抓走,然後自己的街道因爆炸陷入了混亂。

    他本以為那是一次意外,可沒想到這次爆炸變得特別精準,幾個藏在地下的巫術陣地帶著二十多名他精心培養的隨軍巫師被炸上了天。

    因為他對碎喉之杖的改造,這些使用狂亂魔力的巫師已經無法使用普通的立場護壁作為防禦了。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被這種級別的爆炸覆蓋在爆炸的核心區域,可以說死無全屍是肯定的了,能不能找到沫就要看他們死前的站位了。

    可除了憤怒之外,馬庫斯對爆炸的籌劃者還有著一絲無法忽視的恐懼。

    他對引起這場爆炸幾乎一無所知。無論是使用的爆.炸物、安放的時間和地點、如何查明自己設置的的巫術陣地、究竟是有奸細還是被上層出賣……一切的一切他都毫無所知。就連引起爆炸的人想要什麼他都不知道。

    與此同時,他幾乎有一種預感式的恐懼纏繞在胸口,而且隨著時間流逝越發明顯:

    被引爆的巫術陣地數量實在是太險了。完全是剛剛好。

    在保持自己對外界的感知和維持自己身上的防護巫術的情況下,馬庫斯至多只能替代六個巫術陣地。假如讓馬庫斯強行代替七個巫術陣地完成儀式,那麼在短時間內他會完全失去對奧姆之牆的感應——也就是完全失去施術能力。

    馬庫斯恐懼的是,既然對方已經查明了他的五個巫術陣地,沒道理查不到剩下那四個。

    如果在他引導儀式的時候把剩下的陣地中的一半——不,哪怕是其中一個引爆,那麼馬庫斯幾乎就是被死死的纏在了這裡。

    可青果之鎖那邊又不能放下不管。不知道是誰偷偷傳過去的消息,青果之鎖似乎已經在事先就瞭解到碎喉之杖想要一場戰爭。馬庫斯的巫師之眼已經遠遠地看到,自從碎喉大道上空出現異象以後,青果之鎖那邊就已經開始備戰了。

    該死的!

    馬庫斯眼中瞬間被血絲充滿,來自父親的野性血脈讓他的理智幾乎沸騰。

    本來自己這邊應該佔據絕對的主動來著。可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爆炸,就算其他的巫術陣地沒有被引爆,讓他安心的引導儀式直到結束,先手卻是已經丟了。

    如果讓他把這個巫術成功放在青果大道的範圍內,先不說具體殺傷力如何,單就瞬間燃燒起來的街道就足夠打擊士氣的了。以財富之城僱傭兵的平均節操水平來說,可以說先手一輪落雷轟炸之後基本上對方的雜牌軍就直接潰逃了。

    但現在敵人已經反應過來,並做出了反應,他的巫術就算立刻完成,也已經失去了其中的戰術價值。

    馬庫斯發誓,如果找到了那個在自己街道安炸.彈的混蛋,他一定要給他穿上內層滿是刀刃的鐵外套,然後用扭曲立場把那個混蛋連同外套一起揉成一團。

    居高臨下的看著逐漸平靜下來的民眾,馬庫斯心裡勉強有些安慰。

    別的不說,起碼自己這些天在這裡沒有白待。

    這些人是如此的相信自己,那麼至少,也要和他們堅持到底!

    抱著類似的想法,羅蘭身邊原本胡亂奔逃的居民們紛紛停下了腳步,抬頭緊緊地盯著浮在空中的馬庫斯。

    雖然他們對現在的情況不是很瞭解,但至少清楚,假如馬庫斯大人能把局勢穩定下來的話,說不定他們還有希望?

    這群普通人對巫師毫無瞭解,但他們覺得,就算巫師再怎麼厲害,也不至於五十多個巫師打贏三百多個身手矯健的人吧?

    尤其是其中一部分的巫師老爺們似乎在爆炸中出了什麼狀況……

    但看著馬庫斯的平靜的臉色,逝去已久的勇氣似乎又在胸中慢慢迴蕩起來。

    說不定,能贏?

    不,就算不能贏,難道要在開始以前就認輸嗎?

    他們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豪言,想起了因為違反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規矩就失去了生命的親戚朋友,想起了——

    就在他們還在繼續逃走和留在這裡之間矛盾不已的時候,一個激動無比的年輕聲音從旁邊傳來:「馬庫斯大人,要加油呀!」

    「是啊,馬庫斯大人,加油啊!」

    「加油!馬庫斯大人!」

    「媽的,我不逃了!我不會逃了!」

    那個年輕的聲音彷彿是一根導火索,這些居民紛紛受其所感,激動地大喊了出來。

    人們心中的情緒互相交纏,許久不見的勇氣就像是陽光一樣溫暖了烏雲之下的居民的心。

    那是希望的顏色。在絕境之中竟顯得如此美麗。

    帶頭喊完以後,羅蘭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的腳下輕移,離開了剛在站著的位置。

    沒錯,情緒激昂滿懷希望自然是好事。只有這樣羅蘭才能完成長眠導師的期許。

    可是,現在的希望過於脆弱,和幻覺沒有什麼區別,只需要輕鬆的一個打擊就能讓他們「清醒」過來。那種絕境中的希望就如同琉璃一般美麗卻易碎。只有把這種脆弱的希望百鍛成鋼,才有拯救他們的可能性。

    那麼,用什麼才能錘鍛希望呢?

    羅蘭露出一個燦爛到炫目的笑容。

    「自然是絕望,唯有淹沒到窒息的絕望才會讓難得的希望變得美麗,變得感動人心,所以……」

    「以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名義,六號,立即引爆!八號延遲三十秒引爆,九號至十二號,延遲五十秒引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19 PM

第七十一章 起舞的紅蓮(下)

    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馬庫斯身下的大地宛如惡獸的口器一般裂開,片狀的碎石迸裂飛出。

    與飛石一同飛出的大片橙色的小圓珠纏繞著金橙色的火焰絲帶在空中胡亂滾動,如同一朵紅蓮在空中盛開,將馬庫斯直接吞了下去。

    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沒有平歇的時候,在地面還在微微震動的時候,可怕的高溫捲起氣浪以馬庫斯為中心轟然爆開。

    離馬庫斯最近的那一圈人在一個呼吸間就被炙烤的全身發黑,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附近的人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乾枯焦黃,想逃跑卻被外圈驚呆了的人群無意識的擋住,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至此,周圍空氣的溫度開始漸漸下降,可周圍的房屋已經被引燃。外圈的人群似乎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剛剛對馬庫斯凝聚起的信心僅用了一個呼吸就完全消散。

    脆弱的希望在眼前被打破之後,這些人甚至比之前還要絕望。就連火焰褪去以後,馬庫斯毫髮無傷的身影再次重新出現在空中,碎喉大道的民眾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對他有所奢望。

    不,也許不能說是毫髮無傷。

    自從那道由橙色的液態火焰將其吞沒、將周圍的民眾活活焚干的時候,至少馬庫斯的可信力就已經被人重創了。

    人們渴求強者的率領是因為強者擁有讓他們更好的活下去的能力。可哪怕爆炸就在馬庫斯身邊發生他也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人被炸死——至於馬庫斯此刻的魔力和注意力都被儀式分散了這種事不會有人在乎,這些民眾只知道馬庫斯無法保護他們,並由此深深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恐懼。

    事實上,羅蘭控制的這次爆炸本就不是為了攻擊馬庫斯,而是為了殺傷離他最近的那一批人。

    人們因對馬庫斯的狂熱和信任而向他身邊聚攏、爆炸在馬庫斯身下發生、離他最近的人死的最慘——當其他人下意識的將這三件事串聯在一起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開始排斥馬庫斯。

    這樣羅蘭不用對馬庫斯造成任何傷害,就能將這群慌張而無力的人從馬庫斯身邊帶走。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至於馬庫斯還是否真的受傷反而沒有什麼區別。

    羅蘭此舉就像是斬斷與孤島相連的最後一根吊橋一樣。想要讓人有孤注一擲躍下懸崖的覺悟,首先就要讓他們意識到那些更輕鬆、代價更小的解決方法已經不再有效,同時他們的生命已然懸在一線,如果不做改變就意味著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唯有這時,他們才會去尋找新的解決方案,哪怕失敗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總好過馬上就死。

    「所以說,人都是犯賤的生命啊……」

    在兜帽的陰影之下,愉悅的笑容淺淺盛開,但羅蘭外表上卻不露分毫,只是如同一個普通的路人一般佝僂著身體,順著尖叫哭泣著的人群一起奔逃著。

    在羅蘭看來,長眠導師的策略雖然極端,但實行起來卻非常科學。

    如果羅蘭上來就給他們救贖,試圖救他們於水火之中,這些人反而不會領情。就算勉為其難的接受下來也不會感覺到自己的生活正在變好,只會意識到種種不便,並把所有讓他們生活變得不順的因素都歸結為羅蘭帶領他們做出的改變,並對羅蘭產生了怨言——並非是羅蘭危言聳聽,這種事情幾乎天天都在發生。

    因此羅蘭非常贊同長眠導師的一個說法,那就是「想要救贖,就先付出代價」。

    太輕而易舉的得到會讓人變得不再珍惜。唯有讓他們切身瞭解得到救贖所需付出的代價,讓他們意識到為了讓自己得到救贖,究竟有多少人因此付出了鮮血和生命,他們才會因為自己是「活下去的那部分人」而開始思考這種救贖的價值,然後才能意識到自己得到了什麼。

    羅蘭認為,那種被自己所救之人背叛的人,都是沒有腦子的老好人。

    他的意思並不是要把那群忘恩負義之人斬盡殺絕——那實在是太蠢了,簡直是和自己最初的願望背道而馳。為了救人而殺人,最後只能進入毫無希望的無盡循環。

    畢竟,當天使也開始殺人之時,又如何要求人類不去信仰惡魔呢?

    辦法嘛……

    「自然是有的,」羅蘭喃喃道,「恐懼,只要恐懼就好了。」

    恐懼,是人類最初的力量,是「進化」這種法則最初的載體。

    因為恐懼於被什麼東西殺死,於是人類就有了讓自己活下去的力量;因為恐懼被疾病殺死,所以人們就有了能治癒疾病的藥物。

    而當人們開始恐懼那些必然性的力量,開始在意志與能力之間、願望與獲得之間、目的與結果之間、想像與實際之間、思與是之間愁苦猶豫的時候,當人們意識到有一些事物是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的時候,為了讓自己不至於被絕望壓垮,人便選擇了將靈魂的重負託付給神,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神。

    那麼,把他們失去的再造出來,帶著他們搶回被奪走的那些,從密佈紅蓮如地獄一般的絕境中把他們拯救出來——這樣的恩德,大約足夠讓他們支付自己的靈魂,把羅蘭當做神明頂禮膜拜了吧?

    羅蘭臉上的笑意一斂,眯著眼睛看著前方街道的拐角。那藏在兜帽陰影中的雙眸漆黑如淵,不見絲毫光亮。

    按照之前設定好的時間,前面這裡馬上就要被引爆了。

    僅存的安全區域是從羅蘭現在站的位置然後往前十步以內。

    如果只有一枚炸.彈的話,大約半徑十五米的一個圓形區域會被直接崩毀。

    因為羅蘭這次連續引爆了幾枚連在一起的炸.彈,在連續的爆炸之後,這一條路的下水道就會被完全破壞。

    被衝擊力破壞了土層之後,在重力的作用下,地面以上的建築物就會逐層的塌陷進去,如同一刀橫著把碎喉大道、肋刃街、金獅大道和白夜大道截成兩段,塌陷的區域甚至能接近一條街的長度。

    「等等!大家後退!前面的牆上有炸.彈!」

    突然,激越清亮的嗓音從黑袍底下傳來。

    光是聽著這聲音,一個成熟穩重卻又不失幾分熱血的青年形象便躍然浮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幾乎是下意識的,離少年最近的那幾個人還有前面的人便止住了腳步。在不斷、無目的的、堅定不移的前進的人群中,僅僅因為這裡的人腳步突然停止便出現了相當程度的混亂,甚至出現了踩踏事件。

    還不等因突然停下而感到疑惑不滿的人發現羅蘭的身影,灼熱的紅蓮便猛然從地底鑽起,盛開在了人群之中。

    在那一瞬間,在無比純粹的轟鳴聲——甚至足以讓耳膜震裂的轟鳴聲中,怒罵聲、哭號聲、尖叫聲、嗚咽聲瞬間消失,變成一片靜謐。

    甚至和之前在馬庫斯那裡的不同。第一批死去的人並非是因炙烤而焦黑,而是直接被如固體般在空中滾來滾去的橙色小珠——那種如同大量的鈉投入水中產生的橙紅色圓珠一般的奇異火焰直接吞沒。

    又過了一個眨眼的功夫,數十人全身焦黑的蜷縮著倒下了。

    又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數十人焦黃噴香的哀嚎著倒下了。

    但那些毫髮無傷,只是頭髮有些發焦發粘的倖存者第一時間卻是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了羅蘭。因為被「眼尖的發現了炸.彈」的羅蘭一聲高呼,起碼有十數人因此而得救。

    其實說實話,因羅蘭而得救的人並不是很多,也就是處於爆炸危險線邊緣的那兩排人而已。區區一秒鐘而已,就算是在快走之中也不會前進太遠的距離。

    但看著他們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便是焦黑的屍體和在地上哀嚎著不成人形的熟肉們,這些還差一兩步就和他們相同下場的人不禁對羅蘭更為感激了。

    雖然接下來羅蘭大概會被推在風口浪尖上,但只要操作的好,讓這群已經在連續的折磨中瀕臨崩潰的人獻上靈魂,大約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想要救贖,就先付出代價吧。」

    那在一瞬間,羅蘭似乎與身後某人的身影重合,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21 PM

第七十二章 大地崩塌

    還不等那些倖存下來的人用自己的浮誇的肢體語言表達出對羅蘭的感激之情,異變就進一步的發生了——

    大地在震撼。

    大地在咆哮。

    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複數的炸.彈同時引爆,發揮出了一加一遠大於二的力量。

    連環的爆炸之下,一些平衡能力比較差的人甚至連站都站不穩,光是巨大的轟鳴就足以震破人的耳膜。

    在可怕的衝擊和轟鳴聲中,周圍的房屋被從地底飛起的火焰擊成碎片,燃燒著的建築物殘骸四散著在天上隕落,帶著高溫的餘燼落在了人群中。

    就像是世界毀滅一般的景象。燃燒著的碎石和雨一樣的灰燼從天而降,在哀嚎和慘叫中散佈著毀滅和恐懼。

    但這還並非結束。

    羅蘭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一腳踹在牆上,接著反作用力一下就躍到了不高的房頂上。

    「快!都上來!」

    迎著迷茫的人群,羅蘭用陽光清澈的聲音大聲喊道:「用建築物作為緩衝,至少不會被直接炸死!」

    瞬間,很多人眼中都露出了瞭然的神色,紛紛躍上了屋頂。

    能在財富之城活的很滋潤的,大多數都有一個不錯的腦子。之前下意識的跟著人群走只是作為人的慣性,同時無時無刻填充在空氣中的死亡危機讓他們的思維多少變得模糊。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之前這些爆炸似乎有著某種共同點。雖然不清楚炸.彈究竟是埋藏在哪裡,那個埋設炸.彈的狂徒又是如何設置的起爆方向——但到目前為止,所有炸彈都是自下而上的摧毀目標的。在那之後,崩碎的建築物碎片裹著橙紅色如液體一樣的火焰從天而降,才造成了大面積的殺傷。

    如果他們在房頂上的話,就算發生爆炸,首當其衝的也是直面爆炸的建築物主體。先不說爆炸的威力在將整個房屋炸穿之後還能剩下多少,而且有了房屋阻擋那麼一瞬間,就有相當數量的人能夠逃走,而不是被從盛開的巨大紅蓮直接吞噬殆盡。

    畢竟財富之城不缺強者。光是跟著羅蘭一起跳上來的這群人中就有三個白銀階強者。如果他們在外界組成一個小隊,幾乎能無傷屠殺一支百人以下的正規軍。

    他們就實力而言,遠遠超過看起來大約只有黑鐵階左右的羅蘭。

    但因為羅蘭之前「馬上後退」的提示險險的救了他們一名,現在他們也開始下意識的跟隨著羅蘭一起行動,而不是像其他的白銀階強者們那樣跳上了遠離羅蘭的房頂,開始想辦法弄到一些炮灰。

    並不是說這些人有多怕羅蘭,正如這三個和羅蘭在一起的人也從沒有信任過羅蘭。從財富之城中養成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們從內心裡鄙視弱者的存在,並能心安理得的掠奪弱者的一切。

    如果說羅蘭的忽悠技術好到了連這種人都能立刻毫無保留的相信他,那麼羅蘭現在直接就能去開教立派,先忽悠幾百個青銅階牧師過來做個血祭給自己提升一下屬性再說。

    他們跟隨羅蘭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服從羅蘭,而僅僅是一種思維的慣性而已。就和之前他們跟著人群走沒有任何區別。

    現在和羅蘭在同一個房頂上的幾十個人隱隱與羅蘭為首,可一旦當他們反應過來,羅蘭只是因為腦中靈光閃了又閃——而不是因為自己的強大或是如何而保護著他們的時候,那麼羅蘭好不容易建立的臨時統治地位就會立刻崩塌。

    所以說,羅蘭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加深自己領導者的印象,直到這種印象根深蒂固,成為一種默然的常識為止。

    「各位,聽我說,」羅蘭回過頭來,語氣嚴肅的沖其他人說,「我是蘇澤的天祈衛士,剛才看到了未來的一些片段。」

    沒聽過天祈衛士的大名的人還是一臉茫然,可那些瞭解的人已然是雙眼發亮。

    那是蘇澤的特殊職業,地位基本相當於卡拉爾的督依德。

    天祈衛士和普通的聖殿騎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有著能夠看到短暫未來的超自然能力。利用這種能力,天祈衛士基本不會被任何人偷襲成功,而且在每次攻擊時都能瞄準對方最脆弱的地方。

    用羅蘭的話來說,就是免疫偷襲傷害,同時在面對任何非碾壓性攻擊時,他的格擋、招架、閃避、回擊能力都享有+7的先知加值。

    這是對玩家天祈衛士來說的屬性,可對於NPC來說,他們甚至能在死亡危機來臨前真正的「看到」一些片段。

    「孩子,你看到了什麼?」

    一位氣度雍容的老者語氣萬分激動,但其中還帶著一絲弱不可聞的恐懼。

    畢竟在沒有發生戰鬥時,天祈衛士的被動先知能力只在面對死亡危險的時候才會觸發。

    換言之,便是他們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逃離死亡的危機。

    「我看到了火焰從天而降,灰燼如雪一般把全城覆蓋,大地搖動裂開,建築和街道上的人被地底的惡魔所吞噬……」

    羅蘭沉聲說道。

    還不等羅蘭說完,微弱的震動便在眾人腳下傳來。

    「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疑問剛剛在眾人腦海中浮現,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腳下的震顫便突然加大了十數倍,和羅蘭在同一個屋頂上的人甚至有幾人被生生拋了下去——不,那種程度甚至已經不能稱之為震顫,而是搖動!

    大地搖動裂開,建築和街道上的人被地底的惡魔所吞噬——

    不自覺的,這些人聯想到了羅蘭之前的話。不詳的預感如蛇一般啃噬著心臟,如針扎一般的微弱疼痛在後頸毫無預兆的出現。

    那是死亡的預感——

    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街道上的地面便突然以蛛網狀開裂,還停留在街道上猶豫的人,和那些沒有能力或是自矜身份不爬上房頂的人瞬間就被翻捲的大地吞了下去。

    這還只是一開始。

    在地面的裂紋蔓延到一定程度以後,周圍的建築物突然塌陷了下去。一些結構脆弱的房屋在被大地的臼齒咀嚼了一下之後就立刻碎成了殘渣,而那些極少數的磚石結構的房屋也沉入了地底,在十數米的高度中砸出了密佈的裂紋。

    「是惡魔!是地底的惡魔!」

    之前聽到了羅蘭說的話的人紛紛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大聲叫喊著。

    「——惡魔出來了!地底的惡魔!」

    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摻雜在大地蠕動和骨骼擠壓的咯吱聲中,如同地獄中傳來的吶喊。

    每過一分鐘左右,塌陷就會往周圍拓展一圈。那些遠離羅蘭站著的人們許多都被震塌的房屋吞了下去,還有一些被傾斜的房屋甩了出去,措不及防的落在了不斷翻捲的地面上,瞬間一片血肉模糊。

    大地的暴動大約持續了七八分鐘。每秒鐘都有人哭嚎著被大地吞下去,或是被糾結蠕動的建築物碎片撕咬成渣。

    在那之後,從碎喉大道的中段橫著穿過肋刃街、金獅大道和白夜大道,大約五十多米的寬度全部碎成了渣,土地隨意翻捲著,鋒利的建築物殘骸就像灌木叢一樣鋪在地面上。

    而羅蘭所在的房頂位置十分巧妙,正好巧妙的避開了最後一波的塌陷,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面色蒼白,呼吸粗重,但眼中冒出了極為璀璨的光芒。

    是了,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活、活下來了……」

    無需多說,人們不自覺地便把包含希望和信任目光投向了羅蘭。

    唯有羅蘭能帶領他們從地獄中走出。

    這一點,毋庸置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4:23 PM

第七十三章 深入地下(上)

    人們飽含敬畏看著羅蘭。

    那並非是畏懼於羅蘭的力量。一個黑鐵而已,也許在其他地方足夠混上個小隊長,可在財富之城還遠遠不夠看。

    羅蘭唯一值得他們在意的地方只有一點,那就是他對未來的預知能力。

    畢竟,人最深沉的恐懼莫過於未知。而一個能夠破除未知的迷霧的先知足以得到眾人的敬畏。

    正如卡拉爾的督依德,或是白塔的星象巫師一般。

    「我聽說,天祈衛士的地位等同於蘇澤的子爵——」

    之前那個老者轉了轉眼珠,面向其他人嚴肅的說道:「我們有必要向這位大人獻上忠誠。唯有團結起來,我們才有可能在這種天災中得以生還。」

    呵呵。

    羅蘭不露聲色的冷笑一聲。

    打算的真好。

    先把實力很差的羅蘭捧起來,利用羅蘭的先知的身份把其他人聚集在一起,用自己提議人的身份交好羅蘭的同時,還因和羅蘭關係的不同而拔高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地位,最終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把羅蘭取而代之。

    財富之城和其他地方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財富之城的居民基本不可能對貴族有敬畏——你要是和一位貴族老爺一起在青果之鎖裡玩到凌晨,或者是和一位騎士老爺在肋刃街的酒吧裡吹逼到天亮,你也不會對他們還保有多少敬畏。

    最純淨的敬畏之心來自距離,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一旦距離過近,這種敬畏難免要染上其他的色彩。

    因此,假如他在其他地方說了這一套,可能還真給羅蘭拉來不少忠心的手下,可唯獨在財富之城這個無法之地,羅蘭那「等同於貴族的身份」反而可能招致他人的嫉恨和貪婪。

    先是輔助,然後篡位。多經典的套路,簡單而有效。

    可這位老爺子明顯忽略了一件事——這裡是碎喉大道,法拉若將軍的領地。就算他隱藏身份帶進來的碎喉之杖們被炸死的被炸死,被困住的被困住……可是,巫師的身邊難道就只有巫師,沒有其他人嗎?

    比方說,一個足以在隱藏在各方勢力的探子眼皮子底下的精銳殺手組織。

    想想也知道,馬庫斯手下那批只會啪啪啪的劈雷的半吊子巫師又不會預言巫術,怎麼可能精確的找到藏在街道里的每一個暗鴉的高層。能在野外找到遊俠的只有遊俠,同理,能在混亂不堪的城市裡找到殺手的只可能是更精銳的殺手。

    更精確的說,是兩個經受過嚴格訓練的白銀階詭刀巫師。

    羅蘭之前出聲提示了炸.彈可能在拐角上——這件事立刻就讓這些馬庫斯最信任的眼睛對羅蘭提高了警惕。

    沒錯,天祈衛士的確是一個讓羅蘭先於所有人發現炸.彈的可能。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羅蘭本身就是安放炸.彈的人

    這件事毫無疑問是羅蘭的危機,但同時也是一個機會。

    ——一個徹底讓所有人的目光從羅蘭身上移開的機會。

    被羅蘭進行誘導分化以後,擁有起碼的能爬上屋頂能力的、且具有基本服從能力的人佔據了十三塊屋頂,其中有八塊屋頂的人因為地面塌陷而被殺死,剩餘的五塊屋頂是羅蘭經過嚴密計算的——每一塊屋頂的人都恰好不如羅蘭這裡的強,但如果兩塊屋頂的人聯合起來就一定打得過羅蘭這裡。

    在這種制衡之下,羅蘭的存在就逼迫著他們結盟,而且因為互相顧忌,他們的結盟無論如何不可能超過三方。

    無論是誰結了盟,都會吸引到剩下那個詭刀巫師的注意力。再加上羅蘭這裡的詭刀巫師,總會有至少一個區域的人是不被監視到的。

    在羅蘭露出決定性的破綻之前,無論他受多大的懷疑,詭刀巫師們依舊不能確定他就是安放炸彈的人。換言之,只要羅蘭能證明自己絕對無辜,那麼以馬庫斯為首的黃金階強者們就會把注意力投向剩下的那個區域。

    而現在的情況是,只要給羅蘭很短的時間,他就能完成自己的佈置。

    首先,第一步是證明自己無罪……

    心中念頭電轉,羅蘭沒有立刻對老爺子做出回應,而是先看了看那三個白銀階強者的表情:他們三個只有一個人臉上露出明顯的不屑,還有一個人臉上隱約有一些懷疑。只有一個最年輕的男人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

    ……看來,釘子就是最後那一位了。

    羅蘭眯起了眼睛。

    「只要你們願意相信我,」羅蘭重複道,「只要你們服從我的命令,我就能帶領你們走出這裡。」

    「當然,當然。老約瑟服從命令聽指揮。」

    那個老者一臉嚴肅,聲音中氣十足毫不發顫,語氣卻近乎諂媚。

    「那麼,我先要向你們下達第一個命令——」

    羅蘭嘴角微微翹起,毫無預兆的語氣一轉,立刻肅聲念道:「白銀階的三人和我一起站在最前面,將老人、女人和小孩保護在隊伍的中間!」

    「近戰職業者自覺站在外圍!由遠程職業者進行督促!」

    「潛行類職業者立刻進入潛行,高於青銅階的綴在隊伍後面,黑鐵階和正式階到前面來,站在我們四個人之間!」

    「巫師立刻開始溝通偵測用的法則,以三段降壓的啟動方式逐漸提高對奧姆之牆的連通性。」

    「著甲職業全部開啟防禦架勢,感知敏銳的都給我把精神提起來!」

    「遊俠將弓弩收起,拿出你們的近戰武器來,展開攻擊架勢!」

    「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隊,保持隊形,自由接戰,見敵必殺!」

    「——見敵必殺!」

    一開始眾人還抱著或嘲諷或服從的心態聽著羅蘭說出的命令,但越聽他們越是感覺到一種潮濕的恐懼感迴響在心房中。

    不對。

    這個佈置不對。

    ——這絕對不是什麼抵抗天災或是規避爆炸襲擊的佈置,而更像是某種對不可知敵人的防備和清剿。

    但就算意識到了不對,他們卻已經下意識跟著羅蘭的佈置站在了該站的位置,進入了戰鬥準備姿態。

    「這位……大人,我們這是要和誰戰鬥?」

    面對那個混進來的詭刀巫師的疑問,羅蘭表情一肅,一股淡淡的鐵血氣息錚的一下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

    「我判斷,安放炸.彈的人應該在下水道,」羅蘭的聲音鏗鏘有力,「我們不能把活著的希望全部寄託在兇手身上。」

    「我們必須先發制人!找到安放炸.彈的那夥人,然後把他們一網打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14 PM

第七十四章 深入地下(中)

    「進入地下?下水道嗎?」

    「不是有炸彈嗎?萬一塌陷了怎麼辦!」

    「那樣我們絕對跑不出來啊!」

    羅蘭的話幾乎是瞬間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反對。

    「抱歉,閣下……我是說,就算那伙狂徒藏在下水道裡,我們是不是也要稍微……我是說,謹慎一點?」

    老約瑟嘴角一抽,擠出難看的笑臉擠到了羅蘭身邊,低聲說道。

    「哦?」羅蘭似笑非笑的說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要違背我的命令咯?」

    在被羅蘭盯住的瞬間,如同被毒蛇纏在脖頸上的危機感頓時讓老約瑟一個激靈,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然而,那卻不是羅蘭自身所帶來的危機感。

    一眼望去,羅蘭身後的空氣似乎都扭曲了起來,一隻好幾層樓高的巨大扭曲眼珠沿著羅蘭的目光飽含惡意的注視著自己。

    仔細望去,那眼珠中分明還滾動著數不清的像蟲又像腦髓的白色小蛇!

    老約瑟不自覺打了個寒噤,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然後才發現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可他卻絲毫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反而大驚之色——

    這種情況他並非沒有見過。

    至今為止,他已侍奉痛苦與欺騙之神薩特五十餘年。在他還是一名黑鐵階牧師的時候,曾以窺探神術遠遠地褻望過一次戰爭女神的聖女,那時他也曾受過類似的傷勢。

    在感知神術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老約瑟的雙眼幾乎被暴烈的聖光灼瞎。

    在視野陷入一片昏暗之後,老約瑟不光是看到了巨大的車輪將自己碾碎的幻影,就連他的精神也被瞬間撕成了碎片。

    他曾經是薩特的所有牧師中,最有希望在三十歲前進入白銀階的天才。可僅僅被希維爾無意識的反擊了一下,他進入白銀階的時間足足向後推了二十多年。

    那種情況叫做褻望之罪。如果一個神術職業者的靈魂過於脆弱,卻試圖窺探一個無時無刻不被偉大存在注視著的人就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但是,沒道理啊……

    早在兩年以前,他進入白銀階靈魂異化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了。別說是窺視戰爭女神的聖女,他甚至遠遠的用神術看了一眼太陽與正義之神的樞機主教也沒有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老約瑟在幻境中醒來以後,感到全身害冷,抖若篩糠,像是不知不覺間得了瘧疾一般。

    這次的褻望之罪看上去似乎要比以前的要輕,但老約瑟卻知道,這次的神罰甚至一擊擊穿了自己白銀階的異化靈魂,直接作用在了肉體上。

    莫說別的,光是平時與神明間穩定的聯繫都已經被打斷。老約瑟估計,自己起碼在三個小時內連個光照術都施展不出來。

    至於羅蘭身後的神祇比泰爾還要強大——這樣的想法他壓根就不敢有。

    可無論如何,他是不再敢試圖窺探羅蘭了。連帶著,就連質疑他想法的勇氣都一併打消了。

    準確的說,失去勇氣並不只有老約瑟。

    依仗自己的能力在之前對羅蘭施展各自的探測能力的人不在少數。可他們要不然就是什麼回應都沒收到,要麼就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打擊。

    甚至就連那三位明面上的白銀階也不例外。

    頓時,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變受到了重重的一次打擊,一下子就老實了許多。

    沒有人帶頭搗亂,所有人都被壓制在群體之中,不敢發出一言。

    於是羅蘭就這樣率領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從被震開的大地裂縫中進入了下水道,看上去絲毫不擔心餘震的情況。

    呆在其他房頂的人見狀,心中紛紛起了疑心。

    想了想,他們還是決定讓幾個人先跟下去看看情況。

    另一邊,羅蘭暗暗舒了一口氣。

    ……可算是糊弄過去了。

    以自己區區正式階的位階在一堆青銅白銀的環繞中強行裝嗶,羅蘭表示自己壓力有點大。

    就算天祈衛士具有洞悉未來的能力,可只要他們冷靜下來想一想,那和羅蘭成為他們的暫時首領並沒有任何直接的關聯。

    好在,因為他們的疑心,羅蘭反而嚇住了他們。

    在他們發出意料之中的反對聲的同時,羅蘭立刻就預判性的開啟了希格斯的注視。

    果不其然,羅蘭這邊立刻就看到了刷屏一樣的反制神術的提示。

    值得注意的是,有四個八環以上的偵測類型的術法被羅蘭成功反制了。

    ——換言之,白銀階的人不是這明面上的三個,而是起碼有四個!

    「克萊因、戴克、羅萊雅,還有……約瑟嗎?」

    羅蘭微微眯上了眼睛,黑袍之下潮濕如蛇的氣息逐漸蔓延。

    有些出乎羅蘭的意料,希格斯的注視和遊戲裡的效果並不一樣。

    在使用了希格斯的注視之後,羅蘭明顯感覺到整個世界都變的清晰了好多。

    但他知道,這只不過是錯覺而已。就如同力量屬性突然增長就感覺到自己力大無窮一樣。

    可是,要說是感知屬性增加了又有些不對——羅蘭打開屬性頁之後,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感知增加了哪怕0.1的數值。

    大約是視野被希格斯污染的原因吧。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恐怕自己又要接受一輪意志檢定了。

    羅蘭深深的嘆息著,呼出了一口帶著潮濕腐臭氣息的黑色氣體。

    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呼出的這口氣在空氣中燃燒起來,流動著化成帶著翼的漆黑小蛇,在空中不斷扭曲,發出可怕的尖叫,然後破碎成黑紫色的蝴蝶和觸手纏向了自己。

    那是潮濕、粘稠而陰冷的觸感。讓人聯想到蚯蚓、花椒、灑在身上的可樂還有乾枯的葡萄皮……

    黑色的長袍之下,羅蘭的瞳孔不自覺的向上翻動起來,瞳仁漸漸顯露出一絲昏黃。

    這時,羅蘭聽到了一些模糊的低語。

    那種模糊不清、似夢似幻的錯覺就像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聽到的一樣。

    就在羅蘭意識到這低語的存在的時候,那模糊不清的聲音便突然放大了許多倍,在耳邊響起,將羅蘭從即將迷失的邊緣喚回:

    「先生,先生……」

    眼前的世界如同燒焦捲起的油畫一般燃燒著無色的火焰從羅蘭眼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貌似懇切的老約瑟。

    他清了清嗓子,投來了關切的目光:「大人,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我特麼在想為什麼希格斯的注視裡藏了一個精神污染!

    毫無準備之下差一點就永遠迷失在幻境中的羅蘭幾乎要罵出聲來。

    但他忍了忍,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湧到喉嚨邊上的怒罵又嚥了下去。

    「我在想,你們也許需要一個稱呼,」羅蘭先是做了一個深呼吸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奧蘭多,奧蘭多先生……你們就如此稱呼我吧。」

    瘋狂的奧蘭多——羅蘭清楚的記得,那是意大利詩人盧多維科的傑作。

    也許我已經瘋了吧。

    羅蘭心裡想,嘴角無意識的上揚,露出一個溫柔而虛偽的笑容。

    「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下水道的內部。我們的危機來自狹窄地形中的爆炸、下水道建築結構的塌陷、很可能藏在某地的敵人以及一些逐漸潰爛的屍體……」

    「奧蘭多先生,不用說這麼多,你就說我們要做什麼就好了!」一個人在隊伍裡高呼道,引起了陣陣應和。

    「你們必須謹慎。正如我之前所說,保持隊形,自由接戰,見敵必殺。」

    羅蘭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好在下水道的連接處沒有被炸.彈完全摧毀。我們如果把眼前這塊巨石搬開,就會進入到財富之城的下水道內部……」

    還不等羅蘭說完,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把面前一塊一個高的巨石推到了旁邊。

    頓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20 PM

第七十五章 深入地下(下)

    從腰部分成兩截的屍體。

    頭顱被碾成醬的屍體。

    肚腹被掏空的屍體。

    屍體,屍體,屍體……

    一進入下水道,眼前的一切便被各種各樣的屍體填滿。就算是鬧市也不會有這樣擁擠的人潮。

    一言以蔽之,就是死亡的集合。

    「這不是那個嗜酒的老鐵匠嗎?」

    「娜娜,怎麼會……」

    「史萊克!你終於死了!」

    幾乎是所有人都在屍群中找出了自己認識,卻又在某個時間段消失不見的人。

    一時間,喜悅、哀傷、暴怒的情感混合在一起,這個脆弱的隊伍頓時喧嚷了起來。

    「安靜!」

    羅蘭大喝,威嚴的聲音迴蕩在狹窄逼仄的下水道中,一瞬間止住了人群的喧囂。

    還不等這些人開口表示出對羅蘭的不滿之情,一股陰暗沉重的觸感便從羅蘭身上湧了出來。

    距離羅蘭比較近的人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凝滯起來,別說是行動,就算是呼吸也變得艱澀了許多。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活埋的感覺吧。

    被沼澤吞噬,被流沙吞噬,被以巨石壓在深坑之中,看著一鏟一鏟的黃土落在身上時的恐懼,讓人聯想到人對大地的原始恐懼。

    這種被承載了自己的事物所厭惡憎恨的感覺在下水道裡變得嚴重了許多,就算是四名白銀階的強者也滿頭冷汗,絲毫不敢動彈。

    可這樣的感覺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就立時收回,甚至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不管怎樣,至少人們總算是安靜了起來。

    「都給我提起精神來!現在安設炸.彈的人很可能就在某處看著我們!」

    羅蘭厲聲喝道,驚起眾人一頭冷汗。

    是啊,要知道這裡可是財富之城的下水道,而這些屍體也並不是能隨意拖出去喂狗的不會動的肉塊,而是被負能量驅動的行屍。

    他們是會戰鬥的!

    而且戰鬥技藝絲毫不遜於生前,甚至還會因為不知恐懼、不知疲憊而變得更加可怕!

    「逐漸潰爛的屍體嗎?我見過這種東西,老家那邊的亂墳崗那裡偶爾有時候會有一些。」

    一個年輕的潛行者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在他出聲之前甚至沒人能發現他。

    潛行者的腳步低微,身形模糊,一眼望去甚至無法確定他是往前還是往兩邊走。

    這是高等潛行,裡面還摻雜了一些半吊子的幽影步。

    ……典型的加錯點系列。

    羅蘭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年輕的潛行者的想法思路。

    無非就是用高等潛行接近到一個離敵人很近的地方,然後用那半吊子的幽影步造成視覺欺騙,趁著敵人迷茫的時候再將其殺死。

    這完全就是浪費了高等潛行這個來之不易的能力。

    這是將感知提到3,敏捷提到5才能學習的高階技巧,可以提高潛行能力的五個忽視等級。

    比方說青銅階潛行者的潛行技能只有六個忽視等級,這意味著羅蘭的感知只要高於六點就能輕易發現他。可如果他學會了高等潛行,那麼只要羅蘭感知不到十一點,就只能在他接近自己三步以內的時候才有所察覺。

    如果是羅蘭的話,他會在高等潛行的基礎上再學一個瞬步補充自己的位移,然後再加一個遁入煙霧和遁入黑暗得到退出戰場的能力,剩下的時間就可以盡情學習各種進攻能力了。

    在學會了高等潛行以後專門學了一個用於正面進攻的幽影步,用句粗俗的形容,這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

    羅蘭無法想像這個潛行者到底心裡有多虛。事實上,在他這個等級哪怕是刺殺同等級牧師都能逼近到刺殺距離,幽影步這種華而不實還特難學的技巧除了拿來裝嗶毫無作用。

    當然,鑑於羅蘭剛說了安靜他就冒出來,後者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羅蘭心中呵呵一笑,就看著不說話。

    「這種怪物我們一般簡稱其為行屍,想要殺死行屍,必須摧毀他們六成以上的脊柱。」

    年輕的潛行者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側身躲開了一頭行屍的撲擊,用流暢無比的剔骨手法把他的脊椎剃了下來。

    「小心!」

    就在這時,羅蘭好心地喊了一聲。

    「不用擔心,奧蘭多先生,他已經不會再動……」

    潛行者回頭跟羅蘭說著。

    可話還沒說完,異變陡生——

    那具被從背部非常完美的剖開的行屍的傷口中突然探出了幾個白色的小點,隨後,幾隻覆有軟鱗的奇異灰白色線狀蠕蟲如電光般撲向了潛行者。

    雖然他沒有看見自己身後發生的異變,卻也隱約感覺到了不對,當機立斷一個旋身,幾道刀光斬向了自己身後。

    頓時,三隻蠕蟲被他的短刀一分為二,可還有兩隻蠕蟲落在了他的右眼和嘴巴上,蠕動著身體鑽了進去。

    僅僅過去一個呼吸,年輕的潛行者就發出了痛苦的哀嚎,捂著肩膀滿地打滾。

    羅蘭當機立斷的走過去,一把扯掉了潛行者的上衣。

    之前一條深紅色的痕跡鼓在了潛行者的後背正中心,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鼓脹起來。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他的後背正中心迅速鼓起了一條深紅色的痕跡,

    「是脊居蟲!有亡靈對下水道動過手腳了!」

    詭刀巫師臉色難看的低喝道。

    這並非是某種武器。

    嚴格來說,脊居蟲應該算是一種資源。

    因為亡靈的肉體是會腐敗的,而能用巫術製造的只有骨骼和內臟而已,所以為了能有足夠優質的鮮血、肌肉和大腦的原材料作為自己的替換用身體的素材,無法用巫術或神術自行製造這三種原料的亡靈就開發出了三種能夠產生這三種材料的資源。

    那就是脊居蟲、活肉和食腦幽靈。

    後兩者暫且不提,脊居蟲是一種以骨髓為生的人造魔化生物,能夠在活體的脊椎中能自行繁衍成長。

    如果把成熟的脊居蟲放在酒池裡,很快酒池就會變成血池,而裡面的酒精只需要一個很簡單的流程就能去掉。

    自從亡靈們有了這種技術,骨頭架子們便更新換代的用上了血肉之身。

    被脊居蟲寄生的人類會哀嚎三天三夜才死去,精靈和矮人會掙扎更久的時間。想要救治這種寄生傷害,要麼就把脊椎連同裡面的蟲子完全破壞,整個人變成無法行動的廢人;要麼就需要靈魂領域的牧師使用靈媒術法隔著身體把蟲子取出來。

    順便一提,擁有靈魂領域的神祇只有浮游者和幽魂之主,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活動範圍在埃爾卡特以北的東蘇澤和冰漠一帶。

    毫無疑問,財富之城是不可能吸引到那群把生死與財富視作糞土的牧師的。換言之,不小心被脊居蟲寄生了的潛行者沒有任何生的可能。

    這一點,年輕的潛行者也很是清楚。

    如今他但求一死。

    「我已經沒救了!殺了我!殺了我!」

    看著痛苦嘶鳴著滿地打滾的潛行者,羅蘭這時卻蹲了下來,把手放在了他的額前。

    「你的信仰是什麼?還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是陰暗之主的信徒,科瓦,科瓦是我的名字……我求你殺了我……」

    「放鬆,我會殺你的。」

    在身後人的訝異目光中,在潛行者欣慰而不解的目光中,羅蘭把右手輕輕點在潛行者額前描繪著陰暗之主的印記,緩緩說道:「科瓦,願你的靈魂與陰暗之主同在,願他攜你的手前往無光的國,願你不致身受烈日的曝曬。」

    在近乎冰封的寂靜之中,羅蘭低沉的禱告聲迴蕩在下水道中。

    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羅蘭絕對不是陰暗之主的牧師。

    以僭越之身為他神的信徒引導死後的道路,儘管會讓死者安息,卻會招致神明的憤怒。在死後也會被一同接走。

    在眾人看來,羅蘭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可他還是選擇為潛行者作安息禱告。

    在那一瞬間,人們似乎感覺到自己心中有一根弦被輕輕觸碰了一下。

    隨著禱告聲越發低沉,羅蘭的右手終於停在了潛行者的雙眼之上。

    羅蘭最後把遮住年輕的潛行者的雙眼的右手打開,卻發現他已然安息,雙眼緊閉,滿臉都是寧靜而安詳的表情。

    而他的胸口正插著潛行者自己的短刀,短刀的柄緊緊握在羅蘭的左手中。

    「你盡可安息,因有陰暗之主的恩惠一生一世隨著你。」

    「——直到永遠。」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22 PM

第七十六章 經典的誤導

    「毫無疑問。我們在肋刃街的亡靈朋友肯定是做了點什麼。」

    羅蘭直起身來,背對著眾人淡聲說道。

    他身上依舊纏繞著某種粘稠陰暗的可怕氣息,可經過之前他的安息禱告,眾人卻對他平添了幾分敬意。

    那個年輕的潛行者如今在羅蘭的接引之下已經回歸了陰暗之主的神國,經過安息禱告之後,他的屍體就算放在下水道裡也不用擔心會被負能量污染變成行屍。

    但事實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不懼死後靈魂被神明擺佈的未來的。只有青銅階以上的牧師才能做安息禱告,因此只有青銅階的牧師才能擁有自己的教堂。就算是黑鐵階牧師來做甚至都有僭越之嫌,更何況根本就不是神明的信徒?

    這是從根本上把神國的地位貶低。通常來說,唯有那些最虔誠的信徒才能被牧師接引進入神國,或是向神殿捐一大筆錢神明也會很樂意。

    羅蘭的行為,是無可爭議的越權。現在陰暗之主毫無疑問已經盯上了他。

    這種行為不能說偉大,但的確讓人對他多了幾分認可。

    因此他們也安靜下來,聽他慢慢說。

    正如眾人所知,財富之城的下水道屬於公眾區域,為防止行屍成災湧到地面上造成破壞,按時清理下水道成為了財富之城所有區域管理者的一種共識。

    也是因此,清潔工才能擁有對所有街區規則的豁免權。

    這是為了維護既定的脆弱秩序而不得不形成的一種妥協。

    因此,就算所有下水道清潔工都搬到了肋刃街,也沒有人會對此多想。最多也就認為肋刃街的那隻亡靈想要抓捕一些精英行屍作為儲備軍。

    但是,進入下水道以後,看到密密麻麻的行屍,所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野心。

    「所以說,這炸.彈和那個亡靈有關係?」

    老約瑟疑惑的問道。

    「的確是有關係,但這次爆炸應該和他無關。」

    羅蘭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我是那個亡靈的話,那麼誰都不進下水道才是最好的情況。」

    一旁的詭刀巫師戴克也沉思道。

    「沒錯,」羅蘭斷然回道,「反過來想,為什麼這次爆炸會首先發生在碎喉大道呢?」

    「首先,我們假設爆炸的地點並非隨機選取,而是由某種目的——那麼事實便昭然若揭。要知道,碎喉大道和其他區域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有很多巫師。」

    「而亡靈最畏懼的就是能夠輕鬆封印他們的巫師。」

    戴克眼中光芒一閃,沉聲回道。

    「也就是說,除非那隻亡靈想要找死,否則他沒道理會襲擊碎喉大道!」

    老約瑟一臉恍然。

    於是一切都清楚了。

    會用行屍養脊居蟲,這種事只有肋刃街的那隻亡靈會辦的出來。他也知道這件事是見光死,所以他肯定會極力阻止所有無關人員進入下水道。正如他花了極大的代價把所有清潔人員都聚攏在自己的街道里一樣。

    那麼會在碎喉大道引爆炸.彈,還恰好把所有炸.彈都放在了下水道的正上方,讓地面塌陷下去,引得羅蘭他們進入到下水道這種事,只有那個亡靈的對頭才會辦的出來。

    要說和亡靈有仇,而且能知道下水道分佈圖的,也就只有那個人了——

    「……教授。」

    老約瑟和戴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教授是雅利的成員,他的妻子被一個亡靈巫師所殺,他天生就和亡靈和各種巫師不對頭——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

    而且教授正是當年參與了財富之城下水道改建的煉金術師之一,除此之外,那種在地面上也能一口氣炸穿到下水道的炸.藥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出來。

    戴克毫不猶豫的從腰間掏出了自己的短匕,蹲下刺到了地面上,快速滑動著,迸發出點點火星。

    羅蘭回過頭來,看著地上逐漸成型的法陣,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那是詭刀巫師和星象巫師才能學會的尋問真相,也就是玩家們俗稱的尋真術,巫術等階是六環。

    尋真術可以朝「某個存在」——其實也就是三聖者之一的奧姆之眼——詢問一個簡短的問題,奧姆之眼只會回答「是」或「否」,但回答絕對正確。

    這個巫術一般用在檢定白塔巫師對某條定律的詮釋是否正確,不過偶爾也可以用在別的事上。

    但這就有一個問題——有一些事就算只用「是」和「否」回答,所表達出的意義也並不相同。

    不到五秒鐘的時間裡,戴克就用自己的儀式匕首把法陣刻畫完成。

    頓時,銀灰色的光芒便從法陣的邊緣開始亮起,向內旋轉著把所有的線條染成了銀灰色。

    在所有的黑色刻痕被銀灰色的光芒填滿的時候,一個無比繁複的微型法陣便從法陣上空浮現出來,繁複的花紋隱約組成一個眼睛的圖案。

    最神奇的是,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上去,那個如同眼睛一般的繁複法陣都直直的衝著你,彷彿只是自己的幻覺一般。因此在白塔內部有一些人認為,這雖說是降臨系巫術,但應該歸類於幻術系中。

    「這幾天在財富之城發生的爆炸是否與教授有直接關聯?」

    稍微想了想,戴克開口問道。

    教授從不出門是出了名的。但這不能證明他的無辜。

    他完全可以找幾個人幫他安放炸.彈,萬一如果戴克直接問「教授是不是爆炸案的兇手」之類的話,然後兇手被那個神秘存在判定為那幾個被他花錢雇來安炸彈的人就糟了。

    可出乎戴克的意料,這次那個眼睛一般的法陣一直在空中閃爍了許久才終於放出了萬丈光芒,隨後如泡沫般消失在了空中。

    不是如水晶般發出巨大的聲音破碎——這代表問題的答案是「是」。

    不過,戴克以前也用過尋真術判定小偷和騙子的身份,都是立刻得到答案。可這次這個存在卻猶豫了許久,才彷彿終於確定了下來。

    大概是教授的實力太強造成的干擾吧——

    戴克在心中念道。

    但現在知道了兇手,眾人的臉色卻無比難看。

    現在他們的情況是,就算知道了兇手是誰,但卻打不過。

    那可是教授——

    用地火發生器在蘇澤硬生生炸出一個活火山來的教授!

    教授甚至有用精金和水銀做的護身魔像,聽說他的眼睛和身體的一部分也被改造成了煉金道具,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弱點。就是派出刺客暗殺也沒有任何用處。

    「各位,冷靜。」

    就在這時,羅蘭的聲音悠悠傳來,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他們的心臟。

    「教授無非便是想要教訓肋刃街的亡靈和碎喉大道的這些巫師而已,」這麼說著,羅蘭的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戴克,那種粘稠而冰冷的目光讓他後背一陣發涼,「我們只要提前達成了他的目標,財富之城的損失必將降低到最小,秩序也不會因此被破壞。」

    「奧蘭多閣下,我們要怎麼做?」

    戴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黑袍之下,輕笑傳來,那聲音如同在柔嫩的舌尖上同時塗滿了蜜糖和毒藥一般:「殺掉那個亡靈,毀滅肋刃街。」

    「碎喉大道已經被毀滅了,肋刃街被炸成了兩截。那麼我們只要把那個亡靈拆碎了送到教授面前,這場爆炸想必就會停息下來了。」

    羅蘭身上那股令人膽顫心驚的潮濕寒意漸漸消退,他的聲音平緩而溫和,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相信我的直覺。」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30 PM

第七十七章 無用的謹慎

    財富之城,沐血大道,血斧會。

    克魯維恩倚在窗邊,心事重重的灌了一口酒。

    「也不知道小羅蘭怎麼樣了……」

    他低語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但羅蘭被法琳娜邀請,他無力阻止這件事。

    那可是法琳娜,曾經短暫在暗中統治了整個財富之城的女人。

    因為刺殺公爵被通緝?別開玩笑了。

    克魯維恩嗤笑。

    如果法琳娜會因為那種可笑的原因趕出財富之城,她根本就不可能征服這座城市。

    那些外界的傳言,克魯維恩不屑一顧——什麼用身體上位,什麼善用毒的夜鶯。如果她只有這種程度,在這種名聲的催命之下,她甚至活不了多久。

    法琳娜曾經的確是一個夜鶯,在最開始也用那種手段殺死了幾個人,並以此得到了一些原始資本。但這不表明她只能用那種手段殺人。

    她曾把財富之城以秩序的手段重新梳理,要不是因為這裡摻雜了太多的勢力,被各方勢力同時反擊,她幾乎要成功了。

    那是只有老一輩的區域管理者才知道的事情。

    她並不是從財富之城長大的夜鶯,而是從眺望白塔裡逃出來的實驗素材。

    從很小的時候,她便發誓要摧毀白塔,因此在路邊奄奄一息的碰到克魯維恩的時候,聰明的她立刻就認出了克魯維恩的身份,並懇求他把自己賣到青果之鎖裡。

    後來的事情克魯維恩就不清楚了,不過大約是她曾經被什麼東西打擊過了之後,發現殺死一人的技藝是絕對無法摧毀白塔的,從那以後,她就開始向自己的一個常客——一位退休的貴族幕僚學習殺死一國的技藝,並在很短的時間將精髓掌握以後把震驚的老幕僚巧妙而無息的殺死。

    這件事只有克魯維恩隱約知道。他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逃出財富之城,防止自己被殺紅了眼的法琳娜順手滅口。

    後來財富之城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過克魯維恩知道的並不多。

    反正,他心裡清楚,那絕對不是刺殺一位公爵失敗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硬要說的話,那應該是……

    「克魯維恩大哥。」

    這時,一個沉悶模糊的聲音從克魯維恩身後傳來,山民盾衛者略帶醉意的搖動了一下手中的酒瓶,沒有回頭,就這樣背對著來人低聲說道:「血騎士,來一杯嗎?」

    「求之不得。」

    叮哐。

    金屬碰撞聲在克魯維恩身前響起,他微微抬起頭,把手中的酒壺拋向了身前的染血騎士。

    滿懷欣慰的,克魯維恩看著這個自己與之相處十年之久的無名之人。

    像這種沒有名字只有代號的存在,被稱為無名之人。

    他們一般都是罪人或是罪人之後,名字被巫師下了咒,只要有人說出他們的名字就會被下下咒的巫師感應到,並由此追蹤到這些人。

    教授其實也被下了這種咒。

    但他實在是過於強大,竟能依靠身上的結界讓他人下意識的忘記自己的名字。而且就算意識到了他的存在,如果無法明確意識到「他就在這裡」也根本就看不見他。

    而血騎士和他不同。他只是個凡人。

    而且在很小的時候,他就被下了更強烈的毒咒。

    他只能穿著被他父母血染紅的騎士甲,在他覺醒起源之前永遠不能脫下。否則空氣便會從他背部密佈且無法癒合的鞭痕中源源不斷的鑽進去,把他的皮膚整個剝下。

    為了不排泄,他甚至無法進食,只能通過神術維生。他接受毒咒的時候只有十三四歲,要穿著比自己身體起碼大三圈的騎士甲度過每一天,連走都走不了,只能跪在地上爬行著前進。

    克魯維恩當時就覺得,他早晚有一天會承受不住,並在那一天到來之時親自把他殺死,以免他遭受更大的苦難。

    但克魯維恩沒有想到,這孩子在死後竟僅憑意志力硬生生把自己轉化成了亡靈。

    因為沒有舉行儀式,他的亡靈轉化並不完整,並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就像是被凌虐殺死的女孩自行變成的女妖一般,這種不完整的亡靈通常要獻祭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而且早晚有一天會自然消散。

    而血騎士選擇把靈魂憑依在盔甲上,獻祭了自己所有的肉身,並由此獲得了黃金階頂端的力量。幾乎是伸伸手,他就能觸碰到自己的起源。

    但嘲諷的是,他現在如果覺醒起源,不但無法終結這種苦難,這具被下了咒的盔甲就會被起源的力量粉碎,與盔甲合二為一的血騎士也會隨之死去。

    「克魯維恩大哥,你交代我的事已經辦完了。」

    這麼說著,空虛的盔甲人把一雙沾滿鮮血的黑色小皮靴遞了過來。

    克魯維恩點了點頭,順手把鞋子放進了身邊的一個箱子裡。

    「說起來,那個人似乎還留下了一個手提箱,不過那個手提箱需要魔力驅動,我拿不動它。」

    突然想起了什麼事,血騎士補充道。

    「沒事,這樣就夠了。擁有魔力的存在晚上不會是不會到那附近。他們也要顧忌那顆魔樹的存在。」

    克魯維恩點了點頭。看向了窗外。

    碎喉大道那邊連續的爆炸聲讓克魯維恩很擔心羅蘭的安全。

    眼見遠方天邊隱隱發紅,煙氣上騰化為暮云,而自己這邊的寒風愈刮愈烈,眼見便要下雪。

    「小羅蘭,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他嘆了口氣。

    千萬別被人騙了啊。

    「保持隊型!自由接敵!見敵必殺!」

    羅蘭低喝著,率領隊伍前進,碾殺一個個接近自己的行屍們。

    十數、數十、數百……他早已記不清有多少行屍連同脊居蟲被自己一行人碾碎。像是脊居蟲這種生物,一旦有了警惕心,可以說完全沒有威脅性。

    一個輕巧的側身避過行屍的撲擊,羅蘭背對著行屍橫向揮動著手中的短劍,瞬間便把行屍的手臂斬斷。

    右腳一頓,羅蘭轉身直接從正中間把行屍的脊柱連同裡面的蟲子劈成兩段。

    那把短劍正是那個年輕潛行者的遺物——

    【蒼藍之牙仿製品(由克里莫夫.銅錘打造)】

    決鬥短劍(組件缺失—決鬥臂盾)

    淺藍色精緻級

    韌性3.2,鋒銳8.1,重量1.0

    特效:切斷(這把短劍能輕易切斷淺綠色以下的防具而不會產生磨損)、冰鋒(擊中時有極小概率對敵人造成冰冷傷害,同時微弱的修復劍刃的磨損)、霜刃(已失效)

    羅蘭對這把劍有印象。蒼藍之牙和蒼綠之手是前期少有的淺藍色套裝武器,決鬥短劍和決鬥臂盾加起來有驚人的六條特效。

    在見到它出現在那個潛行者手中的同時,羅蘭就下定決心要把這裝備黑過來。

    因為它難得的切斷特性抵消了沒有武器專精造成的傷害減值,這種武器可以說是練武器專精的首選。

    而且它並非是特種武器,而是軍用武器。如果學會了決鬥短劍的用法,那麼短劍和刺劍也能很快學會。

    黑掉這個裝備並沒有比羅蘭想的更難。他只是在身後大聲提醒了對方一句,就把他的精力分散開來。而給他做了安息禱告之後,他把這把短劍拿走也沒有任何人對此抱有疑問。

    至於死後陰暗之主的威脅,那在羅蘭眼中根本不是事。

    反正他早晚也要把這群偽神,統統撕碎!

    直到這個區域內所有的行屍連同裡面的脊居蟲都被眾人徹底摧毀,羅蘭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許久未見的經驗獲取再次在眼前劃過——

    【你親手殺死了21只持續潰爛的屍體,抽取本源力量……你最終得到了42點經驗】

    【在你的指揮之下,你的隊伍殺死了516只持續潰爛的屍體,抽取本源力量……你最終得到了344點指揮分成經驗】

    又是一筆經驗進賬。

    不夠,還不夠。

    黑袍之下,羅蘭的笑容越發溫和。

    之前引發的爆炸絕對殺死了很多人。系統沒有提示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它判斷這個事件還沒有結束,因此獎勵還沒有結算。

    的確,還沒有結束。

    羅蘭的眼神冰冷,笑容卻溫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33 PM

第七十八章 灼熱的救贖

    凜風如刀。

    之前發生的爆炸絲毫沒有給這個北地的城市帶來溫暖,大片的雪花開始飄落。

    一個身著破敗的人蜷縮在牆角,看向灰暗天空的眼神渾濁而無神。

    他的脖頸開裂,鮮血淋漓。在傷口的附近有兩圈帶著血痂的灰黑色痕跡,附近滿是水泡,甚至已經開始流膿。

    一股股刺鼻的焦味伴著凜風襲來。

    他彆扭的用左手緊了緊衣領,右手微微一動,他便痛的眉頭一皺。

    只見他的雙手十個指甲都被人暴力的拔去,在右手指節處還釘上了三枚滿帶鏽跡的粗大鐵釘。

    這是一條快要死去的野狗,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這一點來。

    「對不起……對不起……」

    他那被撕裂的喉嚨中滾動著嗚咽,眼中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那位枯萎者老爺是如此的慈悲——就算自己想要刺殺他,也沒有被他怪罪,反而把自己放走。

    枯萎者說的很對——他沒有錯。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過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罷了。

    正如一把沾了血的匕首是不需要為自己殺了人而懺悔的。

    但說歸說,他從未見過會被自己的刺殺對象寬恕的刺客。如果是自己被其他人寬恕,反而會嘲笑對方無用的憐憫和可笑的天真,但正因那句「你沒有錯」卻讓陰暗之主的牧師深深感動了。

    究竟有多少人能理解我?

    從沒有人。

    除了那位擁有高貴之心的枯萎者老爺。

    ——但是,自己卻將其出賣。

    承受不住嚴刑拷打的自己,最終還是把枯萎者老爺問自己的問題全部洩露了出去。

    於是,這位陰暗之主的牧師心中悲觀而絕望,充滿了深沉的愧疚。

    就連保守秘密這種事都做不到……這樣沒用的我,還是凍死在這裡算了。

    「……下雪了啊。」

    愣愣的,這位陰暗之主的牧師愣愣的看著一朵雪花飄落在自己的傷口上,那股清涼與刺痛相交纏的奇異痛哭讓他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死亡將至。

    沒有人會逼迫一位牧師死前必須堅強——他又不是專職的刺客,沒經受過嚴苛的訓練,意志脆弱也不是他的錯。

    只是,在讓自己全身僵冷的無盡寒冷之中,他又免不得想起了那位枯萎者老爺拍在自己右肩的溫暖左手。溫暖的幾乎發燙。

    好像……再被……

    模糊的嘟噥著,他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財富之城,下水道,肋刃街下層。

    羅蘭帶著一群暴徒站在一個叉路口前。

    「你們先不要來,我去試探一下,」羅蘭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眾人肅聲說道,「不用擔心我。如果遇到生命危險,我會得到預感的。」

    「奧蘭多先生,請務必小心。」

    戴克的語氣中滿是擔心,又帶著些許敬重。

    在確定連續爆炸的元兇是教授之後,他就完全放鬆了對羅蘭的警惕。甚至還為自己之前對他的懷疑而感到愧疚。

    就在剛才,他已經通過他們三個詭刀巫師之間的聯繫方式把教授即是元兇的消息發了出去。

    戴克已經決定,如果「奧蘭多」先生真的遭受到了什麼危險,就是暴露身份也要把他救下來!

    他看著身披黑袍的「奧蘭多」先生毅然走進第一個叉路口,深深的感嘆了一聲。

    這年頭還能有如此高潔心靈的人,已經不多了。

    就算「奧蘭多」先生的黃金階異化似乎是偏向於某個邪神,但這不能掩飾他善良的靈魂。光是如果是在外界,那麼和邪神沆瀣一氣的確可以抵消掉他的功德,但這裡是財富之城,無法之地。

    和邪神溝通怎麼了?那群偽君子的法則在這裡不適用!這裡是我們這些嚮往自由之人自己組建的國家!

    戴克的右手已然隱隱按在了腰間的儀式匕首上。

    他的儀式匕首是稀有級的武器,可以每天使用一次萬物定身術。

    如果奧蘭多先生真的感知到了什麼危險而無法逃脫的話,就讓自己來救他吧。

    年輕的詭刀巫師蓄勢待發。

    羅蘭在踏入了陰影之後,感受到他胸口的亡靈氣息,身邊的行屍立刻受驚遠遠退去。

    之前羅蘭藏在人群中,讓這個小黑盒的亡靈氣息被生者氣息隱藏了起來。因此沒有任何人發覺這些行屍下意識的不想靠近羅蘭這件事。

    而當他遠離人群之後,這氣息頓時也就明顯了起來。

    斜眼看了一眼逐漸退去的行屍,羅蘭就站在下水道裡大大方方的取出了教授交給自己的印記。

    早在剛才剿滅那些行屍的時候,羅蘭就已經計算好了接下來的爆炸時間和地點,因此沒有任何考慮,他便直接下令——

    「以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名義,」羅蘭開口,用無比溫和的聲音輕聲念道,「三號四號,五分鐘後引爆;十四至十六號,十五分鐘後引爆;十七至十九號,十六分鐘後引爆……」

    「……以及,二號,十七分鐘後引爆。」

    下令完成以後,羅蘭從懷中掏出了那個小黑盒,隨手把它掛在了身邊一個畏懼自己而不斷後退的行屍腦後,它便滿含恐懼的低吼著往前緩慢行動。

    隨後,羅蘭從手提箱裡掏出一瓶藥劑,伸手輕輕按住了它,把藥劑全部灌倒了他肚子裡。

    「這是……二十六號。」

    看了一眼藥劑上面的標籤,羅蘭隨後把它丟在了角落中。

    但他立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取出了二十七號藥劑澆了三分之一在二十六號的空瓶上。

    「雖然我覺得大概不會有那種蠢貨,但總要做出點預防的,對吧。」

    羅蘭喃喃道,從懷裡的筆記本裡撕了一張紙,在上面刷刷的寫了一些東西,然後貼在了痛苦的嘶嚎著掙扎的行屍的額頭上。

    隨後羅蘭領著這只行屍前往了通道的盡頭,熟練的按下機關,打開了暗門。

    論壇上早就有無聊的盜賊把整個財富之城下水道的地形圖畫了出來。在暗門偵測特性下,各種暗門和陷阱自然是也是標的清清楚楚。

    雖然裡面的一些寶物早就被那位盜賊取走,不過這同樣無法掩飾這份地形圖的價值。

    比方說,羅蘭眼前的這個暗門直通肋刃街的亡靈的臥室。如果時機把握的好,完全可以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進去偷一些東西。

    當然,反過來說,專門等他在家的時候去做一些事也不是做不到。

    「那麼,二十六號,十七分三十秒後引爆。」

    就在羅蘭做了這些動作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十秒鐘。所以嚴格來說,這個懷有一顆熱烈的心的行屍朋友大約會在二號爆炸的四十秒後引爆。

    如果羅蘭沒有記錯的話,喝了二號的人好像是叫……老湯姆吧?

    羅蘭冷笑著,把後腦卡了亡靈的身體部件,如同眼前綁了根胡蘿蔔的蠢驢一般不斷向前走的行屍送進了暗門之中,把暗門關上,機關隨手擊碎。

    然後他花了一秒鐘的時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心情愉悅的走向了外面緊張等待著自己的眾人。

    「這裡沒有危險。進來吧。」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眾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深深感嘆著好人果然有好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35 PM

第七十九章 提蘭斯大壩(上)

    眾神曆916年,13月3日,下午六點整。

    太陽低垂,陰云密佈,天邊的黃昏已然迫近。

    在羅蘭的決策下,眾人在前面挖掘著下水道的頂端,希望能從這類直接挖到肋刃街的中心,打那個亡靈一個措手不及。

    而戴克則主動請纓,和羅蘭一起留在後方給後面下來的一個屋頂的人埋設陷阱。讓他們不至於耽誤羅蘭一行人的「正事」。

    「下雪了。」

    羅蘭抬頭看了一眼下水道頂端的指示燈顏色,低聲說道。

    「陰影之月到了……又有人會凍死了吧。」

    跟在他身邊的戴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本是順口接了一句,但沒成想羅蘭卻霍然轉過頭來,黑袍之下的雙眼緊緊盯著他。

    「不會有人凍死的,」羅蘭重複道,「今年,不會再有人凍死了。」

    戴克皺著眉毛看向了羅蘭,緊緊盯著他。羅蘭也毫不畏懼的反過來一直看著他。

    過了很久,戴克終於妥協的後退一步,向羅蘭微微鞠了一躬。

    「好吧,今年不會有人凍死了,奧蘭多先生。」

    也至多就是給自己街道的流浪漢發送一些棉衣而已——

    說實話,戴克就連給他們送棉衣都不想。能凍死最好。

    在他看來,這些流浪漢簡直就是敗類中的敗類。從不工作,什麼也不想付出就想滋潤的活著。

    但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就當養狗一樣養著他們也無所謂。

    可最令人憎恨的,是他們那可笑而自大的流浪漢式的智慧。

    這些可憐又可恨的小東西在某些事上反而比其他居民要敏銳的多。他們總能發覺一個區域管理者究竟是真正心懷憐憫,還是把猙獰的面目隱藏在慈悲的面具之下。

    隨後,他們就會組團寄居在那些仁慈的管理者的街道里,撒潑打滾無所不用,敬業的吸乾這些街道管理者的每一滴血,或是乾脆逼迫他們捨棄仁慈,心硬如鐵。

    而沒有理由,他們又不能殺掉這些流浪漢。在財富之城這個混亂之地,規矩非常重要,自己定的規矩自己必須要遵守。

    於是他們只能花錢請血手指把這些流浪漢無聲無息的殺掉,扔到下水道裡。

    但流浪漢實在是太多了。

    實在是太多了,想殺到他們退出自己的街道需要相當大的一筆數目,而且他們出去之後還會拚命說這個街道管理者是多麼多麼的不好,之前的義舉贏來的名聲很快就會被他們敗個乾淨。

    這些雜碎煩人的要死,欺軟怕硬,可以說存在本身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不,」出乎意料的,羅蘭搖了搖頭,「我指的不是這個。」

    還想怎樣?

    戴克用力的嘆息,深深的皺起眉頭看向羅蘭。

    如果不是很過分的要求他是無法拒絕的,畢竟碎喉大道的子民還需要「奧蘭多」先生的幫助,才能在教授的陰謀下求生。

    畢竟,他已經無法回法拉若了。

    戴克也聽說了,老山王委託沉默巫師保護的兩個小傢伙被青果之鎖的人抓走,那位和小山王關係很好、以後很有可能成為山民的王后的小女孩還被套上了奴.隸項圈——可以說,馬庫斯一定會死,區別就是他自裁或是由山王親自為他套上絞索而已。

    如果戴克回到法拉若,一定也會被一同問罪。但實際上,老山王並不想放棄財富之城的這塊勢力,同時,一位訓練有素的詭刀巫師也是相當珍惜的資源。

    他有自信,如果自己裝傻不回去的話,法拉若絕對不會派人來傳喚自己的。

    但是,馬庫斯大師卻是一定會死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這塊地盤。

    「我只是想說……」

    羅蘭很苦惱的樣子,用手按了按額頭。

    「那些有房子有工作的居民想必不會對凜冬過於畏懼,而那些沒有房子的人……今年的爆炸說不定會把某些人都炸死了呢?」

    「不太可能。就算是他們……」

    戴克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

    不,他明白了。他知道羅蘭的話什麼意思了。

    一股跟之前的潮濕目光類似卻微弱很多的帶著濕意的恐懼將他慢慢包圍。

    但同時,他也被羅蘭的話語深深的吸引。不得不說,羅蘭的說法非常具有誘惑力。

    都知道碎喉大道和肋刃街是流浪漢喜歡居住的兩條街,聚集了相當多的流浪漢。

    如今,這裡發生了可怕的爆炸……

    那麼,如果這些流浪漢大批的失蹤也不會有人在意的吧?從來沒有人關係他們,誰又能知道究竟有多少流浪漢是被炸死的呢?

    是了……之前馬庫斯就表示要找個藉口把這些流浪漢清理出去,眼下這場爆炸正好是非常好的時機!

    戴克此刻已經下意識的把自己當成了下一任的碎喉大道管理者,並以一個區域管理者的思維角度細細思量羅蘭的說法。

    也許可以派人把他們全部殺死,丟進下水道……不,如果完全沒人逃出去也不正常,這對自己的名聲無益。

    對了,先要把碎喉大道的那群臭烏鴉徹底幹掉。這樣的話除了自己這些詭刀巫師就徹底沒人知道碎喉大道的損失究竟有多少了……

    一個個的想法快速的在戴克腦海中浮現,他甚至從未想過萬一接任區域管理者之位的不是自己該怎麼辦。

    不對。更準確的說,那種念頭就算在腦中飄過戴克也會不屑一顧的把它丟掉吧。

    連如何清理暗鴉那些惹人生厭的臭蟲聰明的戴克巫師也已經想到了很好的辦法,接任首領之位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明白了!」

    他激動的點了點頭:「謝謝奧蘭多大人的指教!」

    「你現在還不用謝我,戴克。」

    戴克只見「奧蘭多」大人微微傾過身子來,一股隱約帶著鮮血和花椒味道的花香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充滿了自然的芬芳。

    ……奧蘭多大人,是個女人嗎?

    戴克腦中隱約露出這樣的想法。

    就在戴克思索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背後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你是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名字的嗎?」

    「奧蘭多」大人纖細的食指點在戴克的額頭上,那指甲並不很長,卻鋒利的嚇人。僅僅只是輕輕的一戳,戴爾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已然被戳破。

    「當然是,」「奧蘭多」的聲音沙啞如蛇,摻雜著低沉的笑聲,形成了近乎可怕的瘋狂的和聲,「在你臨死前,求我給你禱告時說的啊——」

    在那一瞬間,戴克似乎看到了那黑袍下水銀的光澤一閃而過。

    水銀的瞳色?人類怎麼可能擁有那種顏色的眼睛……

    但很快,這樣無關緊要的細節就被戴克忽略。

    「您是說,我很快就會死?」

    「正是。」

    「奧蘭多」大人斷言道。

    「你的兩個同事裡有一個心狠手辣之徒。那個叫羅琳的人找到了一個教授的炸.彈,打算順手把你炸死在這裡,以奪取首領之位。」

    羅琳?

    她竟然想殺我?

    她竟然敢殺我!她怎麼能——

    戴克瞳孔縮小,心中怒火頓時湧了上來。

    既然「奧蘭多」大人能得知那個女人的名字,就肯定是在未來裡見到自己如何稱呼她。要知道,詭刀巫師和星象巫師的名字屬於絕密,這是他們一身力量的來源。也是他們最大的弱點,絕不會對外人洩露。

    那麼,預言的真實性就毋庸置疑了。

    現在戴克無比慶幸自己能找到一個預言系的職業者,並和他交好。

    現在他想要的,就是利用「奧蘭多」大人的預言先下手為強,找機會把那個婊.子弄死。

    「請您幫我!奧蘭多大人!」

    想到這裡,戴克非常果斷的直接立刻跪了下去。

    「別這樣——」羅蘭把他接住。

    戴克順勢改拜為半跪,低頭親吻了羅蘭的左手手指,然後抬頭一臉真誠的望向羅蘭:「不!請您救我!奧蘭多大人,我還不想死!」

    「當然,你不會死的。前提是你得聽我的。」

    黑袍的「奧蘭多」大人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但此刻戴克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當然會聽您的!我什麼都會聽您的!」

    「很好。那麼現在,和我一起到前面去,」羅蘭俯下頭低聲對戴克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

    五分鐘馬上就要到了——

    「——你那親愛的同事引爆的第一顆炸,彈,就會在你現在站的這個位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37 PM

第八十章 提蘭斯大壩(中)

    流火之光的爆炸現場,並沒有比羅蘭想像中的更為壯觀,卻帶著一種引人注目的美感。

    一開始先是下水道的上壁出汗一樣開始滲出點點水珠,橙色的膠體從裡面滲了下來,如同蜂蠟一般緩慢的滴下。

    那團橙色的膠體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斷拉長、幾乎要斷裂開來時,它的顏色迅速變深,成為了一種草藥湯一般發黑的棕褐色。

    在變色的同時,這團膠體也急速收縮起來,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羅蘭就只能看到一層薄薄的黑色的膜牢牢地貼附在下水道頂端。

    似乎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久很久,那一片黑膜猛然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光和熱,帶著焦土氣息的灼熱空氣翻捲襲來,彷彿巨人擊鼓一般的可怕轟鳴在下水道的密封環境中不斷迴響。

    隨後,流火從天而降。

    那是液體的火焰。一粒粒橙色的小圓珠凝聚在一起從天而降,給人一種瀑布一樣的感覺。

    這些小圓珠一旦落在地上便燒灼著發出了可怕的熱量。在第一批小圓珠落下之後地面便被融化成了近似熔岩一般的質感。而剩下的那些小圓珠便在著由熔岩凝成的地面上來回滾動著。

    劇烈的高溫帶來的是可怕的爆炸。

    這次爆炸和之前那次完全不同。就算羅蘭之前就帶著眾人遠遠地退出去了五百多米,也能明顯感覺到地面在劇烈的晃動著。他們的皮膚因高溫的炙烤而微微發黃,彷彿燃燒起來的空氣如毒火般流入肺中,將不留神吸了一大口氣的幾人的肺部烤的焦乾。

    但這絲毫無法影響眾人對羅蘭的崇拜和尊敬。

    就在之前,他們的「奧蘭多」大人和他最信任的戴克巫師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們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會發生巨大的爆炸,並指引他們前往爆炸的死角進行避難。

    儘管奧蘭多大人再三強調這會是一次很激烈的爆炸,但很多人依舊對爆炸不屑一顧。

    雖然在同伴的勸說之下他們還是勉強跟隨隊伍一起避難,但這並不能堵住他們一直碎碎念的嘴。

    可如今,爆炸真的發生了。

    見到了那足以瞬間撕碎十個自己的可怕爆炸,這些還對「奧蘭多」的預言有著最後一絲不信任的人終於也是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在各種意義上。

    羅蘭眯著眼睛,用衣角摀住了口鼻,防止被毒氣灼傷粘膜造成任何一點傷害。

    在一次煉金爆炸發生時,造成的傷害是多重的。

    爆炸傷害、衝擊傷害、高溫傷害、毒氣傷害、窒息傷害、墜落傷害、碾壓傷害……

    如果身在爆炸最中心的那一小塊地方,僅靠爆炸傷害就足以讓白銀階的強者變成碎片。

    現在白塔還沒有穿透奧姆之牆,冬精靈巫師帕爾布奇科還沒有進入星界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眾神也僅僅對白塔持有敵對的態度而非是將其視作生死仇敵——這就意味著第一次煉金戰爭還沒有開始。

    917年2月,在帕爾布奇科的發現動搖了所有神明信徒的信仰之後,第一個作出行動的是北地的煉金術師們。

    他們敏銳的感覺到神明的世代即將結束,凡人的時代即將到來——而他們的手段也證實了這一點。

    連攜煉金火、空對地轟爆彈、流火之光、自律魔像……

    無數用於最高效率地屠戮同類的發明一個接一個的被開發出來,從那時開始,蘇澤的煉金術就已經跑偏到一個錯誤到近乎殘忍的境地了。

    在第一次煉金戰爭中,小看煉金術師力量的班薩的瘋狗女王做了一個最錯誤的決定,甚至幾乎把整個軍團完全葬送。

    具體情形不做贅述。總之,主戰場的地面直接被覆蓋式的轟炸燒成了白地,別說是一根草,就連敵人屍體也沒留下一點,被炸得乾乾淨淨,特別環保。

    甚至連地面都被炸下去了五寸。

    當時班薩的所有前鋒軍全軍覆沒,一個玩家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是心驚膽顫:地面上無數的橙色小珠子以江流之勢從坡上流淌下來,凡經過之地皆化為火海,就連白銀階的強者沾到這些液體之後也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化成了一支活火炬,不斷發出淒厲的哀嚎,無意識的狂奔著,最終爆炸開來,屍骨無存。

    那便是流火之光。教授當年沒有背叛蘇澤時開發出的原始型號。而羅蘭手中拿到的四十八隻藥劑就是教授開發出的實驗品。

    教授參考了財富之城的實際情況,消弱了流火之光的高溫,並為之增加了延時引爆的能力。

    羅蘭之前和教授的交易內容很簡單。

    簡單來說,就是羅蘭要想辦法為教授炸開提蘭斯大壩,而教授則要給羅蘭提供炸.藥,而且用剩下的炸藥都歸羅蘭所有。

    其實戴克的猜測沒有錯。教授才是這次爆炸的元兇。

    如果歷史繼續按照之前的軌跡發展下去的話,就算羅蘭不出現,教授也會在萬靈酒發明出來的一週以後也會派人去把提蘭斯大壩偷偷炸了個窟窿出來。不過那個混混只炸了一個洞出來,可羅蘭卻是準備把提蘭斯大壩直接炸塌。

    在羅蘭看來,把提蘭斯大壩直接炸塌對卡拉爾反而還好一點。

    這樣的話,雖然會對卡拉爾造成一些不小的麻煩,但從好的方面來看,至少羅蘭為卡拉爾清除了一個不小的隱患——在國盛民安的時候發洪災,總比在被無生之拳們佔領了的時候發洪災要好。

    等等,這是——

    羅蘭眯著眼睛,藉著爆炸的光看向了人群中佝僂著身子的一個中年女人。

    他清楚的看到,那個中年女人鬼鬼祟祟的向四周望去,把羅蘭用完了以後隨手丟在地上的試劑瓶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懷裡。

    啊哈?

    居然還真有不知死活的蠢貨——你從財富之城就不知道有些東西看到也要當做沒看到嗎?

    亂撿東西是會死的啊,大媽。

    羅蘭冷笑一聲,毫不在意自己可能被揭露的事實。

    「戴克。」

    「怎麼了,奧蘭多大人?」

    和羅蘭一同趴在地上的戴克一臉疑惑的看向羅蘭。

    「不,我只是想,有時候做一些看似愚蠢的後手也並非全無用處,」羅蘭的右手食指輕輕摩挲著袖中教授的雅利榮譽章,雙眼深沉如淵,「畢竟,你不能指望每一個對手都是聰明人……所以每一個聰明人總要有一些專門針對蠢材的準備,你說對吧?」

    「啊,您是正確的,奧蘭多大人。」

    戴克平淡的回應道,如若此事理所當然。

    一邊這麼說著,他一邊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中年女人,緩緩地把自行彈出一半的儀式匕首重新插回到腰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0 PM

第八十一章 提蘭斯大壩(下)

    「通往必至的毀滅的道路不可預測,因為黃昏之物的本質從未寄予在它的訴求裡。」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迴響在肋刃街的統治者的臥室裡。

    這間足以用恐怖的色彩去描繪的臥室此刻充滿了一種近乎藝術的瘋狂美感。整整十七具腐爛的屍體身穿不合身的小孩的衣服,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全身關節鬆軟如破娃娃一般散落在房間四處。

    也許是因為這種原因,明明現在只到黃昏,這位亡靈統治者就已經把整個房間的厚重窗簾全部拉上。

    而在整個房間的正中心,一個由鮮血勾勒出的簡單法陣一閃一閃的發著穩定的信號,穩穩地擺在法陣正中心的一顆孩童的眼珠中伸出了許多觸手,在空中組成一個嘴巴的形狀,一開一合的說著什麼。

    「大師,求您原諒我。」

    如果有外人看到這一幕定會顯露出驚愕的表情。在財富之城佔據一塊區域的亡靈此刻正如一個虔誠的教徒一般跪在那個由觸手組成的嘴巴面前,連抬頭都不敢,就這樣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上。

    「我身邊皆是愚民,我竟不知如何向他們揭示世界的終結……大師,請您告訴我,我究竟是該用更溫和一點的方式還是……」

    「你不應在此事上躊躇猶豫,卡薩,」那從觸手中浮現的扭曲之唇微微一抿,露出一個不悅的角度,「雖然全知全能的恩佐斯給了我們解釋,但我們仍有義務以更絕望的角度去解釋必至的末日,因為這世界從無半點希望,能讓愚民從迷夢中醒來即是我們最大的榮光。」

    「……是。」

    被稱為卡薩的亡靈面色猶豫:「但是大師,我們真的要把那些行屍放出來嗎?它們一定會摧毀財富之城的。」

    「恰恰相反,在受難之樹的幫助下,這些行屍會重建財富之城的秩序。」

    那低沉沙啞的聲音漸漸溫和了下來:「過去在你的幫助下,我們真理會已經把法琳娜趕跑了。如今,這座城市再沒有任何一個德魯伊可以阻止這個儀式。」

    「卡薩,現在真理會需要你。」

    那個沙啞的聲音溫和如長者,充滿了鼓勵。

    「……我想想吧。」

    卡薩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打斷了儀式。

    他就這樣獨自一個人跪在狹窄如刑訊室般恐怖而單調的臥室裡,沉默了許久。

    然後他決定開始禱告。

    ——為即將被他殺死的人禱告。

    可就在他的悼詞剛剛進行第二節的時候,空無一人的房間地板下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不,如果將其稱為敲門聲的話未免也太過輕浮——那只是單純的碰撞而已。

    那是以肉體之軀重重轟在單薄的鐵門上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掐著某人的脖子把他反覆砸在門上一樣的感覺。

    但細細分辨,似乎又不是……

    卡薩睜開眼睛,皺著眉頭看向了自己房間的某個角落。

    那裡是他設置的暗門。穿過這個暗門就可以到達下水道,他平時就是通過這個暗門潛入下水道給那些行屍埋放脊居蟲的。

    雖然用行屍的脊髓養成的脊居蟲所榨出的血腥臭又污穢完全不能使用,但好在這些脊居蟲的樣子和普通的脊居蟲並沒有什麼分別,至少能順利的賣出去。

    而卡薩他做的就是一錘子買賣。凡是敢找他要賠償的都被丟在下水道養脊居蟲了。

    這個暗道便是卡薩在這裡最重要的資本,哪怕他在明面上的資本敗得再嚴重,只要這條暗道沒有被人發現,他既可全身而退又可東山再起。在必要的警惕之下,他甚至沒有給自己最親密的手下提過一句。

    因此,絕不能呼喚衛兵。

    卡薩緊皺眉頭,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寶石項鏈,把它纏在右手手腕上,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暗門。

    但出乎他的意料。在暗門後面的並不是喝醉的流浪漢或是手持毒匕的刺客,而是一個腦門上貼著一張白紙的半腐爛的行屍。

    「……」

    卡薩第一感覺是自己被逗了。

    但當他看清楚那張白紙的質地的時候,他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為了防止行屍的嘶吼引來衛兵,卡薩先是伸出手來掐住了行屍的脖子,把支持它行動的負能量抽了個乾乾淨淨。

    在給自己加持了免疫毒素和詛咒的神術之後,卡薩伸出手來揭下了行屍額上的字條。

    然後他就立刻被字條上的第一句話震懾到了——

    「這裡就不多做客套了,尊敬的卡薩先生。您可以叫我奧蘭多。也許您並不認識我,但您只要知道,現在財富之城發生的爆炸都是我弄出來的就好。」

    「那麼,您現在認識我了嗎?」

    ……這人是個瘋子嗎?

    但是,他是從哪弄到我名字的?

    卡薩眉頭一挑,接著往下看去:「我想要的很簡單,只要卡薩先生您把提蘭斯大壩打開就好了。是的——我知道那鑰匙就在您手上。您也不用緊張,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而我是不會洩露一位親密盟友的名字的。」

    「雖然我認為,我們之間需要進行某種友好親密的交談……但出於某種多餘的擔心,我姑且還是把各種情況都解釋一下吧。」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您不按我說的做的話,從現在開始,我就每過一分鐘就引爆您身邊的一座建築物。您的考慮時間大約有三分鐘,如果三分鐘以後我沒有收到提蘭斯大壩打開的消息那麼那些可愛的大塊頭就會遺憾的讓您提前見到至高的真理——」

    字條的字跡越到後面就越潦草,最後一筆甚至劃破了紙面,長長的拖曳到了字條之外。

    卡薩臉色難看,端著字條的雙手顫抖。

    絕對是個瘋子。

    「這人絕對是個瘋子……」

    卡薩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的腦海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轟鳴聲讓卡薩腳下的地面劇烈的晃動了起來,他房間裡那些穿著小孩衣服的屍體無規則的在地面上滾動著,時不時的掉下點零件來。

    和之前那些發生在碎喉大道的爆炸不同,最近這兩次爆炸離自己的所在之地是越來越近。到這一次為止,卡薩終於感受到了爆炸的威力。

    終於,卡薩切身的意識到了,那個瘋子是真的說得出幹得出。

    「提蘭斯大壩……嗎?」

    第一次的,卡薩開始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1 PM

第八十二章 斷裂的蒼銀

    如果說第二次爆炸僅僅是讓卡薩意識到寄信人是個瘋子,那麼第三次爆炸就已經讓卡薩對那個不知名的寄信人產生了些許畏懼——

    還不等卡薩從之前的爆炸中緩過神來,腳下的地面便開始微弱且急促的跳動。

    濃重的不詳預感出現在了卡薩的心頭,如同塗了咸鹽的毒蛇游過喉嚨。鹹的無法言語,焦渴如沙漠的旅人。

    「——」

    卡薩在第一時間便死死的關上了密門,然後開口試圖呼叫護衛。

    但那種乾澀焦渴的感覺讓他嘴巴微微動了動,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他連忙清了清嗓子,高聲呼道:「來——」

    僅僅是第一個音節從卡薩的口中吐出,卡薩腳下的震顫便瞬間瘋狂了起來,劇烈的抖動著,把卡薩直接甩了出去撞到牆上,險些咬到了舌頭。

    與此同時,巨大的轟鳴在窗外響起,聲波直接將窗戶震碎,不規則的琉璃碎片撒了一地,一個穿著小孩衣服的屍體的眼珠子甚至直接被一根矛一樣碎片貫穿,釘在了地上。

    卡薩的呼喚聲沒有絲毫卡頓,在出口的瞬間就變成了哀嚎。

    但還不等他哭喊著發洩心中的痛苦,他就惶恐的感受到整個房屋都微微傾斜了過來。

    活埋不是亡靈的不死性就能解決的事情。更何況,在財富之城這種地方,只要他進入復活狀態,其他的街道管理者便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在極短的時間內搶奪他的地盤和財富。

    他們甚至可以用卡薩的財富去請巫師來封印卡薩。

    ——這是絕不能允許的。

    盲目痴愚者將自身的無知磨成利刃,又以大義的鞘養出了足以刺傷救世主的鋒刃——

    不知為何,卡薩突然想起了真理會的一句名言。

    真是的……我簡直是嚇瘋了。

    「那群賤民……那個瘋子,居然敢……」

    卡薩斷斷續續的話才說到一半,他就發現之前傾斜了一點便停止了的房屋又重新開始傾斜!

    卡薩幾乎嚇得魂飛天外。

    他面對這種情況毫無反手之力。

    他的職業是一名魂靈督軍——那是與人偶師有些相似的脆弱職業,通過死於自己之手的屍體召喚幽魂和組裝各種亡靈構裝讓自己在人數壓制敵人,又通過各種群體性的加持提高這些脆弱的敗亡者對強者單位的戰鬥力。

    一旦在曠闊的地方讓卡薩把軍團展開,他幾乎可以力敵一些小型的軍團。雖然他只是個白銀,沒有靈化軀體的能力,面對刺客沒有絲毫抵抗能力——但在以前的戰鬥中,亡靈的不死之軀讓他無所畏懼。

    可是,這次情況不同。

    這裡並非是戰場,而是財富之城。

    他有著絕不能失敗的理由。

    他來到這裡,帶著崇高的使命——並非是真理會的那些瘋子自我感覺良好的給他下達的命令,而是亡靈、埃爾卡特這個破敗的國家最後的希望。

    妖精之國埃爾卡特、水中流銀的埃爾卡特、無災的埃爾卡特、祝福之地、蓋亞之樞、人類發源之所……

    這些光輝的名號,如今卻僅僅剩下了一個近乎嘲謔的「亡者之國」。

    而亡靈們似乎也忘卻了過去的榮光,被無窮無盡的時光腐朽了心靈,甚至於那些偽神同流合污。

    三百年前,埃爾卡特的白銀女王預見到了眾神的反叛,在聖者們前往外域以前便向聖者們祈求永生不死的特權,並在眾神反叛,篡奪權杖以後憑此抵抗眾神的軍團。

    就算是流淌著黃金之血的高貴種族,也在眾神反叛以後選擇逃離了這個世界,不敢和權柄的持有人作對——哪怕祂們並不能掌握權柄的萬分之一。

    反抗。

    絕不苟同。

    那是白銀種的榮光。

    卡薩,以及他的亡靈同胞們如此驕傲的堅信著。

    那場戰爭持續了十年。如今那裡乾燥的土地滑潤如泥,僅僅踏在上面就能隱約嗅到血的腥氣。

    那並非是氣息的殘留,而是戰士們意志的影響。

    雖然卡薩當年並沒有參與那場戰爭,但他想到戰士們從血泊裡把自己的頭撿起,夾在懷裡便開始衝鋒的場面仍是熱血沸騰。

    ——然而,白銀女王被陰暗之主親自刺殺,這場凡人之間的戰爭終於因局外人的插手而開始徹底失衡。

    雖然白銀女王蒙奧姆庇護沒有直接死亡,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沒有舉行轉化儀式脫離人類之身的白銀女王卻迅速衰老了下去,失去了和戰士們並駕衝鋒的力量。

    於是,埃爾卡特戰敗了。

    戰敗的代價無疑是可怕的,但亡靈們堅信,埃爾卡特就算戰敗,無垢無邪的白銀精神也絕不死亡。

    這樣高貴的精神一直遺傳了百餘年,在白銀女王受長眠導師傳喚離開人世以後,亡靈的精神支柱便轟然倒塌,迅速的腐朽垮塌下來。

    他們開始感受不到愉悅,味覺開始逐漸失去,情感被無盡冰冷的思維一點點抹平,其他的慾望也變得越來越冷淡,唯有執念被不斷深化。

    於是,罪惡的心緒開始從冰冷的心靈中萌芽。不說別人,就是卡薩自己,也已經找不回當年的熱血。

    這並非是一句形容,而是真切的悲哀之語。

    他開始與罪惡同流合污,主動進入了財富之城,和真理會這種邪教徒合作,濫殺無辜,褻.瀆屍體……

    他悲哀的發現,自己開始逐漸變成自己過去最討厭的那種人。

    到了現在,亡靈們終於意識到了,唯有在蒼銀的旗幟之下他們才是高貴的種族。

    在白銀女王離開的現在,他們與一群棄犬並無二致。

    所以,高貴的、統一的、號稱與凡俗的鬥爭絕緣的亡靈們終於也開始因內鬥而分裂了。

    分裂的緣由是白銀女王留下的一句話。關於她指定的亡靈的繼任者。

    「凶兆之鳥!爾等需以水銀為血,荊棘之冠——」

    這便是她留下的一句話。

    她說,當亡靈覲見他們的新王時,自然就會明白預言所指的人是誰。

    於是,在亡靈中,去找新王與適應現實的人、認為新王可以拯救他們的人和不能拯救他們的人站成了許多派。埃爾卡特如今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有人聽說,財富之城的法琳娜得到了天啟。天啟的內容便是這句話。

    亡靈們無疑是騷動了。許多亡靈都因此前往到財富之城,為了避開某個財富之城最尊敬的客人,亡靈們首先便要把法琳娜趕出財富之城。

    在那之後,是將她作為新王迎回或是在繼位前殺死,便是亡靈們自己的事了。

    至少卡薩從不相信新王的存在。

    白銀女王至高無上,蒼銀的旗幟與其被他們玷污其色彩,倒不如被自己直接折下,至少還可以保留些許舊日的榮光。

    所以——

    「我還不能死在這裡!」

    他緊咬牙關,心緒激盪之下,灰色的瞳孔破裂開來,內層隱約的鮮紅顯露了出來。

    久違數百年的熱血漸漸從卡薩心頭燃起,那一瞬間似乎突破了什麼阻隔,各種情緒開始從卡薩心頭湧起。

    「這是——」

    卡薩震驚了。

    是了……不需要聚集到新王的旗幟下——不,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新王!

    如果女王大人想要一位繼位者,大可直接對她忠誠的子民們說。由此可見,那句話僅僅是女王臨終前的詩句而已,絕非那些學者們所說的什麼狗屁預言。

    卡薩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地下室衝去。

    地下室並不會很遠,出了這間屋子便是樓梯,連下兩層就到了地下室。

    那是他關押囚犯、用他們骨髓養殖脊居蟲的地方,也是操縱提蘭斯水壩的操作台的地方。

    他決定聽從那個瘋子的話。

    就算因此數萬人會因為水壩打開而被洪水淹死,那也與他無關。

    他必須活下去,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告訴埃爾卡特的人民們。

    ——埃爾卡特,絕不會因蒼銀斷裂而衰亡!

    於是卡薩包含希望,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可他卻沒有看到,他的臥室裡那具行屍的胸腹莫名的開始收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4 PM

第八十三章 火熱的心

    老湯姆很興奮。

    巫師老爺的要很好用——他在喝了那藥以後,似乎真的有一股滾燙的勇氣從腹中升起,灌入心臟。

    趁著這股勇氣,老湯姆毫不猶豫的去打了賈斯丁一頓。

    「那可是一位職業者!我一邊譴責他的罪行一邊毆打他,他完全不敢回手,滿眼都是淚,還不停的問我到底為什麼打他——啊哈,真是痛快!」

    老湯姆說到這裡,用力的向空氣中揮了揮拳,隨口往身邊吐了一口痰。

    「可是,他又有什麼罪行?」

    有人在人群中問道。

    老湯姆的臉色一滯,隨後呲著牙,衝著那個方向露出滿臉凶相:「你著傻狗吃屎燙著了?瞎管什麼閒事?老子說他有罪你不服?」

    但他那帶有山民色彩的髒話並沒有起到他想像中的那種威懾力。

    他似乎能聽到有陣陣嗤笑聲從人群中傳來,老湯姆撇了撇嘴角,罵罵咧咧的又沖地上吐了口痰。

    那些人他惹不起。

    老湯姆憑著山民強壯的體格和不要命的氣勢,對那些沒有職業等級的普通人是一點都看不起。

    在他看來,那些瘦的像猴一樣的小個子只要敢對他稍微表露不敬,他就一拳砸上去——是的,要知道這手曾經打斷了一個刺客的手指!就在剛才!

    但在這個肋刃街的監獄裡,說不定就有哪個職業者不聲不響的藏在裡頭……萬一惹到了他們……

    於是老湯姆對那些嗤笑也不做回應,只是自顧自的講著自己的光輝事蹟:「我打斷了他的一根手指!對!我打斷了一位刺客的一根手指!老子跑了三個街區才被抓到這裡來——」

    「他肯定是把你當做朋友,根本沒有抵抗吧?」

    又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嘲笑。

    老湯姆向來對這種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人不屑一顧——他以同樣大聲的聲音回應的喊道:「瞎說!賈斯丁那個混蛋從來沒有朋友!」

    「你才瞎說!我就是賈斯丁的朋友!」

    一個沉悶而響亮的聲音在人群中傳來,震得老湯姆耳膜陣陣發疼。

    他正想以拳頭讓那人安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接近兩米的大塊頭從人群中站了起來。隱約能看到,那個大塊頭的胸口用金線紋著個巨大的獅子腦袋。

    那個大塊頭原本憨厚的臉此刻赤紅而充血,因憤怒而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原本棕色的瞳仁就像注了血一樣血光氤氳,無比嚇人。

    ……金獅鬥士?

    老湯姆瑟縮的後退了一步,然後感覺好像不太保險。又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牆邊。

    背靠牆壁似乎給了他莫大的勇氣,老湯姆叉著腰,扯著嗓子衝著對面喊道:「你這個沒教養的大塊頭!活該蹲監獄!賈斯丁那種人只配有你這種朋友!」

    一邊這麼說著,他的眼神還一邊瑟縮著向周圍望去。無比渴望在人群中投來一個認可的目光,好讓他能把那人一同扯下水。

    一個起碼青銅階的金獅鬥士可不是他這種沒有職業等級的可憐人能應付的。

    但讓他失望的是。並沒有人認可他的指責。就好像這些人都因為那個金獅鬥士的威嚇而放棄了對正義的堅持一樣。

    「我也是賈斯丁的朋友!」

    「我也是!」

    「賈斯丁這麼好的人,你居然還敢欺負他!」

    就在這時,人群似乎被那個蠢笨的大塊頭鼓動。許許多多的人站了起來,面露危險之色一步步向老湯姆逼近著。

    眼見老湯姆就要被一群人圍起來毆打的時候。監獄的大門突然打開。

    「你們在幹什麼?」

    冷淡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一下子場面便冷靜了下來。

    ……是誰?

    老湯姆蹲在牆角雙手抱頭,從指縫裡眯著眼睛看向了門口的那個人。

    頭髮是近乎枯白的淺黃色。蒼白的面容上點綴著兩顆猩紅眼眸,在昏暗的地下囚牢中彷彿狼眼一般微微的閃著光。他的腰背微微彎曲。因血肉劣化導致肌肉萎縮的四肢纖細而無力的低垂著。

    那是如同乞兒般的破敗面容,卻有著在財富之城極少見的淡然氣質。

    老湯姆看周圍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雙手低垂著低下頭來。頓時心中便有些瞭然。

    ……這個小孩就是肋刃街的管理者,那個傳說中的亡靈?

    看上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同樣是兩條胳膊兩條腿,也不像那些吟遊詩人們說的那樣身上佈滿屍體的惡臭,肚子上還有補丁一樣的針腳什麼的……

    他看著那個亡靈進入房屋之後便立刻用手頭的什麼東西按了幾下,一陣嗡嗡聲便無端的響起,於是頓時對這個亡靈肅然起敬。

    看它能弄出這種神奇的動靜來——它竟是個亡靈巫師!

    老湯姆撫摸著突然隱隱作痛的腹部,疑惑的看著那個亡靈不停的操作著身邊的什麼東西,似乎有水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他周圍,那些囚犯們彷彿逐漸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面露恐慌之色,用極低的聲音互相說著些什麼,可老湯姆卻是一點都聽不清。

    不過在老湯姆想來,大約是為了防備爆炸吧。

    之前就能聽到,爆炸聲離這裡是越來越近。看來巫師老爺也是有些慌,開始來調整什麼巫師才懂的深奧東西了。

    這時候,那些喜歡住的高高的巫師老爺們要頭痛了。這座地下的監獄反而是無比安全的場所。

    畢竟,炸.彈總不可能炸到地下吧?

    看著那個「亡靈巫師」在那裡弄了好久,老湯姆感覺腹中的疼痛已經增加到一個無法忍受的程度,於是他再也忍受不了,發出一聲嘹喨的嘶嚎嚇了身邊人一跳,然後他便開始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打滾哀嚎,吸引到了所有人嘲弄而訝異的目光——

    可就算這樣,那種可怕的絞痛也絲毫沒有停止的徵兆。

    那種感覺就好像內臟被什麼人蹂躪一般,胃和腸子抽搐著攪成一團,用幾乎要把骨骼絞斷的力道抽搐著。

    ……是,那瓶藥劑嗎?

    老湯姆恍然大悟。

    聽說巫師都喜歡找人做實驗……

    大概是某種考驗吧……但這考驗未免也太痛苦了。

    直到現在老湯姆也不想承認是自己找錯了人。那樣未免也顯得自己太蠢了一點。

    突然,老湯姆突然感覺到脊背發涼,腹中的疼痛似乎也被削弱了很多。

    不過,那並非是得救的徵兆。

    硬要說的話,就是死囚感覺到自己死期將近的一種明悟吧。

    啊啊,我要死了嗎?

    說起來,如果從一開始就對賈斯丁好一點,自己也不至於會落到這種田地吧……

    ……說起來,一開始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敵視賈斯丁的來著?

    突然,他感到一股無法想像的熱流從心底湧出,沒有任何緣由的,他便感動落淚。

    眼前的世界似乎被暗沉的光暈打成了剪影,聲音和色彩都逐漸離自己遠去,腹中的疼痛頓時完全消失。

    那早已腐朽的心臟此刻也已變得灼熱如火。老湯姆感受著自己胸腔裡的心臟無比有力的跳動起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的美好。

    假如,我當時——

    老湯姆渾濁的眼珠微微顫抖著,張開嘴巴,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就在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在此處停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5 PM

第八十四章 無戒的左手(上)

    羅蘭他們最終還是放棄了從被炸穿的那個洞裡直接穿到地面上。

    因為那個貫穿了十多米岩層的洞壁實在是太燙了。

    流火之光作為當代最傑出煉金武器的代表,它的威力絕非是炸燬一小截下水道或是半棟樓而已。

    最接近爆炸的岩層已經發生了結晶現象,那半透明的琥珀色碎渣分佈在沙漏型的洞壁上。自從看到這些,羅蘭就已經清楚,試圖從這裡爬上去就是作死。

    光是站在下面都能隱約感受到陣陣熱浪,恐怕那洞壁的溫度用來煎肉都是剛剛好。

    羅蘭根本沒有時間來等它漸漸降溫完成。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那麼在溫度降到足以徒手攀爬之前,羅蘭他們一定會被派來查探事態的衛兵堵在下水道裡頭。

    到了那時,羅蘭他們的目的就已經等於是失敗了。

    現在羅蘭他們的首要目的是把肋刃街的亡靈抓住或者殺死,然後用它來平息教授的怒火。

    既然如此,保證行動的隱秘便是重中之重。

    「我們去青果大道那邊!」

    羅蘭斷然決定。

    財富之城的北區一共有五個足以讓多數人穿過的下水道大型入口。其中有三個已經被羅蘭炸燬,唯有青果大道那邊足以讓多數人從那裡穿過。

    「青果大道不是正籌備一場戰爭嗎?我們這麼多人突然出現……會不會惹麻煩?」

    人群中,有人擔憂的問道。

    羅蘭卻只是冷笑一聲,沙啞如蛇的聲音從黑袍下傳來:「哦?你們這是想要質疑我嗎?」

    「質疑一個帶領你們多次從危機中逃脫的先知?」

    「對!我們就是要質疑你!」

    人群中有人站了出來,大聲說道:「你沒有權利命令我們!我們甚至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不!我有!」

    還不等他說完,羅蘭便以比他更大、更威嚴的聲音低吼著呼喚道:「戴克!」

    一陣寒光閃過,人群中一顆頭顱沒有任何預兆的飛了起來,鮮血如同噴泉般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離他最近的那些人。

    膽小的人和在隊伍中間的一些年輕人見此頓時驚叫了起來,混亂如瘟疫一樣在隊伍中傳染著。

    戴克得到了羅蘭的眼色,便上前一步。獰笑著大吼道:「你們這群猴子!」

    「不想死就安靜!」

    不等這些人安靜下來。戴克便掏出了自己的儀式匕首,用力往下一劃,他的身後便立刻浮出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那是詭刀巫師用來調整儀式匕首中儲存的巫術的一個便攜儀式,沒有任何攻擊力。

    不過此刻戴克使用它也僅僅是想要它的靈光而已。

    事實證明。僅僅是一位巫師站在這裡,就足以讓多數人心生怯意。

    於是在戴克的恐嚇之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或不滿或恐懼的看向了他,卻是不再喧鬧。

    羅蘭在這時緩緩從後面走過來。抬起右手拍了拍戴克的肩,戴克便一臉順從的退去。

    直到這時。眾人才恍然發覺,羅蘭已經從隊伍的嚮導不知不覺的而成為了首領。

    「我知道,你們可能對我有一些想法。」羅蘭的聲音溫和而沙啞,帶著一股讓人放鬆下來的奇異韻律。「比如說?」

    一陣沉默。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試探性的開口說道:「我覺得,奧蘭多閣下您至少應該和我們商量一下……」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羅蘭的表情,但羅蘭的面容卻被長袍隱藏在陰影之下,根本看不清。

    他猶豫了一下,看羅蘭大約沒有反對的意思,聲音才逐漸變大:「我不是說,您當這個臨時首領不好。但能帶領隊伍活下來和把隊伍凝聚起來的才能,應該不能混為一談。」

    「那麼,孩子,你有什麼提議嗎?」

    溫柔低沉的聲音從黑袍下緩緩流出,溫和如做晨禱的牧師。

    見羅蘭似乎沒有什麼抗拒之意,這人便彷彿受到了無形的鼓勵,指著身後一個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大聲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覺得克萊因大人就很好。他是一名……」

    還不等他說完,羅蘭便是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莫名其妙的嘆息打斷了這人的話,他頓時便是有點不開心。

    可他只是回過頭來,心臟便是猛然一抽,卡在喉嚨裡的話半天硬是吐不出來——

    只見克萊因的頭不知何時便掉了下來,鮮血再次如之前那般噴湧而出,把周圍的人身體幾乎浸透。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

    伴隨著那個巫師的拔刀動作,一道銀光從自己身上穿了過去,沒有傷到自己分毫,卻把身後的克萊因直接梟首。

    詭刀巫師?

    他終於意識到了那個男子的身份,心中不免膽寒。

    這些專門修行殺人技藝的巫師把一生都用來鑽研各種殺人技巧上,殺人這個工作在他們手裡已臻於藝術。

    這樣的人,僅僅只是存在就是一種威懾力!

    就在場面上陷入死寂的時候,羅蘭輕輕往前踏出幾步,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嘆息嗎?」

    「那是因為,在你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我就已經看到了他死去的未來。」

    那人被羅蘭盯著,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全身發木,不敢動彈。

    他只能靜靜的聽著羅蘭那低沉而細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想看到你死去的未來……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全身僵硬的點了點頭,脖頸的骨節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看到他的反應,羅蘭滿意的點了點頭,後退一步,平靜的對眾人開口說道:「如果你們留在這裡,毫無疑問會死掉。我這麼說,不管你們信不信。」

    「我說過,只要你們服從我的命令,我就能帶領你們走出這裡。」

    「……同樣的,如果你們膽敢違抗我的命令,你們就出不去了,」羅蘭溫和的重複道,「你們出不去的。」

    「——現在,你們跪下,給我哭,求我原諒你們。」

    羅蘭的聲音低沉而平淡,但在死寂的環境中無比清晰的迴蕩在狹窄逼仄的下水道裡,充滿了異質的粘稠而滑膩。

    大約靜謐了幾秒,然後黑暗中傳來了齊刷刷的跪地聲。

    「乖孩子。」

    羅蘭微微停頓了一下,做了個無聲的深呼吸,低沉而愉悅的聲音在黑袍的陰影下流淌而出。

    他若有所指的輕聲說道:「你們的罪清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7 PM

第八十五章 無戒的左手(中)

    轟——

    羅蘭一行人剛剛從小巷中走出,便看到了肋刃街的亡靈居住的房屋在巨大的爆破聲中轟然垮塌,一層層的向下落去,高達五層的高樓在重力的影響下一段段的塌陷,激起塵土發出巨大的聲音。

    然而,這場聲勢如此浩蕩的爆炸卻看不到光和火。

    從這個角度分析,這顆炸.彈大約是在房屋的正下方引爆的吧。整個房屋的地下結構被直接炸塌,無可奈何之下便向下一層層塌陷。

    可是,那裡應該是肋刃街的監獄所在。

    教授到底是怎麼把炸.彈安在那裡的?

    眾人心中滿是疑慮。

    可還不等眾人趕向那裡,巨大的火球便從廢墟中升起,將建築物的碎片直接炸飛,極高的初速度下把周圍的建築物打成了篩子。

    可這還沒完——

    那些向上飛去的建築物碎片裹挾著漿一般濃稠的火焰,如雨一般在天上自由散落著,把周圍的房屋引燃。

    路上的行人更是不用說。從幾百米的高空墜下的碎片纏繞著足以將人瞬間烤焦的火焰,又或是連看都看不清便把周圍的房屋打出蓬蓬煙霧的高速碎片都把街上的行人屠殺殆盡。

    兩次爆炸密集在一起的威力竟是如此可怕——

    即使隔著三個街區,眾人也能感受到那近乎天災的威力。

    不知由誰帶頭,他們紛紛向羅蘭垂首致敬。

    要不是羅蘭突然讓他們放棄在肋刃街的下水道一直打穿到地面上的計劃,改從青果大道下面上去,恐怕現在他們已經避無可避,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弄的死的死傷的傷。

    不過現在,看那個亡靈的房子被炸成了那樣,似乎已經用不到羅蘭他們去殺了。

    如果說炸.彈就是教授弄出來的東西的話,那也就是說教授已經親自出手把那個亡靈殺死了一次。

    現在就算羅蘭他們把那個亡靈抓過去送給教授,恐怕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

    跟何況,以那個爆炸的威力計算。現在去找那個亡靈恐怕還得想辦法把它從牆上扣下來……

    「奧蘭多大人。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戴克恭敬的垂首問道,其他人也紛紛投來了期待而順從的目光。

    如果說無法用那個亡靈換取教授的寬恕,那麼財富之城仍然會處於無法被消彌的危機中……

    ——然而,沒有任何人發現。不知從何開始,他們的願望已經從保全自身被扭曲到了更加廣闊的層面上。

    羅蘭不作回應。只是定定的看向街邊奄奄一息的流浪漢們,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輕笑出聲。

    「打起精神來,孩子們。我們不是毀滅者。我們是拯救者,」羅蘭的聲音沙啞而溫和。帶著顯而易見的善意,「現在救世主們該去拯救他人了。不是嗎?」

    迎著眾人不解的目光,羅蘭伸手指了一下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流浪漢們。

    「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麼?」

    「一個流浪漢?一個瀕死的人?不,不是——他們是信使。他們是傳達希望的信使。」

    「現在財富之城被戰火和爆炸聲所充斥。變得不安定、危險、充滿混亂。」

    羅蘭抬手指向了那個亡靈被爆炸徹底摧毀的房屋,語氣漸漸激昂起來:「在爆炸的威脅下,這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暴斃。家也不在是安全的代名詞,泥石和土木的結構在炸.彈面前並不能比紙安全多少。」

    「再守規矩的乖孩子也不能讓炸.彈不去他們的家,而哪怕是死囚,也有可能在被炸燬的監獄中逃生。」

    「——在這種情況下,財富之城的規矩與笑話沒有任何差別。凡過來說,我已經用事實向你們證明了,只要你們服從我的命令,我就能拯救你們。」

    羅蘭的嘴角一揚,白皙的下巴上刻出一個令人不安的弧度:「所以說,我們大可取而代之。」

    所有人的呼吸紛紛為之一滯。

    取而代之——

    他們眼前一亮。

    沒錯,肋刃街的首領一旦死去——或者說死去一次,他的勢力幾乎就會被瓜分乾淨。但並沒有人說,瓜分這些勢力的只能是那些其他街道的統治者。

    假如奧蘭多大人能替代那個亡靈的地位,佔領肋刃街,那麼最早跟隨羅蘭的他們也將一躍從財富之城中最底層的普通人變成權力的執行者,成為貨真價實的特權者!

    「羅蘭大人!您需要我們怎麼做?」

    就連一旁的老約瑟也是雙眼放光,喘氣都粗了幾分。

    陰暗之主的牧師沒有幾個有錢的。限於教義,他們不能使用以正常的手段掙到的錢。

    這幾乎讓絕大多數的牧師都處於窮困潦倒的邊緣。

    也正因這樣的教義督促,很多牧師就算一開始心中還存有慈悲,很快也不得不放棄了所有的矜持,為了自己的生存不惜一切手段。

    不過這個教義也是有他的漏洞的。

    如果陰暗之主的牧師在其他地方掛閒職賺取工資是不會被允許的——但是假如他是被財富之城的某個區域統治者僱傭作為顧問,卻可以因「為惡人謀劃」的罪名把錢洗黑。

    可是,基本上是不會有人願意僱傭陰暗之主的牧師的,在財富之城更是如此。

    那是因為欺騙和背叛同樣是陰暗之主的領域。而越是在充斥欺騙和背叛的地方,人們反而會越在意這些東西。

    不過,現在老約瑟只是以一個普通的刺客的名義為羅蘭獻上他的忠誠,並沒有暴露他的身份——至少在他看來,自己並沒有暴露身份。

    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奧蘭多」大人並沒有理會他,只是搖了搖頭,朝前面的一個流浪漢走去。

    可當老約瑟看到羅蘭身前的那個流浪漢的面龐的時候,臉色不得不為之一變。

    「卡卡?」

    老約瑟驚疑不定的看向那邊。

    卡卡里特——那是自己的同僚,和自己一起被派到財富之城裡外駐的十二個牧師的其中一個。

    老約瑟記得他有一個七歲的女兒。卡卡里特就在前幾天晚上的聚會裡還給老約瑟他們看過她的照片。很可愛。

    「他怎麼會……這個樣子?」

    在所有人的沒怎麼注意的情況下,老約瑟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臉,眯起的眼睛中開始閃爍起貓科動物的寒光。

    僅僅只需看一眼,他也能知道卡卡里特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的脖頸開裂,鮮血淋漓。在傷口的附近有兩圈帶著血痂的灰黑色痕跡,附近滿是水泡,甚至已經開始流膿。

    應該被撒過鹽的緣故吧。

    那傷勢大約是被烙鐵仔細的燙了一圈——又或者是被套上了烤的發紅的鐵項圈。

    除了這種可能,老約瑟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究竟是怎樣的傷害才能讓人的脖子遭受到這種程度的燙傷卻不致死亡。

    而他的十指的指甲都被人暴力的用鉗子拔去,其中有兩根還因為行刑人的手藝讓指骨也一同被粗暴的捏碎。

    同時,老約瑟注意到了卡卡里特右手的食指中指拇指被人生生用滿帶鏽跡的鐵釘貫穿,根本用不上力,而且極易被感染。

    看到這裡,老約瑟的腦漿幾乎被澎湃的怒火煮沸——

    那群豬狗不如的畜生!

    本來卡卡里特的脖子上的傷勢就已經很容易被感染,尤其是現在財富之城裡爆炸塵亂飄,稍微大吸一口氣就會嗆得直咳嗽……

    老約瑟不由得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羅蘭。

    雖然他也不認為一位「天祈衛士」能有什麼治療手段……不過說不定,羅蘭也許會有治療藥水也說不定呢?

    第一次的,老約瑟無比期待羅蘭能展現出他的仁慈——他曾經還以為,在財富之城裡這種特性是完全的有害無益。

    只要能接受治療,以卡卡里特的身體素質,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請,一定要救救卡卡啊!」

    老約瑟無聲的祈禱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6:49 PM

第八十六章 無戒的左手(下)

    將卡卡里特從深沉的昏迷中喚醒的,是右肩傳來的溫暖感覺。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一隻手拍在自己的右肩,卻又有一股暖流緩緩地流遍全身,被凍傷的軀體被暖流沖刷著,發出難忍的瘙癢。

    莫名的,卡卡里特想起了那位仁慈的大人。

    當初,他的手就是這樣拍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曾經說——

    「你沒有錯。」

    寬厚而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錯,他就是這樣……

    ——不對!那不是幻覺!

    卡卡里特猛然一下睜開了雙眼。

    果然,那熟悉的、仁慈的、寬厚的身影就這樣靜靜站在他眼前,僅僅立在這裡,那身樸素古舊的黑袍就彷彿將身後的混亂世界與此處分隔開來。

    ……是那位枯萎者大人?

    頓時,卡卡里特熱淚盈眶。

    他感受著身上傷痕的快速癒合,感受著那隻溫暖的手將自己硬生生從地獄的邊緣拽了回來,不由得痛哭失聲。

    「你得救了。」卡卡里特眼前的黑袍人溫和而低沉的說道。

    「謝謝,謝謝……」

    卡卡里特跪在了地上,聲音也顫抖。

    他一口咬住右手的三枚釘子,猛地將它們拔下,發黑粘稠的血液快速的從傷口中流去。

    卡卡里特感受著手上的肉芽扭曲著緩慢相連,發出劇烈的瘙癢,心中卻感到無比的幸福。

    貪婪的吸了一口冰冷卻隱約帶著幾分焦糊的空氣,雙目淚流不止。

    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

    他抬起頭來看著羅蘭,感覺他是如此的親和偉大,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個衝動——

    「大人……我可以親吻你的左手嗎?」

    「當然可以,孩子,」羅蘭的聲音沙啞而輕柔,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你可以親吻我的指尖。」

    「——等到我的左手帶上戒指,我將給你親吻我的戒指的權利。」

    ——————

    「施法成功。消耗四點自然能量。當前自然能量26/30」

    「再次釋放治癒之觸。」

    羅蘭心中暗暗念道。

    於是淺綠色的靈光在他的左手掌心二度亮起,卻因為他的左手緊緊按著那個流浪漢的右肩而不被外人看見。

    事實上,在羅蘭看到這個「流浪漢」的臉的時候,他幾乎要笑了出來。

    這個明顯接受過嚴刑拷打的可憐人。正是當初他在青果大道拷問的那個陰暗之主的牧師。

    誰都知道,牧師因為要把自己的精神與神明同步。導致低階牧師的意志極度脆弱,根本不可能在拷問之下藏住東西。

    這個情況一直要持續到牧師進入白銀階,精神異化以後才能得到一些彌補。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各區的區主教一定要白銀階以上。不然的話,他們根本沒法從一些迷惑心靈的巫術和神術中得到豁免。很容易就會被敵對勢力控制。

    所以羅蘭選擇了那個牧師,讓他給青果大道的人洩露食腦妖的消息。

    說實話,羅蘭真的以為這個牧師已經死了。

    可他卻沒有想到。青果大道的首領竟然蠢到了這種地步,拷問完了居然不順手殺掉。

    就算擔心預言神術找到自己。大可找一個手下殺掉他,然後把那個手下幹掉就是了。

    不過就是一個手下的性命而已。連這個都舍不得,活該成不了大事。

    陰暗之主就算掌管的領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他畢竟也是正神,不是邪神。而折磨一個正神的牧師,無論在任何地方都屬於極大的罪,判一個異端然後注水銀都算是輕的了。

    在羅蘭第三次使用治癒之觸以後,終於讓這個被折磨的業餘刺客醒了過來。

    後面的對話也絲毫不出羅蘭的所料。

    羅蘭用力按著這個牧師的右肩不光是為了遮掩巫術的靈光,還有著其他的原因。

    那是在心理學上被稱為「心錨」的技巧。

    具體細節不做贅述,總之就是羅蘭因為之前放走他的時候按壓過他的右肩,在羅蘭以同樣的力道按壓他的右肩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想起當時的心情。

    為了防止他下意識的攻擊離他最近而且有肢體接觸的自己,羅蘭甚至還把好不容易才冷卻下來的友好術也一併使用了。

    果然不出羅蘭所料,這個牧師在冷靜下來之後就立刻提出了效忠。

    在法恩斯,左手是有著特殊意義的。

    一般來說,所有的附魔戒指都必須戴在右手,凡是戴在左手的戒指都有他特殊的含義。

    比如說,把戒指戴在小指說明自己喪偶,戴在中指說明自己禁.欲等等。

    同時,親吻左手手背有求婚的意義,親吻左手的指尖代表效忠。

    而親吻左手的戒指,就意味著效忠者必將得到主人的最高餽贈。

    比方說親吻貴族的戒指就意味著能夠得到騎士之位,親吻主教的戒指甚至是見習牧師轉正的一個儀式。

    可對一個牧師來說,他的效忠具有特別的意義。

    如果他只能親吻指尖,就意味著他是把羅蘭與陰暗之主放在了同等地位上。這樣的話他便會被陰暗之主厭棄,牧師等級也不會再提升。

    可如果他能夠親吻羅蘭的戒指,就等於是羅蘭給了他更高的地位,他也能夠繼續得到陰暗之主的青睞了。

    所以在羅蘭那樣說了以後,那個陰暗之主的牧師便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卡卡里特,我叫卡卡里特,大人。」

    陰暗之主的牧師親吻了羅蘭的指尖,然後立刻匍匐在地上,恭敬地答道。

    「那麼,卡卡里特,你現在要在這個城市裡宣揚我的名。」

    羅蘭嘴角微微一樣,以溫和卻又不失威嚴的蒼老聲音說道:「就以你的親身經歷,在人民中宣揚我的名。你要讓他們相信在這裡還有仁慈與憐愛存在,讓他們知道,這裡有人可以寬恕他們的罪。」

    在卡卡里特恭敬的低頭稱是,領命離去之後,藏在人群中的老約瑟才神情複雜的走到了羅蘭身後,輕聲問道:「大人,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對卡卡里特莫名其妙的效忠感到不解。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羅蘭只是笑笑,然後對他問道:「你聽到水聲了嗎?」

    「什麼?」

    老約瑟迷茫的問了一句,雖然對羅蘭強行把話題轉移感到幾分不滿,但他還是聽話的側耳聆聽。

    出乎他的意料。

    真的有某種水聲——而且並不算很小。

    就彷彿是瀑布一般,有什麼東西在奔流著。

    聽聲音……好想是從地下水道傳來的?

    「的確是有水聲……怎麼了,大人?這個水聲……代表了什麼嗎?」

    老約瑟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壓低了聲音向羅蘭問道。

    羅蘭卻只是搖搖頭,輕輕的笑了:「它大約代表著……毀滅與救贖吧。」

    在那一瞬間,老約瑟似乎聽到了銀鈴般的笑聲在虛空中一閃而逝。

    濃烈的不安如毒蛇一般,緊緊地纏住了他的心。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11 PM

第八十七章 如敬神明

    「這是一個罪惡的城市!」

    「你們有禍了!」

    一個身著破衣的人,脖頸密佈傷疤的人站在高處,扯著脖子聲嘶力竭的喊道。

    受驚的人、迷茫的人、心懷鬼胎的人圍攏過來,密集成群。

    見到這裡的人這麼多,金手指們不懷好意的聚攏過來,眼神不自覺的瞄著他人的腰間。

    然而,就算這麼多的人聚攏在一起,也沒有任何執法者前來驅散眾人。

    或者說,他們已經不再注意這些東西。

    戰火、爆炸和遍地的混亂中,生命的意義變得無比脆弱。

    在也許是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工作和義務這種東西已經被拖出了他們的意識。

    相比較那種無意義的東西,美酒、美食和美人反而更讓他們留心。在現在已經完全停止交易活動的肋刃街,錢幣和權利也沒有任何價值。

    肋刃街的秩序在那個亡靈死後,僅僅過了一個小時便徹底崩毀,僅僅剩下強者為王的叢林法則。

    凡是不適應或是不喜這種秩序的人紛紛逃到了其他區域——哪怕是以奴.隸的身份苟活,也好過被一群人形的野獸虐殺致死。

    一時間,邪教徒、野心家、強盜、小偷、殺人狂等這些平時總是呆在陰溝裡的雜碎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鑽了出來。和這些人相比,僅僅宣揚不知所謂的「財富之城的救主」的卡卡里特可以說是一點都不顯眼。

    不過又是一個演講家而已。

    妄想上位的平民,只會動嘴皮子的蠢貨——

    一些手持染血的凶器路過的人看到卡卡羅特,僅僅只是不屑的瞄了一眼便立刻離開。

    也許他是想宣揚某種邪教,又或是單純為自己謀利,也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管他呢?弄清楚這些也不能讓他們多吃一塊肉,多喝一口酒。

    他們甚至懶得浪費力氣殺死這種雜碎。

    每當其他街道陷入這種程度的混亂之時,這種型號的雜碎每天都能死上一條街。

    也許現在坐在下面專心的聽著演講的聽眾中的某一個,突然就對他的演講的某一句話感到了深深的不滿,站起來就把他砍死了也說不定。

    不過也正因如此,這些人也失去了他們最後的一次機會。

    「這城裡滿是不義之人——你們只需看他們的臉色就能得知他們的不正。他們將罪惡視作平常。並不隱瞞分毫。反作為誇耀的資本。」

    「這並不是他們的罪過,因這些罪行只是來自他們自己的愚昧。」

    「這些愚昧人所得到的只是他們已經擁有的,他們卻為自己的罪行自得,殊不知他們正抱著手吃自己的肉!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把每分鐘當成最後一分鐘——」

    「——豈不知,救主已經降臨!」

    聞言。台下的人議論紛紛,聲音驟然大了起來,但總之議論的風向還是偏向職責與懷疑。

    卡卡羅特的聲音突然變大。更加嘹喨,正氣凜然。如同自己此刻正站在教堂中為信徒傳教一般,卻沒有絲毫不適。

    他曾發過誓,要將羅蘭要將羅蘭視若神明祭拜。

    縱使因此而被陰暗之主所厭棄也無所謂——他早已從羅蘭身上感受到了某種比陰暗之主偉大十倍的存在。

    卡卡羅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這樣教育:

    卡卡羅特只是工具——

    卡卡羅特只是兵器——

    而工具是沒有罪的。有罪的是行駛工具的人。

    硬要說名為卡卡羅特的工具有什麼過錯。那麼就是他的功能實在是太少、太淺薄了。連殺人這項機能都不完善。區區青銅階而已,有太多太多自己殺不掉的人了。

    工具無用便是罪。

    可從更高的角度上來說。自己絕對沒有錯。

    他的想法從最初開始就從未改變。

    卡卡羅特只想為了他人而殺人,這是他唯一的願望。他曾經以為陰暗之主那只能收取不義之財的教義可以幫助他合情合理的實現自己的願望。

    但事到如今他才恍然發覺,如果殺人必須收取錢財。那麼他究竟是為了別人殺人還是為了錢而殺人呢?

    他已經偏離了最開始的道。

    如果陰暗之主的教義擋了他的路,那麼卡卡羅特寧願背離陰暗之主!

    想到這裡,卡卡羅特的靈魂都顫抖了。一片片纖薄的刀片惡毒的刮過他的全身,如同凌遲般的痛苦讓他全身顫抖。

    那是陰暗之主的憤怒。他在懲罰自己的背叛者。

    可縱使遭受到了如此折磨,卡卡羅特的眼睛卻無比閃亮,聲音也洪亮。

    他如同得了某種天啟,一些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話大片的出現在他腦海裡,而陰暗之主那迴蕩在腦海裡的惡毒咒罵也被擠在了一邊。

    卡卡羅特沒有絲毫疑慮,便順應著本意念出了那些突然出現在心底的話:

    「我從幻境中看到,救主身穿黑袍,從巴蘭山而來。」

    「他的榮光遮蔽諸天,頌讚充滿大地。」

    「他站立,使罪人震動。邪惡在他面前跪伏,有罪的必將得熱症而死。」

    「你們要聽從他,如同聽從你們的神。」

    「他有著寬恕你們的權柄,可以讓你們不致死於災厄。」

    周圍的聽眾中有幾個人的臉色變了。

    那絕不是邪神的信徒。話語中充斥著神聖的力量——

    那分明是被奧姆的法則認同的聖言。這說明他絕未說謊。

    「難道這個土佬的身後真的有一位真神嗎?」

    有人在人群中呻.吟道。

    這時,終於有人按耐不住,如獵鷹般幾個跳躍翻上高台,從腰間抽出彎刀便要向卡卡羅特砍去。

    可就在這時,他的臉色卻驟然發紫,捂著心臟緩緩倒地,沒有任何預兆便突然猝死。

    就在這時,一道灰白色的光從天而降,將卡卡羅特籠罩在其中。

    頓時,剛才喧囂無比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是白銀階牧師的就職儀式。

    「怎麼可能?」

    有人驚疑不定的看向了他。

    一位白銀階——那是許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強者。但在財富之城。白銀階的強者並不罕見。可一位白銀階的牧師就無比罕見了。

    牧師怎麼會進入卡拉爾?牧師怎麼會進入財富之城?

    最關鍵的是,牧師為什麼能夠在卡拉爾的大結界內部進階?

    難道大結界失效了嗎?

    人群驟然混亂了起來。

    但有人比他們還要吃驚。

    「天啟者?」

    羅蘭不自覺脫口而出。

    「大人,你說什麼?」

    一旁的老約瑟疑惑的問道。

    他的確是很關心卡卡羅特的情況。

    羅蘭卻只是連連搖頭,滿臉儘是喜悅。

    能夠被長眠導師直接提拔到白銀階。在所有的慣例中也只有一個答案。

    那就是卡卡羅特已經觸摸到了起源。成為了一名天啟者。

    天啟者——那是除了馬可這類的唯一性NPC之外,最強的NPC模板。

    他們是奧姆的法則所青睞之人。這些在正式階就能觸摸到起源的存在。一旦突破白銀階,就能暢通無阻的前進到至高尖塔的層面。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都是天之驕子。可他們正因接觸起源實在太早。意志力過於低下,根本無力抵抗起源的同化。導致自己行事無比怪異。因此,這些人都是平常人眼中的怪人。

    他們甚至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天賦,並為自己的怪異的個性而自卑且內向。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只是個凡人,連黑鐵都突破不了。潛意識的催眠下。他們反而很難進階到白銀階。

    可在羅蘭的印象中,凡是能突破白銀階的天啟者只要沒死,一個個的都成了陣營首領級別的人物。羅蘭甚至能對他們的成長史倒背如流。

    在羅蘭的計劃中。等他到了白塔,主要目標就是交好各個未來的天啟者。

    但是現在,羅蘭卻碰到了一個野生的天啟者。

    而且還宣誓對他效忠。

    好好培養的話,這是一張足以抗衡馬可的王牌。

    羅蘭並不擔心卡卡羅特轉職的時間比自己要早就壓不住他,長眠導師的青睞也會被搶走。要知道,卡卡羅特沒有換過血,所以此刻他只能轉職成悼亡者,比告死鴉的地位要低上一階。

    而且,卡卡羅特只是被指定成了一個白銀階的牧師,可羅蘭自己做的卻是選民的試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可能還會做教宗的試煉。

    雖然現在卡卡羅特的感知大約沒有超過十點,沒法在通常的情況下和長眠導師保持溝通。要不然的話,一旦羅蘭能和長眠導師搭上話,他的試煉就會簡單很多。不過就算是現在這樣,羅蘭手下憑空多了一個比戴克靠譜多了的白銀階戰力,頓時心裡就不慌了。

    所以說,無論從任何角度上來說,羅蘭對於卡卡羅特都是勢在必得。

    羅蘭此刻無比感激自己在讓卡卡羅特演講之前就把水壩打開了。

    如果結界正常運行,長眠導師很有可能感受不到卡卡羅特的才能,就沒法賜給他白銀階牧師的身份,羅蘭也就不可能知道卡卡羅特已經接觸了自己的起源,有極大的可能會在他的價值失去之後順手幹掉他。

    不過現在,現在羅蘭有一個近乎瘋狂的想法——

    反正長眠導師不需要信徒的崇拜,而僅僅需要實幹——那麼能不能讓效忠自己的這些長眠導師的信徒們,崇拜羅蘭自己而非是長眠導師呢?

    就從卡卡羅特開始試驗好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17 PM

第八十八章 水深火熱(上)

    夕陽的最後一抹輝光隱沒天際,爆炸帶來的黑色塵灰飄揚在天上,和純白色的雪花混在一起,整個世界有種黑白默片般的靜謐美感。

    大片的雪花落在燃燒的屋頂上,卻只是讓火苗不住的躍動,沒能撲滅分毫。

    就是這種極寒的環境,也不能讓那些被爆炸的餘燼引燃的大火熄滅下來。

    不如說正是由於這種初冬的乾燥寒風,讓這些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的房屋燃燒的更加兇猛。而那些負責在火災來臨之際從下水道中引水的清潔工們卻彷彿商量好了一般,同時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內。

    塔夫裡的酒館是被第一批的爆炸所毀滅的建築。

    一開始,很多的熱心人都來幫他從熊熊燃燒且支離破碎的酒館中搶救出去一些珍貴的東西——但很快塔夫裡老爹就發現,大多數的「熱心人」根本就沒有把搶救出去的東西還給他。

    在他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後,他試圖拒絕這些「熱心人」的幫助。

    於是這些小偷們便一改決策,開始明搶。

    他自己一個人,再加上少數幾個有良知的職業者根本沒法阻擋這麼多像瘋狗一般的人,在這些哄搶的人中,甚至還能看到幾個街道的執法者們。

    他們一開始還拿著氈帽或是兜帽遮住自己的臉,可很快他們就連這一點的臉都不要了,脫下外衣當做包裹,這些光明正大的竊賊們不顧塔夫裡老爹等人的阻攔,瘋狂的裝走他們所能帶走的一切。

    他們甚至還開始攻擊塔夫裡老爹等人,原因僅僅是他們擋了這些光明正大的竊賊的路。

    到現在為止,塔夫裡老爹也只是搶救出房屋內僅有的一點能稱為財富的東西,然後就這樣站在酒館外面麻木的看著房屋燃燒殆盡。

    在那些洗劫完後心滿意足,開始趕往下一個爆破地點的職業者們離去以後,那些沒有職業的流浪漢們便迫不及待的撲了進去。

    這些渣滓如同結隊的野狗一般,不顧隨時可能轟然倒塌的屋頂,翹著屁.股趴在近乎燃燒殆盡的廢墟中。希望能再摳出哪怕是一個銅子。

    當他們找不到值錢的東西時。便會如唱讚美詩的牧師一樣整齊的咒罵著塔夫裡的吝嗇,不給他們留一點活路;而每一份從大地中得到的新的收穫都會引起這些人的哄搶,他們甚至已經開始把地板扣了出來,準備帶回到他們的狗窩裡當做遮雪的棚蓋。

    「他們怎麼能這樣!他們怎麼能這樣!」

    塔夫裡老爹氣的鬍鬚都一顫一顫的。他旁邊的妻女不由得痛哭失聲。

    塔夫裡老爹是孤山長者的虔信徒。

    在洛達汗厚客的教義的影響下,他的酒館與其他山民老闆所開的酒館不同。是出了名的厚道。

    像是客人每喝幾杯,塔夫裡老爹就會送他們一杯;第一次來到這個酒館的客人,還會被塔夫裡老爹祝一杯酒。就連那些在門口徘徊的流浪漢。他也不時的給他們一杯驅驅寒。

    他和很多山民一樣,都不精於算計。這讓他的酒館並不能賺多少錢。塔夫裡老爹只是希望能在自己有一天受難的時候,多一些人來幫助自己而已。

    「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小偷!騙子!骯髒的吃屎的惡棍!」

    他在薄薄的雪地裡跺著腳,高聲咒罵。卻對殘酷的現實無能為力。

    像是塔夫裡老爹這種家與家業都在爆炸中毀於一旦的可憐人並不少,在他們提著最後的一點家當麻木的站在雪中痛哭流涕的時候。陰影中的一些不懷好意的人便開始打量著這些可憐人,提著塗了糞的豁刃匕首慢慢向他們摸去。

    他們可不傻。

    這些血手指們呵呵的冷笑著。

    與其和那些傻粗的沒腦子的人在店裡搶那些笨重又不知道值不值錢的玩意,還不如直接搶這些店的主人。

    那些店主自然對自己的店更加瞭解。遇到這種災難。他們肯定會先撿最值錢的東西帶著走。

    那麼直接從他們身上去搶東西,豈不是比從店裡搶東西省事的多?

    他們就這樣躡手躡腳的從背後接近塔夫裡老爹一家,就在他們的匕首即將刺入三位山民的身體的時候,劇烈的疼痛卻從後背襲來——

    「啊——」

    炸裂般的寒光從塔夫裡的眼前一閃而過,讓他瞬間驚起一身冷汗。還不等他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己背後便傳來丁零噹啷的匕首落地的聲音,以及殺豬般的慘烈哀嚎。

    塔夫裡回過頭去,不由得後怕起來。

    只見幾個平時經常看見的幾個血手指的雙臂齊肘而斷,血如泉湧。而他們的手甚至還緊緊攥著匕首沒有鬆開,就這樣連著前臂一起掉在地上。

    而他們離自己的距離甚至不到三步。這個距離暴起發難,只是身體強壯卻沒有職業等級的塔夫裡對他們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別說是僅存的這點家產,就連妻女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恩人是誰?」

    塔夫裡老爹扯著粗豪的大嗓門抬頭四顧。

    「你沒事了,孩子。」

    一個慈祥的蒼老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塔夫裡的神色頓時恭敬了下來。

    那並非是對強者的畏懼,而是山民對年長者的天然尊敬。

    塔夫裡再次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身披黑衣的老人提著一個古舊的箱子站在他的身前,而一個手上攥著一把彎曲的銀匕首的巫師正面無表情的把雪亮的匕首放回到腰間的鞘中。

    詭刀巫師?

    塔夫裡皺了皺眉。

    能養得起詭刀巫師的,毫無疑問只有那些大貴族。

    雖然他對老人救了自己一家的行為心底充滿了感激之情,可剛剛經歷過可怕的哄搶事件的他實在是有些風聲鶴唳,現在看誰都感覺是不懷好意。

    「……老人家,你是?」

    塔夫裡先是示意妻女向老者跪下表示感謝,隨後恭敬的問道。

    ……但願不要剛出虎穴又進狼窩吧。

    「你無須在意。」

    可出乎他的意料,那位老者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對他說自己的名諱。

    老人低笑著,聲音有些沙啞卻滿含笑意:「你去跟大家說吧,那個四處安放炸彈的人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什麼?

    塔夫裡一怔。

    「老人家,你說什麼?你把那個人殺了嗎?」

    但那個身披黑衣看不輕面目的老人只是呵呵的輕笑著,便要轉身離去。而跟在那個老者身後的幾個人也只是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也跟著老人一起離去。

    塔夫裡心中頓時就有些著急。

    是不是自己的疏離的態度太明顯了?這樣是不是不夠禮貌?是不是自己的態度讓這位救了自己一命的老者傷心了?

    但他還不敢去追。

    他的妻女就在身後,在這種混亂不堪的時候,她們兩個必須要自己的保護才行——

    塔夫裡決定

    「老人家!你叫什麼!」

    塔夫裡在老人身後大聲喊道。

    他決定,無論如何,至少把一個「穿著黑袍的老人救了自己」這件事宣揚出去。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個混亂的城市多出幾分人情味。

    「你就叫我奧蘭多吧,」老人並不回頭,只是淡淡的說道:「還有,孩子,小心水。」

    小心水?

    什麼意思?

    塔夫裡茫然的想了想,卻發現那個老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他餘光一撇,發現自己家後院的小巷子裡積水聚成了淺淺的水窪,還在以一個不算很快的速度緩緩流淌而出。

    就在這時,西邊傳來了如同雷鳴般的歡呼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發生了什麼?

    塔夫裡老爹想了想,決定帶著妻女一起去那邊看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28 PM

第八十九章 水深火熱(中)

    羅蘭見塔夫裡朝那個方向走去,便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轉頭便把自己的手提箱交給了戴克。

    「這裡面有十幾隻藥劑,你去把它們倒進下水道裡。要快。」

    戴克點頭稱是,接過並顛了顛手提箱,然後輸入自己的魔力試著開關了幾次,確認無誤之後便轉身離去。

    羅蘭在他的身後無聲的輕笑著,微微搖了搖頭。

    要知道,羅蘭答應教授的事,可是還沒有做完啊。

    羅蘭要做的事是把提蘭斯大壩炸燬,可現在那個大壩僅僅是被打開了而已。

    不過,在大壩打開以後,水自然就會流出,在下水道裡奔流而行。

    很快,下水道就會被水填滿。等到了那時,這些水便會理所當然的溢出來,淹沒整個城市。

    溶於水才是流火之光最正確的使用方式。

    唯有用這種方式使用流火之光,才能營造出那種金色的液態火焰如江流一般滔滔捲來的效果。

    不稀釋的流火之光實在是過於浪費了,這個城市裡又沒有什麼抗熱能力很強的東西——對於一根枯木來說,一千度和六千度的火焰沒有任何差別,夠用就行了。

    只要戴克把一瓶流火之光倒進一個小池塘裡,在激活以後這個池塘就會毫無懸念的變成灼熱的火海。羅蘭包裡剩下的近三十瓶流火之光,足夠把淹沒一個城市的水都變成灼熱的火焰——雖然溫度不會太高。

    所謂水深火熱,也就不過與此吧?

    想到這裡,羅蘭便跟在塔夫裡的後面一同走了過去,在人群的邊緣停了下來,專注的看著卡卡里特的表演——

    「那些魚肉百姓的有禍了!那些不信救主的有禍了!」

    站在高處,卡卡里特高聲念道。

    「那些魚肉百姓的有禍了!那些不信救主的有禍了!」

    台下的人們跪在地上,跟著他高舉雙手狂喜歡呼。

    不光是那些平民和商人,就連那些原先不懷好意的守在一旁的執法者、金手指和夜鶯們也一併跪在地上高聲歡呼,如同他們剛剛見到真神降臨一般。

    「這是什麼情況!」

    塔夫裡剛一走過來就被這裡的狂熱氣氛嚇得不輕。

    邪教徒宣講他也不是沒見過,可他真沒見過這麼大場面的邪教。

    就在他幾乎想要奔走而逃的時候。塔夫裡卻聽到講台上的「牧師」這樣說道——

    「那身著黑衣的救主仁慈慷慨。他平等的把救贖分給我們,使我們免於災厄……」

    「身著黑衣的救主?提著箱子的奧蘭多大人嗎?」

    塔夫裡突然彷彿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不自覺的問道。

    可就在這時,他身邊的歡呼聲卻猛然一滯。人群如退潮般散去。在塔夫裡恍然醒悟過來之時,他身邊的人潮已經散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環。

    人們那期待、懷疑的目光望了過來。把塔夫裡年幼的女兒嚇得不輕,雙臂緊緊環住了他的左臂,怯生生的躲在了他後面。

    「看來。我們的這位朋友已經見過我們的救主了。」

    卡卡里特面帶微笑,聲音卻洪亮。

    這麼說著。他把目光投向了人群邊緣處的某個身著黑袍的身影,看到羅蘭點頭示意之後頓時心安了不少。

    於是卡卡里特回過頭來,對塔夫裡和煦地說道:「來吧朋友。說說我們的救主的模樣。」

    「我不知道什麼救主,」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塔夫裡只是梗著脖子大聲說道,「我只知道救了我們一家的恩人穿著黑衣服,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聽聲音是個很和藹的老人……」

    「——那就是我們的救主!他帶著救贖與希望而來!」

    卡卡里特高聲打斷了塔夫裡的話,然後他語氣激昂的說道:「那些不信救主的有禍了!凡奉難他們必不得救!」

    塔夫裡突然對這個人充滿了厭惡。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噁心。

    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總之塔夫裡總感覺眼前的這個人虛偽到不像是人類,反倒像拚命模仿人類的魔像。那種無機物物極力模仿人類情感的滑稽感令人作嘔。

    這個牧師打扮的人既不懂演講技巧又沒有良好氣氛把控能力——最讓塔夫裡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如此低劣的傳教竟能讓這麼多的人狂熱起來。他甚至在裡面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

    這種詭異的落差讓塔夫裡心中充滿了不安。

    「山民!救主可與你說了什麼?」

    突然,那個令人噁心的身著破衣的中年男子把頭轉了過來,那彷彿生了一層翳的銀灰色雙眼讓塔夫裡老爹感到一股被怪物凝視的恐慌感。

    他很快的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略帶嘲諷的大聲回道:「你們偉大的救主讓我小心水!」

    「聽見了嗎!救主說小心水!」

    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個牧師並沒有把他的話當成玩笑,而是高聲重複道。

    就連那些被蠱惑的普通人也彷彿理所當然的把他說的話接受了下來,一同興高采烈的不斷高呼「小心水」、「小心水」——

    ……這都什麼跟什麼?

    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而荒謬,塔夫裡甚至以為自己身處迷夢之中。

    可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緊身皮甲的青年匆忙的跑了過來。這人塔夫裡認識,他是肋刃街的執法者,一位學了那麼兩手巫術的僱傭兵,自己店裡的常客。

    就當塔夫裡向他打招呼的時候,這人卻彷彿直接沒看到塔夫裡老爹一樣直接路過,高聲叫道:「不好了!青果之鎖的人打過來了!」

    什麼?

    塔夫裡被嚇了一跳。

    他幾乎想要逃走——這麼多的爆炸發生在碎喉大道附近卻不見馬庫斯閣下出現,想想也知道是被什麼事絆住了。那麼在青果之鎖的突然襲擊之下,碎喉大道的戰敗就成了必然的。

    碎喉大道的人死也就死了——但從青果大道往碎喉大道走,肋刃街是必經之路。萬一肋刃街的守備軍沒有抵擋住青果之鎖那些人的侵略的話……

    要知道,青果大道的規矩看上去很好很和平,但在青果之鎖那些人的統治下,他的妻女無疑是危險了——

    但就在塔夫裡剛剛抓住他的妻女的雙手,準備帶著她們離開這裡去逃命的時候,卻聽見那個僱傭兵欣喜的叫道:「但是青果之鎖的人被水攔住了!那邊發大水了!」

    水?

    塔夫裡一臉的茫然。

    你要說發大火了還差不多,可發大水……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卻被身後湧來的大浪衝的一個趔趄。他的女兒一時沒抓緊險些被大浪衝走,還好塔夫裡一把把她拎了起來。

    「……真發大水了?這城裡哪來的水?」

    塔夫裡一臉茫然,可隨後他立刻察覺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是水壩!提蘭斯大壩被打開了!」他聲嘶力竭的大吼道,「你們這群蠢貨!快去通知管理者大人關上大壩!」

    財富之城建立在提蘭斯河下游的一個盆地裡,如果提蘭斯大壩被完全打開,那麼財富之城只需要三天就會被完全淹沒。

    但那些狂熱的信徒卻沒有一個人動,而是以看著瘋子般的可憐目光看著他。那種詭異的落差感幾乎要將塔夫裡逼瘋。

    「肋刃街已經沒有什麼管理者了。」

    最後,那個身穿破衣的牧師這樣宣佈道。

    登時,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讓塔夫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可怕的爆炸、青果之鎖、貪婪的謀財者、無法關閉的提蘭斯大壩……

    ——死亡的預感從未如此貼近過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33 PM

第九十章 水深火熱(下)

    大水蔓延。

    仿若神明降怒,使滅世的洪水從天而降,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濤頃刻間便將財富之城內地勢最低的青果大道淹沒。

    大約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水面便已及膝。

    街道上的街販甚至還沒來得及把東西收走,他們的財物便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大水沖走。

    這座在法恩斯世界商業最發達的城市在連番的爆炸與洪水的光顧之下已然是滿身瘡痍。可以預見到,就算日後一切恢復正常,那些被嚇破了膽的貴族和富商也肯定是不會再輕易進入財富之城。這裡也不會再成為商人的天堂,只是會成為一個純粹的無法之地。

    人們紛紛逃入家中,拚命拿著各種柔軟的布料將門縫填死以求家裡不被水淹;又或是機警的沒有進家門,只是爬到了自己家的房頂無用的向外界呼救。

    頃刻間,街道上便已是空無一人。而水面已經上漲到了大腿的高度,人們在其中已然無法自由行動,冰冷的水足以讓沒有職業等級的普通人凍得雙腳抽筋、皮膚疼痛難忍,數十秒的時間就已經失去了對雙腿的感知。

    足以毀滅日常生活的可怕災難沒有任何徵兆便已降臨。

    彷彿是大海的一部分被直接召喚到了財富之城內部一樣。

    淹沒、碾壓這種自然的偉力絕非人類所能抵抗——

    而在青果大道的街頭,那些糾集成隊全副武裝的夜鶯們也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她們身上那刻著繁複煉金法陣的暴.露皮甲是暗精靈的手藝,在對抗人類的時候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在大幅強化抗打擊能力的同時還能強化幾分魅.惑能力。

    可被幾個大浪打過,她們皮甲內層的裡衣已然被打濕,硬邦邦的皮甲緊緊的沾在了她們嬌嫩的皮膚上,又潮又冷,在十三月的寒風中足以堪比酷刑。那足以漫至大腿的冰冷河水混著天上的鵝毛大雪,更是讓只穿了裙甲的夜鶯們雪白修長的雙腿凍得通紅。

    任誰來看她們也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別說如何對抗碎喉大道的巫師們了——如果現在料理不好的話,日後那雪白無暇的皮膚上難免要多出幾處凍傷。

    而那些青果之鎖的護衛們更是悽慘。

    他們的靴子很快就灌滿了水。本就沉重的全身鎖甲被水浸沒。裡面的棉甲吸飽了水變得更加沉重。眼看著就已經逐漸邁不動步了。

    毫無疑問,青果之鎖眼見著已經失去了全部的戰鬥力。

    「怎麼回事?這見鬼的水是從哪來的?」

    在一個金髮少年拎著身邊一個星象巫師的領口,嘶聲怒吼:「你他媽的不是說這次進攻一定會勝利嗎!這水是怎麼回事?」

    被這簡直見鬼的洪水沖上兩個來回,他的手下已經失去了銳氣。本來財富之城的武裝力量就沒有什麼紀律可言。現在他的耳邊幾乎已經被那群對他毫無尊敬之心的婊.子飽含怨氣的碎碎念填滿了。

    天可憐見——那些以為他每天都在法恩斯大陸最好的溫柔鄉里享受的傻子才不會知道,青果之鎖根本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就算他是緹坦帝國的艾瑞克伯爵之子也是一樣。

    誰都知道。能夠訓練並統率一群無情的婊.子的也就只有更無情的婊.子。

    在那隻甚至能碾壓黃金階強者的可怕欲魔的壓制之下,他充其量也就充當一下「鎖」的作用,派遣手下把那些還沒有被欲魔調.教好的見習夜鶯們圈禁起來而已。

    在那隻欲魔的禁令之下。甚至就連他不交錢也享受不了那些尤.物。

    這次,他好不容易才說動那隻欲魔出動夜鶯們對碎喉大道出手。又怎麼能因為這種可笑的原因而退去?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要對碎喉大道的那群披著巫師袍的山猴子們出手,如果他就這樣灰溜溜的跑掉,豈不是會成為國內人的笑料?

    他幾乎能看到。在這之後隨便什麼貨色都敢騎到他頭上來,還會這樣對他指指點點——看吶。這就是那個連那群法拉若的猴子都對付不了的伯爵之子!一個無用的執絝!

    「我不管你用什麼星象巫術或是什麼,總之快給我把那群猴子弄死!馬上弄死!把他們的舌頭給我捅到他們的肺裡!」

    不安和緊張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的攥著他的心臟。讓他感到無法呼吸。這種窒息感更是加劇了他的內心的暴躁,他的嘶吼甚至都已經破了音。

    「不要慌,艾瑞克勛爵。」

    而他的幕僚巫師卻是不慌不忙的摁住了他雙手的手腕,把年輕的艾瑞克勛爵緊緊揪住自己衣領的雙手取了下來,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揉皺了的衣領,露出了一個讓小艾瑞克感到有些陌生的笑容。

    那種笑容讓人聯想到飢餓的野獸,或是失去理智的邪教徒。

    「黃昏將至,萬物無一倖存,」巫師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兩行血淚從他的眼角流下,「小少爺……不如在死前來看一眼吧?那至高的真理?」

    「你想幹什麼?喂,我說,你……」

    小艾瑞克還沒有來得及反抗,他的脖頸便被一把無形之刃生生剖開。他背後的衣物自行裂開,一個流血的眼睛的圖案憑空浮現在了他的背後。他的屍體栽倒在了水中,鮮血迅速蔓延。

    這不是星象巫師,這是詭刀巫師。

    突如其來的入水聲引起了周圍夜鶯的尖叫驚呼,那些被凍暈了的護衛們也才剛反應過來,呼喝著圍了上來。

    但那個巫師卻是不慌不忙,他睥睨四周,將手持利刃的護衛們視作無物。

    「提蘭斯水壩被打開了嗎?真是讓人意外……這本來應該是計劃的最後一步的,到底是怎麼被提前的?是那個亡靈意識到了我讓他把行屍放出來的意圖了嗎?還是說……教授?」

    巫師喃喃自語著的臉皮如同蠟一般融化,一個密佈皺紋的蒼老面龐顯現在了眾人眼前。

    「你們現在才想起來給老人家擋風是不是有點晚了?不過算了,反正目的達到了就好……」

    年長的詭刀巫師最後看了一眼身邊把自己呼喝著把自己圍得密不透風的護衛們,深深的嘆一口氣。

    也不見他抽出儀式匕首 ,他身邊的護衛們的身體便詭異的一個個憑空裂成幾塊,精鐵的鎖子甲如同紙糊的一般。

    他高唱真理與恐怖之主的頌歌,突入人群。

    ——那姿態之決絕,彷彿要用血把冰冷的河水溫熱一般。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35 PM

第九十一章 絕不應醒來

    在卡卡里特的帶領之下,這些人聚在一起,往財富之城的東南方跑去。羅蘭帶著老約瑟一起默不作聲的跟在人群的最後面,一起往那個地方跑去。

    那裡是沐血大道,整個財富之城地勢最高的地方。

    從那裡再往南就是白銀山脈,往南翻過白銀山脈就到了法拉若——整個法恩斯世界海拔最高的地方。

    這裡也是山民們進入卡拉爾最近的一條道路。不用翻越猛獸領、不用跨過賢者之湖,直接從國境的最北邊再往北翻過一座山就到了卡拉爾的領土,甚至連國境線都沒有。因為萬一某一天法拉若舉兵從白銀山脈擊向卡拉爾,光是財富之城就足以讓山民的大軍卡在這裡不得動彈。

    無論是教授、受難之樹或是其他的什麼人,這些覺醒了起源的人在瘟疫復興以前簡直就是用來闡釋什麼叫「人力所不及」一樣。他們和其他的職業者簡直不是一種生命——他們甚至可以輕易擊殺巨龍,如果神明放棄權柄,以血肉之身降臨於人世至多也就是這個水平。

    也正是這些法恩斯世界的頂尖強者云聚於此,才讓財富之城成了一個沒有任何人敢動的地方。

    「奧蘭多大人,我們是要直接去法拉若嗎?」

    戴克拎著羅蘭的手提箱,借助輕身和強化跳躍的巫術從屋頂上幾個大跳就趕到了羅蘭身邊。

    然而他卻面帶憂慮之色:「這裡可是血獅會的地盤。和沉默巫師手下的那群山民巫師不一樣,這群蠻子可是根本不講理的。」

    羅蘭卻只是輕笑一聲,伸出手接過了戴克手上的箱子。

    「你把藥劑都倒進去了嗎?沒灑在身上吧?」

    羅蘭貌似關切的問道。

    「那邊的水一直在噴根本倒不進去啊……我只好把藥劑瓶用力丟下去然後用無形之刃把它砍碎了,」說到這裡,戴克面露緊張之色,「說起來,奧蘭多大人,這藥劑到底是做什麼的?那邊的水已經到膝蓋了,我站在那裡這麼久不能保證我身上沒有沾上這些藥劑……」

    「啊,你不用緊張。」羅蘭的聲音平和而安定。「我讓你倒那些藥劑下去是擔心下水道的行屍,只要這些藥劑撒下去,那些行屍就會燃燒殆盡……畢竟那些不怕水淹的東西要是被這大浪衝出來了就不妙了。」

    「……大人,你確定這藥劑只是針對行屍的嗎?」

    「是啊。這是太陽火藥劑。你在白塔應該也見過——紅褐或者深褐色,粘稠如漿。有刺鼻的香味。如果你問問應該能聞出來的。」

    羅蘭坦然道。

    戴克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然後放鬆了下來:「我雖然沒聞過……不過大人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太陽火藥劑。」

    「就是啊。我騙你又沒有什麼好處。」

    羅蘭啞然失笑。戴克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你也別笑,你要是平時好好學習也不至於會出現這種錯誤。」

    羅蘭輕笑著。話語中若有所指。

    戴克卻只是笑笑,聳了聳肩。

    話雖這麼說,可戴克卻依舊很謹慎的保持自己和身後逐漸蔓延上來的水之間的距離。

    他可是還沒有忘記。羅蘭對那個山民說的那句「小心水」。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小心無大錯——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了可怕的嘶吼聲。而且似乎只有羅蘭能夠聽見,戴克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照常向前奔跑著。

    所謂無知是福。感知屬性低也並非沒有好處。

    如果說那聲音是嘶吼聲未免也過單純。那不是某一種聲音的放大,而是多種聲音的復合。

    那聲音就像是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只是重複數千萬次,再放大數千萬倍——那種如同無數昆蟲從地上爬行而過時發出的細微甲殼碰撞聲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僅僅是聽著那聲音,就能感受到無數漆黑色的、光滑的、帶鉗足的微小生命從眼角爬進大腦,又或是被蜘蛛捆綁之後注射了化骨的毒液一般的驚悚。

    ——那是某種可怕的存在從睡夢中醒來的聲音。

    羅蘭卻是清楚,正是受難之樹醒來的聲音。

    他全身顫抖,卻露出了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

    是的,受難之樹——它將直接以阿卡瑪-莉姆的扭曲姿態醒來,而非是不會說話、只能被動教授德魯伊技能的阿卡瑪。

    在水壩完全打開以後,卡拉爾大結界便破了一個大洞。至少在財富之城及周邊地帶,對神職強制降階、隔絕牧師與神明聯繫的卡拉爾大結界已然是完全失效。

    這樣的話,真理會的那群腦子有病的老鼠就能和他們敬愛的老書頭子連上線。在真理與恐怖之神親自出手之下,受難之樹的自我封印就會被直接打破。

    到了那時,被黃昏感染的受難之樹就會在財富之城露出它鋒利而致命的牙齒。真理會的那群逗比正是想以此來告訴人們黃昏的不可戰勝,宣揚世界的必滅。

    甚至他們為了避免受難之樹過於強大,在極短時間內便把所有目擊者全部殺死,導致消息傳不出去的可能性,他們甚至還設計了另外一場詭計。

    比方說,用妖精之吻把一位潛入財富之城的泰爾的聖殿騎士殺死。

    這樣的話,萬一財富之城在受難之樹的襲擊下全滅,接到同袍的死訊,因那近乎褻瀆神明的死法而浩浩蕩蕩趕來復仇的聖殿騎士大軍就會與受難之樹撞個正著。

    到了那時,受難之樹的存在同樣也會被泰爾的聖殿騎士宣揚出去。

    那便是瘟疫復興的第一個版本「狂野之災」的劇情了。在羅蘭的推動下,受難之樹比劇情中要提前了一年醒來——要知道,現在能夠殺死受難之樹的瘟疫可是還沒有誕生呢。

    聖者與黃昏不共戴天。等羅蘭完成了長眠導師的試煉,發現了黃昏種蹤跡的長眠導師就一定會把能夠殺死黃昏的瘟疫提前一年賜給羅蘭。

    等到羅蘭把瘟疫培養出來,親手殺死受難之樹也並非不可能。

    「那可是,殺死一位真理殿堂的全額經驗啊……」

    羅蘭的眼中閃著光。

    這便是羅蘭在發現受難之樹被黃昏感染之後所定下的計劃——協助教授打開卡拉爾結界,利用真理會喚醒受難之樹,然後用受難之樹逼迫長眠導師提前增強羅蘭的力量。

    而為了以防萬一,羅蘭甚至還在受難之樹下方的下水道裡砸了好幾瓶流火之光。

    羅蘭還記得,受難之樹死於瘟疫以後,他的根系已經蔓延到了下水道裡,把整個下水道填的滿滿的。所有站在下水道正上方的人都會被它刺破地面的帶著倒鉤的針刺直接刺穿內臟而死。

    而現在羅蘭提前把和它根系相連的下水道炸塌,受難之樹的根系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蔓延到全城。

    那麼,只要在削弱一下剛剛甦醒的受難之樹的話——

    「以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名義,四十七號以前,全部立即引爆!」

    受難之樹正下方的地面立刻隆起,金色的火焰團聚成球,灼熱而持續的燃燒著。

    複數的流火之光同時引爆的威力就剛剛甦醒過來的受難之樹也無法忍耐。

    轟然響起的爆炸聲中,那如同萬千甲殼類的嘶吼頓時變成了哀鳴。

    被那驚天動地的哀嚎聲劃過,羅蘭此刻只感到頭皮發炸。興奮開始從血液中奔流起來。

    真理殿堂又如何?

    我要殺,便能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38 PM

第九十二章 金色而清淨的世界(上)

    剛剛以完全形態醒來的受難之樹體內的能量可以說是空空如也。

    在受難之樹有足夠的自然能量對自身釋放抵抗利器和豁免燃燒以前,它的藤蔓對職業者是沒有多少威脅力的。

    在初期,它的狩獵方式僅限於把樹根當做長矛由下而上的進行刺殺。只有在受難之樹抽取了多人的生命力以後才能對自身的能量進行補充。

    而青果大道、肋刃街、碎喉大道、金獅大道都已經被羅蘭從中間炸塌,在碎石的堆砌下,現在受難之樹的根系已經被羅蘭限制在了一條街的範圍內。

    在受難之樹的狩獵範圍被壓制在肋刃街以後,羅蘭卻又讓卡卡里特帶著肋刃街的民眾跑了。

    剛才發生的那次複合式的大爆炸還大大損傷了絲毫沒有防禦能力的受難之樹的本體,讓它就算掠奪到能量也必須先用來修補自身。

    同時,那爆炸又把受難之樹下方的地面炸塌,讓受難之樹落進了下水道裡。可那裡卻是羅蘭帶領戴克等人掠殺行屍時唯一故意放過去的地方。在羅蘭的驅趕之下,許多個街道的行屍此刻都聚集在那裡。

    身為原金橡德魯伊,充滿了正能量的受難之樹在行屍看來,無疑是生死大敵一般的存在。

    雖然這些弱雞一時半會肯定是傷不到受難之樹,可如果時間夠多的話,那滿溢的負能量也能慢慢侵蝕受難之樹的軀體!

    要知道,受難之樹的不死性是來自它可怕的生命吸取能力。在它的起源加持之下,它所造成的所有傷害都能百分之一百的恢復到自身。現在無法吸收生者能量的受難之樹並不具有不死性。

    更何況現在受難之樹體內能量空空如也,假如已經被炸傷的受難之樹飢不擇食之下膽敢攻擊行屍,那麼當那種純粹的負能量流入到受難之樹的體.內的時候,這些基數極大的負能量就會對受難之樹造成極大的傷害,就像是硫酸流動在胃壁裡一般。

    就算這傷害依舊殺不死生命力旺盛的受難之樹,也至少可以把它封印在下水道內,為羅蘭調配好足以能殺死它的瘟疫爭取時間。

    羅蘭微微眯了眯眼,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把幾乎沸騰的血液壓了下去。

    還不是時候……

    還有幾分鐘……再給我兩分鐘……

    「奧蘭多大人。再往前就是血獅會的地盤了。」

    就在這時,戴克湊到羅蘭耳邊,有些猶豫的問道:「我們要不要就停在這裡?反正到了這裡,大水一時半會也過不來了……」

    「放心。」

    羅蘭回頭望了一眼。發現水線果然已經退到了視線以外的地方,然後他才若無其事的回道。

    「血獅會的人是不會攔我們的。」

    「怎麼可能?那群要錢不要命的瘋子……怎麼會?」

    戴克一臉驚訝的發現。血獅會的那些狂徒們真的如羅蘭所說的一般向兩邊退開了。

    這怎麼可能!

    戴克驚訝的幾乎連下巴都掉了。

    而老約瑟因為他打入財富之城的任務,他對財富之城的瞭解遠遠比戴克更深,因此他甚至比戴克還驚訝。

    血騎士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面。別說是財富之城其他街道的人了。就算同樣是山民想要經過他血獅會的地盤也必須拔下一層皮來——按人頭給。

    而如果你大喊「我沒有錢」這類話的結果也很簡單——血騎士不會不讓你通過或是把你殺掉,他只會剝下你的指甲。詳細一點說。就是用鐵鉗夾住指甲的邊緣,然後直接發力拽下。

    通常來說,在拔到第三或者第四根指甲的時候。那人一般就有錢了。

    據說血騎士家裡的指甲能堆滿一個屋子。

    而暴力沖關的想法更是不用想。整個財富之城,除卻教授等少數幾個覺醒了起源的強者。剩下的沒有任何人能戰勝血騎士。

    聽說血騎士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黃金階,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覺醒起源。

    有人說。血騎士是怕覺醒起源對自身的性格產生影響,所以才故意卡在黃金階最上層而不突破;也有人說,血騎士是時價學會的一員,憎恨長生之物,因此絕不覺醒起源等等。無論是哪種說法都能提出一大堆的佐證,誰都無法駁倒誰。可正因如此,血騎士才越發神秘起來。

    但羅蘭他們莫名其妙的衝過了血獅會的封鎖還不算完——老約瑟清楚的看見,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血騎士還沖羅蘭恭敬的彎了彎腰。

    怎麼可能?!

    奧蘭多大人到底是什麼人?

    老約瑟內心波濤洶湧,無數種猜測從心頭劃過,卻無一能對上眼前的情況。

    他不免有些膽寒。但在恐懼之外還隱隱有些興奮。

    「奧蘭……」

    「大人!我們叫上血獅會的人一起往南跑吧!」還不能老約瑟的話說出口,戴克便一臉興奮的喊道,「假如那水湧過來了,對他們來說也不好受——如果血獅會加入了我們。法拉若的邊境軍肯定攔不住我們!」

    嘖,說慢了。

    老約瑟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

    其實他也是這麼個想法。雖然血獅會加入會對羅蘭扮演的「黑衣人奧蘭多」的威信造成一個巨大的打擊,但卻可以充實他們的戰鬥力。

    畢竟羅蘭帶出來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平民,沒有職業等級也沒有戰鬥能力。那些極少數有職業等級的還是在下水道裡就已經對羅蘭宣誓效忠過了的人。

    這樣的話,羅蘭手下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會對老約瑟和戴克有些輕視,他們的地位也不會像最開始那般高。

    老約瑟其實想讓血獅會加入進來是有私心的——一旦血獅會加入,不光是血騎士會在手下的鼓動下與羅蘭爭奪話語權,就連隊伍裡的羅蘭勢力也會被稀釋。唯有被分薄了權力,羅蘭才對會與老約瑟和戴克這些人更加上心。

    老約瑟可是沒有忘記,羅蘭對卡卡里特說過什麼話。

    能拿的起蘇澤的手工煉金手提箱的,絕不可能是一般的富裕人家。自他看來,以羅蘭的氣度,起碼也是一個伯爵之子。

    「好主意!」

    果不其然,羅蘭也是一臉驚喜的對戴克說道:「那你去和血騎士說吧。記得報上我的名。」

    「遵命。奧蘭多閣下!」

    戴克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越過緩慢前進進入沐血大道的人群,快速跑向了血騎士那邊。

    羅蘭就這樣笑眯眯的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然後當著老約瑟的面,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如同四個T連在一起的奇異勛章。

    老約瑟只聽得羅蘭這樣說道:「以團結、互助、平等、繁衍的名義。全部,立即引爆!」

    頓時。彷彿整個財富之城都安靜了下來,又彷彿是時間在此停頓。

    金色的光從身後慢慢閃亮起來,如同日出。

    那光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閃亮到了刺眼的地步。沒有任何的聲音。在霜覆般的寂靜中,滔天的熱浪便從身後猛地湧了過來。老約瑟不自覺的被熱浪推了一個趔趄。

    他驚訝的回過頭來,發現整個財富之城都燃燒了起來。

    不是誇張。的確是「整個」財富之城。

    凡是踩到「水」的,全部都燃燒了起來。

    每一個房屋。每一個建築,每一個人——商人、貴族、平民、惡棍、夜鶯或是大罐頭們。無一例外的全部燃燒了起來。

    金色的,如同醇美的美酒一般閃動著粼粼水光的火焰在地面上流動著,如同液態的煉獄。凡是觸及之地盡皆燃盡。

    老約瑟看的很清楚。有一個正在鞭打自家不聽話奴隸的大小姐不小心被那火碰到了裙角,蓬的一下就變成了一個火人。她仰起被無煙的流焰吻住的蒼白的臉,那金色的晨曦般的長髮瞬間被引燃了個通透,整個人一下子變成了一支火炬,然後爆裂開來把她的奴隸一同吞沒。

    而當老約瑟戰戰兢兢地著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發現戴克明明沒有踩到水,卻也從褲腳的地方爆出大團的可怕的烈焰,眨眼間就變成了一灘灰燼。

    ——————

    「那邊的水一直在噴根本倒不進去啊……我只好把藥劑瓶用力丟下去然後用無形之刃把它砍碎了,」說到這裡,戴克面露緊張之色,「說起來,奧蘭多大人,這藥劑到底是做什麼的?那邊的水已經到膝蓋了,我站在那裡這麼久不能保證我身上沒有沾上這些藥劑……」

    「啊,你不用緊張,」羅蘭的聲音平和而安定,「我讓你倒那些藥劑下去是擔心下水道的行屍,只要這些藥劑撒下去,那些行屍就會燃燒殆盡……畢竟那些不怕水淹的東西要是被這大浪衝出來了就不妙了。」

    ——————

    老約瑟心中突然劃過了之前戴克和奧蘭多大人說的話,不由得手腳冰涼。

    該不會……這火焰……還有之前的爆炸……

    他的牙齒因恐懼而打顫。抱著莫大的勇氣瑟縮著回過頭望去,卻只看到羅蘭身上的黑衣在如同龍嘯一般的烈風之中獵獵作響,如同黑暗的爪牙一般瘋狂的向前舞動著,而在黑袍之下一雙漆黑如淵的雙眼此刻正緊緊盯著自己——

    「我突然覺得,衷心的手下只有一個就足夠了,你覺得呢?」

    「……大人明鑑。」

    老約瑟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恭敬的低下了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39 PM

第九十三章 金色而清淨的世界(下)

    羅蘭背風而立,滾滾熱浪席捲而來。

    黑色的長袍在讓人睜不開眼的灼熱烈風中獵獵作響,羅蘭藏在黑袍中的黑色長髮也被風壓吸起,連同長袍的袖口和衣角一同向羅蘭身前湧去,似是黑色的魔怪拚命想要逃離羅蘭身邊一般。

    他眯著眼睛,期待已久的鮮紅色字體終於在眼前浮現——

    【一場華麗而骯髒的演出!一場罪人的血宴!】

    【巧言的鳥兒,你浮誇的演技和扭曲的心靈引起了偉大存在的注意!】

    鮮紅色的字體粗狂而豪放,與平時的系統頁面字體的娟秀並不相同。而且光是血字的大小就有普通字體四倍大,顏色也變得鮮豔了許多,仔細看上去似是有血滴落。

    稍微等待了一會,一大片稍小的鮮紅色系統提示刷了下來。

    【你得到了特性縱火狂宴(個人特性)】

    【你得到了特性狂徒(個人特性)】

    【你得到了特性移動天災(個人特性)】

    【你殺死了2310名正式階職業者,841名黑鐵階職業者,90名青銅階職業者,3名白銀階職業者,抽取本源力量……你最終得到了9130】

    【你得到了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喜愛——你的灰燼之徒等級無條件提高一級,你的所有灰燼類神術消耗降低一半】

    【你的階位得到提升:當前為黑鐵階(11級)】

    顯示到這裡之後,系統提示似乎停了下來。

    但羅蘭卻沒有被那海量的經驗所樂瘋。

    現在整座城市已經被焚成了一個空殼,裡面近乎已經空無一人。羅蘭就不信受難之樹還能找到什麼人吸收生命力。

    更何況,現在受難之樹就浸泡在火海之中,如同被灼熱的鐵汁澆灌的可憐小樹苗一般。

    在那之後,受難之樹又被希格斯拋棄,可以說它已經沒有絲毫生的希望,死亡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但是,它必須死在羅蘭手上。

    沒有絲毫停頓,他毫不猶豫的扯出了屬性面板。選擇了提升等級。

    【戰士等級10。晉級需要246點經驗】

    「確認。」

    【戰士等級11,晉級需要258點經驗】

    「確認。」

    ……

    【戰士等級18,晉級需要342點經驗】

    「確認。」

    【戰士等級19,晉級需要354點經驗】

    「確認。」

    【你學會了攻擊架勢:連續攻擊】

    【你學會了防禦架勢:防守反擊】

    【黑鐵職業等級飽和】

    3270點經驗瞬間從羅蘭的經驗池中消失。一座城的生命轉眼間就消去了三分之一。

    然而羅蘭並沒有那個心情去感嘆人的生命是如何低賤——他在短時間內提高了太多的等級,屬性驟然提升之下羅蘭的全身酥癢如同蟻咬。所有的肌肉都在以一個極高的頻率顫抖著。

    那種感覺幾近酷刑,羅蘭差點呻.吟出聲,好在那痛苦持續了數秒就被一陣暖流沖走。

    但羅蘭沒有任何遲疑。還來不及適應身體的屬性,甚至連新得到的特性都沒看便再次抽開了屬性面板。

    因為之前受難之樹造成的精神異化。和希格斯送的一個灰燼之徒的等級,羅蘭在把戰士的等級衝到黑鐵階的極限以後,感知屬性就已經達到了可怕的9.4——

    這已經是一些天賦很差的白銀階牧師的水平了。

    現在羅蘭只要在提升兩個等級的灰燼之徒。他的感知就能突破到十點。

    羅蘭沒有絲毫矯情。

    毫不猶豫的,五百多經驗砸下去。把灰燼之徒的等級提升到了13級。

    頓時,羅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並非是看的更清楚了或是色彩更鮮豔了,而是本質上的不同。就像是多了一種感官一般。

    那種感官並不能讓他洞悉奧姆的法則。但至少可以讓他的目光穿透奧姆之牆的阻擋,看到更遠的地方——

    在羅蘭那一瞬間的幻覺中,一隻瞳仁中游動著數千萬條小蛇的巨大眼球和一個坐在棺材板上的無臉黑裙少女在自己身後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抉擇。

    可當羅蘭猛然一回頭,卻只看到一片火海。

    金色的火海中不時湧出鑲銀邊的浪花,貪婪的舔舐著建築。

    財富之城,享樂與罪惡之都此刻毫無疑問化成了人間煉獄。

    一切正如冬精靈的史詩所說的一般——

    羅蘭站在山腰,在深雪中望向煉獄,那煙氣上騰如巨人燒窯。

    金色的熱量收斂起來的火海。

    飛舞著的鵝毛大雪。

    熊熊燃燒的城鎮。

    這座之前還充滿了哀嚎與悲鳴,充滿了自私、貪婪和嫉妒的城鎮,此刻已經空無一人,就這樣在火海中安靜的燃燒著。

    除了和寒冬的凜風纏繞在一起的熱風在空中爭鬥的裂帛聲外,唯有木材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就這樣,這個罪惡的城市以最簡單、最徹底的方式實現了淨化。

    沒有喧囂,沒有戰爭,沒有各國政.治的動盪。

    一切正如此刻的財富之城一般。

    身處烈火,卻靜茹霜覆。

    「大人。」

    在羅蘭身後,那些被卡卡里特從肋刃街帶出來的人鼓足勇氣,走到了羅蘭身後。

    過了這麼久,又受到了如此強烈的打擊,這些因為面聖而受到了強烈精神感染的人現在已經漸漸恢復了理智。

    以清晰的頭腦稍微想一下,他們也能明白過來此等焚城的壯舉絕對與身後的那個黑衣人脫不了關係。

    結合神蹟、牧師、真理會、卡拉爾大結界的失效——把這些他們知道細節聯繫在一起,各種版本的「真相」便呼之慾出。

    但出乎意料的,對於眼前這個毀滅了他們的家庭、事業、親朋好友的幕後黑手,這些人卻是恨不起來。

    也許是連番的打擊使他們麻木吧。

    這些人之前也許是夜鶯、指頭沾血的殺手、街頭的惡棍、殺人兇手、維持秩序的衛兵,但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倖存者。

    財富之城的倖存者。

    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個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來到了羅蘭身邊。

    他低聲說道:「奧蘭多大人,這場災難讓我們很震驚。或者說……恐懼。」

    「我在之前無法想像出人與人之間的爭鬥能有多可怕,所以我肆無忌憚,認為人至多不過一死。」

    「但現在……」

    中年男人的話突然停滯了下來。

    羅蘭沒有回過頭去,因此他並不清楚那個說話人的年齡、樣貌,更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所以羅蘭也不知道他為何停頓,卻也沒有出聲發問。

    「我……突然感覺很累。奧蘭多大人,您知道嗎,我之前是個殺手,但現在我決定再也不干這一行了。」

    「我和妻子打算用最後的積蓄在法拉若包一片地,種上葡萄,開家酒莊,再也不殺人了。」

    「我們的孩子在之前已經被炸死了。奧蘭多大人,我已經很老了,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有一個孩子……但無所謂,我現在只是想平平安安的過完剩下這輩子。因為我突然感覺,殺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殺死別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中年男人用一種低沉而極快的語速在羅蘭耳邊輕聲唸著。那聲音模糊又輕,但羅蘭卻不知為何聽了個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掉。

    最後,那個中年男人深深的望了一眼羅蘭,丟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去:「我們這些人打算跟著血騎士大人一起前往法拉若,在那裡重新安家立業……還有,克魯維恩大人說,希望您能調整好情緒。」

    隨著這句話,兩行淺到近乎變成銀白色的系統提示便在羅蘭眼前浮現。

    【選民試煉完成】

    【請盡快入眠,準備接受模板轉化】

    羅蘭怔怔的望著眼前這片金色而清淨的世界,兩行清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滑下。

    「約瑟。」

    羅蘭開口,聲音是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平靜。

    「奧蘭多大……不,主人,我在。」

    老約瑟在一旁恭敬的垂下了頭。

    「你說,這多美啊。」

    羅蘭的聲音近乎夢囈。

    雖然選民試煉成功,但唯有羅蘭自己知道,這是一次失敗的救贖。

    一城毀滅,卻沒有任何人得救;身為失敗者的羅蘭卻被長眠導師所寬恕。

    習慣於踐踏無辜者的靈魂,將他們的家庭與生命一同埋葬……

    究竟是什麼時候,我成了罪無可恕的惡魔?

    終於忍不住心中奔湧的情感,羅蘭猛然號泣,雙手摀住面頰,泣不成聲。

    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恐怕永遠也得不到救贖。

    「一個愛哭的惡魔……怎麼聽都是遜到家了,用這樣的傢伙當主角,不管是什麼小說遊戲什麼的大約都活不了吧。」

    希望拯救世界的惡魔這樣哭著笑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42 PM

第九十四章 見習悼亡者

    羅蘭揉揉額頭,從床上支起身子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嘎嘣的脆響聲連連響起。

    他的腦仁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就像是整個大腦都被撕成了兩半。

    和上一次被受難之樹拉進去的夢境不同,羅蘭這次的噩夢沒有留下哪怕是一點的印象,只是記得「似乎是做了個噩夢」。

    下意識的,羅蘭感覺這個被自己忘掉的夢很有可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大.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這就是模板轉化?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已經結束了?

    羅蘭只感覺這轉化一點實感都沒有。

    他甚至懷疑自己昨晚最後是否因為太過疲累而出現了幻覺。

    在昨天夜裡,克魯維恩給血騎士交代了一下那些倖存者該如何安置以後,就帶著精神已經有些模糊的羅蘭一起原路返回,準備和克勞迪婭他們匯合。

    雖然整個財富之城除了沐血大道和碎喉大道,以及肋刃街的部分人以外都已經死在了那場焚城大火中。但好在克魯維恩的威信還有幾分用處,一個馬車有幸沒有被燒掉的小商人願意無償載他們一程。

    現在羅蘭已經在財富之城裡耽誤了兩天時間,再加上來時的路程,如果再晚上幾天想要趕上克勞迪婭一行人就更難了。

    因此,雖然這運貨馬車的床板又硬又髒,但羅蘭心裡依舊對這個商人非常感激。

    不過他實在是太累了。別說是對那個商人表示感激——羅蘭甚至還沒來得及脫掉身上的長袍,就倒在自己的床上失去了意識。

    就這樣在冷冰冰的床板上睡了一個晚上,羅蘭起身之後全身又酸又痛,他不由得慶幸自己還好沒有在袍子裡面穿皮甲的習慣。

    要是他在裡面還穿了一層甲,現在醒來就不是全身痠痛能對付過去的事了。

    克魯維恩那個蠢貨居然不知道給我蓋個被子——羅蘭心中腹誹,用力按了按太陽穴然後揮手打開了屬性欄。

    羅蘭.奈若拉,半妖精(均衡血脈),選民(長眠導師),男性【精英模板】

    生命:166/166(狀態良好)

    等級:20(黑鐵階)【剩餘經驗:5872】

    職業:灰燼之徒13級(1260/1542)戰士20級(——/3756)見習悼亡者1級(0/3)

    能量:自然(60/60)

    起源:未覺醒

    屬性:力量7.0,敏捷7.0。體質8.2。感知10.1,意志4.1,血脈6.3

    特性:神術感知(職業特性),崇高偽善(職業特性)。著甲作戰(皮甲)(職業特性),異種武器掌握:卡拉爾單刃斬劍(職業特性)。天然魅惑(種族特性),多才多藝(種族特性),擅長治療外傷(個人特性)。殺人如麻(個人特性),劊子手(個人特性)。殘酷思考(個人特性),黃昏接觸者(個人特性),縱火狂宴(個人特性)。狂徒(個人特性),移動天災(個人特性)

    超自然能力:內臟占卜、夢境啟示

    掌握神術:纏繞術(一環)。荒野行走(一環)、水中呼吸(一環)、槲寄生之觸(二環)、治癒之觸(二環)衰弱之觸(二環)、弱等窒息之觸(二環)猩紅犬齒(二環)灰燼新星(二環)阿卡瑪的灰燼纏繞術(二環)希格斯的注視(二環)

    攻擊架勢:衝鋒、劍勢.圓弧斬、聚力一擊、連續攻擊

    防禦架勢:格擋、防守反擊

    狀態:疲勞、受關注的、受庇護的

    特性——

    縱火狂宴(個人特性)

    效果:永久免疫輕微以下的火焰傷害,且不會因燒傷而致殘或致死。

    ——火視你為最瘋狂且親密的朋友,發誓絕不傷你。

    狂徒(個人特性)

    效果:你的恐嚇、誘騙等可能影響他人決定的一切行為對於敵對單位自動視為一次威嚇術你在對於和魅力有關的所有檢定上得到-1判定

    ——你是個瘋子。眾所周知。

    移動天災(個人特性)

    效果:你的傷勢越重,恢復速度就越快;同時,在獲得重傷級別以上的傷勢時仍能造成全額傷害。

    ——走到哪死到哪這句話一定是在說你,不過請放心,惡棍和瘋狗一般都比較長壽。

    「精英模板是個什麼鬼!瘋狗是個什麼鬼!」

    羅蘭甚至還沒看新得到的三個特性的介紹便毫不猶豫的吐槽道。

    精英模板不是只有boss才有的東西嗎?

    而且還是那些最低級的boss才有的東西。和普通模板相比,僅僅是多出了高等戰鬥AI、獨立台詞和兩倍生命這三個效果。

    而現在對羅蘭有用的也就只有兩倍生命而已。

    但哪怕就只有這一個效果,也已經強到沒邊了。

    有了這多出去的八十多點生命力,羅蘭在釋放神術以前,生命值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同等級的防禦者。更何況這兩倍的生命力還是成長的,以後羅蘭等級提高還會更多。

    不過變成了NPC也就罷了,居然現在都成boss了……那麼把羅蘭幹掉的話是不是掉落列表也是兩倍的啊?

    不過現在羅蘭的屬性中變化最大的其實還是他的姓名一欄。

    因為他已經成了選民,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長眠導師的意志,在位格上就與凡人不同,因此他的姓氏也從白槲變成了奈若拉——長眠導師的一個化身的名字。

    聖名被抹去代表著羅蘭徹底背離了自然之道,正式被德魯伊除名。這是一個相當嚴重的懲罰,就如同牧師被樞機主教宣佈為異端一樣。

    就像羅蘭【自然之心】、【自然感知】的特性被直接消去一般——從現在開始,羅蘭在灰燼之徒的職業上投入再多的經驗、提高灰燼之徒再高的等級,也無法從白槲的聖名中得到哪怕一個神術,也無法從外界學習到任何一個白槲特色的神術。

    不過那個【受關注的】狀態告訴羅蘭,希格斯仍然沒有對他死心。

    羅蘭心裡很清楚,自己聖名被抹肯定不是希格斯干的——他還巴不得羅蘭在德魯伊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吶。

    但反過來說,長眠導師豁下面子親自出手也要把希格斯能影響到羅蘭的最後一個渠道掐滅,說明了長眠導師對羅蘭有多麼重視。羅蘭自然也不會作死。再在灰燼之徒這個自己早晚要刪掉的職業上浪費哪怕一點經驗。

    剩下的這些經驗。羅蘭對它們的用法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首先必須勻出來四千點用來把自己的悼亡者等級衝到黑鐵巔峰。這樣的話,只要羅蘭找到足夠多加過祝福的水銀就有機會把悼亡者的職業轉成告死鴉了。

    剩下接近兩千點的經驗雖然沒什麼用,不過路上稍微攢攢,等攢到兩千五也就足夠羅蘭找武器大師學一個高等級的攻擊架勢了。

    先學會了武器大師的攻擊架勢。羅蘭想要練出武器精通的特性就好像一個學會微積分的大學生轉過頭去學一元二次方程一樣,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有了二十級的戰士等級。其實現在羅蘭就已經可以刪掉自己的灰燼之徒職業了。畢竟有這麼一個不兼容的神職職業擋著,羅蘭好不容易拿到悼亡者的職業後竟是連個職業特性都顯示不出來。

    不過事實上,羅蘭現在還偏偏不能刪掉這個職業。

    首先。一旦刪掉了灰燼之徒的職業,羅蘭從灰燼之徒的職業中得到的屬性就會扣除一半。他的感知也會掉到十點以下。直接失去與長眠導師的溝通能力。

    而且,在羅蘭的計劃中,他是必須要去白塔走一趟的。

    難得認識了一個可能是豪門巫師的安若思。不進去趁著白塔倒塌之前撈一筆簡直是虧了。那就不是羅蘭性格。

    而如果羅蘭刪掉了灰燼之徒的職業,崇高偽善特性也就會消失。沒了那個特性作為護身符。羅蘭頂著自己焚村屠城的邪惡值連白塔的大門都進不去。

    可如果不刪掉灰燼之徒這個德魯伊系的職業的話,因為已經就職過了一個神職職業,羅蘭還拿不到悼亡者的特性和神術。

    好在雖然自己被除了名。但已經學會的神術可算是沒有被收回。有了這些神術,在加上羅蘭現在已經逼近十點的力敏屬性和臻於完美的卡拉爾軍用劍術,安全過渡到白塔大約是沒有問題。

    就在羅蘭想要祈禱一次問問長眠導師的意見的時候,此時車外卻傳來了克魯維恩的呼喊:

    「羅蘭,到輝石森林了,這裡馬車開不進去了,我們下車吧。」

    「好!你等下,我這就下來!」

    羅蘭也扯著嗓子回了一句,然後右手一把就從身邊拿起自己的手提箱就跳出了馬車。

    看著那個像廚子多過像軍人的山民盾衛者若無其事的提著行李等著自己,好像已經把羅蘭昨天焚城的舉動已經完全忘記一般。羅蘭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

    真正的兄弟就是這樣,在你出了什麼事的時候,他們只會默默的站在你的身後支持你,而不會對每一個細節刨根問底——

    羅蘭腦海中突然想起了父親說過的一句話。

    一股莫名的衝動讓他走到克魯維恩身邊,微微抬起了左手,虛握成拳。

    「我們算兄弟嗎?」

    羅蘭側著頭,斜眼看著克魯維恩問道。

    「我可不會告發你。」克魯維恩嗤笑一聲,舉起拳頭和羅蘭輕輕碰了三次。

    「現在可以走了嗎?我的兄弟?」

    克魯維恩沒好氣的問道。

    羅蘭突然輕笑出聲,一股暖流從心頭流過。

    是了……誰說騙子就不能有一兩個真心的朋友呢?

    心潮澎湃之下,羅蘭也懶得帶上兜帽,就這樣披散著剛睡醒的凌亂長髮和克魯維恩一起與那個好心的商人告別之後就走進了輝石森林。只要穿過這裡就到了路德鎮,愛德華被軟禁的地方。也是羅蘭他們事先與瑪肯他們約好碰面的地方。

    祈禱什麼的……還是等安定下來再說吧。

    這樣的想法在羅蘭腦海中一閃而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45 PM

第九十五章 輝石林地

    輝石林地是卡拉爾偏南的一個枯木林,以盛產輝石出名。

    通常來說,輝石是一種煉金材料。比如流火之光裡面就含有輝石。

    加入輝石可以讓爆炸變得可控,同時還可以增強爆炸的威力。通常來說,在煉鋼使用的催化劑中,往往也含有一些輝石的成分。

    這些不過嬰兒拳頭大小的淡黃色脆質石頭塊就這樣淺淺的埋在輝石林地的浮土中。就算是不把它們碾碎,這些石頭在無光的夜晚也會自行散發出幽冷的藍色或者綠色光芒。

    因此,有很多居住在附近的村民喜歡把一些形狀好看的輝石帶到家中,充當油燈。既可以省錢,而且也非常漂亮。後來這些居民不光是向外出售碾成碎渣的輝石,也出售被雕刻好的輝石手工藝品。

    雖然輝石在南方相當常見,但法拉若、卡拉爾、班薩和蘇澤加起來也只有三個能大量生產輝石的礦點。

    說實話,要不是經常接觸輝石容易患各種疾病,軍方早就派人來把這附近的戒嚴了。

    雖然買賣輝石的稅比較高,但輝石依舊養活了附近的居民。

    這裡甚至是論壇玩家評選出的法恩斯世界百大美景之一。

    在深夜,整片輝石林都散發著微微的幽藍色光芒,一些稍淺的綠色光芒如同螢火在天上飄來飄去,那些枯的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的枯木也散發著夢幻般的幽綠色光輝。

    寂靜的連一隻鳥都沒有的林子安靜美麗,甚至有人傳說這裡受到了奧姆大人的祝福,偶爾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碰到了出售愛情魔藥的女巫。

    但羅蘭卻知道,這特麼純屬扯淡。

    這種環境並不是因為受祝福——說是受詛咒還差不多。

    這裡正好是蓋亞之壁的縫隙,極度混亂的魔力透過縫隙從地面下輻射上來,把周圍這一片環境統統黃昏化。

    普通的石頭因為被混亂的魔力腐蝕而具有了特殊的魔力,它們就被稱為輝石。

    因為南方有希格斯盤踞,他的信徒們以德魯伊的身份之便將很多片林子人工轉化成了這種輻射林。所以南方的輝石產量會高很多。

    這種林子雖然平時不會有任何怪物,可一旦有生物在在這裡死亡,它們的靈魂不會通過奧姆之牆的法則流傳進入地獄轉世投胎或是投入神明的神國。而是被黃昏的力量鎖在了原地。他們的屍體受混亂魔力的操縱。自行爬起來,以一種褻瀆的方式重生。

    於是,一種名為晶化怪物的魔化生物就誕生了。

    它們與逐漸潰爛的屍體不同,它們的實力與生前的等級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從外觀看上去越和普通的生物差不多的就越弱,最多也不過黑鐵階而已。而那些臉上、或是皮毛上已經出現了水晶一般的晶化物的就是被感染的比較重的。實力一般就能超越黑鐵階抵達青銅。

    而那些全身覆蓋了一層晶體甲殼的,已經是黃金階的挑戰難度了。

    一旦它們屍體的內臟和大腦晶化完成,這些免疫巫術和德魯伊神術、同時堅硬無比的怪物的破壞力甚至等同於覺醒起源的人類。

    當它們進化到這種程度的時候。它們就擁有了污染另外一片林地的能力。

    羅蘭還記得,在版本達到3.0的時候。這片林子的名字已經變成了水晶林地。成為了黃昏軍團侵略世界的前線。

    而說什麼出售愛情魔藥的女巫,那更是一個一戳就破的笑話。

    在這些混亂魔力的干擾下,實力比較低的巫師根本感受不到奧姆的法則。只要沒有覺醒起源。在這裡巫師的戰鬥力至少要下降一個大階,而正式階的巫師已經與普通人無異。

    路德鎮被稱為巫師處刑地不是沒有原因的。在一百年前卡拉爾擊敗班薩時。就是在這裡對一百餘名俘虜的巫師處以絞刑的。

    要不然克勞迪婭也不會急的跟什麼似的,不惜離家出走也要衝過來救她哥。

    實在是路德鎮的名聲太臭了。就算現在路德鎮早就已經廢除了巫師處刑法,在很多巫師心中路德鎮仍然是一個不可磨滅的恥辱和一個巨大的威脅。

    不過讓羅蘭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愛德華要從這邊走?這裡又不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他接受過白塔的教育,不可能不知道路德鎮的居民對巫師的敵視。

    那麼,他專程跑過來一趟又是為了什麼呢……

    「克魯維恩,等下。」

    羅蘭皺著眉毛停了下來。

    剛才他一閃而過的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

    「怎麼了?羅蘭?」

    「有點眼熟……可能是錯覺,你等等。」

    羅蘭這麼說著,乾脆的折了回去。

    他蹲在在草叢裡摸索了一會,然後拿出了一個銀色的纖細手環。

    那個手環有著金色的邊,在內層還用班薩語刻著「不忘初心」的箴言。

    反覆檢查了一下,然後羅蘭的表情頓時沉重了起來。

    「克魯維恩,你看這個是不是很眼熟……」

    羅蘭把這個手環遞給了克魯維恩。

    克魯維恩結果一看,立刻皺起了眉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克勞迪婭的。」

    當然是克勞迪婭的。

    羅蘭深深嘆了口氣。

    因為在他拿到這個手環的時候,系統就已經刷出了一頁提示:

    【克勞迪婭的悲鳴】(鎖定)

    手環(組件缺失—手環)

    韌性1.1,重量0.2

    特效:銀質(這個手環是銀質的)、悲鳴(主動使用以向周圍的巫師發出求救,每天一次)(0/1)未知(生成中)

    ——如果,我當時……

    羅蘭在看到「鎖定」兩個字的時候,先是鬆了一口氣。

    如果玩家在NPC死亡前拿到了NPC的道具就會出現這樣的提示。不會出現道具本身的等階提示,本身的主動特效也被封鎖,除非授權否則不可使用。

    這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靈魂綁定機制,唯有那個NPC死去以後鎖定才會解除。

    既然這個手環被鎖定,說明至少克勞迪婭現在還沒事。

    但這件道具的名字卻又讓羅蘭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很多遺物型的道具的效果都是根據前主人死前的經歷決定的。其中包括原世界線中的那個【克魯維恩的遺物】。

    遺物型的道具很多都不能強化戰力,不過這些遺物型的道具與其他道具最大的不同,卻是它們在效果欄下面的那行橙色的小字。

    這行橙色的小字就是前主人在死前的心語——換言之,就是遺言。很多玩家就喜歡收集這種俗稱「玩具」的遺物型道具,就為了看下面那行「遺言」。

    而克勞迪婭現在這個手環下面的橙色提示已經開始漸漸浮現。

    毫無疑問。當這句話完全浮現出來的時候,就是克勞迪婭的死期。

    「她為什麼會到這邊來?按照路線,他們應該從路德鎮的西北方進入,而不是出現在路德鎮正南方的輝石林地。」克魯維恩不解的喃喃道,「這完全說不通啊。」

    「不,說得通。」

    羅蘭卻打斷了克魯維恩的話。卡拉爾南部山區的地圖飛快的在他的腦海中展開,然後羅蘭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的疑點。

    「她毫無疑問是從路德鎮過來的。畢竟如果從拉姆鎮出發的話,想要不通過路德鎮直接到達輝石林地,起碼要再過四天的時間。」

    他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披散的頭髮被風吹拂,開始漸漸飄揚。

    「如果說,她認為她哥哥現在其實不在路德鎮,而在輝石林地——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群渣滓……

    羅蘭微微翹起嘴角,臉上毫無笑意,鋒利的牙齒從笑容的縫隙中閃動著危險的寒光。

    為什麼愛德華一個巫師卻沒有被這些無知的卡拉爾鄉下人攻擊,而是以軟禁的名義好吃好喝的供著;為什麼克勞迪婭的父母極力阻止她去救她哥哥,而且一分錢都不想給;為什麼在克勞迪婭死去以後,克勞迪婭的家族一個多月沒派人來贖愛德華,愛德華卻沒有被撕票……

    答案唯有一個——

    那就是,克勞迪婭的父母清楚的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愛德華!

    「那麼問題就來了,克魯維恩。」

    羅蘭的聲音變得冷冽,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瞳孔開始閃爍起銀灰色的光芒。

    「我們是先去輝石林地救可能處於危險的克勞迪婭呢,還是先去路德鎮與瑪肯他們匯合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47 PM

第九十六章 巫師處刑(上)

    「先不用管瑪肯他們,先找到克勞迪婭再說!」

    克魯維恩果斷說道。

    「好。」

    羅蘭贊同的點了點頭。

    以那個手環上面的黃字浮現速度,恐怕不超過一個小時克勞迪婭就會死掉。就算現在大雪已經停了,但是在雪地中移動依舊非常費力。

    如果先去路德鎮的話,八成是來不及的。

    但是,克勞迪婭會在哪裡呢?

    從現在羅蘭這個地方出發,如果把整個輝石林地找一個遍,起碼要四個小時。就算羅蘭用纏繞術進行高速機動,也只能壓縮在接近一個小時的程度。

    而且那樣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萬一遇到了等級比較高的輝石種,羅蘭可沒信心能迅速乾掉他們。

    要知道,輝石種的怪物是無視弱點打擊的——以羅蘭現在的攻擊方式,如果不使用弱點打擊,很難很難才能擊敗一個開始晶化的輝石種魔化生物。

    槲寄生之觸無法吸收被魔化生物的生命力,灰燼纏繞術更是無法傷害同樣具有黃昏種特性的輝石種,沒有狂野之宴的加成,纏繞術也沒有那個力道可以拉得動沉重的輝石種。

    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大約只有具有錘首特效的卡拉爾斬劍了。

    想到這裡,羅蘭便把自己的斬劍和那把從下水道拿到的短劍從手提箱中拿了出來,然後順手便把手提箱掛在了克魯維恩背後的盾架上。

    「你幫我拿一下,我提著這個不方便。」

    「好。」

    克魯維恩隨聲應道,把身後的大盾拿了下來,微微一旋,半人多高的盾牌邊緣便刺出了一圈鋒利雪亮的刀刃。

    這個對輝石種也沒什麼用啊……

    看到這裡,羅蘭又嘆了口氣。

    要是卡卡里特還在自己身邊就好了。聖者的牧師對黃昏種的克制就像眾神的牧師對行屍的克制一樣嚴重。有一個白銀階的悼亡者在身邊,白銀以下的魔化生物可以說是來多少死多少。

    但是羅蘭之前走的時候,已經派遣卡卡里特混進那群倖存者中了。

    畢竟從財富之城到法拉爾路途遙遠,有一個正牌的悼亡者跟在那些倖存者身邊,給那群人精神洗腦……我是說心理治療是非常方便的。

    在超過九成的人都信奉孤山長者的法拉爾。想要讓他們轉化信仰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因此此事必須趁早。

    倒是老約瑟。羅蘭已經讓他先去路德鎮打探情況了。

    對於這個信奉陰暗之主多年卻不被重用的老牧師,羅蘭已經惦記很久了。

    反正財富之城的水壩已經被羅蘭炸掉了,神職者在那附近已經不再受卡拉爾大結界的限制。

    羅蘭如果在那附近,哪怕以區區十點感知也可以和長眠導師保持正常通話——而不是像現在。身為選民居然還要專門祈禱才能聽見長眠導師的聲音。

    羅蘭打算等自己弄到大量的水銀,正是晉職成告死鴉以後。就去財富之城的廢墟把奄奄一息的受難之樹收掉,然後就順路呼喚長眠導師把老約瑟也一起轉化成悼亡者。

    像是這種有五十多年的地下工作經驗的人才,在瘟疫復興時期一定會幫羅蘭很大的忙。跟著瘟疫一起死掉未免太可惜了。

    這些事情羅蘭都已經安排好了。無論是受難之樹還是老約瑟都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羅蘭唯一比較擔心的,就是那群泰爾的聖殿騎士。他們可不知道真理會已經被羅蘭給全葬了。現在估計已經快要集結完畢了……

    希望他們不會送人頭送的把受難之樹養活了吧。

    ……等等,這是?

    羅蘭眼中疑惑的光芒一閃即逝,他微微一怔。然後順手把把卡拉爾斬劍和蒼藍之牙連同劍鞘一起插在了腰間。

    「克魯維恩,我是督依德。在林子裡的移動速度比你要快……為節省時間,我們分頭行動!」

    羅蘭回頭對克魯維恩這麼說著,四條藤蔓從袖子裡慢慢伸了出來。腳踝處又抽出了兩條藤蔓:「你從大路上找,我從林子深處找!如果有什麼情況就把東西扔到天上叫我!」

    「好!」克魯維恩立刻說道,然後舉著刃盾就沿著過來的路跑了回去。

    羅蘭微微點了點頭,腳下卻沒有移動分毫。

    至於克勞迪婭究竟在哪,羅蘭現在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想。

    羅蘭沒有跟克魯維恩說的是,他剛才甚至已經看到了克勞迪婭的腳印——一個人的腳印。沒有瑪肯的腳印也沒有安若思的腳印,甚至連克勞德的腳印也沒有。

    而那個腳印通向羅蘭一個非常熟悉的地方。

    在那種地形狹窄的場所裡,克魯維恩根本活動不開。倒不如讓他先去看看有沒有人在幾條大路上設卡。

    能把陷阱設置在輝石林地裡誘.引克勞迪婭的,肯定是被黃昏感染的魔化生物沒錯了。如果羅蘭所料不錯,就連路德鎮大約也已經被這些怪物控制,其目的就是輝石。

    但至於是卡巴拉之敵那些黏糊糊的變形怪,或是以幻象操控人心的伊斯魔,這對於羅蘭之後的戰術選擇會有很大的影響。

    「羅蘭!」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羅蘭疑惑的回過頭去,結果發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偏瘦,身高大約一米七五,神情堅毅,左臉上有一道豎向的刀疤。

    正是瑪肯。

    「瑪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呢!」

    瑪肯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和克魯維恩一起的呢?克魯維恩呢?」

    羅蘭眼中精光一閃,若無其事的說道:「他去找克勞迪婭了……話說,克勞迪婭她爺爺呢?」

    「你說那個老牧師?他還在鎮子裡,」瑪肯聳了聳肩,「畢竟對一個牧師來說,卡拉爾實在是太危險了一點。」

    「說的也是。」

    羅蘭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瑪肯突然發問道:「對了羅蘭,你對克勞迪婭的去向有沒有什麼頭緒?」

    「有。」羅蘭用力點了點頭,右手拉著瑪肯的袖子讓他走近了那個雪地上殘留的腳印,「你看。這是克勞迪婭的腳印。」

    「根據大雪停下的時間計算,這大約是兩個小時前留下的腳印。」

    羅蘭冷靜的說道:「雖然這腳印因為被新雪覆蓋變得很淺,而且時斷時續,但好在能看出她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上,唯一具有存在意義的建築,無疑就是千首墓。」

    羅蘭的聲音清冷而悅耳,字裡行間充滿了自信:「在那裡,克魯維恩拿著大盾行動不便,反倒是我的行動要方便許多。」

    隨著他話音落下,瑪肯的表情幾乎驚訝的呆住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要不是我知道你是枯萎者我甚至以為你是一個巫師了。」

    「巫師可不會隨意踏入輝石林地。」羅蘭話中若有所指。

    「誰知道呢,說不定蠢貨會。」

    瑪肯聳了聳肩,玩笑一般地向羅蘭行了一個騎士禮。

    「羅蘭小姐,前往千首墓路途坎坷,請容在下走在前面探路。」

    「那就拜託你了。正巧我在這方面也不是很擅長。」

    羅蘭笑著回應道。

    看著瑪肯轉過頭去向那個方向走去,羅蘭臉上的笑容漸漸冷淡下來。

    他把之前碰過瑪肯的右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望向瑪肯背影的眼中滿是嘲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49 PM

第九十七章 巫師處刑(中)

    蠢貨。

    這一身的破綻掛下來都夠煮一碗麵條了。

    羅蘭看著「瑪肯」步伐穩健的在前面走著,眼中劃過了一絲冰冷的戲謔。

    這只偽裝成瑪肯的卡巴拉之敵也是蠢得出奇了,明知自己信息來源不可靠居然還敢直接來找羅蘭。

    羅蘭幾乎要笑出聲來。

    別說是羅蘭了,估計就連安若思都能看出它的不對勁來。那就更別提人老成精克洛德或者每天和夜鶯打交道的克魯維恩了。

    大約是看羅蘭長的比較「天真」,而且它那可憐的腦漿中多少明白黑色頭髮的含義,因此對羅蘭腦子裡的知識和記憶起了貪念。

    ……真是一個年輕的卡巴拉之敵。

    對比一下失落聖誕時期那些積攢了數百人的記憶和知識,演技和臉皮已經臻至化境的卡巴拉之敵,現在這個年代的卡巴拉之敵實在是太好對付了。

    不過……這傢伙為什麼要單單盯上克勞迪婭?難道克勞利家族有什麼它想要的知識嗎?

    用不遠千里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克勞迪婭可沒那麼輕易就被騙,她既然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肯定是已經通過巫術見到了愛德華的樣子或者聽到了他的聲音。

    而卡巴拉之敵想要變化一個人,起碼要見過這個人才能毫無破綻。

    那麼,就等於是這位爺是從白塔一路跑到卡拉爾,然後蹲在這個小地方等了半個月才把克勞迪婭等來——她到底有什麼知識是這傢伙這麼想弄到的?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把這傢伙招惹過來的很有可能不是克勞迪婭而是愛德華。

    卡巴拉之敵雖然可以隨意變化外表,但他只能通過在儀式中吃掉死者的頭顱來獲得他人的記憶。

    白塔對於巫師學徒的安全防範實在是太周到了,想在白塔的守備範圍內吃掉一個巫師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也就是說,它在白塔見過一次愛德華,然後深深的被愛德華擁有的某種知識或者記憶所誘惑,費勁千辛萬苦打探到愛德華的家裡還有一個妹妹,然後吃掉愛德華的一個好友,變成愛德華的樣子與克勞利家族的人溝通。最後再把克勞迪婭招惹過來。送進千首墓——整個過程應該是這樣的。

    ……聽著就費勁。

    羅蘭在聽到它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只卡巴拉之敵不知道,瑪肯雖然是小隊的隊長,但他在私下裡對羅蘭卻不敢如此不敬。畢竟在瑪肯看來,羅蘭的身份是督依德。他的頂頭上司,卡拉爾實際上的掌權人。

    他甚至以為克洛德是克勞迪婭的爺爺。以為「羅蘭小姐」是個枯萎者,而且是位貴族小姐……

    這傢伙連枯萎者沒有翠綠的藤蔓都不知道,又對羅蘭的印象如此淺薄。卻能變化成瑪肯的樣子。這說明它一定吃過一個認識瑪肯卻不熟,而且絕對不認識羅蘭的人。也就是說它吃的人肯定不是瑪肯小隊中的任意一員。

    它大約是被羅蘭頭髮的顏色所吸引,認為羅蘭是蘇澤的皇族,於是遠遠地綴著。直到它看到了羅蘭和克魯維恩談論克勞迪婭的事才意識到兩撥人之間的關係。

    也不知道瑪肯如果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輕浮的中年男子會有什麼反應……

    羅蘭想到這裡幾乎都要笑了出來。

    「羅蘭小姐,再往前就是千首墓了。」

    「瑪肯」在前面沉穩的說道:「請小心……對付裡面的那些幽靈。你腰間那些武器可不怎麼管用。」

    「用神術是吧,我知道的。」

    羅蘭用清冷的聲音乾脆的答道。

    「我說句實話羅蘭你別生氣——」

    「瑪肯」贊同的回過頭來,對羅蘭一臉懇切的說道:「你知道的。我以前都幹過什麼……裡頭這些巫師的幽靈肯定傷不到我,我怕的是你一個手滑砍死我……」

    說到這裡,「瑪肯」欲言又止。

    ……你幹過什麼?你一個沉默劍士都幹過什麼才能讓幽靈傷不到你啊……

    瑪肯你到底對這個可憐的犧牲者吹過什麼嗶,才能讓他——或者是她以為你幹過什麼能砍死幽靈的活?

    羅蘭臉上滿是不愉之色,但內心差點笑傻。

    「你怕我砍到你?怎麼可能,你教我劍術的時候還說我的劍術是一流的!」

    羅蘭順勢演道,為了強化自己的「人物形象」,他還抽出腰間的卡拉爾斬劍舞了一個漂亮但空虛無力的劍花。

    看到這一幕,「瑪肯」也突然有了底氣。

    「你看看你這劍術能幹點什麼?除了能仗著武器的鋒利砍死幾個最多正式階的金手指,還能幹點什麼?」他嚴厲的呵斥道,「現在不是讓你耍你大小姐脾氣的時候,把你的武器交給我,準備好呵斥亡靈的枯萎神術吧!」

    我特麼還大小姐脾氣……這是哪來的方言?

    這個詞一般都是那些卡拉爾鄉下不入流的吟遊詩人們描繪貴族大小姐和莽漢之間不長眼的愛情的時候才會使用的合成詞——要不是羅蘭在卡拉爾待的時間比較長,換個外國人來恐怕還以為他在唸咒呢。

    羅蘭差點笑趴。

    這只卡巴拉之敵簡直蠢的可愛,羅蘭幾乎都不想殺他了。

    羅蘭裝作很委屈的樣子把卡拉爾斬劍遞了過去,然後就看到「瑪肯」隨手舞動的時候差點被甩了出去。羅蘭幾乎都看到他差點就罵出聲來了。

    這個正常,以克魯維恩的戰鬥修養,第一次用卡拉爾斬劍當時都差點飛出去。更不用說這只剛出生沒幾天的卡巴拉之敵了。

    但是羅蘭看到還是想笑。

    「爸爸說,匕首不能給別人,女孩子家一定要有什麼防身的銳器在身~」

    看到「瑪肯」把目光又投向了自己腰間的蒼藍之牙,羅蘭連忙豎起手指拖著長音答道。

    「……唔。你爸爸說的對。」

    「瑪肯」很是不甘的回過了頭。

    呵,真好騙。

    羅蘭如同狐狸一樣眯起了雙眼。

    毫無疑問,這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極年輕的卡巴拉之敵。吞噬的人估計都不過一手之數。

    那麼問題就來了——以它的智商,真的能設計出來足夠把克勞迪婭騙過來的詭計嗎?

    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

    「我們到了。」

    「瑪肯」突然說道。

    就在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千首墓前。

    看著「瑪肯」前去把門推開,羅蘭袖口的藤蔓如盤起的蛇一般慢慢縮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3-30 07:52 PM

第九十八章 巫師處刑(下)

    「瑪肯」徑直往前走去,推開了千首墓前沉重的黑曜石大門。

    嘎吱嘎吱的聲音傳來,瑪肯雙手青筋暴跳,愣是一個人把大門推了開來。

    頓時,一股寒冷而潮濕的血腥氣摻雜著苔蘚和泥土的腥味湧了過來。

    羅蘭的眼睛頓時犀利了起來——

    「羅蘭,我先去看……」

    「瑪肯」被千首墓裡面的腐臭空氣嗆得咳了一下,拄著門一邊扇著鼻前的空氣一邊對羅蘭說道。

    可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身後襲來的大片藤蔓捆住了嘴巴。

    「瑪肯」大驚失色,雙手無意識的抓住了縛住了脖子和嘴巴的四五根藤蔓,一時卻拽不斷。

    就在這藤蔓束緊了「瑪肯」的喉嚨,堵住了他的嘴巴的瞬間,這藤蔓立刻被巨力甩動,拉著他向黑曜石大門撞去。

    一下。

    兩下。

    他的後腦在藤蔓的牽引下不停的砸向黑曜石大門的被磨鈍了的門棱,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藤蔓用力非常重,僅僅只是三四下,「瑪肯」的後腦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緊緊摀住他口部的幾條翠綠的藤蔓被噴出的鮮紅染滿,滴滴鮮血沿著藤蔓的縫隙往下流。

    他的眼睛因為承受不住腦中的巨大壓力,也是向外迸出,兩行血淚從眼角流下。

    「瑪肯」用驚詫的目光望向羅蘭,卻只看到了從黑袍的袖子抽出的密密麻麻的藤蔓。

    到底是什麼時候……

    他心中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他就被藤蔓牽引著向羅蘭飛起,雙手被兩條藤蔓緊緊縛在身後,肩膀的關節因為藤蔓用力過猛而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

    只見寒光一閃,「瑪肯」甚至還沒有落地,就被一道蒼藍色的刀光沒入了胸腔。

    如同最好的解剖大師一樣,閃動著蒼藍色寒光的短刀閃電般進進出出,半秒不到的時間裡就把「瑪肯」的胸腔完全打開。

    裡面赫然是與常人無異的內臟。

    但最不正常的正在於此——

    「不在這裡嗎……」

    那個清冷悅耳的聲音在「瑪肯」耳邊響起,但在他聽來卻與惡魔無異:「也就是說,在腦子裡?」

    她怎麼會知道!

    「瑪肯」嗚咽的聲音猛然加大。卻因為被藤蔓僅僅縛住了喉嚨和嘴。張的大大的嘴巴只發出了含糊不清的破碎音節。

    一道垂直落下的蒼藍色刀光如同隕星,將還沒有落地的「瑪肯」的左眼眼眶直接貫穿,帶著巨大的力道把「瑪肯」一起釘在了地上。

    那絕不是普通的「貴族小姐」能有的力道和技巧。光是力量就有常人的七倍以上,一般青銅階的戰士都沒有這種實力。

    她到底是……

    左眼被有著蒼藍色刀刃的短刀穿過釘在了地上。從左眼眼眶開始,薄薄的霜以極緩慢的速度開始蔓延。被冰幕所遮擋。「瑪肯」的視野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他感覺到了自己腰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取走了。

    是那把重心很奇怪的刀嗎……

    這時,「瑪肯」感覺到束住自己脖子的藤蔓被解開了。他剛想大聲求救。卻發現被他模仿的這個人類的喉結已經被藤蔓擠碎,而他大張著被縛住。不斷流出大量涎水的嘴巴也沒有咬碎藤蔓的力量。

    人類真是脆弱的生命——他還來不及這樣抱怨,就感覺身子一輕,自己的脖子被直接斬斷。

    「別急……」

    平淡卻透著幾分溫柔的聲音在「瑪肯」耳邊傳來。捆住他嘴巴的藤蔓也被抽走。

    「等等,羅——」

    他驚叫道。

    僅僅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他破碎的喉嚨此刻已經修復完成,他的脖子開始生長起了昏黃色的肉.芽,如觸手一般舞動著想要和被割斷的胸腔相連。

    這就是卡巴拉之敵的力量。逆轉進化過程的魔化生物。成長到最高級甚至可以通過想像衍化萬物的可怕存在。

    「僅僅只是個幼崽而已,已經具有了相當的威脅性了嗎?」

    充滿惡意的平淡聲音從「瑪肯」頭顱的上方響起,帶釘的黑色皮靴發力,把他的頭重重的踢到了黑曜石的大門上,那血肉的頭顱頓時破碎了一半,鮮血濺在門上。

    而那顆破碎的頭顱被彈了回來,僅僅剛離開大門就已經生長完全。而那從下端的缺口伸出的肉.芽已經開始嘗試著組成帶著心臟的軀幹。

    「我沒有惡意!聽我說——」

    「瑪肯」極力分辯,但他的話僅僅剛出口就被羅蘭所打斷。

    「真是噁心,」那聲音中是毫不遮掩的厭惡和憎恨嗎,「你為什麼要活著呢?」

    又是一腳,羅蘭重重的把頭踹在了門上,彈回來之後就再次踢回去。血色的花大片的在黑曜石大門上綻開。一層又一層,如同潑墨的水彩。

    僅僅只是兩三個來回,「瑪肯」就意識到了申辯是無用的,於是閉嘴不言,顯露出了原型——一個如同鮮紅色的花苞一樣的頭顱,花蕊由好幾層向內的利齒組成,在花苞下面是幾條生.殖.器一樣形狀的根。

    它開始大罵羅蘭,用一種不可理解的語言,又或許是破碎的詛咒。那聲音如同嬰兒哭泣,又像是怨靈的哭喊或是蟲子的窸窣。

    「你們為什麼要活著呢?」

    「你們去死不是更好?」

    但羅蘭毫無畏懼,他只是面無表情,一次又一次的將顯露出原形的卡巴拉之敵踹在門上。沒有血肉保護的魔化生物是如此脆弱,以至於每次與門碰撞都有大片的血肉炸裂開來,濃稠發黑的血漿一層層的在門上炸開。

    終於,最後一次那顆噁心的花苞彈回來的時候,蒼藍色的刀光垂直落下,將飛來的花苞貫穿砸入地面。

    那用力之大甚至讓淺藍色的短刀都劇烈的震顫,幾乎要彎折斷開。

    ——聚力一擊!

    頓時,不斷傳來的砰砰聲終於停了下來。

    可那花苞依舊沒有死去,而是不斷張大它佈滿利齒的口.器,向羅蘭發出尖銳刺耳的噪聲。

    羅蘭卻只是徑直踏在了插在地面上的短刀上,把全身的力量都放了過來,用力向下碾動。

    卡巴拉之敵的幼崽終於第一次的發出了悲鳴。

    一股用鈍刀割在了厚實的革子上的感覺從腳底傳來,羅蘭的表情終於平復了下來,恢復了一開始的平淡悠閒。

    「就沙包的作用來說,你幹的不錯。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羅蘭低下頭,溫柔的衝著被踩在腳下的卡巴拉之敵說道。

    從昨天晚上開始一直積攢到現在的委屈和壓力終於通過毆打這貨緩解了許多。

    羅蘭不能容許任何失敗。更何況是自己曾經誇下海口一定要圓滿完成的財富之城的救贖。

    雖然救贖最後的確完成了,但那結果絕不能算的上是圓滿,說是湊合也沒有問題。

    最後羅蘭所做到的並非是引人向善,而是逼人不敢為惡。

    長眠導師如果算作羅蘭任務失敗,羅蘭反倒會鼓舞精神,準備到白塔再來波狠的——可她卻偏偏算作羅蘭成功了。

    這算什麼?

    憐憫嗎?還是安慰?

    從穿越到現在,生活環境急劇變化帶來的躁動感終於在此刻爆發。混合著委屈和寂寞,一股邪火從羅蘭心中迸發,但羅蘭卻不敢對自家老闆發。

    羅蘭心裡清楚,如果那種戾氣不發洩出去的話,遲早會對自己的行事風格造成巨大的影響。

    感謝這位不知名的卡巴拉之敵——

    「願你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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